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阿姨手藝沒退步吧?”
飯桌上,邱念雲扶著下巴,她並未著急動筷,而是緊緊注視著高個男人的反應。
“味道特別好。”裴書言放下幹幹淨淨的碗:“讓我想起來小時候去您家蹭飯了。”
“是吧?”邱念雲略帶得意地揚了揚眉:“阿姨記得你高考那會兒總是吃不下東西,但有一天過來玩兒,喝了整整半鍋骨頭湯。轉頭你媽就找我來要秘方了,結果你還沒給你媽麵子,說和原版不一樣。”
“其實好喝不難,就在於兩點。第一,搗碎番茄,加番茄醬。”
聊到了邱念雲擅長的領域,一向健談的女士當下更是格外有興致。
“番茄醬一放,那個鮮味立刻就起來了,普通的玉米排骨湯不需要番茄這一步,但你那會兒不是吃不下東西嘛,必須得加點酸的,給你開開胃。”
裴書言歪了歪頭,不經意露出幾分隻有在親近長輩麵前才會出現的幼態。
“還有一點,湯和肉要分開煲。”
邱念雲一邊說著,一邊往裴書言碗裏撿著軟爛的大塊牛肉,瘦肉色澤濃厚,蹄筋彈滑飽滿,光是看著都令人格外有食欲。
“牛骨文火慢熬,湯要煲出濃濃的白色才好;牛肉用香料久久地燉,讓料汁完全浸到肉裏。這樣一來,肉味重且湯不鹹,就能吸引阿裴喝掉半鍋。”
邱念雲的侃侃而談和一旁久未作聲的冉宇桐形成了鮮明對比,隻見他兩眼直勾勾盯著裴書言碗中的東西,心思明顯不在老媽說的話上。
冉宇桐探過胳膊,精準地將裏頭的筋頭巴腦夾到自己麵前。
繼而又為對方滿了一碗湯,他目測著空餘,小心翼翼地添進兩塊玉米。
“謝謝。”裴書言故作客氣地說。
桌下卻飛快地捏了捏他的手。
裴書言老早就發現了,從晚飯開始,身邊的人便安靜得有些異常。
準確來說也不是完全安靜,而是一種近乎順從的乖巧。
每迴甜言蜜語說多了就會這樣,不強嘴不鬧騰,聽話得讓幹什麼幹什麼。
這會兒約莫是因為家長在場,自家寶貝實在找不到示愛的機會,隻能不作打擾地添菜盛湯,一副恬靜可人的罕見模樣。
“冉兒怎麼還從你哥碗裏搶肉吃呢?”邱念雲笑著數落:“那麼大一鍋還不夠你造?”
“哥哥最近胃口不好,吃不下這種肉筋。”冉宇桐語氣不急不緩,平和地解釋道:“還有肥肉、紅油、奶酪。”
“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邱念雲向裴書言投去關切的目光:“抱歉啊阿裴,要不是冉兒說我還真不知道。阿姨是不是不該催你去上班的?”
裴書言微微搖頭,寬慰地說:“不是很嚴重,天氣熱難免這樣。”
短短幾個字並未使邱念雲信服,再加上這孩子報喜不報憂的性子早已深入人心,她眼中的擔憂不減反增,接著猜道:“還是因為剛迴國,對這邊的生活習慣一時適應不了?”
“雲姨,真的沒。”裴書言聲音鬆弛,字裏行間都是輕描淡寫:“隻是階段性的,這幾天其實已經好多了。”
邱念雲小口喝著湯,不知在思索什麼,總之沒再說話。
裴書言知道這茬過不去。果不其然,飯後冉宇桐剛鑽進浴室裏洗澡,邱念雲就一把拽過自己,不再顧忌一直掩飾的急切,加快語速問道:“你老實跟阿姨講,當初那麼突然地出國,是不是因為遇到什麼困難了?”
裴書言眼皮一顫,驚詫於對方的敏銳。
“那會兒我爸的工作出了些問題,國內不好繼續發展,比較適合到國外另辟天地。”
裴書言盡量不說假,但也沒有如實全盤托出,他用一筆帶過的口吻,輕飄飄道出迄今為止的人生中,所遇的最大變故。
“就這樣嗎?”
邱念雲瞇了瞇眼,依舊將信將疑。
裴書言驀然發現,冉宇桐每每對自己存疑的時候,也會露出一模一樣的神情。
原來是像了雲姨。
明明被追問,他心下卻升起一股溫馨。
“就這樣。”裴書言麵不改色心不跳:“不過我爸媽還是想迴來養老,也就五年十年吧,所以我得先迴國立足根基。”
再往後裴書言便摸不透邱念雲的心思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冉宇桐前腳洗完澡,裴書言後腳就把人堵進了臥室。
“要是雲姨問你我為什麼出國,別全說。”
裴書言將不久前的答話原封不動傳達給冉宇桐,“都過去這麼久了,免得雲姨難受。”
冉宇桐反應極快,下意識握住裴書言的手腕。
“我媽是不是找你談心了?”兩枚漂亮的瞳仁黑溜溜地一轉:“專挑能避開我的時候?”
“是。”
裴書言反手托住他的小臂,愛不釋手地摸了摸。
以冉宇桐的腦袋瓜,一個肯定的答複之後,別的便什麼也不用多說了。
他望向裴書言,不禁輕笑著吐槽:“三個人加起來八百個心眼子,這是什麼碟中諜中碟啊?”
“高知家庭的日常生活罷了。”裴書言全然不害臊。
“不過說起來,這事兒除了叔叔阿姨和我之外,你是不是也沒再和別人說過?”
冉宇桐絲毫沒在意,多金帥哥的日常臭屁罷了,他迴身往下掃了一眼,順手反鎖上了房門。
“應該再除一個周煜。”他提前預判地說。
裴書言嗯了一聲,在聽到門鎖“咯噠”落下的信號後,同樣極有先見之明地含住了冉宇桐的唇。
兩人沒羞沒臊地親了一會兒,冉宇桐撫過裴書言的側臉,在他耳邊留下一句:“辛苦了。”
十分鍾後,冉宇桐的房間準時熄了燈。
他獨自一人躺在比主臥都寬敞的雙人客臥,沒辦法不想念裴書言被窩裏的滋味兒。
自從出了院後,他倆就沒在一張床上躺過,雖然那會兒說著不行就偷摸,但冉宇桐自認為自己和裴書言都不是亂來的人,倒不必當真如此饑渴。
所以關起門親一會兒是兩人目前能做到的極限,就這種程度已經足夠讓冉宇桐眼下飄紅,更刺激的他不一定能遭得住。
但今天也不知怎的,就是想,尤其想。
以前的夜晚念叨著他的名字也就睡了,可現在床單都被自己翻身翻到皺,冉宇桐卻清醒如初,睡意全無。
八成是中蠱。
冉宇桐砸了砸嘴,沒奈何地想。
一早起來就惹人心疼,到家之後又犯可愛,繼而嘴上說得好聽,嘴裏……味道也不錯,臨睡前還讓自己憐愛了一小下,簡直是一個莫比烏斯環。
這不該是他的問題,這給誰能不上頭啊?
冉宇桐擅於自我安慰,他點了點手機,黑暗的房間裏瞬間洇開一灘模糊的光。
手機裏的話也跟這光一般曖昧。
冉宇桐飛快敲擊屏幕,上齒無意識地咬著下唇。
確認,發送。
他按下鎖屏,將手機捂在自己胸口,試圖壓下逐漸升快的心跳。
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要麼趁裴書言還沒看到趕緊撤迴?
那還得再點開兩人的聊天框,他沒眼看,多想一秒都臊得慌。
還是撤迴吧,會不會太輕浮了?
可對方說過的騷話比這多多了,總不能隻許書言放火,不許桐桐點燈吧?
他一麵深唿吸說服自己,一麵臉蛋紅得快滴下血來,所以當裴書言毛毛躁躁地打開房門,看到的就是愛人濃濃情動,細細喘息。
裴書言欺身而下,甚至都未來得及關上剛收到消息的手機。
在充耳都是濕潤的聲音裏,幾個字在屏幕上瑩瑩發亮。
晚飯沒吃飽。
老公。
作者有話說:
裴書言:我的快樂無人能懂(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