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森條件反射地將手中抓著的節目卡片單往後一甩,硬紙片甩到了什麼東西的身上,砸出一聲低啞的痛唿。
那聲音全然不似人類,傳進鬱森耳裏,全身的汗毛瞬間就豎起來了。
可就這麼半秒一秒的時間,玫瑰花在司宣陽的手上,他手裏除了扔出去的節目卡片單,沒有任何可作武器的東西。
鬱森咬牙,一聲“我操你大爺的”喊聲響徹禮堂,一邊站起身,曲肘狠狠往座位後越來越近的陰寒物體打過去。
而伴隨著他這聲破罐子破摔的獅吼,幾乎整個禮堂的人都被他從意識迷亂中喊醒了。
場麵一度陷入混亂。
他在曲肘打過去的同時便迴了頭,正正對上阮昕猙獰陰狠的麵孔,平時餐廳裏平和安靜的模樣完全是一種假象,此時的她,臉上沒有任何胎記,隻有鬱森用節目卡片單劃出的一條紅痕,看不出任何腐肉枯骨,但瘮人程度卻不亞於任何一具屍鬼。
像是要將鬱森生吞活剝了一般。
他那一擊顯然對阮昕沒有多大的作用,連物理傷害都算不上,頂多能阻擋一點她的行動速度,一兩秒的反應時間過去之後,阮昕便又兇狠地朝他撲了過來。
但這時候,不僅是他倆,其他人——司宣陽他們、甚至包括舞臺上的另一位紅舞鞋女郎‘阮昕’,也一齊開始行動了。
司宣陽撐著椅子直接跳到了後排,將玫瑰花枝用力地從後背插進阮昕的胸口,花枝整根插入,而阮昕卻隻是身體頓了頓,絲毫jz整理沒有受影響,更何況鬱森還眼尖地瞧見她自己的手裏也拿了一枝玫瑰。
視線從玫瑰瞥向她的雙腿,鬱森倏地想起在餐廳的場景,那女生隻是用玉米碰了一下她的腿而已,可當時她的反應卻是極大的。
他當機立斷地朝著司宣陽喊:“攻擊她的腿!”
伴隨著一聲淒厲的尖叫,司宣陽一腳狠戾地踹在了阮昕的腿窩處,他微微一愣,眼瞳驟地擴大——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他是清楚的,正常人被這樣踢倒,絕對得吃點苦頭,但也不至於這麼慘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正巧踹到膝蓋的原因,“哢嚓”一聲,阮昕的兩條腿從膝蓋的地方直接斷開,碎裂的骨頭混雜著腐爛的肉塊和黑血,看得人心驚膽戰。
鬱森:“陽陽,你可真是個狠人兒吶。”
司宣陽張了張嘴想說話,憋了兩秒才憋出一句不像解釋的解釋:“可能她的腿本身就是這麼脆生生吧,跟哪吒一樣,藕做的。”
鬱森:“”
失去了腿的阮昕就沒了行動力,卻也沒有灰飛煙滅,隻是淒慘地在地上嚎叫掙紮,雙腿斷裂處拖出血痕,跟第一晚遇害的那個人一樣。
紅玫瑰既然殺不死她,那‘殺死紅舞鞋女郎’的那個紅舞鞋女郎,就百分之百指的是另一個帶有胎記的阮昕了。
而此時的她正被一群人拿著幾麵鏡子圍在中間,臉上的白色粉末已經全然化開,露出大麵積的褐色胎記,醜陋不堪,除卻這些,五官卻依稀還能看出是跟阮昕長得一模一樣。
她的腳上還穿著那雙象征著舞團靈魂人物的紅舞鞋,腳尖像一把刀子,每一次劃開都是一道優美的弧線,但臉上的表情卻沒那麼美麗了,獠牙尖利,眼神狠辣,配上那張臉,仿佛十八層地獄裏爬出的惡鬼,甚至可以想見她當初是怎麼殺掉這整劇院人的。
她像是有些懼怕這些無處不在的鏡子,不停地轉圈躲避著,手部的動作十分防備,準備著隨時將這群人給撕碎。
這時候,被司宣陽踹斷雙腿的阮昕卻在地上蠕動著朝紅舞鞋女郎爬過去,嘴裏不停嘶喊著:“妹妹阮樂妹妹,救我,不要死”
鬱森眉頭微蹙,紅舞鞋女郎果然是阮昕的妹妹,是叫阮樂?可這聽起來,姐妹倆關係難道很好嗎?
像是迴答他的心頭所想,阮樂在聽到姐姐阮昕虛弱的唿喊聲之後,忽然就咧著嘴笑了,也不再躲避,定定地站在原地,瞧著地上渾身黑血的阮昕,眼中帶著瘋狂的恨意。
“為什麼?為什麼就算我殺了所有人,變成厲鬼都無法擺脫你!!?為什麼!!?”
這聲控訴聲嘶力竭,阮昕卻像沒聽到、或是聽到也不在意一般,始終喃喃道:“你不要死,救我不要死,救我”
鬱森心頭猛然一震,腦子裏一道厲芒閃過,他算是知道阮昕為何殺不死了。
——他之前的猜測沒有錯,在生前,阮昕和阮樂兩姐妹,盡管一個見光,一個不見光,但始終是命運共同體,阮昕需要阮樂超群的舞技為她帶來無限的榮光,而阮樂,則需要冒充阮昕的名號才能登上萬丈光芒的舞臺,她們倆,本身就是共存的。
即使阮樂受不了那樣的生活,殺死了阮昕和整個劇院的人,但死後的她們倆,靈魂也是相連共存的。
隻有阮樂死,阮昕才會死。
所以阮昕這麼想要阮樂的靈魂活下來,會幫她殺掉這些要殺死阮樂的人,因為阮樂活著才是她能活的條件。
而阮樂無比憎恨這個姐姐,卻又在這樣命運的玩笑之下,根本無法徹底地弄死她。
鬱森輕歎一口氣:造孽啊
可此時的阮樂顯然是醒悟了,她看著阮昕斷裂的雙腿,眼角笑出了眼淚,凝視著鏡子裏自己從不敢看的麵容,撫摸著那滿臉的胎記,眼底浮現出瘋狂的戾氣與滔天的恨意,偏過頭,朝著一個人手裏的玫瑰花枝猛然撞去。
“啊——!”
那人猝不及防被嚇得尖叫一聲,將手裏的玫瑰花枝往前一送,花枝如尖刺一般,沒入阮樂的胸口。
黑血緩緩流出。
地上的阮昕停止了扭動,脖子用力上揚,嘴張得大大的,像是要吶喊著什麼,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在阮樂的身體被刺入玫瑰花的瞬間,膝蓋的傷口便像吞噬人肉的蟲一樣,逐漸蔓延全身,最後腐爛得隻剩一副白骨。
身魂俱滅。
劇院的建築開始分崩離析,狂風大作,風雲變色,天空中仿佛有一個巨大的漩渦,將房頂給吸扯上去,很快就會輪到他們。
到了迴家的時候了。
鬱森牽住司宣陽的手,有些疲憊地低頭靠在他肩膀上,輕聲說:“陽陽,迴去之後我的身體狀態可能會有點差,你不要怕哦,很快就能養好的,別難過,我不想你難過”
狂風襲來,將他的身體輕飄飄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