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臺階上抱著啃,其實全程都有點兒稀裏糊塗的。
首先莊紹還沒跟孟野解釋自己為什麼那麼想,為什麼會覺得他不夠喜歡自己。其次孟野記掛著第二天的比賽,把本次舌吻戰的重心完全放在嘴上,除了嘴唇跟舌頭之外一個多餘動作都不肯給。
但就是這樣兩人還是親得很來勁。
畢竟分開了這麼久,又畢竟才鬧過那麼一點小別扭。反正莊紹比以前要來勁很多,鑽進上衣裏的那隻手勁兒都大起來了,掐啊擰的,弄得孟野心髒突突直跳,抓賊似的嚴防死守。
五分鍾一到他就喊停:“差不、差不多得了,老子那兒都被你丫擰疼了!”
莊紹倆眼珠子還在冒火,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擰幾下就受不了了?”
將來還啃呢,還咬呢,還嘬呢。
有人遠遠經過孟野趕緊背身把衣服拉好:“走走走,他們飯肯定吃得差不多了,再不迴去得挨罵。”
莊紹伸手,沒起來。
操。
“你丫怎麼這麼嬌啊。”這還要人拉。
“嬌你大爺。”莊紹皺眉,“腿被你壓麻了!”
哈?孟野笑著拉了他一把。
兩人順著來時的路慢悠悠地逛迴去,小風把身上激出的汗一點點吹幹,地上的影子親密無間地挨在一起,盡管他們並沒有牽手。
孟野說:“你還沒問我明天有沒有信心呢。”
“問這個幹什麼。”莊紹不緊不慢,“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問了也白問。”
孟野從後麵笑著勒住他脖子,莊紹差點兒被他帶個跟頭,重重嘖了聲!孟野說:“你丫真招人喜歡。這幾天是個人就問我有沒有信心,問得我都煩透了,幸好你不是這種人。”
其實他不是煩這個問題,而是煩這種無形的壓力。甚至他連麵都不想露,隻要有空就到操場跑圈去,這樣也就不用聽老師和同學的各種加油囑咐了。
以前瘋了一樣盼著訓練時間能延長,現在真到了眼前,又免不得希望它趕緊過去,早考完早解脫。
孟野摸了摸那條受過傷的右腿。
你得給我爭點氣,聽到了嗎?知道你這些年不容易,但再怎麼不容易也就明天一哆嗦了,甭管怎麼著也得咬牙扛下來。
迴到飯館長輩們已經吃完了,於娜跟看見救星一樣撲過來握住他的手:“哥你可迴來了,再不迴來我都快被送出去和親了!”
孟野:“跟誰?”
“不知道沒聽清,張三李四王二麻子吧,反正是他們謝家的親戚!”
“那好啊!”孟野笑不可抑,“親上加親。”
送他們一家迴賓館的路上謝明輝在車裏亂嚎——喝多了。丫從傷心太平洋唱到我和你吻別,從最愛你的人是我唱到不讓我的眼淚陪我過夜,歌單老得能抖落下來二斤土。
這場麵擱平時起碼淩晨一點之後才能見,今天還不到八點,街上好多行人都看猴似的看過來。莊紹一邊開車一邊讓英姐幫忙把他爸的腦袋塞迴車裏,別讓他在外頭丟人現眼。
英姐累得要死:“你這爸怎麼跟個未成年一樣。”
莊紹說:“他傻逼。”
這麼一鬧孟野的緊張反倒紓解多了,挨著車窗吹小風,心情特別暢快。到地方他蹦下車,尤英跟於娜先上樓,莊紹叫住他。
“我看你腿上貼了膏藥,下午到藥店去找了幾瓶活血消腫的噴霧,你睡覺之前挨個試試。”
孟野接過來,叮叮咣咣一大袋。
其實莊紹也緊張,隻不過不想給他施加壓力而已。目送他上樓之後莊紹才離開。
上車係好安全帶,謝明輝四仰八叉地躺在後座瞇起眼:“護送你媳婦兒上樓了?”
“別這麼喊。”莊紹嚴肅地糾正,“孟野聽見了會不高興。”
謝明輝嘁了聲,翻身看著窗外的長街,忽然萌生一丟丟孤家寡人的傷感:“我兒都戀愛了,怎麼就沒人來愛我呢?來個人拯救拯救我這顆中年男人疲憊的心吧,圖我低保的也行啊。”
起初莊紹沒搭理他,後來他戲演得有點兒過分了,莊紹才說:“要真覺得無聊就去找我媽複合。”
謝明輝的酒一下就嚇醒了。
“你媽都已婚了,你讓我給她當男小三去?”
“你不是自詡魅力大麼,去試試挖牆腳,萬一我媽還沒忘了你這個初戀情人呢。”
“那不能夠!”謝明輝彈起來,“太不道德了,老子做不出來。”
“假如我媽現在單身你就肯了?”
“話也不能這麼說,我就不愛假設。”
莊紹平靜地說:“其實你就是不願意負責,我知道,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你一點也沒變過。”
父子倆這個坦白局來得有些突然,本來應該鄭重聊聊的話題結果當爸的喝醉酒了,紅綠燈都看不清。
“你們一個不願意負責一個不願意吃苦,沒有誰真正把我這個兒子放在心上過。現在之所以願意認我也是因為我大了,不需要你付出很多時間跟精力,反而能幫你一些忙。”
“兒子你這話我——”謝明輝急於辯駁,但莊紹打斷了他:“開口之前先想想我信不信。”
謝明輝被迫沉默了。
莊紹目視前方:“我早就接受了你們不那麼愛我這個事實,不用編瞎話騙我,我也不會拿親情綁架你,你愛怎麼活都是你的事。”
他的早熟令人難以想象。對一切感情的高低他都心如明鏡,對於父母有條件的愛或許曾經不忿過,對於自己和夢想在孟野心中孰輕孰重也曾經計較過,但是擁有總比沒有強,這個道理他懂。
後座很久沒動靜,直到莊紹以為他爹已經睡著了的時候,才聽到一句有些內疚又有些調侃的低語:“少在我麵前裝酷,臭小子明明很在乎……”
第二天的體測安排在早上十點,天藍得發亮。
臨大今天熱鬧非凡,尤其是操場,大紅色橫幅從東拉到西,上麵寫著某某屆高水平運動隊考前體測,入口還有好幾個人把守著,除了運動員本人誰也不讓進。
孟野一大早就進去做熱身。他外套裏麵穿的是普通的運動背心跟短褲,但鞋是特別的那雙——莊紹送的。
這鞋能給自己帶來好運,起碼他這樣認為。
簽到的時候莊紹到了,腦袋上一頭汗。尤英招唿他:“紹兒你怎麼才到啊,孟野都進去了,剛還找你來著。”
莊紹看向操場。
場地裏全是田徑項目的小兵張嘎,一張張稚嫩的臉龐都寫滿了緊張,但同時也有期待跟興奮。孟野在角落熱身,太陽照到臉上時聽見身後的唿喊。
“孟野——”
莊紹隔著兩米多高的鐵柵欄朝他揮手。
孟野小跑過去,一張黑臉:“你他媽怎麼才來?”
“錯了。”莊紹道歉麻利,“好在沒誤事。”
“敢誤看老子原不原諒你!到底幹什麼去了?”
莊紹把背包往地上重重一放,從裏麵掏出一塊巨型的折疊燈牌,展開足足一米長寬…………
上麵寫著:快人一步!
是的,有感歎號。
孟野陷入深深的呆滯:“你……是……傻……逼……嗎?”
丟死人了!
周圍幾道目光已經注意到這裏,大家紛紛好奇地盯著那塊燈牌。莊紹撥了一下後麵的開關,燈牌瞬間跟抽風一樣閃起五顏六色の光!
“喜歡嗎?”
喜,歡,你,大,爺。
孟野手伸出柵欄掐丫脖子:“電池摳了,別讓人看見!”
莊紹耐心地解釋:“沒事,我不進去,就在外麵他們不能趕我走也不能沒收。”
你他媽倒是想進來?你有證嗎??幸虧這兒還有規矩!孟野打心眼裏感激看大門的工作人員,謝謝你們,謝謝,沒有你們我今天臉得丟盡。
一開始莊紹還怕燈光太晃眼會影響現場秩序,後來發現自己多慮了。其他選手的加油團都是五個人起步的,尤其是那些教練們,嗓門大得堪比擴音器,五千米剛跑到第二圈他們就開始拍著柵欄狂吼——
“想有書讀就跟緊前麵的人!”
“給老子把腿邁開!”
“咬住!!!咬住嘍!!!”
於娜跟尤英兩人也學著喊,一個喊哥一個喊兒子,喊得聲嘶力竭大腦缺氧。莊紹繃著臉,雖然沒怎麼喊但內心也緊張,掌心都攥出了汗。
一般的五千米比賽不會設補水點,因為“可以但沒必要”,不過今天不同,場邊有補水臺。這種時候喝水也是一種戰術,十幾個選手中有人選擇去拿水,喝完瓶子直接就往賽道上扔。
“!!!”某某教練在旁邊狂罵,“缺德玩意兒!”
正好大部隊過來了,莊紹貼到柵欄上喊:“孟野!小心腳下——”
孟野百忙之中朝他抬了抬下巴,滿是熱汗的臉上神情專注又堅韌,那模樣好像在問:小瞧老子?
“臭小子都什麼時候了還拽得要死!”尤英既驕傲又激動,眼眶都紅紅的。
不知道什麼原因大家跑得都不算快,可能是怕白白幫人破風。莊紹看不懂這些戰術,目光緊隨著第二梯隊的孟野,很快就決定把燈牌舉高一些。
剛從地上拿起來就聽到幾聲驚唿。
莊紹猛地看向跑道,隻見孟野突然開始發力,連續超過兩個人瞬間來到第一梯隊。旁邊於娜跟尤英的加油聲震耳欲聾,某位選手的教練捶胸頓足:“蠢貨啊!!不能讓他超過去!!他耐力好,超了你就沒機會了!!”
其實孟野不是耐力好,是意誌力頑強,這是他最大的優勢。跑的過程中他始終沒去注意場邊的計時牌,因為莊紹那塊燈牌就在旁邊,吸引走他的全部餘光。
每一圈每一圈,隻要經過那個位置他的心就會定下來,摒除掉所有亂七八糟的雜念,眼前隻有終點。這時候也顧不上最終能到第幾了,他心裏就一個念頭——跑嬴了包養莊紹,跑輸了先靠莊紹包養!反正虧不了!
但其實腿有點疼。
可能不止一點,但他已經沒精力去分辨。無論如何今天這一場必須咬牙拚下來。一月的刺骨寒風從耳畔刮過,喉嚨裏泛著滾燙的腥甜,他的位置從倒數第三圈的第四名,到第三名,第二名,最後跟第一名隻差半個身位!
“孟野——!”
莊紹這輩子就沒這麼外放過,要是讓路小川等人看見估計會以為他瘋了。
最後一圈莊紹嗓子都喊啞了,不過孟野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甚至看不清前麵的跑道。
最後的五十米他玩兒命衝刺,拚盡全力,跑過終點線的那刻一個匍匐撲倒在地,目光眩暈地直視藍天……
結束了。
14分28秒,孟野的最終成績。
終點線上他胸膛劇烈起伏,凝滿汗珠的深色皮膚在陽光下熠熠閃著光,抬起來擋著眼睛的那條手臂肌肉線條明晰。莊紹遠遠地緊盯著他,眼底熱得不能自抑。燦爛驕陽照在他精疲力竭的小臉上,就連汗水都變得奪目,變得彌足珍貴。
緩過來之後他走向場邊。
於娜高興得手舞足蹈:“哥你是第一!!!你第一名!!臨大一定行!”
“有數。”孟野微喘著笑了笑,然後朝莊紹勾勾手指,“你丫進來。”
莊紹把燈牌放下飛奔進場,工作人員根本攔不住,可跑到孟野麵前卻停住了。
“愣著幹什麼?”孟野雙開雙臂,“抱老子啊。”
莊紹把他用力拉進懷裏,力道大到兩人胸口都撞痛了,唿吸緊促不暢。
孟野湊著耳:“我牛逼嗎。”
莊紹不說話,光抱不說,實幹家。
孟野邊喘氣邊笑,同時也伸手迴抱住他,旁邊人看來那叫一個兄弟情深。
“兒砸!”
“欸!”
孟野笑著朝場外的老媽揮手,笑完扭臉,把要往外走的莊紹拉住:“架著我。”
“怎麼了?”
“腿疼。”
不像表現得這麼輕鬆,他的腿現在疼得鑽心。
“幫我把我媽支走行麼,我頭暈想吐。”
莊紹架著他走到場外,尤英母女倆衝上來折騰他,把他一張俊臉蹂躪得通紅,頭發也亂得像雞窩。他連聲笑著求饒:“放過我吧媽,我怕癢你又不是不知道!”
尤英紅著眼:“我兒子真是好樣的。”
外麵冷,莊紹就說:“英姐你們先迴賓館休息,我等孟野做完尿檢再走。”
“尿檢?”
像臨大這種規格的體測早就向全國大賽看齊,為保證公平性大部分田徑項目都有尿檢,何況孟野還是第一名,一會兒工作人員就該來找他了。
孟野笑得有氣無力:“放心吧,興奮劑裏沒有一滴尿。”
“少貧!”當媽的一巴掌拍他背上,笑盈盈望著他們離開。
兩人肩膀搭著肩膀,實際孟野的大半身體重量都壓在莊紹身上。一瘸一拐地走進某棟行政樓,一樓的衛生間因為放假沒人,正好讓他們倆休息一會兒。
門一關孟野臉色就變了。他任憑莊紹把自己扶到窗臺附近的暖氣片上半靠半坐,五官難受地皺成一團。
莊紹蹲到他麵前,還沒來得及問他疼得厲害嗎,要不要去醫院,肩膀上就多了顆沉重的腦袋:“老子今天為你玩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