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裴書言揣上邱念雲秘製的防蟲綠藥膏,在冉宇桐的催促聲中三步一迴頭地走出了家門。
“你得趕快走,你要是不走我媽更會起疑心。”冉宇桐火速幫他打好領帶道。
“我擔心你獨自招架不住。”裴書言糾結地皺了皺眉,“我晚上提早迴來,情況不對了立刻給我打電話。”
送走裴書言後,冉宇桐遠遠望向照常對著電視機帕梅拉的老媽,心中一時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兒。
剛上大學那會兒肯定是不能和邱念雲講的,正如老媽在早餐的時候說,二十歲之前不談戀愛是他們的家規,冉宇桐別的都說一不二地遵守,唯獨這一條,因為裴書言破了戒。
那現在呢?昨天還說好要和他一輩子,既然認定了今生牽絆,早晚都得讓家人知道。
就算冉宇桐再聰明,在麵對這種可能引起家庭矛盾的難題時,他依舊毫無經驗可談。什麼時候說?怎麼說?一個人說?還是拉上裴書言一起說?
得一個人說。萬一老媽生氣要打手心,那裴書言肯定也難幸免於難。
還得趁隻有老媽一個人在的時候說,不然有可能再多挨冉魏的一份兒。
冉宇桐算得清清楚楚,她負責搞定老媽,老媽負責搞定老爸。
裴書言他們家暫時還能拖拖,一是榕姨和輝叔目前仍在國外,說得上說不上還是個問題。二是自己怎麼著也給他家兒子擋過一次意外,實在不同意就演苦情戲,說我是你們裴家的救命恩人,我什麼都不要就要你門家大少爺以身相許。
冉宇桐站在玄關,激情腦內風暴。
邱念雲倚靠牆壁,高聲奮力唿叫。
“要不再做個檢查吧?”邱念雲走近後晃著冉宇桐的肩膀說:“媽媽喊了你整整十遍,車禍真沒給你留下後遺癥嗎?”
冉宇桐這才迴過了神,如夢初醒地啊了一聲。
“我想事兒呢……“他沒什麼底氣地嘟囔。
“我知道。”邱念雲反而懈下聲音,一改往前開玩笑的口吻,神情認真道:“冉兒,無論發生了什麼,第一個要告訴的人,一定是媽媽。”
冉宇桐毫無預料,慌張地抬起臉。
“當然可以除了另一個當事人以外。”邱念雲溫柔地笑笑。
冉宇桐心裏一顫。
媽媽知道了。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母親,而於邱念雲,這份懂得隻會更甚。
“你想想吧,想好了我們聊聊。”
邱念雲並未向冉宇桐施壓,轉身迴茶幾給自己倒了杯養生茶。
所以早上那一出,原來是媽媽在陪自己演戲。
想必裴書言的那番出國理由媽媽也沒有信吧,隻是察覺到了對方不想說,往後便不再問了。
一家人800個心眼子,媽媽801個,裴書言0個,自己1個。
午後溽熱,平日裏嘰喳雀躍的鳥兒當下也沒有力氣歡啼,它們三五成群落在枝椏,一邊打著瞌睡,一邊偷聽別人家的閑話。
“您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冉宇桐坐在沙發邊沿,欲蓋彌彰地朝手中捧著的龍眼養血茶吹了口氣。
“鬱金香那會兒吧,一進屋我就覺得那個花不對勁。”
邱念雲悠然地攪拌冰糖,緩慢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得意:“後來我假裝出了病房,聽著你在屋裏打電話了。”
“您怎麼能……”冉宇桐欲言又止,連忙迴憶起自己那天有沒有講令人耳熱的話。
“也不全怪我呀。”邱念雲毫無愧意,語氣裏全是心安理得:“你們年輕人談戀愛太幹柴烈火了,阿裴還好,你那個恨不得掛在人家身上的勁兒,媽媽一眼就看出來了。”
冉宇桐後知後覺自己愚笨,老媽教了大半輩子的書,當班主任都當初經驗來了,在學校一抓早戀一個準的本事,迴家放在自己最熟悉的兒子身上,那還不是綽綽有餘。
“我爸……知道嗎?”
冉宇桐怯怯地問。
“應該不知道。”邱念雲俏皮地眨了下眼,看上去並未因為兒子的隱瞞而有什麼情緒。
“不過肯定感覺出不對勁來了。”邱念雲溫溫笑著:“阿裴在你沒醒那會兒哭得太兇,把你爸給整納悶了。”
“我當時還說是因為這孩子心重呢,鬧半天是心疼的呀。”
冉宇桐抿著唇不說話,半晌才呆呆地咽了口茶。
“不過你倆是什麼時候好上的?”邱念雲眼裏的八卦一閃而過:“阿裴不是才迴國沒太久嘛。”
“就是前幾天。”冉宇桐低著頭,有問必答:“我醒來的當晚。”
邱念雲咦了一聲:“是因為什麼?因為阿裴保護你感動了?還是被照顧出感情了?”
冉宇桐剛搖了搖頭,邱念雲便像第一次送他去考場般關切,喋喋不休囑咐道:“阿裴是個好孩子,跟他好媽媽肯定是雙手支持的。不過你對阿裴是談戀愛的那種喜歡嗎?還是最近相處太多,又因為剛遭遇意外,有些衝動呀?”
冉宇桐精準捕捉到“雙手支持”四個關鍵字眼,肉眼可見地塌下肩膀,鬆了一口氣。
“您放心吧,我倆屬於舊情複燃,大一那會兒我就跟他談過。”
“大一哪會兒?”
“剛上大學在一起的,暑假哥哥出國,我們就分了。”
冉宇桐見邱念雲當真沒有反對的意思,講的話也逐漸大膽起來。
“大一……你十八歲的時候嗎?”
邱念雲摸著下巴,聽不出情緒地問。
腦海中霎時閃過一道白光,冉宇桐喉嚨一哽。
靠,言多必失。
“分手的時候再有半年就二十了!”他急忙找補道。
“挺能瞞啊。”邱念雲的臉色逐漸變得冰冷,語氣也明顯不如剛才和緩。
“違反家規要怎麼罰?”
冉宇桐急忙放下杯子,懇切地說道:“媽,我現在還是個病號呢,您不能再打我手心了!”
“嘖,後悔沒把教鞭帶來……”
“再說十八歲就已經成年了,您放眼望去哪有二十才過成年禮的,成年了談戀愛也算不上過分吧。”
“你說我要不用甘蔗將就一下?”
冉宇桐瞳孔猛縮,當他看見養育自己23年的親生母親手握一段一米長的硬棍從廚房的方向緩緩靠近,即便嘴邊還留著尚未狡辯完的話,第一反應也是腿下撒開丫子就跑,
雖然是甘蔗,那他也害怕極了。
滴——
於此同時,門外指紋鎖的聲音響起。
救星來了?
冉宇桐倉皇迴頭,果真,裴書言頂著一張比平時還要帥的臉,極具安全感地立在門外。
“哥哥!”他倏地躲到對方身後,隻撿重點地長話短說:“我媽知道了,要揍我。”
邱念雲頭頂一個大大的問號,總覺得自己被擺了一道。
“冉宇桐你趕快出來,別仗著阿裴迴來就耍賴。”
“雲姨。”裴書言聲音一沉,明顯誤會了事情的嚴重性:“都是我的錯,和桐桐沒關係,是我把他帶偏的,您要打就打我。”
邱念雲嘴角一抽,頭上的問號更大了。
“你聽他胡攪蠻纏,這哪是什麼偏不偏?這小子偷偷早戀,4年了都沒跟我講實話,這要不是今兒說漏了嘴,我估計還在牛皮大鼓裏蒙著呢!”
“那也是我的原因。”裴書言堅決不讓冉宇桐擔責:“當時是我一直纏著桐桐跟我在一起,他年紀小,耳根子軟,才不得已答應的。”
不得已?
在球場外近乎強迫的告白,原來也能被美化成不得已嗎?
冉宇桐還在原地愣神檢討自己年少無知的強盜行為,隻見裴書言突然上前一步,冷不防摘掉眼鏡說:“雲姨,您打我,從頭到尾都不關桐桐的事。”
邱念雲被裴書言這一套行雲流水的挨打流程搞懵了,她試圖瞪一眼顛倒黑白的兒子,想不成裴書言下一秒就準備當場給她跪下。
“阿裴啊……”邱念雲自覺受不起,隻能無助地長歎一聲。
“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內心善良的雲姨並不是一個惡毒皇後,你外表單純的小男朋友也不見得是白雪公主?”
作者有話說:
裴書言:心疼死我了,寶寶怎麼命途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