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盯著我幹什麼,不認識了?”
孟野還是拿大眼珠子瞪,莊紹手掌從他額頂快速抹到下巴,薅了他一把大的。
“呀紹兒你會開車啊?”
“最近剛拿的本。英姐你們先上去,行李我來放吧。”
他把後備廂打開,孟野跟過去說是幫忙,其實就是在旁邊監工,眼珠子還跟粘在他身上一樣。
“你丫怎麼還長個兒了。”
其實也就躥了半厘米,但氣質拔上來了就顯得高。
莊紹聽完彎著腰瞅了他一眼:“閑著也是閑著,順便長了點兒。你呢,你黑了不少。”
“操。”孟野抬腿踢丫屁屁,“哪壺不開提哪壺。”天天風吹日曬的能不黑嗎,耳朵上凍瘡都快出來了。
“你來接我怎麼事先沒跟我說?”
莊紹不看他:“昨晚才跟我爸說定的。本來他說他自己來就行,但我怕他一個人來英姐不肯上車,再說我也想給你個驚喜。你還沒見過我開車,我想讓你體驗體驗。”
“……”
孟野那張黑臉蛋又開始泛粉。他就納悶了,這悶葫蘆到底哪學的這麼多招式,接個機也能整出花樣來。再說開車有什麼好體驗的?又他媽不是在床上開。
上了車還是莊紹當司機,孟野坐副駕,英姐攜於娜特嫌棄地跟謝明輝擠一起。路上謝明輝化身盡職盡責的導遊,把路過的各處風景全講解了一遍,什麼河畔泛舟什麼名勝古跡通通不在話下。
孟野望向窗外,濃密的睫毛悠悠地忽扇,心想原來這就是莊紹長大的地方,果然人傑地靈,喜歡。
定的賓館就在臨大附近。到了之後父子倆又把他們一家人送上去,要不是尤英死活攔著姓謝的連房費都想替她們結了。
其實謝明輝也不是無事獻殷勤,一來他還真打從心底裏感激她們對自己兒子的照顧,二來嘛……他閑得蛋疼!
接風洗塵宴安排在下午五點,而且是一家有名的私房菜館。尤英說塵就不用洗了,謝明輝你把公交卡留下,明天考完試我們到處轉轉。謝明輝說啥?公交卡?我哪有那玩意兒,沒見過!
“……英姐,”莊紹推開自己爸,“等孟野考完試我負責帶你們轉。大學附近的館子衛生條件沒保障,隨便吃點兒還行,孟野明天要考試今天你們還是跟我們一起吃吧。四點半我在樓下等你們,就剛剛那輛車。”
尤英不跟大兒子客氣:“那行,那就別帶你爸了,仨人坐後麵太擠!”
“怎麼就不能帶我了?到時候刷的可是我的卡,再說我好歹也是玉樹臨——”
莊紹把他拖走了。
下樓坐上車莊紹還在跟他置氣,謝明輝把著方向盤瞟兒子一眼:“咋,咋咋咋,又什麼地方得罪了少爺?”
莊紹煩他:“你在英姐麵前耍什麼寶?”
“我那不是為了緩和氣氛嘛,再說人家又是我兒子養母又是我兒子丈母娘,我不小心伺候著行嗎?”
莊紹急了:“能不能有點兒正形!”
謝明輝被罵得臊眉搭眼,十分沒招地迴擊了一句:“能不能係上安全帶!”
父子倆在車裏針尖對麥芒,孟野在賓館收拾完行李倒頭就睡。
這一路舟車勞頓,害他做夢了。他夢見自己跟莊紹倆人迴到老家去玩,不知道怎麼搞的又下了水,一人手裏拿個捕魚網跟池塘裏捕蝦。
天高雲淡,水麵日光斑駁,褲腿濕掉大半截。看到腳邊的小龍蝦正揮舞著大鉗子,他鉚足了勁一網下去——結果把自己給絆倒了。
撲通一聲栽在水裏,出乎意料溪流卻是溫溫熱的,而且心裏也不覺得害怕。倒是莊紹特緊張,紮進水中奮力向他遊來,遊到身邊之後寶貝疙瘩似的把他抱到懷裏摟著。
“莊紹……”陽光晃眼,他傻乎乎地抬頭,“我是不是翹辮子啦?”
要不怎麼覺得自己置身天堂呢?
這麼美好的日子,美好得簡直不像是真的,可是莊紹身上的觸感又那麼暖,脖子被陽光曬得燙燙的,讓人一刻也不想鬆手。
……
“孟野,孟野?醒醒。”英姐輕拍他的臉,“起來換衣服去吃飯了。”
他翻了個身繼續埋在枕頭裏:“不去……捕魚呢……”
“捕什麼魚呀,起來!”
老媽跟妹妹三下五除二叫醒他,美夢就此暫停。孟野戀戀不舍地起身,心想自己在夢裏還沒跟莊紹親上嘴呢,剛才剛進行到摟脖子那一步,晚上繼續。
下樓坐上車他的臉還沒褪紅,莊紹問:“暖氣太熱?”
孟野沒好意思說自己夢裏頭當登徒子來著。
到那家提前定好的私房菜館,服務員問幾位,莊紹說包間,已經有人在了,是一家三口。尤英嚇得倒退:“啥三口?!”
“我爺爺我奶奶還有我爸。”
“操走了走了,孟野於娜快跟上。”
什麼情況就讓人一家三口來接待?媽的這是鴻門宴吧。
尤英要撤退莊紹不讓,說長輩們就是覺得禮數上應該出席,沒別的意思,主要還是為了感謝她對自己的照顧。
幾人硬著頭皮進去,瞬間又被裏麵的陣勢閃瞎了狗眼。
素雅明亮的隔音包廂裏,謝明輝穿著西服打著領帶,莊紹他奶奶一身中式旗袍,他爺爺中山裝……
這迴連孟野都震驚了。
“英砸?”
“……?”
莊紹他奶唰一下起身蹦到尤英麵前,靈活矯健得不像七十歲老太太:“你就是英子吧?哎喲喂長得真俏,輝子每迴提起你都說你就跟他姐一樣,這不胡扯嗎?要我說你哪像他姐啊,你像他妹!剛才我們要去外麵迎你們去,他爺非說——”
“奶奶!”莊紹攔著她胡說八道,“讓客人先坐。”
“瞧我這腦子,請坐,請坐。”
尤英嘴角抽搐著坐下,於娜渾身僵硬地挨著媽坐。孟野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坐下以後發現對方爺爺奶奶爸爸三個人的目光就沒一秒鍾離開過自己的臉。
我臉上有東西?
他蹙著眉疑惑,莊紹劇烈地咳嗽了一聲,對麵三道目光嗖地收迴。
點菜時客氣程度甚至升級。
爺爺溫聲細語地問於娜愛吃什麼呀?於娜拘謹乖巧地報了一道魚,爺爺立馬誇:閨女真會點!無魚不成席!
奶奶笑瞇瞇地問孟野平時晚上都愛做什麼呀?孟野說一般就是訓練,不訓練就是睡覺。奶奶一拍桌子說瞧這生活習慣多好!姓謝的你們自己反省反省!
“……”
這哪是奶奶朋克啊,這是一家子神經質!孟野心想難怪莊紹動不動就犯神經病呢。
這頓飯就在這種詭異的和諧中進行。進門時雙方還互不認識,吃到一半莊紹他爺已經提出要收於娜當幹孫女,莊紹他奶要收尤英當幹女兒,仨厚厚的紅包拍桌子上。
尤英說無功不受祿,謝明輝說收下吧,我兒子這兩年不是你拉扯大的?尤英說那是兩碼事,莊紹他奶說英子你再推辭我就傷心了啊英子,我一見你就投緣,感覺跟自己親閨女似的,我這兒還有兩對玉手鐲兩副金耳環,你跟於娜不收下就是剜我心!
“收下吧。”
“使不得使不得。”
“收下!”
“真使不得……”
家長們開始你推我搡的表演時倆孩子逃了出來,跑大馬路上笑得腰都直不起。孟野說你爺爺奶奶幹嘛啊,想拿錢壓我們?莊紹說扯淡呢你,我爺爺奶奶包括我爸,他們都是真心感謝你們所以才這樣。
臨江的夜晚燈火霓虹,到處是廣告牌跟亮著燈的高樓大廈。走到一處臺階,倆人到中間坐下,身後就是寫字樓的觀景噴泉。
“大城市就是不一樣。”
孟野抻了個懶腰,仰頭深深地吸了口氣。莊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在他放下胳膊的那一刻伸手想替他撣去頭發上的碎屑,結果孟野正好轉過臉。
視線撞到一起,倆人都愣了一下。
明白這種感覺嗎?兩個互相喜歡的人很長時間沒見麵,一開始會有些陌生,甚至會有些手足無措。
莊紹帶著一種熱烈卻又刻意壓抑的渴望望著他,孟野不得不挪開眼,裝作讀不懂這眼神什麼意思:“明天你幾點來找我啊。”
“比賽開始之前我過去,給你加油。”
孟野唔了聲:“好像不讓閑雜人等進去。”
莊紹說:“我知道。”
“那你還去。”
莊紹轉頭看向臺階前麵的車水馬龍,懶得給出迴應。孟野碰碰他胳膊:“又跟我玩沉默?”
莊紹說:“因為你明知故問。”
這可冤了。
孟野疑惑地盯著他,嘴微微張著,仔細看可以看見裏麵緋紅濕潤的舌尖。莊紹忍不住想把那東西吞下去,隻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開:“我給你發短信你沒理我。”
年輕氣盛就是憋不住半個屁,心裏的疑問不說出來能難受死,連他這種沉穩性格都不例外。
孟野心虛:“我沒看見。”
“我還沒說是什麼內容你就知道沒看見?”
操了,邏輯思維不如人家縝密。
“得得得,我承認我看見了行吧?”
“所以你是故意不迴的?”莊紹氣惱。
“算是吧,”孟野低頭摳手,“你說你這人真是,有什麼話當我麵說唄,非得拿手機寫論文……”
“不愛看別看。”
“你看你看,又急了。”
這段時間孟野全身都曬黑了。他的頭那麼低著,衣領上方露出一小截麥色皮膚,像一片自然的陰影,愈發顯得巴掌臉有型又精神。而且這次出門之前他沒時間理發,劉海長長地垂下來擋住眼睫毛,鼻梁上方因為爭執而沁出了一點汗,鼻尖亮亮的很吸引人。
“你那條消息我是看見了,本來想給你迴的,但是老子覺得特冤。”孟野惱人地背過身,“怎麼就不那麼喜歡你了,你是老子肚子裏的蛔蟲啊什麼都知道,瞎他媽亂猜什麼……”
“我不那麼猜還能怎麼猜你告訴我。”
“當然是猜我特喜歡你啊,要死要活的那種。”孟野越說越激動,捏著拳頭手舞足蹈起來,“誰要是敢跟我搶你我就幹他,打得他滿地叫媽!你得有這份兒自信吶。”
什麼狗屁自信。
“我沒有。”莊紹說,“除非你把心裏話全告訴我。”
“明天比完賽再說吧,”孟野振振有詞,“今晚說不完,一大堆話呢。”
“那你好歹讓我安安心。”
話音剛落莊紹就把人抱起來壓到自己腿上。
孟野驚唿一聲,然後嘴巴就被堵住了,仰頭承受著突如其來的、疾風驟雨般的狂吻。
“唔、唔!”
這要是從臺階上滾下去可會沒命!他條件反射揪住莊紹的衣領,莊紹摟著他的腰,上半身完全壓在他身上,兩邊膝蓋架著他的身體,嘴唇緊密貼合,連唿吸的氣口都沒給他留。
“莊……放開……”
攥領口的手指收得很緊,手背青筋淡淡浮現,心跳驟然加速。
你說你怎麼就那麼討厭?說不完就挑重點說啊,什麼都要等明天,明天是瑪雅人定下的世界末日啊?
孟野聽不到莊紹心裏這些吐槽,以為他又發瘋呢,實際莊紹哪是發瘋啊,是發狠。他幾乎是一下就有了反應,閉緊雙眼施展渾身解數討伐那張惹人煩的嘴,管它說出什麼通通不聽。
“放、放——”
“放你大爺。”他含糊其辭地舔著舌。
十八歲的倆大小夥在臺階上抱作一團親來親去,要擱雁嶺那簡直不能想象,但這是臨江,大城市,外星人來了也不稀奇。再說天都暗了不仔細看誰也不會注意是男是女。
孟野緊張得直哆嗦,迴應就顯得比較青澀笨拙了,嘴巴老想閉上,牙齒老磕在一起。莊紹勉強親了大概三分鍾左右把人鬆開,口腔肌肉酸得要命,氣喘籲籲又眼神幽暗地盯著懷裏的人:“什麼意思,不喜歡我親你了?”
這叫什麼話!
孟野嘴唇外麵那一圈全是口水,被他盯得臉騰一下燒起來,扭頭拿袖子蹭。莊紹扳他肩:“解釋。”
哎,孟野捂住臉:“解釋什麼啊。”
“為什麼不讓我親。”
“我要是真不讓你剛才在親鬼啊……”
“那怎麼反應這麼冷淡?”
怎麼就又扯上冷淡了?非得立馬脫了褲子讓你操才算熱情是吧,根本就不是這麼迴事。
孟野煩惱地抓頭:“我上網查,有人說大賽之前不能近女色。”
“我他媽是女色嗎?”
“效果差不多!”
“差遠了!”
莊紹就差說你他媽硬都沒硬,影響哪門子狀態?你怎麼不說有我的口水加持,明天肯定狀態火熱呢?
他轉向臺階另一邊,孟野戳他:“生氣了?”
又他媽冷暴力。
孟野在心裏長歎一聲:“誰不讓你親了啊哥,剛才你不是親得挺爽的嗎?我就是怕我自己太投入,那什麼……分心!算了算了,你丫想親就親吧,時間盡量控製在五分鍾之內,而且不許咬我嘴!剛才都把我咬疼了……他媽的你屬狗的吧,還有你那手,不許往——”
話還沒說完又落入魔掌。
“囉嗦。”莊紹這兩個字從喉嚨滾出來,然後被舌頭卷到孟野嘴裏,囫圇地咽下去。
孟野被親得血液沸騰,莊紹在喘息的間隙啞聲說:“這麼久沒見我不放心,你不說我也得試試你,試試你變沒變心……”
變什麼啊。
變什麼啊?
孟野冤得直泛酸,可是接吻的感覺太好,想停也停不下來。再說他太想莊紹了,整天做夢都是春夢。
老話說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孟野這汪清水一遇見莊紹就變得渾濁,變得沒羞沒臊,恨不得在臺階上當場把事給辦了。誰辦誰不知道,誰辦誰也不重要,反正都是辦。他的每一寸欲望都因莊紹而起,身體直白地告訴莊紹,也告訴他自己,那他媽真不是一點點喜歡,那是瘋狂,那是徹底,那是絕不矯情,那是得隴望蜀,那是幹柴烈火,那是反反複複直到精疲力盡。
他不要什麼牆頭馬上遙相顧,他要朝朝暮暮的相守,要看得見,摸得著,親得久。他要莊紹,除了莊紹別人誰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