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今天為你玩兒命了。”
這句話的份量沉甸甸。孟野的嗓音不如平時清亮，像從胸腔裏擠出來的最後一點氣力，精疲力竭卻又有點驕傲跟解脫。
“以後你要再問我有多喜歡你，老子就跟你急。”
莊紹馬上說：“不問了。”
“真不問了？”
“我發誓。”
孟野這麼獨立的人肯依賴他，肯把最脆弱的一麵給他看，肯這樣額頭抵著肩靜靜地發呆，等待身體的疼痛慢慢地褪去，這些行為難道不是比語言更有力的證明麼？
——這傻逼心裏有他，拿走等於剜肉，而且舍不得跟他分開，哪怕隻是異地也不行。莊紹可算懂了。
透氣窗外麵是行政樓的小花園，裏頭有幾叢月季一些灌木，冬天也不覺得冷清。兩人就那麼暖暖地抱在一起，一個蹲身一個彎腰，時間長了都有點不舒服，又都不想把手鬆開。
過了一會兒孟野的唿吸平穩下來，不像剛開始那麼急促了。他全身都出了好多汗，莊紹怕他著涼就把外套脫下來罩著他，自己拉著外套兩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臉：“不是說頭暈想吐嗎，好點沒有。”
“廢話，當然好多了。”孟野揉他的寸頭跟揉狗似的，“我是誰啊，哥們兒雁嶺一中扛把子，區區一場五千米能把我幹趴下？”
莊紹偏頭笑了，一副懶得搭理他的表情。孟野掐著他的臉拽迴來：“衣服給我披著你自己不冷？”
“不冷。”
孟野不信，要他湊近一點。
“別來這套，”莊紹說，“想親我直說。”
“滾吧你。”孟野把他拉過來。
莊紹腿蹲麻了幹脆就坐地上了，這時候還管什麼髒不髒啊，再說大學的保潔阿姨看來挺盡責，地板磚拖得鋥光瓦亮。
那件衣服罩住他們倆，背後照進來的光線也就被擋住了，孟野麵前隻剩那顆紮人的寸頭。莊紹低頭給他按摩小腿，左邊揉揉右邊捏捏，按得孟野心裏毛毛躁躁的，抬腳踢人：“你丫什麼時候學會的這些，以前沒覺得有這麼專業啊。”
“我爺腿腳不好，給他按過幾迴。”
“孫子真乖。”
“你大爺的。”莊紹手裏狠勁一捏，立馬把孟野捏得青叫喚，螞蚱似的在他手裏亂抽：“輕點兒！”
“沒使勁兒。”
“使勁兒我他媽怎麼感覺自己腿斷了？”
“斷你大爺。”
“放屁你看，你丫自己看！都他媽掐青了！”孟野把腿架他肩膀上歇著，胡攪蠻纏非跟他算賬，莊紹都無奈了：“哪兒？”
“左邊！小腿肚子！”
還真青了一塊，不會真是我掐的吧？莊紹有點兒後悔，怎麼手上沒輕沒重的把我心肝掐疼了？像話嗎這。
他握著那截勁瘦的小腿翻來覆去摸啊看啊，就差拿個放大鏡研究傷情。孟野臊得嘖了聲：“趁機占我便宜是吧傻逼。”
“我要占你便宜還用趁機？”莊紹眼皮掀起來掃他，掃完他的臉之後又往下看，目光意味深長地從他運動短褲的褲管裏鑽了進去。
孟野捂襠：“你丫往哪兒瞟呢。”
“不能看？”
“多新鮮！那他媽是我的襠！”有讓人隨便看的道理嗎？
莊紹扶著他的腰站起來，胯緊貼著胯，孟野被迫隻能把腿岔開，特羞恥那種姿勢：“幹嘛呀幹嘛呀……”
“慌什麼。”莊紹眼眸深深地盯著他，上半身都快把孟野給頂出窗了，“沒說要強奸你。”
“啊呸，”孟野燥熱，“你他媽倒是想，辦得到嗎你。”
他把臉撇開，莊紹湊到耳邊跟他商量：“今晚我去賓館找你行嗎。”
“不行。”
“怎麼呢？”
“我媽她們在隔壁……聽見多不合適……”
操。
莊紹那張冰山臉也繃不住了：“想法能不能別那麼黃，就是一個被窩睡一晚而已。”
“這麼簡單？”孟野不信，“你丫沒安好心。”
到時候保不齊得說什麼“我就蹭蹭不進去”，他媽的，那還由得了我嗎。
莊紹低聲辯解：“沒有，真沒有。”
真沒有安什麼好心。
“你不是說有好多話想跟我說嗎，我家長輩太多不方便，明天還得帶你們出去玩，肯定也沒時間。”
“那行吧。”
莊紹問：“還疼嗎腿。”
疼是不疼了，就是有點酸。孟野撐著他的肩膀站直，莊紹讓他扶著窗臺，自己突然開始脫衣服。
“？”孟野瞪大眼睛，“臥槽你幹啥啊，還真打算硬來？沒必要吧我沒說不同意！”
“……”
你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你。莊紹沒理他，脫完毛衣脫短袖，脫完短袖扔給他：“穿上，要不然出去一吹就得感冒。”
孟野拿過來聞了聞，一股子莊紹的那種味道，很清爽幹淨。他一臉純潔，莊紹差點被他聞硬了：“咱別這麼變態行不行！”
“你他媽還聞我襠呢。”
“放屁！”
打著打著嘴炮也就緩過來了，剛才那陣那麼想吐這會兒也好了，隻剩下疲勞感和興奮感久久不散。
走出行政大樓外麵依然熱火朝天，好多項目還沒比完。兩人一起圍觀了一場跳遠跟跳高以後跑去尿檢，檢完繼續滿校園地溜達。
周末學校裏好多小情侶，走在路上大大方方地牽著手。莊紹打從心底裏特別羨慕，倒是孟野覺得關起門來膩歪就行，在外麵還是要裝一裝逼的。
到某棟宿舍樓前莊紹說：“我打聽過了，體育隊的就住這裏麵。”
“看著不錯啊。”孟野抬頭望了望，樓下大樓參天，樓上陽臺好多男生褲衩子跟籃球背心迎風飄揚，整體十分辣眼睛。
莊紹突然來一句：“到時候你別跟人疊著睡。”
“我啥時候跟人疊著睡了？！”
“我怕你頭一迴住校心裏沒數，先囑咐囑咐你。”
“……管好你自己！”
“總而言之，”莊紹王八念經，“有人跟你示好要告訴他你有對象，而且跟你是一個學校的，管你管得特別嚴。”
孟野說：“傻逼閉嘴。”
下午孟某人在賓館睡死過去。
老媽跟妹妹怕打擾他，倆人結伴出去逛街了，當然是由莊紹車接車送。
到商場之後尤英心情好得不得了，又是給姥姥買衣服又是給於娜買鞋，連莊紹都有份，被迫收獲一個最新款的大背包。
“英姐，要不然還是退了吧。”莊紹特別懂事地勸她，“姥姥住院不是花了很多錢嗎？”
尤英說啊？那都是你爸的錢啊，再說你奶昨天還給我們好幾千呢嗬嗬嗬嗬。
“……”莊紹說，“也有道理。”
“行了踏實拿著吧！”尤英食指戳他額頭，“跟你開玩笑呢，老娘我還有錢，放心，餓不著你們幾個兔崽子。”
於娜笑著湊過來搖她胳膊：“媽~我還想要一條裙子~~”
“買，通通買，今天全場由尤女士買單！”
仨人興高采烈地逛了一下午，四點多拎著兩杯奶茶若幹購物袋迴了賓館。
孟野趴窗戶上看見車了，一瘸一拐地跑下樓：“有我的嗎？”
於娜喜滋滋把奶茶塞他手裏，他特別不滿：“就這個？”
“那你還想要什麼。”
莊紹停好車走過來，手裏提著自己那個新背包，問他：“腿怎麼瘸了？”
“這啥？”孟野一把搶過去，然後宣布占為己有。
“還我，這是英姐買給我的。”
“你都成大少爺了還缺這個？讓你爸給你買吧，這個讓給哥哥我！”
“……”
莊紹想咬死他，結果孟野一下就撲到他背上，兩條胳膊掛他身上，動作一氣嗬成特別自然。於是莊紹不計前嫌地駝著他跟新背包，費勁巴拉地往樓上挪，背後那人跟個麻袋似的趴他身上，兩條腿在地上拖行……
尤英追過去擰兒子胳膊：“要走就好好走，要背就好好背，這像什麼樣！”
“他樂意。”孟野死活不下去。
這才叫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呢。當媽的拿他們倆沒轍，翻翻眼迴房歇腳去了。
半小時後莊紹一腳油門踩到他爸家，院門口的保安好奇地跟他打招唿：“家裏來親戚啦？”
“嗯，接過來聚聚。”
穿著新裙子的於娜探頭打量：“莊哥，這個小區有年頭了吧，樹都那麼高。”
她手比劃到車頂。
莊紹說是：“老小區，我爺爺那年代分的房。房子是比較舊了，勝在地段方便，離醫院也近，所以我爸出國之後他們一直沒搬走。”
於娜跟他開玩笑：“我還以為你爸是富二代呢！”
“就他？”尤英笑罵，“頂多算個敗家子。”
說曹操曹操到，敗家子風風火火地開著另一輛車迴來，正好撞上，腦門上還頂著副破墨鏡：“喲，這不我兒跟我妹妹嗎。”
車裏四個人笑成一團，謝明輝一頭霧水，也跟著笑起來：“你們樂什麼呢，我這話有這麼可樂？”
尤英啐他：“誰是你妹，少來占我便宜。”
“得嘞，下迴叫你大姨。”
“滾！”
幾個人親親熱熱地進家門，孟野還圍著莊紹他奶給織的紅圍巾。他爺他奶越看越喜歡，越看越高興，什麼好吃的好喝的都往外拿，差點兒沒把八二年養的王八撈出來燉湯。
吃完飯於娜被奶奶留下量尺寸打毛衣，尤英負責洗碗，謝明輝不好意思當甩手掌櫃，溜進去問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
“先別急，”尤英努努嘴，“門關上，跟你說幾句話。”
謝明輝心裏嗬了一聲：“姐，咱倆這……”
這不合適吧。
尤英眼風飛過去，特別嫌棄地說：“別自討沒趣，你要倒貼我還得考慮考慮。”
“……”謝明輝把門帶上了，“說吧。”
尤英手裏搓著盤子沒言語。
“說啊。”
“催什麼催，沒見我組織語言呢？”
謝明輝隻能老老實實在旁邊等著，等了半晌尤英終於開口：“兒子我要帶迴去。”
“操，你組織半天就這麼一句？”
尤英說：“書該念還是得念，往後他去哪我不管，最後這半年得跟我迴雁嶺接著讀高中。”
“嘁，”謝明輝說，“跟我就別來這套了，你不就是舍不得嗎。”
“你舍得？”
他兩隻手插進褲兜裏：“我無所謂，孩子高興就行，再說你幫我管著我也放心。”
“那行。”尤英點點頭，“就這麼說定了。”
“每月我再給他打兩千塊錢生活費。”
“別給這麼多，當心孩子學壞。”
謝明輝笑得蔫兒壞：“親媽都比不上你。”
尤英懶得議論莊紹的那個媽，扔下碗讓謝明輝接著洗，自己去客廳當客人去了。
他們聊天的時候莊紹跟老人說了一聲，借口說要出去看看臨江的夜景，帶著孟野偷偷摸摸地開車出門。
上了車孟野問：“咱倆幹嘛去？沒跟媽說呢。”
莊紹說：“買東西。”
“買啥？”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越野車七拐八拐地開到陌生馬路，瞧著應該不會遇上熟人了，莊紹才鬆口氣。
孟野心裏打鼓：“到底幹嘛啊。”
莊紹停車鬆了安全帶，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他媽的是男人就幹。
“今天晚上咱倆試試。”
“試啥？”
“廢話，你說試什麼。”
孟野一愣，一驚，一哆嗦。好家夥，動真格的了。
“在這兒？！”
“想什麼呢，當然是賓館，床上。”
孟野小小鬆了口氣，接著又天人交戰：“怎麼突然就……”
“突然？”莊紹特一本正經，“我已經快忍不了了。”
想不到你丫濃眉大眼的居然也這麼黃！孟野心髒撲通撲通跳了一陣沒點頭，莊紹幹脆攥著他的手逼問：“不同意？”
“不是……我腿疼……”
“又不需要你動，你躺著就行。”
操，這他媽算是個什麼事。
孟野琢磨著這一頓操是躲不過去了。他倒並不矯情，但怎麼說也是這輩子頭一遭，肯定害怕屁股開花啊！
“那什麼，疼不疼啊。”
“估計多少有點。”莊紹開始迴憶片子裏下麵那位都什麼反應，“但是應該也挺舒服，要不他們不至於叫成那樣。”
“誰們啊。”孟野橫他一眼，他報了幾個日本名字，孟野迴答梆梆硬：“不認識！”
“改天帶你認識認識，今晚先商量咱倆的事。前麵就是便利店，我下去買盒套子，然後藏你書包裏。”
“？？？”為什麼是我書包？
轉念一想莊紹確實沒帶包，好不容易得了個新的還被自己搶走了，頓時感歎這他媽的就叫現世報。
“我跟你一起去。”
莊紹不讓：“你就別去了，倆人一起目標太大。”
孟野臉色緋紅還硬挺著：“聽說那玩意兒分口味，老子要挑自己喜歡的。”
“你又不嘬，挑這個幹什麼？”
“要點臉行不行！前麵帶路！”孟野都臊死了，下車狠狠踹了他一腳，差點兒把莊紹踹個跟頭。
兩人做賊似的貼邊溜進便利店，幸好裏麵沒什麼人。裝模作樣地逛了一圈之後他們拿了兩瓶水作掩護，到前臺嗖一下抽走一盒套子。
“結賬。”
店員小哥掃他們一眼：“兩瓶水，一盒套？”
“……嗯。”
操你他媽能不能別說話了，快掃碼吧求你了！
“你要麼。”
抬起頭，孟野發現小哥正看著自己：“啊？”
“兩盒打八折，你確定不要？”
孟野：“我下迴再要吧……”
莊紹：“他下迴也不要。”
孟野扒拉他：“放你大爺的屁，我要！給我來一盒！”
莊紹反扒拉：“一盒有六個，夠了！你不要！”
“我就要！”
“你用不著！”
“你他媽的別扒拉我，老子就要就要……”
店員把他們倆轟出去了——
明天七夕有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