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落在少年白淨無暇的臉上，將精致略顯涼薄的眉眼上染上了幾分暖意。
他靜靜地站在那裏，許久沒有動，
片刻後，蘇袖才微微彎腰，從垃圾桶中撿起了那張紙，展開撫平。
他坐在椅子上，拿起筆，慢慢地將五官填了上去。
男人疏離的模樣展現在紙上，蘇袖放下筆。
…………
第二天，蘇袖換上校服，拿上東西。
下樓的時候，不光蘇頌，蘇天普和柳笑然也都在。
兩個人正在和蘇頌說些什麼，注意到蘇袖下來了沒再開口。
“爸媽，哥哥，早上好。”蘇袖打了一聲招唿，坐在蘇頌旁邊，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旁邊的蘇頌也在同一時間端起牛奶。
兩個人穿著相同的衣服，做著相同的動作，讓柳笑然看的恍惚，差點沒分清楚到底誰才是蘇頌。
太像了。
她搖搖頭，迴過神來，今天難得心情不錯，看蘇袖也順眼了一些，淡聲囑咐道：“蘇袖，你成績差點沒關係，可以多跟蘇頌學習，隻要別惹事就行了。”
“好。”蘇袖乖巧地應了一聲。
除此之外，沒人再說話，客廳慢慢安靜下來。
在場的四人幾乎都心知肚明，安靜隻是表麵的假象，但誰也不願意揭開這層假象。
吃完飯後，蘇袖坐在車上，特意等蘇頌一起上車去學校。
兩個人之間氛圍很怪，乍一看好像挺和平的樣子。
蘇頌第七次斜睨了蘇袖一眼，看著他那張和自己差不多的臉，皺起眉頭，忍不住開口：“你不覺得擁有一張和我一樣的臉很別扭嗎？”
“不別扭。”蘇袖打開車窗，“我很喜歡我自己的臉。哥哥如果覺得和我長得太像不舒服，可以去整容。”
什麼叫做和他長得太像？要像也是蘇袖像自己。
為什麼他總能三言兩句就能激起自己的怒火。
蘇頌氣極反笑，死死地盯著蘇袖的臉，一字一句道：“就算要整容也是你去整，你不配和我長著一樣的臉。”
蘇袖忽略了這句話，沒有迴答。
車內的靜默讓蘇頌很不高興，但之前的事讓他吃到了教訓，沒有再依依不饒。
他眼睛一轉，想到了好辦法，心情愉悅地看向窗外。
車子停在校門口，蘇袖率先走下車。
幾乎是剛關上車門，他就察覺到了眾人看他不同尋常的目光。
大概能猜到這些人為什麼這樣看自己，蘇袖沒有在意，迴了教室。
“哇，這沒臉沒皮的人竟然還敢來學校。”教室裏的人一看他來了，驚唿一聲。
“你都說他沒臉沒皮了，他當然敢來學校了。”
“嘖嘖嘖，自己廢物就算了，竟然還想抹黑蘇頌，不要臉。”
這兩天，蘇頌已經把鋼琴比賽的事添油加醋說給了眾人聽，所有人都以為是蘇袖故意算計蘇頌，心思深沉歹毒。
從某些方麵來說，蘇袖確實是算計了蘇頌，因為如果他不算計，到最後就是蘇頌算計他了。
蘇袖拿出課本，期間畫本掉在了桌上。
同桌直接拿過去，打開看了起來，嘖嘖稱奇：“原來你這個廢物還會畫畫呀，看上去畫的也不怎麼樣呢。你這一輩子啊，都比不上蘇頌了，要我說幹脆躺平得了，努什麼力。再努力也是丟人現眼，嘖嘖嘖……”
蘇袖站起身，麵無表情地拿迴自己的畫本。
接觸到他冰冷的目光，同桌一愣，有些勃然大怒地說：“你那什麼表情呢？我說的是實話好不好？你還不服氣？”
“你也哪裏都比不上蘇頌，可以選擇躺平，不努力。”蘇袖勾唇，露出一抹溫淺的笑，眼裏卻無任何笑意，“怎麼沒見你迴家，別來學校丟人現眼？”
同桌被他的話弄得一噎，半天憋不出一個字，悻悻然地看向別處。
蘇袖把畫本重新放在書包裏，打開書看了起來。
“就知道假正經，看了那麼多書，成績不還是倒數。”
“說起來，蘇頌有個這麼拖後腿的廢物弟弟確實挺費神。”
“有個綠葉襯托自己不也挺好。”
剛進教室的蘇頌聽見這句話心情更好了，緩緩坐在位置上，輕聲笑道：“沒有，蘇袖很厲害的，他也會彈鋼琴，雖然說是偷偷練的，但也很厲害。”
“那不就是想模仿你，偷偷練的，呸。”
“是啊，要我說蘇袖指不定一直想取代你呢，蘇頌你可要提防著點。”
“……”
一群人圍繞著蘇頌越討論越激動，等蘇袖站起身往外麵走去時，又統一閉上嘴不敢再說了。
“蘇袖，你別介意，大家不是那個意思。”蘇頌拉住蘇袖，微微一笑。
不是會裝嗎？他也會裝。
“聽哥哥的，我不介意。”蘇袖彎眸，溫順地說，“我相信大家隻是隨口一說，不是真的那麼想。”
那無害的樣子看的蘇頌實在是煩，恨不得抓破他的臉，沒等他說什麼，蘇袖推開他的手離開了。
周圍站著貶低蘇袖的同學卻無比窘迫。
“好尷尬，蘇袖他是沒脾氣嗎？我們這麼說他，他都沒反應。”
“不敢吧，畢竟從孤兒院迴來的。”
“這麼一說挺慘的，以後還是別這麼說他了。”
一聽風向直接變了，蘇頌沒好氣地坐下去。
真是一群沒用的人，蘇袖一個假笑都能讓他們改變想法。
……
“前兩天怎麼沒來上課？”蘇袖剛打完水就碰到了沈潤赫，少年問了他一句。
“瀟灑去了。”蘇袖淡聲道。
瀟灑兩個字讓沈潤赫有些猝不及防，失笑道：“你？瀟灑？你在蘇家瀟灑的起來嗎？”
他對蘇頌鋼琴比賽的事多有耳聞，大概能猜到一些：“比賽的時候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去代替蘇頌參加比賽，然後輿論壓到蘇頌身上，報複他一下。我說對了嗎？”
“錯了。”蘇袖斜睨了他一眼，喝了一口水，嗓音平靜，“我從來沒有想過什麼報複。”
隻是在蘇頌對他潑髒水前，先把髒水潑到蘇頌身上而已。
沈潤赫一愣，蘇袖沒再說什麼，轉身往教室走去。
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沈潤赫撓撓頭，暗歎自己果然猜不透蘇袖。
迴到教室的時候，上課鈴剛好響起，班主任走進來，宣布了一件事：“學校期末前決定組織兩天一夜遊，現在正在征集所有人的意見。想去的舉個手，我統計一下人數。”
話音落下，班上大部分人都舉起了手。
班主任看了一眼，說：“咱們班大部分人還是想去的，剩下沒舉手的人，如果不想去的話可以來找我報備一下，要不然就默認給你報名了。”
“老師，有說去哪裏嗎？”蘇頌舉手問了一句。
班主任說：“還沒有確定，各位同學如果有好的提議可以來辦公室告訴我。蘇袖，你下課來我辦公室一下。”
突然被點名，蘇袖有些意外，抬眸對上班主任溫柔的目光，應了一聲。
下課後他來到了辦公室前，抬手敲了敲門。
“進來。”裏麵響起一道聲音。
蘇袖推門而入後把門關上。
“我看了你的成績，按理說你不該掉這麼多分。”班主任師珩依坐在椅子上，手上拿著蘇袖的試卷翻看，“你的試卷也挺有趣。”
蘇袖輕聲道：“抱歉老師，我目前隻能是這個分數。”
一句坦白毫無遮掩的話讓師珩依一愣，放下試卷對他笑了笑：“我明白了，你不是真的掉這麼多老師就放心了，迴去吧。”
蘇袖轉身，去開門的時候，師珩依倏然開口：“蘇袖，如果有什麼不會的可以過來問我。”
溫柔的語氣讓蘇袖微微垂眸：“好，謝謝老師。”
他打開門，走了出去。
師珩依目光落在桌上的試卷，歎口氣，揉了揉太陽穴。
雖然說答案都是錯的，但錯的太有水準了，一看就是故意寫錯的。
她大概能猜到，蘇袖在蘇家是什麼樣的處境。
*
晚上放學的時候，沈潤赫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
他有些驚喜地走過去，敲敲車窗，等窗戶落下來的時候，探進腦袋。
確定坐在裏麵的人是徐開寒後，沈潤赫咧嘴道：“舅舅，你今天怎麼特意過來接我了？”
“誰說我是特意來接你？”坐在那裏的男人並沒睜眼。
他半張臉藏在陰影中，另外半張臉在路燈微弱的光照耀下有些模糊不清，隻能看到俊美的輪廓。
沈潤赫打開車門坐上去：“不是特意過來接我的，那舅舅你來幹什麼？不可能隨便亂逛到我這裏了吧。”
徐開寒沒有迴答他，隻淡聲道：“開車吧。”
車子啟動，徐開寒手機響了幾聲。
他睜開眼，眼底毫無情緒波動，表情很淡地打開手機迴複了一句話。
“工作嗎？”沈潤赫撐著臉看著這一幕，想到什麼，湊過去笑說，“我最近聽說蘇家想和舅舅你合作，你同意了嗎？”
男人沒有理他，目光落在窗外。
沈潤赫知道這已經算是他的迴答了。
徐開寒看不上蘇家。
他嘀咕道：“不合作好啊，蘇家不配，我天天看蘇頌那個蠢樣子我都想能猜到他父母也沒多聰明。”
餘光瞥見一道身影，徐開寒換了個姿勢，說：“開慢點。”
司機立刻踩下剎車，放慢了速度。
沒得到迴應的沈潤赫識趣地閉上嘴，打開窗戶，剛好看到正在路上走的少年，眼睛亮了亮，瘋狂擺手：“蘇袖，蘇袖，這裏，這裏。”
少年步伐一頓，偏頭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