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過來,太陽已經(jīng)曬屁股了。孟野一邊費勁地睜開眼,一邊拿手臂推搡旁邊的胸膛,慢吞吞找迴清醒意識。
“莊紹,莊紹……”
旁邊這位爺壓根兒沒反應(yīng)。孟野坐起來,猛然間感覺下麵的睡褲有點緊,低頭一看,身體瞬間僵硬。
操!
這玩意兒還帶傳染的?我他媽怎麼也耍流氓啊??
雖然男生大早上有變化是正常的吧,但也不能當人麵這樣啊,我他媽的……我他媽的以前多純潔,姑娘的手都沒摸過。
“幾點了?”
莊紹被他吵醒,迷迷糊糊地問。他急忙一個臥倒:“還早還早,再睡會兒吧。”
“不用起來吃早飯嗎?”
“不用不用,媽沒來叫咱們,沒準兒她自己也睡懶覺呢。”
說完孟野轉(zhuǎn)身麵朝窗外裝蝦米,腰緊緊弓著,企圖把重點部位窩藏起來。莊紹手搭到他腰上,身體也靠過來貼著,嘴唇熱熱地挨著後頸:“那就再睡會兒……”
“你就非得靠這麼近?我——”
“安靜,睡。”
睡你大爺!
這簡直是生下來到現(xiàn)在最艱難的半小時。孟野心猿意馬,下麵硬得好疼又不能紓解,隻能傻傻地咬牙挺著。
挺著挺著就挺出幻覺來了,腦子裏稀裏糊塗地想著昨晚的事,想莊紹在衛(wèi)生間幹那事,還有迴房間以後說的那些話,覺得莊紹這人很他媽流氓,都怪莊紹,要不自己不至於大清早這樣。
對,都他媽怪莊紹。
起床後莊紹跟他說話他也不理,約他上街他也不去,搞得莊紹還以為自己昨天太激進了,讓孟野起了疑心。
“那我自己去了。”莊紹換了衣服站在門口,“中午不用等我吃飯。”
孟野喔了聲,努力迴避他殷切的眼神。
行吧,莊紹隻好走了。
外麵的空氣是山野清新,遠處群山綿延還籠罩著一層白霧。莊紹小時候在雁嶺待過一段時間,不過也是一直住在部隊家屬院,沒來過這種鄉(xiāng)下,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這裏沒有大型超市,生活主要還是靠趕集。趕集也分大集和小集,大集一周一次,東西多人也多,小集每天都有,主要是住在這裏的人把自家種的菜、做的米酒臘肉、手工製品之類的挑來賣。
莊紹跟著幾位大娘走到市集門口,停下來摸了摸兜。裏麵有一百多塊錢,這是他目前全部家當,之前攢的都進貨用掉了,下個月的生活費又還沒收到。
他決定隻看不買,抱著湊熱鬧的心進去,結(jié)果沒走幾步路就被賣手工梳子的攤位吸引住。是位七八十歲鑲著大金牙的老人家在賣,小矮桌上幾種形狀的桃木梳一字排開,看著很質(zhì)樸。
於娜最近在留長發(fā),老是嚷嚷著要一把牛角梳。莊紹想牛角的是買不起了,桃木的應(yīng)該也湊合吧?總比她現(xiàn)在用的那把塑料的強。
老人開價二十五一把,莊紹不好意思還價,買了把月牙形狀的,巴掌大,握著手感還不錯。
前麵好多賣菜的,還有賣布鞋的,他又想買一雙給姥姥,結(jié)果拿不準姥姥的鞋碼,於是退而求其次選了染發(fā)膏。這裏的老人都流行把白發(fā)染黑,姥姥也在趕時髦,頭發(fā)黑得跟炭似的……
再往前,他想買都買了,不能落下英姐跟孟野的,畢竟是一家人啊,一家人就不該厚此薄彼。不過英姐這人毛病多,眼光又挑剔,上迴給她買的錢夾她倒是挺滿意,眼下這破集怕是找不到什麼能入她眼的了。
挑來挑去什麼也沒挑出來,莊紹頭都痛了,幹脆稱了兩斤豬肉,實在!
最後就剩下孟野的了。這個人好打發(fā),買點吃的就行。市集冬天偶爾也有賣糖葫蘆的,夏天就主要以老冰棍跟綠豆冰沙為主。
綠豆冰沙莊紹本來想買五碗,可惜錢不夠了,沒辦法隻好買四碗,反正他不嫌棄孟野的口水。老板娘好心還給了他幾塊大一點的冰,這樣一路提迴去也不會化。
離開市場的時候又看見賣衣服的攤位,門口擺的幾雙運動長襪挺不錯,他又沒忍住給孟野買了一雙。晃來晃去,兜裏比臉還幹淨。
太陽漸漸高了,走路走得莊紹汗流浹背。邊走他邊想,這麼開闊的地方?jīng)]輛車開可惜了,要有輛小電驢應(yīng)該不錯,哪天賺到錢來一輛,馱著孟野滿大街溜達。
到半路遠遠看見街邊某家店進去四個人,好像是英姐他們。莊紹張嘴想喊,手都舉起來了,突然鬼使神差地咽迴去。
他看到那家店的招牌,名字叫xx照相館。
照相館這東西在臨江幾乎已經(jīng)絕跡,在雁嶺也不多見,也就鄉(xiāng)下還留著不少。想想也是,大城市的人哪還有閑情逸誌照什麼全家福,衝洗什麼照片,隻有小地方的人有這份心。
理智告訴莊紹,這沒什麼大不了了。他們一起出去照相理所當然,不告訴自己更是理所當然,有什麼可難受的?可是情感上,他還是難受了。
這些天跟一家人似的相處下來,莊紹當真了。他把於娜看成自己妹妹,把英姐當成自己的媽,把孟野當成最重要的那一位,放在心裏頭最深最深的位置,誰都不能撼動。哪怕哪天他親媽莊瑩幡然醒悟,找到雁嶺來說要帶他走,他也是堅決不會走的。
他這個人認死理,性格比較軸。他都想好了,以後要給於娜掙嫁妝,給英姐養(yǎng)老,給孟野買上下幾層樓的大別墅,帶地下室那種。他真把自己當成這個家的一份子了。
迴到家其他人都不在,莊紹把豬肉擱冰箱,把綠豆冰沙凍起來,把梳子跟染發(fā)膏放桌上,然後一個人上樓做題。這趟過來他帶了兩本輔導(dǎo)書,夠做一陣子的。
不到一個小時孟野他們就迴來了,帶著衝洗好的全家福。孟野第一個去開冰箱拿水,注意到塑料碗裝的綠豆冰沙以後眼睛都亮了:“誰買的?莊紹買的?”
“呀,這怎麼有把梳子。”於娜拿起桌上的木梳,握到手裏圓圓潤潤的打磨得很光滑,試著梳兩下也很順,一點兒也不扯頭發(fā),頓時就愛不釋手了。
姥姥看到染發(fā)膏也樂開了花:“準是孫女婿買來孝敬我的,英子你看人的眼光真不錯!”
“奇了。”尤英說,“這不年不節(jié)的,臭小子給我們買東西幹什麼?賄賂人也得講個由頭吧。”
“我去叫他下來!”
孟野屁顛屁顛地跑上去,一路跑一路喊莊紹,推開門發(fā)現(xiàn)他在做題才變小聲:“下來吃綠豆冰啊,一個人窩上邊兒幹嘛?”
莊紹放下筆沒望他:“卷子還沒做完。”
“喔。”孟野覺得有點掃興,摸摸鼻尖,“那你做,你做,我等你一塊兒吃。”說著就小心翼翼地退出去,同時不忘給他把門帶上。
門一關(guān),莊紹幽幽地歎了口氣。
五六點鍾左右他才下去,飯已經(jīng)做好了,尤英在搬桌子。
“英姐我來吧。”莊紹過去接手,搬完桌子又端盤子,結(jié)果腳被桌腿的木刺刮了一下,瞬間出現(xiàn)好長一道紅痕,幸好沒流血。
“我來我來,你坐著!”尤英按著他的肩逼他老實待著,碗跟筷子全遞他手裏。她對自己這麼好,莊紹心裏更加覺得是自己要求得太多了,自己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
貪心的人遲早受天打雷劈,莊紹想。
吃飯的時候孟野問他:“下午去哪逛了?”
“集上。”
“好玩兒嗎?”
“還行。”
於娜端著碗朝他眨眨眼:“謝謝莊哥送我的梳子哈。”
“不客氣。”莊紹搖了搖頭,之後就沒有什麼話。
吃完他主動要求洗碗,說做題做累了想活動活動,尤英望著他進廚房的背影琢磨,收迴目光問兒子:“你跟莊紹吵架了?”
“沒有啊。”孟野心裏一驚,故作鎮(zhèn)定地否認。
“這就怪了,那他怎麼不高興呢?”
不高興?
孟野朝廚房打探了一眼,一頭霧水:“有嗎?我怎麼沒發(fā)現(xiàn)。”
尤英剜他:“等你發(fā)現(xiàn)黃花菜都涼了。昨晚還高高興興的呢,今天這是怎麼了,不是你欺負他那還能有誰。”
“我哪兒欺負他了……”
該不會是今天早上豎旗被他看見了吧。孟野心虛地想,這件事是有點尷尬,可是也不至於生氣才對。自己昨天還替他站崗呢,隻許他豎不許我豎,那不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
走進廚房,莊紹正在認真洗碗,孟野說:“那個……”
啪!
碗摔了一個。
兩人都嚇得一抖,尤其是莊紹,跟從噩夢中驚醒一樣瞪大眼:“你是鬼啊,走路不帶出聲的?”
“”
生氣了生氣了,真是生我氣了。孟野心裏一慌,嘴硬道:“我出聲了啊,自己沒聽見還怪我。”
莊紹掃他一眼,不想爭:“你進來幹什麼。”
孟野嘴唇打開又合上,猶豫好幾秒鍾才撂下一句“你上樓我有話跟你說”,然後轉(zhuǎn)身就撤。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莊紹心裏五味雜陳,洗完碗跟姥姥英姐她們交待了一句,說要上樓做題。尤英以為倆臭小子準備要講和了,揚頭讚許,姥姥笑瞇瞇地說:“去吧去吧,不打擾你們。”於娜也調(diào)侃:“知道你們二人世界啦!”
莊紹手心出汗,轉(zhuǎn)頭上去了。
太陽眼看就快要落山,房間的玻璃被晚霞照成紅色,映在孟野有些焦慮的臉上。他麵前擺著兩碗冰冰涼涼又解暑的綠豆沙,勺子也擱好了,就等莊紹來吃。
莊紹進來,孟野抓抓鼻子的癢:“把門帶上。”
“不熱?”莊紹瞟他,“又搞什麼名堂。”
“哎呀你帶上。”孟野態(tài)度不耐煩。
你大爺?shù)摹?br />
莊紹心想這長工日子真他媽過到頭了,誰愛伺候誰伺候,老子從明天起堅決不伺候。他沒好氣地坐到床邊,冷聲:“有什麼事說吧。”
孟野盤著二郎腿,眼睛東瞟瞟西瞟瞟,默了默才低頭摳手:“怎麼我沒禮物啊。”
“什麼?”
“姥姥她們都有禮物,我的呢。”
他朝莊紹伸出手,攤開。莊紹抬起眼皮,啪地拍上去:“滾蛋。”
嘿我這暴脾氣!
孟野擰臉瞪,瞪了三秒後氣不過,後仰加速拿額頭撞他額頭,磕得倆人都青痛。
莊紹捂著前額跟他急了:“你他媽練鐵頭功呢?”
孟野說我就練我就練,讓你不好好說話!
“誰不好好說話?你告訴我什麼叫好好說話。”
“讓我滾蛋這叫好好說話?”
莊紹也明白剛才態(tài)度太差,自知理虧卻又窩著火:“那對不起。”
語氣不陰不陽的,別說還真是冷酷中帶點兒滑稽。孟野沒忍住樂了,樂完推推他的大腿:“到底誰惹你了,怎麼不高興了呢?”
本來莊紹還直著坐,聽見這話慢慢弓起背,樣子有點頹廢:“沒有不高興。”
孟野打量他:“當我傻?連媽都看出來了。”
“是麼。”
“是啊。”孟野清清嗓,學起英姐的腔調(diào),“兒砸,莊紹怎麼不高興了?”
莊紹一秒破功,冰山臉崩得隻剩下笑:“傻逼。”
“真的真的,你笑什麼啊,她真是這樣,她還懷疑是我欺負你,讓我麻溜地給你道歉,不把你哄好咯不給我飯吃!”
莊紹斜他:“沒見你少吃,然後呢。”
“我說我冤吶!我他媽比竇娥還冤!六月飄雪那種!向來都隻有你欺負我的份兒,整天把我訓得跟孫子似的。”
“少來這套。”
孟野腦袋伸到他眼睛下麵,歪頭,扯他兩邊臉頰肉:“高興了吧,樂了吧。哎呀別老繃著個臉,跟誰欠你錢似的……你一不高興我也不高興,我媽也不高興,我們?nèi)叶疾桓吲d。”
莊紹心裏又暖又冷地激蕩著,扯開他的手:“放屁。”
孟野說真的啊真的啊:“我騙你我不是人!”
“你他媽本來就不是人。”
孟野嬉皮笑臉:“那我是什麼?”莊紹摁住五官一把推開:“去去去,跟你生氣都多餘。”你個煩人精。
倆人又坐到桌前,親親熱熱地吃綠豆沙。邊吃孟野邊說:“哎還是跟家待著爽啊。下午出門熱死了,我媽非要拉我去拍照。”
莊紹頭埋下去:“拍什麼照?”
“全家福啊,洗出來明天燒給我姥爺,你說我姥爺十多年前就沒了,如今在地底下還能認得我們?”
莊紹被一口水嗆住。孟野拍他的背給他順氣:“哎呀你慢點兒吃,又沒人跟你搶,搞得好像八百年沒吃過似的……本來我媽說叫上你,我姥不讓,說這事兒晦氣,別讓你沾,再說我姥爺也不認得你,燒過去沒準兒還費解呢,喲這帥小夥子是哪位呀?別是咱家英砸又改嫁了吧。”
莊紹笑得直咳嗽,轉(zhuǎn)過身對上那張近在咫尺的臉,眼睛裏頭神采奕奕。孟野也在笑,笑著笑著卻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盯著自己,那眼神溫柔得像一汪水,能讓任何人輕易陷進去。
孟野心裏發(fā)毛,手從他後背收迴,轉(zhuǎn)而去擋他的眼:“別他媽看了,我臉上沒播新聞。”
莊紹躲開,手抓住,握著。孟野驚得坐不住,想跑又找不到借口和時機,眼神慌得四處躲藏。
莊紹舒服了,徹頭徹尾地舒服了,握著他五根手指搓啊搓,跟搓煙似的,恨不得含進嘴裏嘬兩口。
孟野低頭:“你丫撒開。”
莊紹這才慢悠悠地鬆手,問他:“還要不要禮物?”
孟野問:“我有啊?”
莊紹說廢話,在你枕頭下麵,自己找去。
孟野歡唿一聲撲過去翻,結(jié)果大失所望:“操,就一雙襪子啊。”
“襪子怎麼了,襪子也是我花錢買的,瞧不上就還我。”
莊紹去搶,孟野嗖一下抽走,洋洋得意地舉過頭頂:“想拿迴去,沒門兒!老子現(xiàn)在就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