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玦沒想到能碰見張裕。
對方大概也沒想到,愣了一下才瞪大眼睛道:“程哥!你怎麼在這兒?”
“路過。”程玦看了一眼張裕旁邊站著的人,不認識,應該也沒見過麵。
“哦,他叫吳凡,你叫他小吳就行。”張裕推了推對方,道,“叫程哥。”
“程哥好。”這個小吳看起來挺機靈的,笑著和程玦打招唿。
程玦點點頭:“你好。”
“程哥,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你都不接。”張裕看起來有些著急,“大哥問了我好幾次……”
“張裕。”程玦突然開口。
張裕這才反應過來程玦身邊還站了一個年輕人,長得很帥,但是表情有些冷。
“這位是?”張裕問。
“朋友。”程玦沒有介紹許野,隻問道,“白路還好嗎?”
張裕愣了一下,道:“還可以,就是頭疼的老毛病。”
程玦點頭:“那就好。”
張裕看程玦不想多說樣子,忍不住道:“大……白哥還問了您幾次,我看得出來他想讓您過來幫他,您知道的,現在生意不太好做……”
許野站在一旁皺了下眉。
“張裕。”程玦打斷對方,“我早就說過了,我對那些沒興趣,也不想過去幫忙。”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程玦臉色蒼白,聲音也沒什麼力氣,“這件事以後別提了。”
說完就要走。
“程哥!”張裕向前一步擋住程玦,著急地去拉他,“你再想想……”
“讓開。”許野抬手揮掉張裕的胳膊,將程玦拉在身後,“他說了不想,沒聽懂?”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冷冷地盯著對方,表情淡漠。
張裕心裏驚訝了一瞬,但也沒再糾纏,最後歎了口氣道:“程哥,那你小心秦傑,他應該快出來了。”
“知道了。”程玦點點頭,“你也注意點,別和他起衝突。”
說完也不等張裕反應,拉著許野走了。
兩個人一直走到車站,並排站著等公交車。
今天天氣不太好,陰沉沉的還起了風,地上的幾片落葉被風吹著打旋,又被路上經過的汽車卷走了。
空氣裏都是碳素味兒,混著汽車尾氣,嗆得人難受。
許野皺了下眉。
“剛才打疼了嗎?”程玦伸手,“胳膊,我看看。”
許野沒動,但開了口:“不疼。”
“聽話。”程玦道。
許野頓了兩秒,伸出胳膊。
程玦握著他的手腕看了一會兒:“以後別衝動,受傷了怎麼辦?”
“他拽你了。”許野語氣不怎麼好。
“沒拽到。”程玦無奈。
“他拽了。”許野說。
程玦沒說話,過了一會兒突然就笑了。這小孩剛才不像是小狗了,倒像是一頭被惹怒的小獅子,瞪大圓溜溜的眼睛,張牙舞爪地嚇唬對方。
就像曾經在水雲灣,許野也是這樣把那個女人用力推開,當在他前麵,像小騎士一樣勇敢。
“怎麼了?”許野看著他。
“怎麼跟小時候一樣啊。”程玦笑著捏了捏許野後頸,“人家還沒把我怎麼樣呢,你就往上衝,傻不傻?”
“沒有人能欺負你。”許野迴答。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收起了平常的乖巧,眼神帶著一種隱秘的侵略性,不明顯,像平靜水麵下的暗湧。
程玦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等他想再去分辨的時候,許野已經恢複了原來的神色。
“剛才那個人是誰?”許野輕聲問。
程玦點了根煙,抽了一口後,轉頭看著許野:“以前在裏麵認識的人。”
許野大概能猜到是這個答案,他沒有意外,又問道:“他們想讓你做什麼?”
程玦指尖的煙霧隨著風散去:“白路,也就是是張裕嘴裏的大哥,當時在裏麵的時候,和他有過一些交情,現在他想讓我過去跟他一起做生意,我不清楚他們具體做什麼,但應該是不那麼正規的東西。”
許野沒有繼續說這個話題,而是道:“張裕剛才說的秦傑是誰?”
程玦吸了口煙,未成形的煙霧很快在風裏散去:“我和他有一些過節。”
程玦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看著對麵的街道,馬路上駛過汽車,風帶走地上的落葉,連同灰塵一起。
這一切在程玦眼裏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他站在蕭瑟的風裏,眼神空曠無神,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寂如灰燼。
似乎剛才的相遇,讓程玦又一次被拉入到那個名為過去的漩渦裏。
“程玦。”許野的心墜著疼,開口喊了他一聲。
“恩?”程玦迴頭看他。
許野開口:“不要害怕。”
程玦笑了一下,表情有些散漫:“害怕什麼。”
許野沉聲道:“我會保護你的。”
程玦指尖夾著半支煙,猩紅的煙頭在蕭瑟的風裏忽明忽暗,他半睜著眼看著許野,對麵的少年眼神眼神真摯,表情倔強,像是舔著爪子,卻又隨時準備進攻的小獸一樣:“程玦,我長大了,小時候我就不會讓人碰你,長大更不會。”
程玦垂著眼睛笑,眼尾在風裏有些泛紅,他伸手攬住許野肩膀和對方靠在一起:“恩,我知道。”
遇到張裕這件事程玦並沒有放在心上,但顯然許野不是。
從那天開始,程玦每次去市裏,隻要時間允許許野都跟著一起,迴來的時候兩個人再一塊迴來。
像是程玦一個人就會出現什麼危險。
對此,程玦有點無奈,但是卻也沒有拒絕。
就算是為了不讓許野擔心吧,程玦告訴自己。
新會所終於要開業了,鄭昂特意給許野批了幾天假,讓他去俱樂部把辭職手續辦了,然後好好放鬆一下,準備投入到新會所工作裏。
許野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程玦。
“終於要開業了?”程玦在電話裏道,“恭喜。”
許野笑了一聲:“估計以後更忙了。”
“萬事開頭難,熬過初創期就好了。”程玦又道,“今天去俱樂部辦手續?”
“對。”許野把背包甩到肩膀上,“下午就去,還得和幾個學員和教練吃頓飯,以後見麵時間也少了。”
“去吧。”程玦道,“迴來注意安全,晚了得話告訴我,去接你。”
“好。”
許野去俱樂部辦完離職,又把手裏的工作交接完,方澤搭著他肩膀:“野哥,你真要走了啊?”
許野看了他一眼:“恩,會所那邊要開業了,以後應該沒什麼時間過來了。”
雖然許野早就和他說過,但是方澤還是挺不舍得。
方澤歎了口氣:“行吧,那一會兒一起吃個飯,還有其他幾個教練,剛才他們還問我呢。”
“我請客。”許野道,“想吃什麼。”
“我想想啊。”方澤撓了撓下巴,“就市裏最貴的酒店來一桌吧。”
“可以。”許野看了他一眼,“吃完付不起錢,就把你賣了刷盤子。”
“野哥,你也太狠了吧。”
最後選了一家火鍋店,一幫人要了個包間一邊喝酒一邊聊天。
一個教練道:“許野都長這麼大了,我記得剛來的時候還看著跟小孩似的,兩年就長大了。”
“那是你太老了。”另外一個教練道,“許野剛來的時候就挺厲害了,還記不記得,以前有個教練沒事找事,看許野不爽要和他單挑,結果幾招許野就給他打趴了,那家夥覺得臉上過不去都趴地上了嘴裏還嚷嚷著不服,許野當時蹲在他跟前跟他說,不服起來再打,今天就打到你服了為止哈哈哈……”
方澤聽的來勁,追著問:“真的假的,這麼野的啊?”
“那可不。”那個教練挑眉道,“要不然能是咱們俱樂部最受歡迎的教練啊?”
“野哥。”方澤端起酒杯衝著許野,“我最崇拜的野哥,小弟敬你這杯酒。”
“李哥逗你呢。”許野跟他碰了碰杯,“以後好好跟李哥學,你挺有天賦的。”
“好嘞。”方澤又倒了杯酒,“李哥,以後小弟這條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混小子!盡長了張嘴!”李哥笑著罵他,跟他幹了杯酒。
有人道:“許野,以後去那邊忙了,估計也沒時間過來玩兒了吧?”
“剛開始應該會忙,等走上正軌估計就好了。”許野笑了笑,“大家有空過去玩。”
“可以給打折嗎?”
“可以啊。”許野點頭,“挑鄭老板不在的時候去,肯定給你打折。”
大夥哄笑,紛紛道:“那肯定啊,他要在我們也不敢去啊。”
最後,許野倒了杯酒,站起來道:“感謝大家兩年的照顧,剛來的時候年輕不懂事,添了挺多麻煩,真的感謝。”
大家都跟著舉杯,祝他新的工作順順利利,然後一起幹了杯酒。
許野也的確舍不得俱樂部的同事,但是他對於分別一直沒有太多感觸。
他早就知道大多數人都隻是生命裏的過客,他們可以陪伴你度過一段時光,這段時光可長可短,但是最終都會分開。
他拚命想留住的隻有他最珍惜的那個人,以前的時候他太小了,連水雲灣也出不去,所以才會和程玦分開這麼多年,現在他終於長大,他需要不斷向前奔跑,不管明天是狂風暴雨還是晴空萬裏,他都需要在每個黑暗來臨之前為程玦點一盞燈,就像程玦曾經告訴他的那樣,依著這盞燈,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