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小菠菜枯了。
被顧鈞那戳破真相的一語破開了防禦,焉噠噠地團進角落,就像一顆卑微的缺水真菠菜那樣枯萎。
再一看顧鈞,好家夥,竟是半點不見心虛之意,捧著小米粥就這鹹鴨蛋便是嗦得香噴噴。
枯萎的小菠菜大受刺激。
年幼的他不明白,他的鈞哥為何可以就這麼拋下悲傷的他,自顧自地享受起美味的晚餐。
天吶,怎可如此?
明明昨天他們倆還手拉手,對著仙鶴起飛留下的仙氣起誓要做最最要好的好兄弟。這才剛過一天,鈞哥怎就變得如此冷漠?
難道這就是娘親說的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嗎?
“啊,男人。”小菠菜注視顧鈞手中敲開的鹹鴨蛋,不禁湧起一陣蛋蛋的憂傷,“果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顧鈞聞言小俊眉一揪,當即厲聲道,“胡說。”
小菠菜心裏暗道不好。
沒想到鈞哥竟會如此生氣,難不成這種話戳到了他內(nèi)心的傷處?
哦,是了。鈞哥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富貴人家,但看他這連白粥都十分喜愛的樣子,怕不是在家裏光有身份卻不受寵的嫡長子。如此一來
小菠菜登時有些緊張,不知他鈞哥是否會被牽扯到滿是痛處的迴憶。
然而,迴憶還沒憶起,顧鈞卻已是斬釘截鐵地糾正道:“仙鶴留下的不是仙氣。”
正準備開始青春疼痛的小菠菜一愣:“什麼?”
顧鈞很是嚴肅:“是便便。”
小菠菜:
006
還以為會聽到什麼後宅陰私的小菠菜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鈞哥他,是不是腦袋裏缺了點什麼?
007
年幼的小菠菜此時還不知問題的嚴重性,隻覺他鈞哥與常人的思路有些不太一樣。
但沒關(guān)係,小菠菜是顆聰明伶俐的菠菜。就算鈞哥與常人不同也沒關(guān)係,還有他呢。他可以做鈞哥一輩子的腦子,順便做一輩子的好兄弟。
誒嘿~
機智的蘿卜頭小菠菜內(nèi)心小算盤打得啪啪直響,先前的氣也不生了,傷也不悲了,噠噠噠跑到鈞哥身邊,捧起屬於自己的碗和鈞哥排排坐嗦起粥來,順便和他的好哥哥一起用小小的腦袋暢想大大的未來。
哦,蘿卜頭們是多麼鮮活啊。
一旁悲秋傷春的菠菜媽不禁眼眶一熱,美眸一抬,翹起那優(yōu)雅的蘭花指,吟道:
孩兒的臉,五月的天。前來悲傷,後上天。
啊~
沒經(jīng)曆過社會毒打的幼崽,真是讓人羨慕。飽經(jīng)風霜的菠菜媽一時間感慨萬分,卻又不想打擾蘿卜頭們那幼稚卻美好的期望。
畢竟,童年是那麼的短暫。難道身為在場唯一一個成年人的菠菜媽要早早的打破娃子們的幻想嗎?
不!
菠菜媽自詡是個善良的女人,就像是她會善良地允許一些不願意透露姓名的人士欠債一樣,她絕不會去傷害蘿卜頭們純潔的心靈。
然而,不傷害蘿卜頭們心靈的代價就是那邊的空氣充斥著快活的氣息,而這邊,她,卻隻覺得他們吵鬧。
008
快活的蘿卜頭們不懂成年人的悲傷,卻也不懂鄰街同齡人的打鬧。
兩隻蘿卜頭喝完小米粥又仰著頭望著天,齊刷刷趴到窗戶邊。小菠菜看著天上閃閃發(fā)光的星星,指向天邊一顆南方的星星,“鈞哥,你看那裏。”
鈞哥望過去。
小菠菜問,“你知道那是什麼星星嗎?”
鈞哥點點頭,“文曲星。”
“沒錯。”小菠菜眼睛也被印得亮亮的,“文曲星,大官的星星。我以後也想當顆這樣的星。”
鈞哥看了看星星,又看向他,問,“那,是多大的文曲星?狀元那麼大嗎?”
小菠菜搖頭,“不。要做,就要做最大的那一顆。”
他張開雙臂,“我,要做丞相,最大最大的那種。”
鈞哥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小夥伴。半晌,他終於鄭重地點了點頭,說,“好哦。那,我等你。”
小菠菜頓時感動不已。
這是他第一次說出自己的夢想,他雖然年幼,很多東西都還不懂,但小小的他知道在所有人心裏,丞相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遙遠得比那些來過樓裏最富有的公子哥們還遠得很多很多,多到僅僅是說出來都會迎來所有人的嘲笑。
小菠菜知道,小菠菜一直知道。所以,在此之前他從未提過這個夢,連在他最親的娘親買青年都沒提過。
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氣,或許是因為今天的夜色很美,又或許是因為他人生的第一個朋友,也許也是未來最好的朋友在他的身邊。
好在,他的好兄弟並不嘲笑他的夢,甚至認同了他。
哇,顧鈞,不愧是你,一輩子的好兄弟。
小菠菜捧起鈞哥的小手,問,“那,那鈞哥你呢?繼承家產(chǎn)嗎?”
好問題。
鈞哥望著天想了想,不經(jīng)意間瞟到了北邊一顆超亮的星星,登時靈機一動。
隻見他眼眸一瞇,小手一握,鎮(zhèn)定卻又不失力度地道:
“我,要成為天下第一。”
009
或許是因為鈞哥那宣言中堅定不移的語氣,穩(wěn)重的小菠菜張大了嘴巴,“天、天下第一?哪種天下第一?”
他激動道,“是那種,傳說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天下第一嗎?”
什麼?一人之下?
笑話,鈞哥是什麼人?從出生起就注定牛比轟轟的東宮太子,不說他的老父親對他從小的教育,就說他平日的行為,那可都是些被弟弟們圍毆都要反過來一人圍毆所有弟弟的霸氣行為。
如此牛人怎肯屈居人下?
於是,顧鈞輕蔑一哼,“那必然,是無人在上。”
哇!好厲害的夢想,好牛逼的鈞哥!
小菠菜忍不住伸出雙手,為他的好哥哥鼓起掌來。但鼓著鼓著,他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不對啊鈞哥。”他說,“天下第一的話,上麵還有天吶。”
顧鈞一想,這話竟是該死的有道理。
那可如何是好?鈞哥左思右想,突然靈光一閃,“懂了,那我,不如日天。”
010
突然被盯上的天:
一旁偷聽的菠菜媽:
011
日天宣言過於震撼人心,一時間無論是偷聽蘿卜頭說話的菠菜媽還是跟鈞哥交流的當事小菠菜都被震得失去了言語。
但好在,小菠菜不愧是鈞哥最好的兄弟,很快便接上了鈞哥那過人的思想,瘋狂拍起了認同的掌,“不愧是你!鈞哥。”
鈞哥見狀很是滿意,心想,菠菜不愧是他的好兄弟,機智過人。不像是家裏那些同父異母的假弟弟,連他說出口的話都聽成其他的意思。
小菠菜也很是滿意。鈞哥的夢想是那麼的遙遠又是那麼的高貴,與之相比他自己的夢想都看起來不那麼遠了呢。
然而,身為成熟女人的菠菜媽卻覺得這倆娃子越發(fā)離譜。
如果說一開始的他們是天真的小孩,那現(xiàn)在的他們就是想上天的猛娃,就像是蘿卜頭插上了炮竹的翅膀,胡亂飛舞還帶著劈裏啪啦令人窒息的喧囂。
她看著兩個歡騰的娃子,在這一刻,她似乎終於明白了,人類的悲喜似乎是真的並不相通。
就像是她,永遠無法理解蘿卜頭們奇怪的快樂,甚至還感覺一些窒息。
菠菜媽後悔了,她當初就不該做一個善良的女人,不該任由蘿卜頭們發(fā)散他們天真的腦,更不該因為好奇偷聽蘿卜頭們的童言秘語。
然而,快樂的菠菜舞著快樂的小手,預(yù)約的顧鈞抬著愉悅的腦袋,他們仿佛生活在自己的童年世界裏,完全看不見來自菠菜媽卑微的成年痛苦。
痛苦的菠菜媽決定自救,她無法再忍受,這個滿是狂言的空氣。於是,她踏著小碎步伐來到她寬大的床邊。
隻見她彎腰往床底一個用力便從中拉出一隻沉重的缸,往裏一看——
喔,缸裏的東西蘿卜頭們都認識,是滿滿的鹹鴨蛋,那種他們剛剛吃過,蛋黃會流出黃油的鹹鴨蛋。
菠菜媽這是要做何?
難不成,是要給他們新的鴨蛋吃?蘿卜頭們撓撓頭,眼巴巴地盯著那黑漆漆的缸,大大的眼睛裏滿滿都是期待。
然而並沒有,菠菜媽一手拎起缸的一邊,一手猛然往缸底一掏。隻聽唰得一聲,便見她從缸底掏出了一本皺巴巴的書,接著一把塞進小菠菜的懷中。
菠菜媽忍無可忍道,“連健身操都不會,當什麼天下第一?”
蘿卜頭們聞言翻開書一看,果不其然竟是畫了好多奇怪的小人,而且跟住在街尾的二大爺平時耍的完全不一樣誒。
哇,好生新奇的東西!
這叫什麼呢?
蘿卜頭們不禁翻迴書麵,碎巴巴的書麵上似乎寫著四個大字,拚起來一看——喔,好像是憐花、
憐花寶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