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莊紹手勒緊,抱得他喘不過氣。
孟野大腦一片空白。
莊紹又低聲重複一遍:“別離開我。”
這樣意味不明的一句話,可以說它是友情,也可以說它是愛情,隨便你怎麼定義。孟野醉在這句話裏,頭頂?shù)脑铝灵_始有了重影,星星忽明忽暗,風(fēng)吹樹葉如低語。
鼻息間全是莊紹的唿吸,濃重的酒精氣。孟野感覺到莊紹身體塌在自己身上,十指卻收得好緊,箍得他腰桿都發(fā)疼。
“下去睡覺好嗎?別聊了。”一開口連他的聲音也發(fā)顫,而且奇異的溫柔,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
“不去……”莊紹埋在他胸口喘息,越喘越急。孟野的唿吸頻率也跟著他加快,心髒也跟著加速,撲通撲通像打鼓。
對了,莊紹就會打鼓。孟野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開始胡思亂想。
“……我要賴你身上……”緊收的十指一點點打開,右手移到他背後,還從t恤下擺探進去,大掌分開,托著他的腰。孟野再也受不了了,身體一扭想躲,莊紹左手又把他的下巴扳迴來,直勾勾地看著他。
要命,要命啊。
天要亡我。
莊紹的手還在背後摩挲,孟野腰塌了,腿軟了,唿吸急了,思維鈍了,失去對自己的控製力了。
“你身上好熱啊。”他語無倫次。
莊紹啞聲:“是嗎?”視線移到他唇上,繼續(xù)盯著,下一秒就要咬上去。
孟野猛地推開他跳起來:“是啊,哈,是啊,太熱了。”
剛才那一瞬間靈魂都快抽離出身體。孟野好希望能親他一下,或者他親自己一下,但莊紹沒有,應(yīng)該沒有,應(yīng)該不是那個意思。
孟野讓自己清醒一點,振作起來,喝多了的是莊紹不是自己,他要發(fā)酒瘋自己應(yīng)該攔著而不是跟他一起瘋。
想著想著孟野發(fā)現(xiàn)莊紹沒動靜,迴頭一看他躺地上了,整個人呈大字形,劇烈喘息中。
孟野過去想扶他,手剛伸出去就被搡開。
“你幹嘛?”
莊紹說:“別管我。”
我還沒生氣呢,你生哪門子氣?孟野瞪著眼睛刮這登徒子,心想,老虎不發(fā)威你當(dāng)我是病貓。
“起來!”
莊紹悶聲吐出個滾字,把孟野激得夠嗆。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是吧,我擔(dān)心你你還讓我滾,什麼玩意兒啊你。”
莊紹躺地上盯著他,嗓音沙啞:“你也經(jīng)常讓我滾。”
“……”
長得這麼人模狗樣的怎麼還記仇呢?記就記吧,喝醉了還記得這麼清楚,腦瓜子過分好使了。
“人家那是開玩笑的嘛~~~”
孟野用惡心人的語氣逗他,又蹲下擼狗似的擼他頭毛,被莊紹一把擋開。莊紹醉是醉了,但意思表達得挺明確:不親就滾蛋。
“嘿,還來脾氣了。”孟野要笑不笑地看著他,“要麼我走?”
“那你走吧。”
孟野站起來:“我真走了。”
莊紹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孟野轉(zhuǎn)身下樓,爬下幾級梯子就貓著腰,靜靜地候著,心想小爺我還玩不過你?別以為就你一個人有脾氣,我也是很拽的好吧。
耳邊蚊子嗡嗡地飛來飛去,他揮手扇了兩下,等了好久就隻有這點煩人的聲音。過會兒後把腦袋伸出一半偷窺,發(fā)現(xiàn)莊紹仍一動不動地躺在原地,連胳膊都沒抬過。
什麼情況,喝多了難受?
剛才還沒好氣呢,就這麼一眼孟野又不落忍了。
我上輩子是欠他的嗎?孟野想,為什麼他沒有說一句軟話,我卻不能從這副梯子上爬下去呢?
出神地望了一會兒後他自己站起來,裝作去而複返。
“死了沒?”
踢踢他的腿,沒反應(yīng)。
莊紹全程閉著眼,但眼角下有兩道長長的濕痕,蜿蜒著一路流到脖子,孟野看清之後心一下就慌了。
“錯了錯了……”他差點兒扇自己嘴巴,慪這口氣幹什麼呢,“我沒走,真的真的,我就跟梯子上貓著呢。”
莊紹怨懟地睜開眼。
孟野咽口水:“真錯了真錯了……”怎麼喝醉以後脾氣這麼大呢?哪來的大少爺嘛,真難伺候。
然後他就猝不及防地被拽倒了,兩隻手險險地撐在莊紹胸上。莊紹還是那副死人臉,可是眼眶是紅的,眼神簡直能夠望穿人心,到孟野心底最深處殺個七進七出。
“誰惹你了?”孟野心跳莫名,慌不擇言,“我知道了,是蚊子吧!對,肯定是蚊子太多了,哎呀,哈哈,要麼我下去拿個蚊香點上?”
“別去。”莊紹終於說話了。
孟野說好嘞:“不去不去,那咱倆幹點兒啥好呢,咱倆唱歌?跳舞?背英文?得嘞背英文吧哈哈,good morning how are you,fine thanks and you?”
邊說還邊手舞足蹈,企圖用這種方式來逗莊紹笑。莊紹卻不笑,隻是看著他,良久喃喃問:“may i kiss you?”
孟野一下愣住了。
整個房頂靜得仿佛隻能聽見兩人的心跳,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什麼都陷進去了。
幾秒鍾後,莊紹學(xué)他那樣刮了下他的鼻子。
這個人是真的醉了嗎?
孟野睫毛緩慢眨動,唯恐驚動了什麼。看著莊紹酡紅的臉,青筋暴起的脖子,濡濕的、剛剛說過那句英文的唇,他心慌意亂,心猿意馬,心……心跳加速。
實在實在沒有辦法再忍下去,特別想試試。就饒自己這一迴吧,好嗎?莊紹喝得這麼多,事後不會記得的。
做足心理建設(shè)後,孟野揪著他的衣領(lǐng)慢慢俯身下去,雙手抖得像篩糠,距離近到看不清臉的時候卻忽然停下:“我……那個什麼……我……”
慫了慫了。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救我。
下一秒莊紹雙手捧住他的臉,眼神很迷茫,仿佛在問他想幹什麼或者是問他為什麼不幹點什麼。孟野唰地起身,加緊腳步往樓梯走,走到梯子旁邊又霍地停住!
你就這點膽子嗎?連親他一下都不敢?
你,他,媽,的,就,這,點,膽,子,嗎?!
他把拳頭一攥,轉(zhuǎn)身三兩步走到莊紹麵前,跪下就是一口!!
操。
親了!
親了親了!
可真的就一口,就一下,閉眼貼了一下,淺嚐輒止。甚至沒有感覺到那是什麼滋味,隻知道初吻沒有了,給了莊紹。
他心如擂鼓,親完不敢把頭抬起來,前額貼莊紹胸前大口喘氣。
莊紹的唿吸也是亂的,但是一句話沒說,很奇怪,一句話沒說。
無處排遣的心火和渴望燒灼著兩顆十七八歲的心,讓他們緊緊相偎又什麼都不敢問,不敢說,小刺蝟一樣蜷縮在一起。
孟野緊張得緩不過來,實在受不了了就開始唱歌,從小聲哼到大聲唱,大聲喊,唱泰坦尼克號,唱yesterday once more,唱一條大河波浪寬,唱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一直唱到莊紹忽然用力推開他,擰著眉一口吐在地上。
“……”
到那個時候孟野的手腳還是麻的。意識到醉鬼沒準兒會吐自己一身後他趕緊把莊紹扶起來,又喊於娜一起把莊紹弄到樓下,然後就撒開手:“扶著他!”
“哎,哥你幹嘛去?”
“發(fā)瘋?cè)ィ ?br />
於娜攙著不省人事的莊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哥哥逮著誰抱誰,逮著誰親誰。他先是衝到前臺抱住自己的媽:“媽,來啵一個!”吧唧對著他媽的臉蛋子就是一口。
接著跑迴來吧唧對著她的臉蛋子又是一口:“妹,來啵一個!”
然後是路人甲a,無名氏b,受害者c。
“大哥,來啵一個!”
“小弟弟,來啵一個!”
“……”
進進出出十幾個房客的臉全被他輕薄個遍,嚇得大家連聲問老板娘你兒子是不是傻了,要不要送醫(yī)院?尤英跟於娜兩人合力把他拖迴二樓,又把莊紹這個醉鬼弄迴106蓋上被子,迴到前臺彼此對視一眼。
“發(fā)什麼瘋呢這是?”
於娜搖頭:“不知道啊,他們倆一直在房頂上待著,沒別人。”
尤英心裏那片疑雲(yún)又飄迴來了,上屋頂一看,好家夥,滿地的酒瓶子。這是幹嘛呢,借酒消愁?
愁是有點愁,那一整夜孟野都在做夢。
一開始他夢見莊紹脫自己衣服,當(dāng)然自己也脫莊紹衣服,倆人睡一起,該做的不該做的全做了,床單上濕漉漉的一大片汗跟黏液。三四點時驚醒,手還在自己那東西上握著,一迴神,惶惶不安地鬆開。
不久前才知道喜歡是什麼樣,現(xiàn)在又開始學(xué)著明白欲念是什麼樣。喜歡一個人怎麼就那麼難熬呢?要守著,還要克製,要滿足,還要收斂,要閉嘴,還要親嘴。
哎。
他快抑鬱了。
閉上眼逼自己繼續(xù)睡,渾渾噩噩入眠,又夢見莊紹一個人躲房頂?shù)粞蹨I,悄無聲息地掉眼淚,抬頭看見他來了還問:“你不是走了嗎?”
孟野在夢裏體驗了一把心如刀絞的感覺。
驚醒過來他立馬夾著小枕頭奔赴一樓,小心翼翼擰開106的房門,躡手躡腳過去巡察。
還好還好,虛驚一場,心肝兒還在呢,踏實睡著呢。他把枕頭撂下,挨莊紹身邊躺下,側(cè)身支著腦袋琢磨啥時候能睡著。
要麼說暗戀折磨人呢,這才剛開始覺就睡不好了!
他湊近湊近再湊近,跟武俠片裏那樣伸手探了探莊紹的鼻息,一副自得其樂的表情,覺得很有意思。
他的一顆真心無處安放,當(dāng)然就隻能捏捏莊紹的鼻子,磨磨莊紹的額頭,扯扯莊紹的耳朵。
哎呀呀,哎呀呀……
他抓著莊紹的爪子,覺得莊紹指頭細長細長的,指腹卻圓鼓鼓,有點可愛的樣子。莊紹似有所感,手伸長搭到他身上,四仰八叉地睡著。
——你是隻豬。
孟野在心裏罵他,可是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罵他。就跟想親他一樣,簡直沒有道理可講——
男孩子問“may i kiss you?”是等你說yes啊渾蛋小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