盤子還得繼續洗,雖然還是有點累,但是習慣了不少,至少不會累到吃不下飯了。
服務員小妹和他倆年紀差不多,一塊吃飯的時候總喜歡和他倆聊天。
“你倆真的從水雲灣來的啊?”服務員小妹一臉震驚,“你倆就自己出來念書,還打工掙錢?”
“對啊。”謝非塞了一嘴飯,聲音含糊,“我們那地方以前根本就沒人出來念過書,我倆是第一個。”
“這麼厲害啊!”服務員小妹張大嘴巴,十分驚訝。
“那當然!”謝非費勁地把飯咽下去,右手一揮,“想當年,我和許野為了能考上高中,每天……”
“哎喲,就聽你吹吧。”隔壁廚師大叔端著碗靠在門框上,吸溜了一口米粉,“你長這樣也不像能好好念書的。”
“叔你這話說得不對了。”謝非不樂意,“我長什麼樣兒了?”
“就長得好看啊,白皮膚,單眼皮,高鼻梁,往那一站就感覺又渣又帥。”服務員小妹神秘兮兮地說,“告訴你一件事兒,這麼幾天功夫,就有三個女生過來打聽你叫什麼。”
謝非把碗往桌子上一放:“嘿,你說我帥就行了,怎麼還渣了?能別冤枉人麼?”
服務員小妹沒答話,單手托著下巴:“唉,現在小姑娘怎麼就喜歡你這樣的呢?”
謝非飯也不吃了,靠在椅子上:“喜歡我這樣的怎麼了,丟人啊?”
“我又沒說。”服務員小妹白了他一眼,道,“反正我不喜歡你這樣的。”
“那你喜歡哪樣的?”
“我喜歡許野這樣的。”服務員小妹湊近謝非,小聲道,“感覺特高冷,平常我都不怎麼敢和他說話,感覺他一個眼神遞過來都能砸死我。”
謝非看了許野一眼,轉頭衝服務員小妹道:“沒有啊,哪冷了。”
他怎麼沒覺得許野高冷,這不挺正常的嗎?
“你倆關係好你肯定感覺不出來啊。”服務員小妹道,“許野吧,雖然皮膚沒你白,但是長得帥啊,特別是眼睛,真的好看,他就那麼看著你,就感覺要把你碎到他眼睛裏似的。”
謝非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沒毛病吧?”
服務員小妹歎了口氣:“就是他平常都不怎麼說話,也不怎麼笑,感覺挺神秘的,讓人覺得不太好接近。”
“那你還喜歡?”謝非無語。
“這你就不懂了吧?”服務員小妹悄悄看了許野一眼,“越是這樣的才越招人喜歡,多拽啊。”
“哦,我懂了。”謝非點頭,“說白了就是犯賤唄。”
“滾蛋!”服務員小妹怒了。
吃完了飯,許野和謝非去買了手機,手機店送了號碼,他倆沿著路邊往迴走,許野一邊走一邊打電話。
這時候已經快過年了,天氣有點冷,一陣冷風吹過來,地上的樹葉子被卷得到處飄。
過了好一會兒,許野才停下來把手機裝迴兜裏。
謝非吸著鼻子拽了拽身上的外套:“還打不通?”
許野“嗯”了一聲。
他倆來縣城一個學期了,每次出去路過電話亭,許野肯定進去打幾個電話,半年下來,那張紙上的電話基本快打完了,還是沒找到程玦。
現在買了手機,打電話更方便,估計用不了多久,上萬個電話號碼就全都打完了。
謝非猶豫了一下:“要是電話都打完了,還是找不到程玦,怎麼辦?”
“程玦應該已經在國外念完大學了。”許野掏了掏褲兜,摸出兩顆糖,扔給謝非一顆,“去省城找。”
“去省城倒是也行。”謝非把糖剝開扔到嘴裏,“就是省城那麼大,咱倆去了怎麼找啊?”
許野咬了咬嘴裏的水果糖,想了一會兒:“去醫院找。”
“醫院?”
“嗯。”許野看著眼前亂糟糟的縣城街道,“程玦說過他畢業了就去省城做醫生。”
“行,那到時候咱們先去省城醫院找。”謝非點頭,又道,“今天老板問,咱倆過年能不能晚點迴家,能多拿點獎金。”
“有地兒住麼?”許野問。
學校寒假一放就關門,沒法住。
“有。”謝非點頭,“老板說有個儲物室能騰出來,咱倆住。”
許野想了一會兒,問謝非:“你覺得呢?”
“我都行吧。”謝非垂著眼,踢了踢路邊的小石子。
以前他早就盼著放寒假,隻要一放假,姥姥就帶著她去市裏找他媽,這是一年裏除了暑假,他唯一能見到他媽的機會。
但是今年他不想去了。
“那行。”許野說,“咱倆打電話的時候跟家裏說一聲,今年晚幾天迴去。”
“嗯。”謝非點頭。
期末考完試就放假,許野和謝非收拾了點東西就搬到了飯館老板騰出來的儲物室。
距離飯館不遠,是一間能露出一半窗戶的地下室。
“臥槽,這麼黑?”謝非瞪大眼睛,“這大白天的,都看不清楚。”
許野抬頭,一束小小的光從半個窗戶透進來,照亮了飛飛揚揚的灰塵。
一間不大的地下室裏亂七八糟地堆著許多雜物,隻在靠牆的位置放了一張上下床。
許野抬手在床頭上抹了一把,一手灰。
“我靠,有點冷。”謝非打了個哆嗦。
“一會迴學校把厚被子拿過來。”許野道。
他們這邊冬天沒暖氣,這個地下室基本見不著什麼陽光,溫度很低。
倆人收拾了一下,反正也住不了太久,勉強湊合湊合就行了。
這幾天飯館裏特別忙,他倆洗盤子洗到晚上10點才完事,地下室那邊沒洗澡的地兒,在飯館的洗手間衝了個澡,吃了飯就往迴走。
這個點路上基本沒什麼人,路燈一閃一閃的,跟要罷工似的。天上飄著雨絲,風一吹,涼搜搜的往人脖子裏鑽。
老板給他倆找了兩個大垃圾袋把被子裝進去,不然被子都得被雨打濕了。
倆人凍得直流鼻涕,哆哆嗦嗦地抱著被子往迴走,沒走多久,頭發就全濕了,雨水順著發梢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謝非吸吸鼻子,手往衣服裏縮了縮:“許野,你說咱倆能考上大學嗎?”
“能。”許野鼻子有點紅,“咱倆得盡快把錢攢夠,高三就不打工了,要專心看書。”
“嗯。”謝非點點頭,又問,“咱倆不能一直洗碗刷盤子吧?”
“不會。”許野抹了把臉上冰涼的雨水,“下個學期開學,咱倆再出去找找。”
“嗯。”謝非小聲應了一句,冷得說話都不利索,“咱倆快點走,凍死了我靠。”
“好。”
倆人一路小跑迴了地下室,一進門就一齊打了個哆嗦。
“臥槽!太他媽冷了!”謝非站在地上跺腳,這屋裏真沒比外麵暖和多少。
“你先上床待著。”許野把被子扔到床上,轉頭去找熱水壺,“我燒壺熱水。”
“哎喲不行了,我先上床了啊。”謝非兩三下把外套扯下來,上床裹進被子裏,隻露出腦袋,“許野,咱倆迴家的時候是不是得買點東西拿迴去啊?”
他倆自從開學還沒迴去過,差不多半年了。
“可以。”許野把燒水壺插好電,背對著謝非換衣服,“不用買太多,給你姥爺和姥姥買點禮物帶迴去就行了。”
“我打算給他倆買件衣服。”謝非嘀嘀咕咕盤算著,“他倆衣服都沒新的,尤其……”
謝非說到這裏突然停住了。
許野轉過身瞥了他一眼:“怎麼不說了?”
謝非愣愣地伸出手,在許野小腹上戳了戳:“你這是腹肌嗎?”
許野低頭看了一眼:“應該是。”
“臥槽?”謝非一骨碌爬起來,跪在床上把自個兒褲子往下拽了拽,“我怎麼沒有?”
許野有點想笑,轉身去找盆子:“你又不怎麼幹活,哪兒來的腹肌?”
“我怎麼不幹活?”謝非不服氣,“我刷了這麼長時間的盤子啊。”
“嗯。”許野點頭,往兩個盆子裏倒好熱水放到床邊,“那你胳膊上應該有肌肉了。”
謝非將信將疑地摸了一會自個兒胳膊,有些疑惑:“沒有啊。”
“那就是盤子洗得不夠多。”許野坐到床邊,挽起褲腿洗腳,“行了,趕緊的,洗完了睡覺。”
他倆裹在一床被子裏,凍得哆哆嗦嗦地並排坐在床邊洗腳。
外麵還下著雨,淅淅瀝瀝地,地下室隻有一盞昏暗的燈,又冷又潮,張嘴都能看見哈氣
熱氣從盆子裏往出冒,水很快就冷了,許野拎起水壺又倒了點熱水。
謝非扯了張紙巾擦鼻涕,小聲道:“許野,你想家嗎?”
“你想家?”許野偏頭看他。
謝非低著頭,揉了下眼睛。
許野看了他一會,抬手摟住謝非肩膀:“沒事兒,咱倆一塊,不怕。”
謝非埋頭在許野肩膀上蹭了一下:“嗯。”
許野下床倒了洗腳水,一轉身就看見謝非裹著被子躺在床上瑟瑟發抖。
“還冷?”許野問。
“比剛才好點。”謝非抓著被子,“你和我一塊睡唄,倆人睡一起肯定沒那麼冷。”
“行。”許野點頭,從上鋪把被子拿下來,“以前你沒這麼怕冷。”
“以前住的地方也沒這麼潮啊,這地下室真的又潮又冷。”謝非往裏挪了挪,“快點上來,你不冷啊?”
“我還可以。”許野隨手關了燈。
房間裏頓時陷入黑暗,隻有一束不那麼明亮的月光從半個窗戶照進來。
許野摸索著上床和謝非擠到一個被窩,壓了壓被子:“行了,睡覺吧。”
“我靠……睡不著……太冷了。”謝非抱著自己胳膊哆嗦。
許野沒說話,他把手放在嘴邊哈了口氣,伸手摟了住謝非,在對方肩膀上搓了搓。
謝非往許野那邊靠了靠,低頭道:“哎,什麼東西,硌了我一下。”
許野偏頭看了一眼,是鏈子的吊墜滑到了倆人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