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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安……”沈尋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時間像是放慢了無數倍。


    他眼睜睜看著赫修衝了過來,眼睜睜看著赫修突然掉頭,就像當初吃掉大哥那樣,一口將安安吞了進去。


    最痛苦的記憶和眼前的現實相重疊,宛如噩夢重現,驚慟、憤恨和無窮的恐懼滅頂而來,睚眥欲裂肝膽俱碎,一瞬間就將他徹底淹沒:


    “——安安!!!”


    轟。失去主人的空間再一次震動起來,最後一層子空間也隨之碎裂,磅礴的空間之力攜裹著鋒利的空間碎片將兩人卷起,同時扔出空間之外。


    失去了空間內法則壓製,實力暴漲的赫修毫不戀戰,巨大的獸型本體巍峨如山,一落地便往東跑。他埋頭全速狂奔,因此並沒有發現,緊追其後的沈尋此時已經模樣大變。


    同樣法力猛增的沈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從所未有的瘋狂和冰冷氣息,那雙墨綠色的眼睛如同浸透血色般正一點點變得赤紅,死死盯住赫修,射出殘暴嗜血的兇光。


    於此同時,一層暗紅色的神秘符紋自他眼角處浮現蔓延,不多時便覆蓋了棱角分明的五官,又沿著頸項繼續往下,詭異妖魅,邪肆至極。


    極速下風聲尖嘯,一縷縷黑霧從他體內滲出,圍繞身體遊走,沿途有山石高樓被黑霧輕輕掠過,剎那間便化作齏粉,湮滅於世間。


    親眼目睹沈十安被赫修吞噬的場麵粉碎了他的理智,心中唯餘殺念,整個人恍若自九幽血池而來,爆發出毀天滅地般的恐怖氣勢,並節節攀升。


    受氣勢牽引,大片雷雲憑空出現,雲黑似墨,當中電蛇遊走轟鳴陣陣,隨著沈尋的移動迅速蔓延,很快便遮住了萬裏晴空。


    被空間拋出的地方本就位於沿海地區,兩人一前一後速度極快,不過瞬息功夫,就已經越過海岸線離開華國境內,一路乘風踏浪,進入汪洋大海之中。


    轟!


    沈尋握著刀的手背上青筋畢露,抬手一劈,刀光刺目,狂猛的神兵銳氣席卷而出,以將這浩蕩汪洋一分為二之勢,劈開萬丈巨浪。


    赫修急急閃避,依然被氣浪波及掀了半個跟頭,速度一緩,立刻就被沈尋追了上來。


    空中黑雲滾滾,四周駭浪滔天。


    赫修龐大的身軀懸停在半空當中,狼狽躲避攻擊。見到沈尋的模樣先是一驚,隨即又怒:“你發瘋也要有個限度!這裏不是凱奧斯,肆意施展力量,不怕法則懲戒嗎!”


    濃厚黑雲中遊走的電蛇已經變成了電蟒,在遮天蔽日的雲層中狂舞不休,一道道驚雷接連炸響,聲勢極為駭人。


    銀白色的電光劃破水天之間,照亮了沈尋陰冷至極的麵孔。盤旋周身的黑霧越發濃鬱,幾乎將他籠罩其中,唯獨一雙浸透了血色的眼睛,泛出妖異赤光:“把安安——還給我!”


    體內不再被刻意壓製的恐怖力量仿佛終於掙脫枷鎖的洪荒猛獸,搖擺著駭人的身軀和頭顱,朝赫修咆哮而去。可怖的能量波動掀起萬丈波濤,綿延數萬裏的遼闊海域都被攪動起來,浪潮劇烈翻湧,以戰場為中心,狂風漫卷,濁浪排空。


    轟隆隆——


    雲層中的雷鳴聲越發急迫震耳,仿佛在給予最後的警告。滾滾濃雲壓在海麵上,黑得像是能滴下墨來。


    此時通過近地麵衛星可以清晰觀測到,蔚藍星球上遼闊無際的大陸板塊間有半幅海域都被黑雲籠罩,巨型氣流漩渦卷著電光高速旋轉,太平洋中央仿佛裂開了一個無底洞,其內波詭雲譎,深不可測。


    赫修心驚肉跳,就這麼幾個唿吸的功夫,離開空間後好不容易修複大半的身體又被重傷——想當初離開凱奧斯時他根本不將阿爾放在眼裏,眼下竟毫無招架之力。


    噗嗤!刀光入體,血花四濺。他吃痛怒吼一聲,粗壯的獸尾猛拍下去掀起巨浪,奮力拉開一段距離後轉身迴防,看向沈尋的目光裏越發忌憚。


    沈尋就跟瘋了一樣,將位麵法則視若無物完全不顧後果,此時從對方身上感知到的威脅,就連大哥都沒帶給他過。


    這個廢物,不過是沈十安手底下的一條狗!堂堂異世霸主,淪落到對一個人類言聽計從,自己好心替他解決掉束縛,竟然就失控到這種程度!


    抬頭看天,肆虐的電光已經密集成網,雷雲下整片海域仿佛高壓電籠,就連翻湧的浪濤之間都有無數電流竄動。


    不行,再這樣下去此次法則懲戒一定會極其猛烈,遠非他現在所能承受!


    心一橫咬咬牙:“你要送死,別想著連累我!”


    幹脆也不再壓製法力,周身能量激蕩,抬爪在洶湧的浪潮中撕開一道數米高的漆黑裂口,竟是打算帶著傷強行進入空間裂縫,先離開此方世界再說。


    裂縫邊緣波動得厲害,明顯不大穩固,但他顧不了那麼多了,眼下隻要逃離雷雲範圍,在哪兒也比在這兒安全。


    身形剛動,尚未跨入裂縫,圍繞在沈尋身側的黑霧便瞬息而至。


    這黑霧形似鬼魅,半路中分作兩股,一股射向裂縫,將赫修全力之下撐開的時空縫隙輕鬆消弭;另一股則纏向赫修前肢,輕輕一繞,就將數米粗的左前肢絞成漫天血霧。


    吼!!


    慘厲的嚎叫聲響徹海域,赫修痛得從半空跌落,滾燙的血水噴湧而出,很快便染紅了海麵。


    沈尋踏空而來,恍若異世魔神般一步步逼至跟前,符紋纏繞的麵孔上越發殺氣森森:“把安安,還給我!”


    就在此時,似乎忍無可忍,蓄力許久的雷霆終於落了下來。數丈粗的電蟒穿雲破霧,攜萬鈞之勢,撕裂蒼穹,朝相比而言體積上幾乎微不足道的沈尋狠狠劈了下去!


    轟隆!!!


    刺目的電光穿透雲層,昏暗的海麵上亮逾白晝。


    這道雷霆所凝聚的能量比當初逃亡之夜沈尋承受的那道強上數十倍不止,赫修痛到扭曲的麵孔上劃過一抹陰鷙:位麵之怒果然可怕。這樣一道雷霆擊中阿爾,必能將他重傷!


    雷霆迅猛,轉瞬即至。


    沈尋目光森冷,在雷霆即將劈中他的剎那反手一抓,身如鎮海天柱,竟將雷霆末端緊緊攥在掌心。


    肆虐的電流瞬間撕裂皮肉,鮮血混合碎肉剛從指縫間飛灑出去,就被高溫炙燒殆盡。


    焦黑的傷口伴隨著刺鼻的焦糊味從手掌一直蔓延到手臂,裸露出森森白骨,但沈尋就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痛苦一般,體內浩瀚無盡的法力劇烈翻湧,雷霆撕扯下多少血肉,眨眼間便又生出多少血肉——


    兩股極致的力量以他左臂為戰場瘋狂廝殺,沒過多久,血肉再生的速度竟超過了雷霆損毀的速度,直到整條手臂都完好如初。


    滾滾黑雲之下,數丈粗的雷霆形如怒龍,一頭連天,一頭接海,灼目的電光貫徹天地,無數道電流在雲浪間極速竄動,可無論它怎麼怒吼狂嘯,都無法從沈尋掌心內掙脫分毫。


    一時間雙方竟陷入詭異奇幻的僵持之勢。


    沈尋抬眼望天,冰冷的麵孔上滿是譏諷。


    轟隆隆!!!


    位麵意識似乎被徹底激怒,雷雲中如怒濤翻湧,隨著幾聲驚天動地的炸響,從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同時落下四道雷霆,隨即轉換方位又是四道,足足八道天雷將沈尋圍困在中央,帶著誓要將其徹底抹殺的無上威能,轟然降落!


    沈尋收刀入鞘,舉起另一隻手,頸項間爆出根根青筋,皮膚上的符紋宛若活物般浮凸遊動,隻聽一聲震天怒喝,左手挽電右手擎雷,竟硬生生將九道天雷全都接了下來。


    九道電龍懸停在海天之間,光芒可媲日月,龐大的能量掀起驚濤駭浪,天地間風雲變色,山河動搖,強烈振幅下,方圓百裏的空氣內都蕩起水波似的紋路。


    赫修被巨浪卷入海底,好不容易浮上來,便驚駭欲絕:“你瘋了嗎!這個世界根本承受不了這麼強的能量波動!一旦位麵崩潰,我們全都得死在這兒!”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強到能和法則正麵對抗!


    沈尋被九道天雷纏裹著懸在半空之中,周身黑霧湧動電光肆虐,對赫修的聲音充耳不聞。


    法則懲戒的毫不留情徹底激發了刻耳柏洛斯的兇性,成功將他對赫修的森然殺意轉移一部分到了位麵意識上。


    他抬眼又看向天頂,猩紅色的眼睛裏盡是想要毀滅一切的暴虐欲望。雙掌猛地收緊,怒吼著擎住九道天雷狠狠往下一拽!


    轟!!!


    蒼穹之上仿佛傳來一道悲鳴。九條電龍繃得筆直,熾熱的電光幾乎要將天空撕裂。


    恐怖的能量狂卷而出,萬物陷入停滯:


    風雲不動,駭浪驟停,綿延萬裏的海平麵,齊齊降沉百米;


    哢嚓哢嚓——


    細微的破裂聲下,雲海之間的遼闊空間仿佛被重力擠壓的鏡子,虛空中浮現出無數道裂紋,漆黑的薄霧從縫隙中嘶嘶湧出,帶著碎金裂石的罡烈煞氣,匯入沈尋身邊原本的黑霧當中。


    時間流隻停滯了一瞬,隨即便是能量加倍的反撲。


    滔天威能之下,地殼劇烈震動,汪洋大海如同過山車上裝滿水的魚缸,以沈尋為中心掀起萬丈狂波。而距離此處萬裏之外的大陸架上,海嘯翻騰,山河震蕩,烈日被黑雲吞噬,遼闊無際的天空中彌漫起不詳的暗紅。


    一切恍若末世般的景狀。


    赫修看著這方短短幾分鍾內便裂痕遍布、搖搖欲墜的世界,頭一次感受到了深切的恐懼。


    這個瘋子,這個瘋子,這個怪物!


    “住手!快住手!”他化作人形朝沈尋衝了過去:“位麵崩塌誰都活不了,你不想救京城基地那些幸存者了?你不在乎那些人類了嗎!”


    他咬咬牙,嘶聲怒吼:“你也不在乎沈十安了嗎?沈十安還沒死!你聽見沒有,沈十安還沒死!!”——


    沈十安眼前一黑,就被赫修一口吞了下去。


    預期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眩暈和墜落感。


    無邊無際的黑暗令人恐慌,但沈十安幾乎立刻就反應過來這是在哪兒:


    這裏是刻耳柏洛斯的意識海。


    遠處濃重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一道淡淡金光,輕盈柔和,將沈十安包裹住,牽引他落在了一片玄鐵鑄就的廣場上。


    熟悉的場景讓沈十安有些驚訝:這是,在沈尋記憶裏見到過的地方?


    深淵旁的露臺上坐了一個人,瀑布似的烏發用玉簪鬆鬆綰起,雪白色的長袍像流雲一樣堆疊在盤坐的腿邊。


    他挽著袖子執起茶壺倒了一杯茶,動作優雅恬淡,然後朝沈十安柔聲喚道:“來。”


    沈十安略微遲疑,抬腳走了過去。


    像對方一樣盤起腿,在矮桌對麵坐了下來。


    眼前這人,無疑就是沈尋跟赫修的兄長。沈十安見過他,但從未這樣近距離地仔細觀察過對方。


    夜菽長相俊美,氣質出塵,從近處看更覺膚色透白如玉,恍若仙人之姿。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比沈十安在沈尋記憶中見過的樣子,多了幾分仿佛觸之即碎的脆弱感。


    他掀起長睫,將茶杯往對麵輕輕推了推,望著沈十安的眸光裏盈滿柔和笑意:“喝茶嗎?”


    茶香嫋嫋,茶水仍帶著滾燙的熱意。


    沈十安握著杯子摩挲兩下,問:“我死了嗎?”


    “你沒有。”


    “那你還活著?”


    夜菽輕輕搖頭:“我已經死了。”


    沈十安眉頭微皺:“我不明白。”


    “不明白不要緊。別著急,你沒事,阿爾也沒事,赫修不是他的對手。我們還有時間,不如聊一聊?”夜菽笑了笑,手腕輕抬,將手掌置於膝前,雪白的袍袖如蝶翼翻飛,端坐正色道:“尚未正式介紹過,吾名夜菽,是阿爾的大哥,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再次?


    沈十安一怔,隨即迅速反應過來:“那次在阿爾的記憶裏,你能看得見我?”


    當時感受到的龐大威壓,果然不是錯覺。


    “那其實並非阿爾的記憶。”夜菽笑了笑,然後緩緩道來:“赫修弒兄之後,並未能立刻殺死我,而是將我的元神囚’禁在意識海當中。通過他的意識,我知道了羅英原來是他用傀儡所化,且被我驅逐出領域的百年裏,他一直在暗中利用阿爾。


    “阿爾雖然偶爾頑劣,但本性單純,有一顆赤子之心,卻又有些執拗偏激,稍加蠱惑便容易誤入歧途。我擔心他會將我的死亡歸咎到自己身上,自責自毀,因此在他與赫修對戰時分出一縷元神,送進了他的識海當中,以期能為他重現事實原委。”


    那縷元神,便是墜入時空裂縫之前,那道從赫修體內射出,一閃而過又沒入阿爾體內的金光。


    “隻是沒想到阿爾被赫修重傷,又被封印了本體,我那縷元神也因此陷入沉眠,直到因緣巧合之下,才在你的識海中重現當年光景。”


    端著杯子正在喝茶的沈十安忽然一僵,勉強撐著把茶水咽下,便掩住嘴劇烈咳嗽起來。


    炙熱的紅從臉一路燒到脖子,要不是旁邊的深淵看起來實在兇險詭異,他都想直接跳進去——因為他再清楚不過,夜菽口中造成那縷元神意外轉移的“因緣巧合”,到底指的是什麼。


    如果說沈尋的意識海中一直藏有夜菽的殘存元神,那他跟沈尋在識海內的一舉一動,豈不是……


    沈十安臉皮燙得像是能燒起來,眼尾通紅,根本不敢看夜菽,隻握緊拳頭暗暗咬牙:


    狗子誤我!


    夜菽看出了他的窘迫,臉上笑意更濃,甚至還淘氣地眨了眨眼睛:“你放心,我沒看。”


    作為兄長,尊重阿爾的私人空間,這點基本道德他還是有的。


    沈十安:……


    這輩子都沒這麼丟臉過。


    不過人的臉皮估計都是被逼出來的。第一次正式見家長就遭遇了史詩級別的社死場麵,等情緒終於平穩下來,沈十安感覺自己在夜菽麵前反倒更放鬆了點。


    反正也不可能更丟人了是吧。


    接連喝了三杯茶之後,沈十安理了理思緒,問夜菽:“你一直在赫修的識海裏?”


    夜菽點點頭:“當初在凱奧斯,我原本打算趁著赫修與阿爾對戰受傷之際,自爆元神和他同歸於盡,可惜失敗了。為了不再給我可乘之機,他緊隨阿爾之後跳入空間裂縫,意外地來到了同一個世界,並利用此方世界的法則之力強化了對我的禁錮。自此我和他同知同感,但他想做的事情,我卻沒有辦法阻止。”


    說到這裏,他看向沈十安:“我很抱歉,他對你的世界所造成的傷害。”


    沈十安搖頭:“跟你無關。”就算是親兄弟,也沒有讓夜菽替赫修承擔罪孽的道理。


    頓了頓又問:“赫修在我空間裏說的那番關於尋……關於阿爾身世的話,是真的嗎?”


    夜菽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沈十安默了默,“我知道阿爾跟你們不一樣。最起碼,他應該不是一般的刻耳柏洛斯。”


    第一次產生這種懷疑,是在離開基地之前,他最後一次進入那段呈現阿爾過往的記憶時。


    夢境中阿爾因為赫修被逐出領域而心情煩躁,又因為嚐試像赫修一樣用深淵之石雕刻卻屢屢失敗,一怒之下將所有石頭全部扔到地上,並一腳跺碎了其中一顆——不是吸收,而是僅憑蠻力將石頭蹍成粉末。


    深淵之石的硬度和晶核一樣,不管在這個世界還是在凱奧斯都是完全違反常理的存在,沈尋不止一次跟他說過,除非吸收,否則即便是兄長夜菽,全力之下也無法對石麵造成破壞。


    但夢境中的阿爾做到了。甚至是在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


    在那次的記憶中,赫修被驅逐之前對夜菽說過一句話:“隻有你我才是血脈至親”。


    當時沈十安沒有多想,認為赫修隻是因為不喜歡阿爾,再加上對夜菽的占有欲太強,所以故意將阿爾排除在外。


    但醒來後聯係起深淵之石的異常,難免地讓他對阿爾的真實身份產生了懷疑。


    而進一步加深了並佐證了這個懷疑的,就是阿爾曾經跟他說過的,關於生命之泉的故事。


    離開京城前往追蹤赫修的途中,沈十安旁敲側擊,進一步向沈尋確認了這個故事的細節:阿爾剛出世時被法則排斥,險些夭折,幸虧兄長找到一眼生命之泉,才讓他平安長大。


    而唯有能對世界造成威脅的存在,才會被法則排斥。


    當初沈尋第一次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尚未解開封印恢複全部記憶,講這個故事也主要是為了傾訴他對兄長的懷念和孺慕之情,因此沈十安沒有產生過任何疑慮:


    既然刻耳柏洛斯是異世界最強大的存在,那麼被法則所排斥,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吧?


    直到更多疑點出現,他才轉過頭發現了故事中最不合理的部分:就算是被法則排斥,那也應該排斥夜菽這樣法力強大的成年刻耳柏洛斯,不過剛出世不久,連人形都無法自由變換的阿爾怎麼會引起法則警戒呢?


    就連阿爾跟赫修全力死戰的時候都沒能驚動凱奧斯的位麵法則,一個幼年刻耳柏洛斯卻差點被法則之力壓死,這根本解釋不通。


    除非,阿爾本身具有某種特殊性。


    或許真像赫修說的,與深淵同為一體,繼承了真正的黑暗意誌。


    夜菽輕拂衣袖,又給沈十安倒了杯茶。“你在意嗎,如果阿爾不是刻耳柏洛斯?”


    沈十安搖搖頭:“對我來說沒有區別。”


    早在沈尋向他坦誠身份的時候他就明白了,他不在乎沈尋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或者哪怕真是隻狗子精呢,他養得起,也願意養。


    隻要沈尋願意,這個男朋友的身份誰也搶不走。


    他隻是不希望這個所謂的秘密,又是赫修為了傷害沈尋所編造的謊言。


    夜菽看著青年清冷漂亮的眉眼,溫和的笑意如山間清風般徐徐蕩開。


    “赫修所言,是真,也是假。


    “在阿爾之前,我跟赫修的確還有個早夭的三弟,出世不到半年便羸弱而亡。將屍體葬入深淵的兩百年之後,阿爾誕生了。


    “阿爾出世那天,凱奧斯驚現異狀,整個地底世界經曆了一場萬年難見的劇烈地動。無盡深淵內陰煞外溢,除了我跟赫修的領域,方圓萬裏之內,盡成死地。


    “從那時起,我便知道阿爾有些不同尋常,但同時從他身上感受到的強烈的血脈聯係也無法作偽,所以毫無疑問,他絕對是刻耳柏洛斯,是我跟赫修的親兄弟。相較於赫修認定的阿爾與深淵同為一體,是深淵製造的‘假象’,我認為更合理的解釋是,深淵在他身上寄托,或者說投射了一小部分意誌。”


    “……目的呢?”沈十安問。對於未知的不安讓他心髒微微縮緊。


    “這就難到我了,”夜菽略帶些無奈地搖搖頭:“因為我也不知道。刻耳柏洛斯自深淵而生,敬重深淵,卻又對深淵有種與生俱來的畏懼。阿爾平安度過法則的壓製期後,我曾嚐試潛入深淵,想著或許能在更深處找到更多答案,但下潛不到片刻就被深淵轟了出來——那是我唯一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因此不管深淵的目的是什麼,恐怕都不是我們所能窺探的。”


    沈十安問:“你們是凱奧斯最強大的存在,刻耳柏洛斯又在地底世界延續了無盡歲月,難道除了阿爾,就沒有任何類似情況的記載嗎?”


    夜菽道:“阿爾應該跟你說過,每隔三十三萬年,深淵中就會誕生三隻刻耳柏洛斯?”


    沈十安點頭。


    “但刻耳柏洛斯的壽命,最長,也不會超過二十萬年。”


    沈十安一愣。然後明白過來。


    這就意味著,每一代刻耳柏洛斯之間,最起碼存在著十三萬年的時間斷層。


    “這麼長的間隔,就導致曆史的記載和傳承,對於我們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們所僅知的有關於族群的認識,”夜菽點了點自己的額頭:“都是靠記憶遺傳下來,刻在元神當中。同時也意味著,手足至親對於我們來說,是世間最珍貴的東西。”


    這最後一句話,聯係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以及當下的處境,總有種莫明的諷刺。


    因此夜菽說完便沉默下去。長睫低垂,轉頭看向身旁黑霧湧動的深淵。


    沈十安看著他如畫般側臉上難掩的悲傷,忽然想起那個和他長得極為相似、實則是赫修用傀儡煉製的“人類”羅英。夢境中,羅英就是在這裏,在詭計曝光之後,當著夜菽的麵從露臺跳了下去,被深淵吞噬。


    識海中可以幻化萬物,隻要有強大的精神力支持。


    羅英的死亡,是夜菽之所以會選擇幻化這個地點的原因嗎?


    沈尋說過,刻耳柏洛斯可以根據喜愛之人的模樣改變容貌,所以赫修故意煉製的羅英,實際上是跟那名對夜菽而言至關重要的修真者長得相似?


    也不知道那名修真者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要是能弄清楚,或許能給他和沈尋將來在凱奧斯的生活做一個參考。


    “他叫駱昀。”夜菽笑了笑,轉過身來:“為了避免赫修探聽到我們的談話,我以神識在你周圍布了一層屏障,因此你若是思考得過於專注,我其實能聽見一部分,抱歉。”


    最尷尬的場麵都已經經曆過了,這點事簡直小兒科。所以沈十安略去幾分不好意思,坦然道:“可以說說他嗎?”


    “當然。”夜菽的神情有一瞬間恍惚,然後溫聲道:“我遇見他的時候,剛出世不到十年,勉強能夠化形,但大多時候還是獸態。深淵周圍陰煞濃鬱,法力低微者觸之即亡,因此在成年刻耳柏洛斯建立領域之前,除了被利益驅使的采石者,極少有人敢於靠近。


    “有支采石隊伍正好看見了我,見我在陰煞中來去自如,便想將我捕獲,讓我潛入深淵替他們采集石頭。他便是那時出現的。”


    其實他並不需要對方搭救,哪怕隻是幼體,他也能將那些獸人輕易撕碎。但那個拔劍擋在身前的修真者,白衣墨發,恣意張揚,高昂著頭顱麵朝數十獸人放狠話的姿態,像是一束光,穿透深淵旁常年不散的濃霧,在他心口輕輕燙了一下。


    他永遠忘不了青年帶著滿身傷口半蹲下來,仔細擦掉掌心裏的血跡,然後揉了揉他的腦袋:“可憐的小東西。迷路了嗎?怎麼就你一個?正好我也是孤身一個,要不然以後我們作伴?”


    駱昀將他帶在身邊養了一百多年,他們在地底世界四處遊蕩,走過許多地方。第二十三年快結束的時候,他向對方坦誠了真實身份,因為隨著法力越發強大,他已經掩藏不了與生俱來的威壓。


    駱昀接受得比他預期中順利,唯一不滿的,就是覺得他的人形模樣沒有自己帥:“你這樣不行哎,比原版差這麼多,以後我先死了,後人還以為我真長你這樣呢。來來來我跟你講,怎麼長才能更英俊瀟灑一點……”


    在他快到兩百周歲的時候,兩人折返深淵,開始計劃著在深淵旁建造屬於自己的領域。後來領域內的主宮殿群,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他們共同設計。


    “‘夜菽’這個名字是他幫我取的。”夜菽臉上盈滿笑意:“他說這是他原本世界中一種特別的花,隻在夏季滿月之夜盛開,花香引來螢火,照亮離人歸路。他一直很思念故鄉,我們曾經約好,等我三百周歲成年,擁有了撕裂空間的能力,就一起迴去一趟,看看他生長的地方。”


    隻可惜,這個約定並沒有實現。


    駱昀甚至沒能等到有機會實現的那一天。


    沈十安低聲問:“發生了什麼事?”


    夜菽瞬間變得幽深的眸底劃過萬般情緒,然後垂下眼睛:“他死了。”


    沈十安胸口一陣窒悶。


    因為神識有所觸碰,他能清楚感受到從夜菽身上傳來的那股近乎絕望的悲傷,壓抑至極,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沈尋曾說駱昀是因為身為人類壽命有限,早早老死,所以他根本沒見過。但按照常理,既然駱昀跟夜菽之間定下了三百歲之約,不就意味著正常情況下,對方肯定能活到夜菽三百歲的時候嗎?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能在夜菽的庇護下導致了駱昀的死亡?


    夜菽顯然不願意迴憶這段往事。沈十安也不打算繼續追問。


    他們之間的故事讓沈十安聯想到了自己和沈尋,想要盡快見到沈尋的念頭前所未有地迫切起來:“我還能離開這裏嗎?”


    夜菽點點頭,正要說話,地麵忽然劇烈晃動起來,茶壺自矮桌上滾落,砰地一聲碎成數瓣,滾燙的茶水淌得到處都是。


    夜菽輕輕一揮手,將碎裂的茶壺連同搖晃的杯盞全都撤去,表情既欣慰又有些無奈:“也是時候了。你再不出去,阿爾恐怕要將天捅出個窟窿來。十安——我能叫你十安嗎?”見沈十安點頭,他的目光前所未有地柔和,並稍稍加快了語速:“刻耳柏洛斯壽命悠長,但遇到一個能讓生命充滿色彩的伴侶的機會,卻十分微渺。我很高興,阿爾能在這個世界遇到你。按照這個世界的習俗,第一次正式見麵,我應當給你一份見麵禮的。”


    夜菽微微探身,雪白的袖口隨著抬手的動作滑落至腕,微涼的指尖在沈十安眉心處輕輕劃過——


    一股渾厚又柔和的能量順著眉心融入沈十安體內,而夜菽身上那份極易破碎的脆弱感又重了幾分。


    地麵的晃動越發劇烈,頭頂視線無法穿透的黑暗當中,隱隱傳來兇獸的嗥叫與悲鳴。


    “赫修受了重傷,這裏要崩潰了。你快走吧,趁還來得及。”夜菽臉色愈白,扶著矮桌微喘道。


    沈十安站起來:“你不跟我一起出去嗎?”


    要是沈尋能親眼見到他,不知道會高興成什麼樣子。


    夜菽搖頭:“我說過,我已經死了。”


    轟!


    又一陣劇烈晃動之下,除了沈十安站立的一小塊麵積,整個廣場連同旁邊無垠的深淵,全都湮滅成億萬光點。


    以神識編織的景象褪去,沈十安這才發現,夜菽竟是被四根手臂粗的漆黑鐵鏈捆縛在一塊巨大無比的石頭上。


    冰冷的鐵鏈穿過他的四肢,牢牢鎖住他的身體,如瀑的黑發淩亂披散,雪白的衣袍被鐵鏈拉扯,像是一團皺巴巴的,跌落泥中的雲。


    夜菽臉色慘白,身體跟鎖鏈直接接觸的地方已經近乎透明,本該仙氣縹緲如清風明月般的人物,此時竟像是隨時都會消散的泡影。


    沈十安又驚又痛,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怎麼會……”


    夜菽笑了笑:“我早該煙消雲散,赫修執意要留住我。如今在這兒的,不過是一點殘念,等赫修身死,我便會徹底消失。”


    沈十安劍眉緊鎖,大腦飛速運轉:“一定還有辦法!我有空間,空間內還有靈泉,或許……”


    “沒用的。”夜菽溫和地看著他:“能在消失前見你一麵,已經了卻了我最後一個願望。快走吧,阿爾……沈尋還在等著你。”


    強烈的不甘和無力感逼得沈十安眼眶發紅。理智告訴他這裏極度危險,必須聽夜菽的盡快離開,但是……


    但是他怎麼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沈尋一直深切懷念的兄長就在眼前,這是他最重要的血脈至親,自己明明見到了對方,明明近在咫尺,卻什麼都做不了。


    這讓他想起了當年母親病重的時候。


    哢嚓。


    仿佛某種無形屏障驟然碎裂的聲音。


    黑漆漆的穹頂上浮現出兩隻血紅色的獸眼,隻一剎那,眼睛主人隱藏在黑暗中的龐大身軀便朝沈十安撲了過來:“吼!!!”


    “快走!”


    夜菽指尖微動,往沈十安身上彈出一道金光。


    仿佛被扔進一列疾速行駛的列車般,眼前的一切都以極快的速度往後退去。強烈的眩暈中,沈十安聽見夜菽越來越遠的聲音:


    “我在你的識海留了一段話,幫我交給沈尋,他會明白的。你們比我果斷,也比我勇敢,或許,不會像我們那樣……”


    被金光包裹的青年迅速消失,而那隻遍體鱗傷的巨獸也恢複人形,踉踉蹌蹌走向夜菽,仿佛力竭般倒在他腳邊:


    “阿爾傷我至此,你為什麼還要救他……”


    “你就這麼喜歡修真者嗎?”


    “這麼多年過去,你是不是,還忘不了他?”


    “可是他早就已經死了。”赫修抱住夜菽的小腿,吐出一灘血,然後抬起頭,朝他露出一個純稚到近乎惡毒的笑容:“你知不知道,駱昀掉進深淵,根本不是意外……是我,是我引他去了浮臺,親手將他推下去的……”


    嘩啦。


    隨著赫修的本體和元神都遭遇重創,牢牢捆縛住夜菽的鎖鏈也落了下來,斷成數截墜入黑暗。


    夜菽蹲下來,用越發透明的手臂抱住赫修:“我知道。”


    “我一直……你,你知道?!”赫修震驚地睜大了眼睛。這雙和沈尋足有七八分相似的眼睛原本已經一點點黯淡下去,此時突然又爆發出驚人的光彩。


    轟隆隆。


    整個意識海震動的越來越厲害,仿佛隨時都會徹底坍塌。就連兩人身後的巨石,也不斷有碎石塊滾落下來。


    夜菽用身體為赫修擋了擋,然後抬起手,像很多年前曾經做過無數次那樣,輕輕摸了摸他的額頭:“嗯,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赫修嘴唇顫抖,似乎想笑,卻比哭還要難看。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抱住夜菽,聲音越來越低:


    “你最在乎的人,是我嗎?”


    “嗯。”


    “一直都是我?”


    “嗯。”


    “你會離開我嗎?”


    “不會。”


    “永遠在一起?”


    “好。”


    “你愛過我嗎……”


    夜菽動作一頓。


    他低頭看著赫修已經渙散的目光和消失了大半的身體,輕輕道:


    “……嗯。”


    轟。


    識海坍塌,無盡的精神力瞬間粉碎所形成的滾滾洪流當中,兩具意識體同時湮滅。


    煙消,雲散——


    沈十安剛從赫修的意識海中脫離,看到的便是虛空內裂紋遍布日月無光,萬丈高的駭浪吞卷天幕,仿佛末日般的景象。


    他是突然出現在半空中的,慌忙中無處借力,整個人像塊石頭一樣筆直地墜了下去。好在千鈞一發之際從空間內取出長劍,拈訣禦劍而起——這套技法他跟錦官城學的時間不長,掌握得不甚熟練,因此好一番狼狽之後才在翻湧的巨浪和猛烈的狂風中站穩身形。


    夜菽口中“快要把天捅出個窟窿”的沈尋很好找,他就在極高處的虛空中央,周圍濃鬱至極的黑霧幾乎要將他完全包裹,浩浩蕩蕩,沸騰不息。


    “尋尋!”唿喊聲輕易便被風浪吞沒,距離太遠了,沈十安幹脆縱劍飛過去。


    尚未接近,一團剛從裂縫中逸散出來的黑霧突然凝成蛇形,張口就要朝他撲過來。


    沈十安急忙躲避,再抬頭的時候,便看見了一雙血紅色的眼睛。


    沈尋居高臨下,隨手將赫修殘缺不全的屍體甩入空間裂縫當中。皮膚上暗紅色的神秘符紋已然遍布全身,一股難以言喻的毀滅氣息凝聚到了極致,高大健壯的軀體釋放出無上威能。


    他腳下巨浪滔天,頭頂風雲變幻。周圍翻湧的黑霧好似活物一樣往兩邊遊弋分散,繼而如巨翼般在他身後徐徐展開,吞雲吐月,遮天蔽日。


    眼前的沈尋,赫然是一位高高在上,冰冷殘酷,一念間便能毀天滅地的異世魔神。


    而且恐怕他也的確有這個打算。


    隨著他身後巨翼的張闔,虛空中已經撕開的無數道裂縫又被拉大數倍。身為修真者的沈十安能明顯感覺到,這個世界正搖搖欲墜。


    “尋尋!”沈十安努力忽視掉體內不斷湧出的恐懼和戰栗——那是所有生物在絕對力量前根本無法反抗的本能性反應,穩住長劍再次朝他飛去。


    但這並不容易。


    沈尋悲憤欲狂,執意要毀了此方世界,受他周身氣勢牽引,雲海間狂風愈烈,海麵上掀起的浪濤也越發恐怖。其中一道巨浪浪尾正好擊中劍身,龐大的力道下沈十安驟然失衡,身體一晃,便朝著咆哮怒吼的深海栽倒下去。


    疾速墜勢之下,冰冷的水汽混合著尖銳的風力撲麵而來。視野餘光中,他好像看見一道遮天蔽日的黑影,穿風破浪,勢如長虹。


    腰間忽然勒緊,沈十安隻覺得眼前一花,便不受控製地撞入一個堅實有力的懷抱當中。


    隨即再次騰至高空。


    強烈的失重感驟然襲來,沈十安下意識緊緊抓住對方的手臂。


    冰涼的水珠順著頭發滴落,劃過他線條分明的下頜。


    “尋尋,”他看著男人俊美邪肆至極卻又如魔神般令人膽寒的麵孔,揚眉笑道:“我迴來了。”


    沈尋沒說話。


    他突然伸出一隻手握住沈十安的後頸,同時低下頭,滾燙的唿吸距離那截修長白皙的頸項越來越近。


    近在咫尺的恐怖威壓下,沈十安腦海中警鈴大作。


    他絲毫也不懷疑暴虐失控狀態下的沈尋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擰斷他的脖子,因此全身上下每一條神經、每一絲直覺、每一個細胞都在戰栗,尖嘯著眼前之人的極度危險並讓他盡快逃離!


    但沈十安沒有動,他甚至主動仰起頸項,柔軟溫順,如同獻祭的羔羊。


    沈尋的嘴唇微燙,牙齒卻是冰涼。


    鋒利的犬齒貼上皮膚。


    然後輕輕咬了一口。


    很輕,幾乎像是舔舐。


    隨即加重力道又咬了一口,並且越咬越深,越咬越重。


    嘶。


    尖銳的刺痛從頸側傳來。沈十安稍稍繃緊身體,心想應該是破皮了。


    他忍著沒吭聲。直到沈尋吮掉傷口處滲出的血跡,並用舌尖反複舔舐,然後換個地方準備再咬時,這才忍無可忍用力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夠了啊!你是小狗嗎,一邊不行還要在另一邊也標上記號!”


    沈十安的巴掌揮向沈尋腦袋的一瞬間,合攏在他身後的黑色巨翼像是被激怒也似,凝出根根羽刃驟然襲來,隻不過還沒碰到沈十安衣角,就被沈尋一掌拍散。


    魔王帶著眼底尚未散盡的森然殺氣抬起頭,等看向沈十安時已經轉換成另一幅神態,連滿目赤紅的血色都逐漸消褪:


    “安安……”


    他聲音嘶啞,帶著絕處逢生的狂喜,如墜夢境的不可置信,近乎絕望的痛苦,還有訴不盡的委屈。


    沈十安用雙手捧住他的臉,抬起下巴在他唇上極溫柔地親了親:“是我,我迴來了,我沒有死。”


    沈尋已經用他的血液再三確認過,但還是不敢相信。箍在沈十安腰間的手掌寬大強勁,掌心滾燙,握得極緊,像是要熔掉他的皮肉,再融入自身骨血之中。


    “發生什麼事了?”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沈十安,啞聲問道。赫修絕不可能突發善心。


    “這件事說來話長,迴去我再慢慢告訴你。現在最重要的,”沈十安轉頭看向天地間滿目瘡痍堪稱淒慘的狀況:“先解決一下眼前的問題,阻止世界崩潰。你有辦法嗎?”


    沈尋又盯著他看了許久,好像在確定這不是夢境不是幻覺,而是活生生的沈十安正在他懷中,然後才點點頭,說聲“抱緊了”,便攬著沈十安直衝而起,穿雲破霧,眨眼間立於雲海之上。


    解鈴還須係鈴人。是他破壞的,他便能依樣複原。


    漆黑的巨翼重新化作霧狀,分散成無數縷,連同沈尋浩蕩無窮的威能和法力,朝雲海之下滾滾而去。


    不多時,濃雲散盡,狂風漸停。日月重現光輝,虛空中的所有裂縫盡數彌合,廣闊無際的蔚藍色海麵上風平浪靜。


    就連沈尋身上的符紋,都如潮水般褪去——沒有完全消失,隻在眼尾處留下一抹暗紅色的痕跡。


    對此沈十安略微有些遺憾,因為那符紋著實神秘詭魅,他還想找機會仔細看看,被符紋覆蓋全身的沈尋是什麼樣子。


    至於那些質地詭異,既像固體又像液體還像氣體的黑霧,一半隨著裂縫一同消失,另一半則在完成任務之後,再度融入沈尋體內。


    “這是什麼?”沈十安問。


    別以為他沒注意到沈尋之前的小動作。沈尋的動作的確快,但他修真者的五感也不是擺設,很明顯,這些黑霧目前似乎擁有自己的意識,並不完全受沈尋掌控。


    “跟深淵有關的東西,還沒有完全馴化,不用管它。”


    “會對你不利嗎?”


    沈尋搖搖頭:“我有關於它的記憶,是突然出現的。它因我而生,傷不了我。”


    沈十安放下心來。握緊了沈尋的手:


    “那就走吧,我們迴家。”


    還有很多人,正在等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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