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安安!”
沈十安猛地睜開眼睛,迴憶中那個強忍著眼淚的少年和眼前滿麵焦灼的英俊男人逐漸重疊到一起,剎那間時光帶來的改變如此清晰,漫長歲月彈指一瞬,兩張臉融合成同一個人。
“我沒事,”他坐起來用力抱住沈尋,像是借此抱住許多年前那個孤獨又傷心的阿爾,緩了片刻,等心口那陣強烈的酸澀情緒都過去了,這才抬起頭:“我沒事。我做了一個夢,夢裏又進入了你的記憶——尋尋,我看到了你大哥!
沈尋一愣,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等他明白了,那雙令人沉醉的墨綠色眼睛裏便彌漫起顯而易見的哀傷。這是沈十安第一次在他臉上見到這種表情。
他把頭埋進沈十安的頸窩,兩個人就在泉水裏抱著,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道:“你會不會覺得我特別沒用。大哥對我那麼好,赫修要害他,我卻什麼都阻止不了!
沈十安意識到他似乎誤會了自己看到的記憶到底是有關於哪段內容,不過並沒有糾正,隻是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後捧住他的臉看著他的眼睛:“那不是你的錯。你怎麼會沒用呢?你是我認識的最強大最勇猛的人,我崇拜你,仰慕你,深深為你著迷——再說了,你要是沒用,那連續輸給你六百多次的我算什麼?”
沈尋盯著他,一下子將他抱得更緊,眼睛裏閃現出奇異的光彩:“……安安崇拜我,仰慕我,並且深深為我著迷?”
“……”
得,你倒是挺會抓重點。
見他的情緒緩和過來了,沈十安說:“尋尋,我有個問題想問你,跟你大哥有關,可以嗎?”
“你問。”
“你跟你大哥為什麼長得……算了你先把褲子脫掉吧。”
沈尋剛從子空間出來就發現沈十安靠在池邊人事不省,嚇壞了,第一反應也是以為沈十安又遭了赫修的黑手,因為太著急跳進池子裏的時候什麼也沒脫,此時褲子被泉水浸得濕透,緊緊貼在大腿上,看著就覺得難受。
沈尋起身脫掉褲子和鞋襪,想了想把內褲也脫了,靠坐在白玉石階上將沈十安攬進懷裏,像是要確認他完好無缺似的用力親了一會兒,然後才道:“你想問我,為什麼我跟大哥長得一點都不像?”
沈十安抹了把又紅又腫的嘴唇,點點頭。
赫修長什麼樣他是知道的,而沈尋跟赫修至少也有四五分相似,所以他一直以為刻耳柏洛斯三兄弟應該都長得差不多,沒想到那位兄長竟然是完全不同的風格。
在深淵旁的露臺邊上,要不是沈尋先喊了那聲“大哥”,沈十安絕對會把兄長認作是哪位來自凱奧斯之外的修真者。
沈尋一手圈住沈十安的腰,手指就跟閑不住似的,沿著他緊實柔韌的腰線摸摸蹭蹭,“安安知道刻耳柏洛斯是自深淵而生吧?”
“嗯!泵咳f年一個輪迴,每輪都會誕生三隻,這個沈尋以前給他講過。
“刻耳柏洛斯剛出世時都是獸態,通常一歲之後就能變成人形。開始是小孩子,之後會隨著本體的成熟、法力修為的增長,逐漸長大!彼兆∩蚴驳氖种割^捏了捏:“第一次化成人形的時候,樣貌的形成有兩種方式。”
他想了想,姑且先將一種稱為自生,另一種稱為衍生。
“‘自生’,就是刻耳柏洛斯先天的樣貌,就跟你們人類一樣,出世後能長成什麼模樣,就是什麼模樣;‘衍生’則跟刻耳柏洛斯具備自我意識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有關:這個人越重要,對他的好感度越高,我們就會跟他長得越像!
沈十安愣住了:“所以你大哥……”
“大哥出世後遇到的第一個人,是一位來自異世界的修真者。據說那位修真者照顧大哥渡過了作為刻耳柏洛斯相對最脆弱的幼獸時期,所以大哥非常喜歡他,受他影響很大,連大哥的名字都是對方取的!
“你大哥叫什麼?”
沈尋在他掌心裏一筆一劃寫下兩個字:夜菽。
“你見過那位修真者嗎?”沈十安摸了摸掌心裏被劃過的地方。
沈尋搖搖頭:“大哥比我年長六百多歲,人類壽命有限,修真者也不例外,我記事時那個修真者已經死了。不過赫修應該見過!
赫修。
沈十安想了想又問:“‘自生’還是‘衍生’,是可以自主選擇的嗎?”
“沒錯。”
“那假如,你遇到的第一個人,一開始很喜歡他,後來不喜歡了,樣貌還能更改嗎?”
“用法術掩飾的話當然是能改的,但三百周歲成年之後,人形的模樣就徹底定型了。”
沈尋的解釋讓沈十安似乎明白了很多東西。一時間陷入沉思,半晌無言。
“安安,閉上眼睛!鄙驅ず鋈坏。
嗯?沈十安不明所以,但還是把眼睛閉上了:“你想做什麼?”
“馬上你就知道了,閉好了不許偷看啊!
池子裏一陣水聲,沈十安聽見沈尋起身出去了,沒過多久又走迴來,窸窸窣窣一陣響動,然後說:“好了,可以睜開了!
沈十安睜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卡通蛋糕,上麵插了二十幾根蠟燭,燭光瑩瑩爍爍,映照著沈尋燦爛無比的笑臉:“祝安安生日快樂!”
這其實是個遲到的祝福,因為空間裏的時間太亂,十倍流速下很難分清哪天對哪天。沈尋倒是一直記著要給安安過生日,但剛從子空間裏出來一看,正日子還是已經過去了。
“一直待在空間裏修煉,我都沒來得及給你準備禮物,”沈尋略微有些懊惱,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親:“先將就一下,等決戰結束後我再補,肯定給你個大大的驚喜。”
沈十安現在就挺驚喜。別說沈尋,連他自己都把生日這事兒給忘了,難為沈尋還能想起來。
笑意止不住地溢出唇角,“你從哪兒找的蛋糕?”不算大,六七寸的樣子,是隻小狗造型,還挺可愛。
“竹樓第二層!睉撌钱敵醪《緞偙l,沈十安搜集物資的時候收進去的。因為二樓時間靜止,至今保存完好,甜香的奶油味非常濃鬱。
其實沈尋本來是打算自己做的,為此還特地從書房裏翻了本烘焙教程,但剛看完蛋糕胚的部分他就果斷放棄了——就算把空間裏儲存的麵粉雞蛋全都謔謔完,他也未必能做成功一個。
有這時間出去綁個蛋糕師多簡單,讓做什麼做什麼。好在空間裏正巧就有,省了他綁人的功夫。
沈十安很高興?此吲d,沈尋更高興。把蛋糕往他跟前遞了遞:“許願望嗎?”
沈十安思考片刻,想實現的目標太多太雜,反而不知道該選哪個。就說:“要不你來許?”
“咦,可以嗎?”
也沒人規定不行。沈十安點頭:“可以的。”
“那我能許幾個?”
“……你有幾個?”
沈尋想了想:“兩個吧。”
他毫不猶豫道:“一要殺死赫修。二要讓安安每天都開心。”
說完一口氣吹滅蠟燭。
沈十安看著他跟赫修十分相似的臉龐,喉頭言語翻湧,最終全都咽了迴去。笑著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吃蛋糕!
這麼大的蛋糕兩個人很輕鬆就解決了,當然大半進了沈尋肚子裏。
吃完後,沈尋側過身,往沈十安修長白皙的頸項上抹了點奶油:“還去子空間修煉嗎?”
“暫時不了,這次在裏麵待的時間有點長,我們先出——嗯……”
沈尋低頭將奶油舔掉,噴灑出來的唿吸灼熱異常,聲音也有些沙啞:“出去之前再打一架好不好,我保證,這次肯定是你贏!
溫熱的泉水讓沈十安皮膚上氤出一層淡淡緋色,帶著一股不願服輸的戰意和鬥誌,他率先出擊,在泉水中和沈尋展開了一場激烈搏鬥。
水波蕩漾碧浪翻湧,蒸騰的霧氣將靈泉池半掩其中,這場戰鬥預計還要持續很久——
兩人迴到別墅的時候天還沒亮,隊員們都在熟睡當中。
沈十安沒有吵醒其他人,他們在空間裏休息過了,眼下也沒有睡意,幹脆進廚房為其他人準備早餐。
最先發現他們的是早起晨練的陶源和羅威,隨後是許歌和童童,驚喜的聲音喚醒了其他人,樓上樓下的臥室門相繼打開,別墅樓裏很快就熱鬧起來。
雲父雲母在醫療中心幫忙住在那邊還沒迴來,葉生花前兩天剛結束注射進化藥水的工作目前還在調整作息,沈十安將一大盤香噴噴的雞蛋煎餅端上桌,發現渠朔、林阮、棠頌都不在。
“他們三去科研中心了,大前天去的,還沒迴來呢!毙軡M山抱著一隻大竹筐嗖地出現在餐桌旁,筐子上蓋了厚厚的紗布,揭開一看全是熱氣騰騰的大包子:“食堂做的,新請的那幾個大師傅手藝老好了,特別香,老大你們嚐嚐,嘶外頭好冷……”
陳南解釋道:“林阮說的那個人體實驗室終於被找到了,從裏麵帶迴來大量的研究數據和資料,好多都是加密的,棠哥跟林阮都被請過去參加破譯工作了。”實驗室找到了渠朔哪裏能待得住,所以也跑過去幫忙,他腦子裏的路修遠是目前唯一一個死後意識保存完整的異能者,正好給相關研究充當試驗對象。
人多力量大這句話真不假,棠頌跟林阮在研討會上將有關於晶核本質以及異能者死後重生可能性的猜測公開之後,立刻引起了管理層的高度重視,為此專門成立了一支隊伍,以京城基地為中心往外進行地毯式搜索,不到一個星期,就在冀省西南邊一片風景秀麗的療養區裏將實驗室給挖了出來。
療養區有山有水,碧波蕩漾的人工湖美不勝收。搜尋隊第一次搜索的時候差點略過去,後來又搜了第二遍,這才在人工湖底下發現了一座龐大的地下實驗室。想來搞這個項目的人也真是財大氣粗。
沈十安大喜,這可真是個好消息!斑@件事對外公開了嗎?”
陳南搖搖頭:“林阮說那些資料的加密方式很複雜,等決戰開始了都不一定能完全破譯,所以管理層那邊決定暫時不公布。不過倒是在任務中心下達了一項新指令,要求所有幸存者都要去科研中心采血留樣,而且日常集訓中多了一項內容:如果戰鬥中有隊友犧牲了,該怎樣盡快迴收並且妥善保存對方的晶核!
“給所有幸存者采血留樣”聽起來是項大工程,但絕大多數幸存者注射疫苗的時候為了方便後續追蹤就已經采過血了,現在不過是查缺補漏。利刃的老隊員去年就內部采過血樣,包括路修遠的在內,一起送到了科研中心建檔保存。
“哦對了,棠哥走之前留了話,說顧先生讓隊長你出來後過去一趟,有事找你,但是不急。”
沈十安點點頭。許歌將煎好的香腸培根荷包蛋也端了上來,“童童,抱完熊貓洗手了嗎?快去洗手過來吃飯!
“陶源你是喝豆漿還是喝稀飯?”
“咱們的辣椒醬還有剩嗎,拿出來卷餅吃,賊帶勁兒!
“瑞寶,別追小獅子了,老萬接住……”
眾人熱熱鬧鬧地圍著餐桌落座,正準備開飯,大門口傳來一道洪亮的聲音:“我胡萬三又迴來啦!哈哈哈哈哈!”
……
眾人麵麵相覷:誰啊?
瑞寶叫道:“瞅你咋地!寶貝兒再見!”
雲飛揚:“哦,是蕭團長!
室外氣溫零下幾十度,蕭瑯隻穿了件黑色羊絨大衣,帥是挺帥的,但一進來就被屋子裏的熱氣激得打了好幾個噴嚏,精心打理的發型都亂了,趕緊用手指耙了兩下。
脫掉外套搭在客廳沙發上,走進餐廳時先順著餐桌掃了一圈,沒有看到自己想見的人,好像有點失望的意思,但一點也不影響他非常做作地張開雙手轉了兩圈:“大家早上好啊。”
“蕭團長早!
“你也好你也好。”
“又趕著點來啦……”
眾人稀稀落落地打過招唿,然後繼續吃飯。
蕭瑯用力清了清嗓子,又轉了兩圈:“一個多月沒見,你們就沒發現我有哪裏不一樣嗎!
劉方舟說:“咦,我們有一個多月沒見了嗎?”
熊滿山叼著包子:“不對啊,感覺前幾天才來蹭過飯啊!
蕭瑯老臉一熱,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我出去做任務了,奔波了一個多月,你們就沒覺得我瘦了好多?”迴來老苗看到他心疼得眼淚都下來了,怎麼沈十安這群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呢,蕭團長覺得很受傷。
受傷的老蕭還想再問,各色早點勾人的香氣卻一個勁往鼻子裏鑽,正好還沒吃早飯,不如先填飽肚子再說。
他倒是也不見外,熟門熟路地自己去廚房拿了碗筷,盛了一碗鮮香撲鼻的魚片粥坐到熊滿山對麵,又撈了一張雞蛋煎餅,卷了滿滿的培根和烤腸,送到嘴裏就是一大口:嗯,真香。
他旁邊是許歌,覺得人家上門做客也不能幹晾著他,所以主動搭話:“怎麼沒看見李誠?”往常都是一起來的。
“受傷了,”蕭瑯把煎餅吞下去,又喝了一口稀飯:“在家養傷呢!
正和陶源說著話的沈十安立刻抬起頭看過來:“怎麼會受傷?嚴重嗎?”
哼。對誠子你倒是挺關心。蕭瑯本來想賣賣關子,被沈尋一睨立刻老老實實交代了:“不嚴重,做任務的時候不小心撞見一個很難纏的高級喪屍被感染了,好在他注射過疫苗,而且托你們的福我們團現在也有再生治療者了,他的傷口早就愈合,我給他放了幾天假讓他好好休息休息!
沈十安放下心。轉頭跟陶源繼續之前的話題。
他和沈尋這一次在子空間待了三個多月,外麵也過去了十天,不管是基地還是利刃都發生了許多事情。目前整個基地的疫苗注射和進化藥水注射工作都已經全部完成,新進化出來的數千萬異能者多為平民,由軍方進行統一編製,早在基地完成合並之初就開始了嚴酷的係統性的軍事訓練,之後根據異能種類不斷細化訓練內容,如今已經頗具正規軍的樣子了。
像利刃這樣成立時間較早、本身具備成熟作戰體係的異能者團體雖然還沒確定到底會不會入編,以及要怎麼入編,但因為利刃的新隊員裏有好幾百人本來就是正規軍,老隊員也都經受過一兩年的正規訓練,在基地軍事人才緊缺的情況下受顧先生之邀都有了工作,承擔不同級別的教官任務。比如羅威,人家現在可是正兒八經的團級大隊長了,軍銜和棠頌相當。
大家一邊吃飯一邊聊天,有些內容涉及到利刃內部事宜,倒也沒有避著蕭瑯,不過他也插不進嘴就是了。
“廣微道長和青陽派的弟子呢,”沈十安問:“他們也參加訓練了?”
羅威點點頭:“但是訓練內容和其他人不一樣,自由度很高,主要是熟悉一下部隊裏的管理方式,以及真打仗的時候命令要怎麼傳達、不同訊號代表什麼意思,方便和其他隊伍配合。至於具體的戰鬥方式軍方那邊是不會做要求的!
就像雲川基地一位負責人所說,人家是玩兒修仙的,他們這些凡人對此一竅不通,門外漢就不要瞎指導內行給人家添亂了,反正打仗的時候能幹得過喪屍就行。
提到青陽派,雲飛揚興奮道:“安安,你知不知道原來修真門派還不止一個!你們倆閉關這段時間,陸陸續續又有七八個門派得到了幸存者匯合聚集、要跟喪屍決一死戰的消息,從天南地北的深山老林裏趕到基地,廣微道長帶著弟子去跟人家切磋交流,現在競技場那邊幾乎都被他們包場了,每天不是打雷就是閃電!
平凡的異能者們好奇得要死,一有時間就跑去圍觀,最喜歡看那些修真者放閃。每天都能約到架的錦官城如今大概是整個基地最幸福的人,恨不得就住在競技場,十天半個月才迴來一次。
人類方有生力量更多更強沈十安自然是高興的,正好他這幾個月閉關修煉的過程中又多了許多感悟,可以去和廣微道長他們交流交流。
但同時心髒也不禁一沉。連隱世而居的修真門派都得到了基地合並的消息,指望赫修還不知情恐怕已經不可能了。
就是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
這頓早飯吃的時間稍微有點長。其他人還沒吃完的時候,劉方舟率先放下碗筷:“我吃飽了!”
沈尋狐疑地掃了他一眼:“你急著去哪兒?”
“去、去訓練。 北簧驅つ请p眼睛一盯,劉方舟不知道為什麼看上去有點心虛:“我們現在可是教官,要是遲到了,影響多不好!”
沈尋瞇起眼睛:“你什麼時候有過這麼強的責任感了?”當初被安安用吃的威脅硬逼著才肯訓練的弱雞不是他?
“咳咳,”雲飛揚擠眉弄眼:“責任感這種東西,那也得分給誰當教官嘛,是不是啊方舟。”
劉方舟的臉立刻紅成了大番茄:“……飛揚哥你說什麼呢,隊長我先走啦!”
說完飛奔出去,跟後麵有狗在攆一樣。
陶源忍著笑意跟沈十安解釋:“方舟的異能等級高,進化時間又早,主要負責精神係異能者編隊的指導訓練,咱們有幾個新隊員也在裏麵受訓,包括丁璫!
丁璫是在公審大會後第二天來利刃的,請求加入。這件事還沒迴京的時候劉方舟就跟沈十安提過,丁璫跟他們有過一段交集,父母和弟弟都因鍾翰慘死在山城的“受洗儀式”當中,沈十安對她的印象不錯,年紀不大但性格堅韌,異能也很強悍,最重要的是已經打過疫苗,所以就同意了。
利刃在公審大會後名聲大噪,威望一時無兩,想加入的人非常多,這其中還包括當初利刃在輿論壓迫下風雨飄搖時自己退出或者被沈尋趕出去的,上門懺悔道歉的時候差點被沈尋捏死。最終除了丁璫之外一個也沒收。
陶源說完沈尋就明白了:“哦,他發……”
後麵兩個字被沈十安眼疾手快一腳踩了迴去。
沈尋委委屈屈看了他一眼,雲飛揚正好瞟到了,覺得牙疼。
飯桌上氣氛融洽,大都對劉方舟的“逃跑”報以善意的打趣。少男懷‘春嘛,誰沒有過呢。
隻有熊滿山頗為失落。
遙想丁璫來利刃之前,他跟船船多親密啊,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看片一起搓澡,F在都隻剩他一個了。環視一圈,似乎所有人都是成雙成對的:
隊長跟尋哥就不用說了,陶源有羅威,萬鋒有飛揚,童童跟許歌形影不離,就連陳南都有嘉木的頭。
難道他也該找個伴兒了?
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跟蕭瑯的視線不期然撞個正著。
兩人默默對視片刻,同時打了個冷戰。噫。
吃完飯隊員們先後出門,沈十安打了幾個電話,然後將蕭瑯帶進小會議室。
沈尋燒了壺熱水拎進來,蕭瑯自己給自己泡了一杯茶,然後看了看沈尋的臉色,又給他和沈十安各泡了一杯。
茶香嫋嫋升起,蕭瑯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你猜我這一個多月是去執行什麼任務了!
沈十安道:“不猜!睈壅f說不說走,他今天事情很多。
蕭瑯:“……”
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自己造了個臺階:“你不猜那我就告訴你。你知道咱們基地裏的機械廠,這幾個月一直在玩兒命生產武器彈藥吧?”
這當然是知道的。如今異能者的數量雖然提升上來了,但人類方在總數上仍然存在極大劣勢,而熱武器,尤其是重型熱武器,正是彌補劣勢的最佳手段。長白基地並入之後,京城的兵工等級一下子躍升了好幾階,利刃雖然沒有也不打算插手這方麵,但那些工廠裏徹夜不休的轟鳴聲是人都能聽見。
想到這兒沈十安明白過來:“你去挖礦了?”
蕭瑯點點頭:“沒錯。由管理層秘密下達的a級團體任務,我是帶頭人之一,總共五百多名金係異能者,另外還有一些土係水係空間係,等級全在三級以上,這一個月算是把北邊跑了個遍,一天也沒休息過。”
難怪。武器彈藥的巨大生產量造成了對各類金屬的巨大需求。解決這個需求的任務還隻有像蕭瑯這樣的高階金係異能者最適合做,他們對金屬的操控都已經達到了分子級別,隻要知道礦在什麼位置,都不用采伐冶煉,直接就能得到褪去雜質的純金屬。
沈十安用食指敲了敲膝蓋,忽然想起來他空間裏還有上百噸當初從儲備倉庫裏削迴來的精鋼。顧先生估計用得上。
蕭瑯將這一趟任務的經曆和收獲大概講了一遍,然後頓了頓,忽然變得神秘起來!俺私饘,我們這次還帶迴來幾件不得了東西!
“什麼?”
蕭瑯身體前傾,壓低聲音道:“核’彈’頭!
沈十安神色一凝:“……從哪兒來的?”
“北部灣的航母上。這東西現在發射不了,有權限發射的幾乎都死了,想強行啟動,防火牆太龐大根本繞不開,搞不好就自爆了。但是可以把彈頭拆下來!笔挰樀吐暤溃骸捌鋵嵾@次任務的主要目標就是這個,要不然你以為一個挖礦任務怎麼能上a級?總共帶迴來三枚,我聽說上麵是打算用來對付五級喪屍!
沈十安表情嚴肅。擁有強大的武器當然是好事,但這東西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一個不小心……
門外有人敲門,沈尋過去開,是利刃的一名財務人員。見到他和沈十安興奮地敬了一個禮:“尋隊!隊長!”
然後將一疊文件交到沈十安手裏:“隊長,您要的東西。”
“謝謝,辛苦了!
等激動萬分的隊員飄出去,沈十安將其中一份文件遞給蕭瑯。
“什麼東西?”蕭瑯打開看了看,擰起眉:“你給我這麼多積分幹嘛?錢多了沒地兒花?”
“掩護我們離開那天晚上虎狼團有多少人傷亡?這是撫恤金。具體怎麼分配你決定!
蕭瑯的眉頭擰得更緊:“芙蓉團和袁冰那邊你也給了?”
“對,一點心意。”
不光是這三方,還有顧家甚至是秦家,當夜因掩護利刃眾人逃離而遭受傷亡的,沈十安都給了一份。這筆資金數額龐大,主要是他們離開後那大半年裏利刃靠著信息素和疫苗所得的收入,迴京之後顧先生將這筆收入連同詳細賬冊全還了迴來。沈十安和隊員們商量過後,又往裏麵加了一部分,按照各方傷亡情況進行了分配。
“杜明月他們都收下了?”見沈十安搖頭,蕭瑯差點氣笑了:“別人都不收就我會收?我幫你是圖錢嗎?就算是圖錢,靠你給的疫苗配方也早就連本帶利掙迴來了。行了,收迴去,我自己的隊員我自己會照顧,撫恤金都要你來出,那我這個團長幹什麼吃的?”
沈十安也不意外,遞給他另一份文件:“你們都不收,那這筆積分我會以各方的名義聯合成立一個慈善基金,用來幫助戰前以及戰後因為各種原因難以自立生存的幸存者,簽字吧!
基地合並之後,湧入的不僅是大量青壯年有生力量,還有很多不符合進化藥水注射要求的病殘老弱,基金幫扶的對象主要就是他們。當然,要想讓這筆錢長久發揮作用,前提是他們能贏得決戰,要不然全都白搭,頂多維續幾個月就得完蛋。
蕭瑯將新文件拿在手裏,心頭微梗:所以這是打從一開始就做好了他不要這筆錢的準備?看準了他這人大方是吧?
蕭團長有點後悔了,那筆錢還挺多的。
大筆一揮簽下自己的名字,將文件推開眼不見為淨。
這麼一打岔,三人自然換了話題。
蕭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都在備戰,你們這兒的氛圍倒還挺輕鬆,我進來的時候一路歡聲笑語的;⒗菆F不行,我這趟出門迴來,也才一個月,團裏的氣氛就跟一個月之前截然不同,各個都繃得跟鋼絲似的,就像是頭頂懸著一把鍘刀,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掉下來。哎,這都四月底了,頂多再有半個月就要化冰,再之後就要打仗了,你們利刃的人怎麼就一點都不怕呢?”搞不好人類都要滅亡了呀,就連他每星期也總有幾天睡不好覺。
利刃的人都不怕嗎?
那也未必。
如果此時有其他隊員在場,就會告訴蕭瑯,利刃之所以能在恐懼中保持鎮定,那是因為所有人心中都有兩根強大的主心骨,雖然不常露麵,但每次閉關後所帶來的氣場變化都是藏不住的,隻要有這兩根主心骨在,不管是什麼樣的敵人他們都有勇氣怒喝一聲:來戰!
主心骨之一的沈尋覺得這種問題沒什麼好迴答的:“你們太弱。”
蕭瑯沒有感情的哦了一聲。
不然呢,迴嘴說“你才弱”嗎,決戰尚未開始,他還不想先死。
又說了一會兒閑話,覺得沒什麼好聊的而且沈十安看上去就要趕人了,蕭瑯清了清嗓子:“咳,葉生花在嗎?”
沈十安看了他一眼,“二樓,上樓右轉,走廊盡頭最裏麵那間,門上有牌子!薄
蕭瑯上樓的時候心裏還有點忐忑。
離開基地就沒法兒正常通訊了,算起來他已經有一個月零三天沒給葉生花發過微信消息。
對方不會已經忘了他吧?應該不會,他這麼優秀,長得還帥。
那這麼久沒收到他的微信,會不會不習慣?反正他自己是挺不習慣的,出去做任務的時候每天都要把手機掏出來摸一摸,絞盡腦汁編輯一條信息,點擊發送,再盯著那個紅色感歎號默默把信息刪掉。
發信息這事兒還是老苗教他的。那時候他剛從釀酒廠迴來,還沒從葉生花竟然是男人的打擊中迴過神,又不是很確定自己到底介不介意這一點,老苗就讓他先加好友,每天發條信息,這樣既能保持聯係,等他想清楚了,又進可攻退可守。
他現在想清楚了。他估計是真挺喜歡葉生花的。這種喜歡跟他當初對沈十安那種朦朦朧朧的好感還不一樣,他喜歡沈十安的時候總覺得對方要是女孩子就好了,那樣一張臉,長在男人身上多浪費;
但喜歡上葉生花並且發現他是男的之後,他就覺得,是男人,那也不是不行。
李誠跟老苗都說他是條顏狗,隻看臉。但就算他是顏狗,葉生花也是那根獨一無二的、最適合他的肉骨頭。
唉,說來慚愧,堂堂虎狼團團長,他長這麼大還沒談過戀愛呢,從未想過愛情竟是這樣一個折磨人的小妖精。迴來後老苗抱著他哭著喊著說他瘦了,說他這一個月肯定在外麵吃足了苦頭——也的確是吃了一點,但他覺得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思念。
為伊消得人憔悴啊。
上樓之前他把那件大衣又穿上了,伸手進去,在口袋裏摸到那個四四方方的扁盒子,蕭瑯臉色忍不住露出笑意。
又覺得難得上門,手上不拿東西好像不大好。所以走到走廊拐角的時候把架子上素青花瓶裏的一束花給倒了出來,甩了甩水,用手拿著背在身後。
葉生花的房間很好找,門上掛了個牌子:補覺勿擾。
蕭瑯把耳朵貼上去聽了聽,聽到有水聲,知道對方應該是醒了,於是忐忑又激動地敲了敲門。
半晌,一道慵懶的聲音傳了出來:e in~”
蕭瑯推門進去,首先看到的是一地陽光。
葉生花住的這間臥室麵積很大,自帶一個朝南的大陽臺。陽臺窗戶從寒潮開始就封死了,此時陽光從覆蓋著冰晶的玻璃外投射進來,絢麗的七彩光芒撒了一地,照亮了地毯上的一條睡裙,照亮了有些淩亂的床鋪,照亮了通往陽臺的玻璃門上柔軟雪白的輕紗,也照亮了陽臺上正冒著熱氣的歐式浴缸。
一個人躺在浴缸裏麵,海藻般的波浪長發搭在邊緣。大半身體都浸沒在熱水當中,但胸口和兩條濕漉漉的手臂都露在外麵。除此之外浴缸外還搭了半條白色骨鞭,鞭尾輕輕搖擺,像是活的一樣。
晶瑩的水珠順著白玉一樣的手臂滾落,陽光在骨鞭上輕盈跳躍,“蕭團長,”葉生花扭過頭跟他打招唿:“好久不見,你找我有事?”頓了頓又道:“你是不是瘦了?”
蕭瑯近乎呆滯的眼神裏一下子迸發出萬丈光芒:看!沈十安那些人純屬眼神不好,他就注意到了。!
內心動如瘋狗,臉上雲淡風輕,驕矜地點點頭:“出城做了一個月任務,可能是瘦了一點!
葉生花又問:“找我有事?”
蕭瑯往裏麵走了幾步,但他個子高,走太近了低頭就能看見浴缸,所以掙紮片刻又退了迴去,眼神左飄右移:“也沒什麼事,就是,給你帶了件禮物。”
葉生花看著他笑了笑,忽然從浴缸裏站起來,在腰間繞了一圈的骨鞭拖在身後,赤著腳走進臥室。等他彎腰撿起地毯上那條睡裙鬆鬆係好,骨鞭也已經消失不見。
蕭瑯真是被閃了個措手不及。
腦子裏的第一個念頭是:葉生花騙人,根本沒他大。
然後兩道熱血就順著鼻腔淌了下來。
他一隻手捂住鼻子,一隻手將背在身後的鮮花拿到身前擋住,葉生花又是拿紙又是擰毛巾,好一番雞飛狗跳之後,鼻血終於止住了,蕭瑯從口袋裏拿出那個盒子,用被紙團塞實的鼻子甕聲甕氣道:“送你的!
紙盒是深藍色,巴掌大小,扁扁的,外麵用黑絲帶綁了個蝴蝶結。
葉生花解開蝴蝶結將盒子打開,裏麵是一條純金項鏈,鏈子細細的,墜子是一朵鳶尾花,花蕊纖細柔弱,花瓣栩栩如生,像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非常漂亮。
“我挖……咳,我做任務的時候發現了一座金礦,”蕭瑯說:“這條項鏈的每一個分子都是我親自提取出來的。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式,就自作主張選了一朵花,你要是覺得不好看我就再換一種。”
葉生花盯著項鏈看了很久,卻沒說喜不喜歡,而是問他:“你把我養在瓶子裏的花拿進來幹什麼?”
……啊?
蕭瑯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裏那束花,反應非常迅速:“有點蔫了,我拿進來換換水。”
“換水不帶花瓶?”
“……忘了!
葉生花哦了一聲,忽然又道:“為什麼送我禮物?”
問這句的時候他盯著蕭瑯的眼睛,蕭瑯被他看得心慌。敲門前腦子裏反複斟酌的說辭這會兒全逃逸了,一個字都不剩。估計張嘴就是阿巴阿巴。
他其實還沒想好要不要這麼快表明心意,萬一太急切嚇到對方呢?萬一對方討厭他呢?萬一……靠,萬一葉生花根本不喜歡男人呢?!
他感覺自己這輩子的幸福都維係在即將說出口的下一句話裏了,所以嘴巴閉得跟蚌殼似的,怎麼也撬不開。
他不說話,葉生花也沒說話。借著兩人間的沉默,仔細打量他。
老實說,葉生花對蕭瑯的感覺非常複雜。
說他是個正經人吧,第一次見麵就見色起意;說他是個風流崽種吧,見色起意後除了各種笨拙示好啥也不懂。
他跟兩位隊長交情不淺,所以葉生花從來沒打算鬧得太僵,用胯’下’之’刃差點把人嚇成傻子後以為這段爛桃花就會就此終結。
萬萬沒想到,自從來到基地後蕭瑯就開始給他發消息。每天都發雷打不動。
要麼是各種五顏六色自帶辣眼霓虹效果的表情包,早上發“早安”,晚上發“晚安”;
要麼就是論壇熱轉的各種文章:《關於喪屍病毒你必須要了解的幾件事》、《每天這麼做就能減小被喪屍病毒感染的幾率》、《驚!隻因為做錯了這幾個步驟,就被喪屍重點攻擊!》
……
葉生花看了真的想罵人。要不是科研中心那邊的工作實在繁忙,連睡覺都擠不出時間,他非得衝到虎狼團,把蕭瑯綁到競技場胖揍一頓。
有這樣表達好感的嗎?
他跟那麼多人打過交道,末世前的娛樂圈,末世後的雲川基地,從來也沒見過這般的奇行種。
在今天之前他以為自己對蕭瑯的感覺就是“看到就煩,能躲多遠躲多遠”。
但此時看著掌心裏這條顯然傾注了許多心思的項鏈,他又覺得說不好了。
喜歡應該還算不上喜歡,但討厭也是不討厭的。
挑剔的目光將蕭瑯從頭到腳來迴打量個遍:長得不錯,身高夠格,異能等級數一數二,肌肉看起來也很結實。
總之他是不吃虧的。
所以葉生花問:“你喜歡我?”
今天長了張蚌嘴的蕭團長稍微羞澀了一下,然後用力點頭。
“你確定?看清楚了嗎,我可是個男人!
他不說這句還好,一說蕭瑯的鼻血又有噴湧之勢:那哪能不清楚,特別清楚,就跟拿放大鏡看完後刻在腦子裏一樣。
葉生花笑了笑,站起來走到蕭瑯跟前,漂亮的麵孔背著陽光,像是魅惑人的妖精:“去把門關了!
蕭瑯一愣,然後猛地睜大了眼睛:臥槽?
臥槽?!
臥槽!!
葉生花又走近了一點,白皙的胸膛袒露在半敞開的睡裙裏,男性流暢的肌理和女性柔媚的服飾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異妖冶的美感:“不敢?還是應不起來?”
不敢?他不敢?!連毛沒長齊的劉方舟都敢追女孩子了,他有什麼不敢的!
蕭瑯眼睛裏竄出熱烈的火光,轉身走到門邊,心跳響如擂鼓,抬手一推,門被關上了。
哢噠落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