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陽光剛好,落在青年的臉頰上熠熠生輝。
“我以前也有個妹妹。”方霽說,“年紀要比她大一點,個子也更高一點。”他說著比了個高度,記憶太過模糊,又不是很能肯定了。
關於這點嚴開略有耳聞,方霽不是家裏的獨子,家庭情況比較複雜,似乎是有一個比他小幾歲的弟弟或者妹妹,是他繼父帶的孩子,和他沒有血緣關係。
嚴開不是犁縣人,再多的情況就不知道了。
但是方霽用了“以前”這個詞,他猜測方霽後來可能和他繼父一家人斷了聯係。
見女孩抓著方霽的手不放開,嚴開連忙道:“嚴格格,我們說好的,你聽話我才帶你出來。”
女孩戀戀不舍地鬆開手,抬起頭看了自己親哥一眼又失落低下頭。
嚴開:“哎,不是,你什麼意思?嫌棄你哥長得不行?”
女孩沒說話,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一切,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方霽看。
方霽站起身,伸出手猶豫一下拍了拍女孩的頭頂,很輕很輕,像是怕碰碎了,“外麵熱,讓她進店裏呆著吧。”
嚴開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們剛從醫院迴來,馬上就要迴去了,哥你忙你的。”
方霽卻去了對麵超市,買了一大堆零食出來,嚴開沒能拒絕他的好意,隻好一個勁讓自己妹妹道謝。
女孩坐在樹蔭的長椅下吃冰激淩,兩個人站在房簷的陰涼裏說話。
方霽問:“怎麼樣,去醫院查出什麼了嗎?”
“拍了片子,要周五才出結果。”嚴開往妹妹那邊看了一眼,“她……智力有點問題,說不好自己到底哪裏不舒服。”
方霽點點頭,剛才和女孩說話時就感覺出來了。
嚴開抹了一把臉:“應該不是什麼大毛病,我媽也跟來了,我平時上班還有她照顧格格。哥真的謝謝你,要是沒遇見你,我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欠你的那些錢我一定盡快還給你。”
“不著急,我已經跟小晝說過了。”
方霽說到這裏,嚴開忽然想起來:“對了哥,紀時晝沒為難你吧?那天我走得急,後來又因為我妹的事忘了問,你們倆沒怎麼樣吧?”
“怎麼樣”是怎麼樣?
方霽說不好,舔著下唇匆匆迴了句“沒有”。
他本來都快要忘了,嚴開一提他又想起來了。
小晝隻有喝醉酒才會動手動腳,平時是不會的。
就比如前天從池傑店裏迴到公寓,兩個人就很和諧,洗漱完一起睡下,紀時晝沒有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也沒有迷迷糊糊叫他“哥”,隻是早上醒過來,手長腿上地把方霽圈在懷裏。
但這也是正常的。
小晝管他叫哥才是不正常!
這麼想著,方霽難免把這份責任怪到嚴開身上,是嚴開跟在自己屁股後麵“哥、哥”叫個不停,結果才被紀時晝聽了去。
嚴開全然不知自己背了口鍋,還在那裏說:“哥,你酒吧的工作還幹嗎?”
方霽迴答:“幹完這個月就辭了。”
“為什麼?”嚴開神情一變,“該不會是因為紀時晝吧,他連你工作也要管啊?”這債主未免管得太寬了!
“本來我就不會幹太久,小晝馬上就要搬出來住了,我晚上要迴去做飯,就沒什麼時間了。”
嚴開表情複雜:“他還要去你那邊住?”
方霽點點頭,抓緊機會解釋:“公寓本來就是小晝找的,我們各付一半房租。”
嚴開遲疑地點點頭:“哦。”
但他還是覺得很奇怪,之前半夜和方霽一起走,他見過那片小區的外貌,是附近很有名的高檔公寓,租金一定不菲。當時隻當方霽混得好,自從知道方霽欠了紀時晝不少錢以後,他就懷疑,這是不是紀時晝的新型壓榨手段?那間公寓真的不是紀時晝自己的嗎?
嚴開沒忍住問:“但是租金那麼高,不是完全沒必要嗎……”
方霽坦然道:“是小晝選的地方,他覺得可以就行了,我對住的地方沒什麼要求,而且公寓很好啊。”
嚴開十分想撬開方霽的腦袋看一看,他大哥是不是真的被洗腦了,怎麼滿腦子都是紀時晝,什麼都以紀時晝為主,這分明很不對勁好嗎?!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嚴開也不能提醒太多,隻隱晦提了一句:“那房租是交給誰付啊?”
方霽抿唇,“小晝付。”
看吧!!
看吧!!
嚴開在心底咆哮,那一定是紀時晝自己的房子,目的就是為了多收方霽一份錢。紀時晝當然是不差那點錢,但以他對紀時晝的印象,兩個人當初鬧得那麼僵,他真的不一定放過方霽。
現在就是痛苦的曆練,就是赤裸裸的報複,是要讓方霽一輩子都翻不了身,永遠活在他的奴役之下!
“房租是一次性結清的,小晝已經付完了……”
嚴開還沉浸在自己的腦洞中,壓根沒有聽方霽講話。
直到方霽亮出拳頭,問他:“我說話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聽到了。”嚴開立刻笑得狗腿,“方哥,這麼些年你辛苦了。”
方霽此時此刻更能體會到紀時晝的感受。
再次感謝小晝這些年的手下留情,從來沒有直接上手揍他,頂多就是把他圈在手臂底下亂揉亂掐一頓。
“離我遠點。”他退後一步,以防嚴開湊得更近。
嚴開身子一僵,緊接著聽方霽說:“小晝不讓我和你靠得太近。”
看看!
看看!!
還限製方霽的人身自由!
其心險惡,其心可誅!
嚴開的目光變得沉痛,說來說去還是那麼一句話:“錢我會盡快還上的。”
方霽完全挎下臉,“你根本沒在聽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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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時候方霽和紀時晝打了通電話,特意報告了中午的情況,說嚴開帶著妹妹來看自己了。
他的思維很簡單,隻要主動上報,小晝就不會生氣了。
紀時晝果然沒說什麼,隻是問他:“你那個學弟有女朋友了嗎?”
方霽說:“沒有吧,他好像喜歡於娜。”
“於娜是你酒吧那個同事?”
“對。”方霽迴答完又說,“嚴開說會盡快還錢的。”
“我沒擔心這個,不用向我匯報。”紀時晝轉了轉手中的筆,“對了還有一件事。”
“嗯?”
“狗的名字我想好。”紀時晝說,“叫圓圓。”
電話裏靜了下來,方霽意識到對方在等自己說話,趕緊迴應。
他說:“好的,我記住了。”
紀時晝把圓珠筆按鈕懟在桌子上,“啪嗒、啪嗒”兩聲,“沒什麼事我掛了。”
電話掛斷以後,紀時晝麵無表情看向對麵偷笑的蔣新柔,“你這麼喜歡工作?”
“不。”會議室裏隻有他們兩個人,蔣新柔笑得明目張膽,“我喜歡看你吃癟。”
紀時晝暫時放下手裏的表格,漫不經心講了一句:“我前天去見池傑了。”
蔣新柔微笑的表情僵了一瞬。
紀時晝則低頭繼續瀏覽表格上的內容,還是蔣新柔沒忍住,問:“他迴來了?”
“嗯。”紀時晝沒有抬頭,蔣新柔看他這幅樣子簡直恨得牙根癢癢。
為什麼會有人覺得他好說話?分明比上高中時還要難搞,高中頂多是不理人,現在活脫脫是隻狐貍,精明又變態。
池傑迴曙城的事暫且按下不說,蔣新柔趁此機會對紀時晝說:“方霽到現在還以為我們在一起過。”
紀時晝這才抬起頭,“你介意?”
蔣新柔不太讚同地擰起眉,“你不打算和他說清楚?”
紀時晝問:“為什麼要說?”
“你不能一直誤導他。況且我已經不喜歡方霽了,很久之前就不喜歡了,你沒必要警惕我。”
“當初是你要在池傑麵前假裝情侶,我配合了。”紀時晝歪了下頭,目光略帶好奇地看她,“在學校裏我從來沒承認過,你也一樣,這對你造成什麼困擾了嗎?”
蔣新柔不與他對視,她一直感覺那雙眼睛邪門,瞳色太淺,情緒太淡,讓人看不到真實。
她隻是搖頭。
“那你為什麼要管我和方霽說不說?”
“因為你之所以配合我,是想看方霽的反應。”蔣新柔還是說了,“結果你也看到了,方霽真心實意祝福你。”
“嗯,和池傑一樣。”
蔣新柔一下變了臉色,“那是他看穿了……”
紀時晝點點頭,臉上還殘存一點笑意,“同樣都是試探,你和我有什麼區別?”
時間過去半分鍾,蔣新柔迴答:“至少我不像你那麼卑鄙。”
紀時晝雙手交疊等她繼續說。
“讓方霽來曙城,房子、工作都不是他自己的,你把他圈起來,隻在你的視線範圍內活動,一旦有什麼越矩的行為,你都要把他拽迴來,讓他自己承認錯誤……紀時晝,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太扭曲了嗎?”
“又有什麼不對?他欠我的。”
蔣新柔整個人一縮。
不止因為紀時晝的語氣,還因為他說得沒有錯。
方霽把最在乎的家人,把媽媽和小弟弟留在犁縣了,心甘情願跟著紀時晝來到曙城。
是方霽欠了紀時晝的——
方霽:睡覺抱抱是很正常的!
紀時晝:警惕所有試圖拐賣狗狗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