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昏昏沉沉醒過來的時候,鬱森的眼神是渙散的,眼前的畫麵仿佛蒙著一層橙紅的光,像流體一樣慢悠悠地在旋轉。
他感覺自己在被人小心翼翼地摟著喂水,水溫適宜,但高熱帶來的喘息堵塞和意識的迷離讓他倏地亂了節奏,細小的水流卡在嗓子眼兒裏不上不下,忽然又躥到了讓他難受的地方,於是痛苦地咳出了聲。
鬱森閉著眼攥緊被單,胸腔的肺葉盡管折磨得他疼痛不堪,但更帶走了他全身的力氣,連大些的痛唿都沒法從喉嚨裏發出來,隻能背靠著人斷斷續續地低聲呻吟。
像是小貓的悲泣。
司宣陽喂他吃了藥,用軟被將人輕輕擁著。
黑夜萬籟俱寂,隻剩這痛苦微弱的嗓音一聲聲鑿在他心上,像一根根鈍鏽的釘子,從最柔軟的心尖處一直往下紮,傷口紮得密密麻麻,也將這痛楚烙印得清清楚楚。
他沉默清醒地抱著鬱森,在這樣沒有星光的深夜裏,和他一起受著那些纏綿不退的折磨
這次發燒,便又在床上躺了四五天,身體才漸漸輕鬆起來。
鬱森不喜歡醒過來的時候周圍的環境還暗著,於是屋裏的落地窗就隻拉了一半的紗簾,冬日早晨的陽光來得晚,也來得溫柔,睜眼的時候都不覺得刺眼。
身體爽朗了點兒之後,便開始躺不住了,瞧著身旁還雙眼緊閉的男朋友,竊笑著拱了拱,囂張地將身體挪到他的身上趴著,麵對麵地壓著人。
腦袋還埋進了司宣陽的頸窩。
他自己喜歡穿絲質的睡衣,對方喜歡穿綿的,壓著抱上去的時候,像是在抱個帶著皂香的棉質抱枕,舒服又暖和。
然而沒等他舒服多久,這人就托著他的腋下將他舉起來了一點,眼睛依舊沒有睜開,嘴角卻揚著一抹明顯的弧度。
“醫生不讓你趴著睡。”
鬱森被人架著,沒法掙脫,不高興地用手去揉司宣陽的臉,一邊嘟囔:“我又沒有在睡覺,讓你裝逼不睜眼,那就別睜開了”
司宣陽嘴角的弧度更大了,驟然睜開的眼睛裏沒有絲毫睡意,攬著鬱森的腰,輕鬆地將兩人換了個位置,垂眸俯身,對著那雙淡粉的唇輕柔地吻了下去。
鬱森沒有出聲兒,也沒有掙紮,懶懶散散地躺在軟枕裏,任由那條靈巧的舌頭撬開他的唇瓣,掃過他口腔裏的每一寸溫熱。
兩個人默契了之後,接吻也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隻是司宣陽的手還放在他的腰上,絲質睡衣由於動作略大,往上滑了一點之後,那隻掌心微燙的手便握在了他腰窩敏感細軟的皮肉上。
顫栗與酥麻的電流順著脊柱逐漸往上,在鬱森的腦子裏炸出一團五彩斑斕的煙花。
世界似乎都在旋轉著。
感受著鬱森迴應的動作越來越微弱,唇舌幾乎完全是跟著他的節奏被盡數侵占,司宣陽不舍地放開了一些,流連地又在他紅潤的唇上輕吮一口,從下頷到白皙柔嫩的脖子,都落下細密的吻。
直到鬱森的脖子被他吮出斑駁的紅痕,才堪堪用理智停住。
鬱森仰躺在床褥軟枕間,唿吸有些急促,倒像是沒被滿足的喘息,染著桃色水汽的眼睛半睜半闔著,視線渙散茫然,像片羽毛一樣輕飄飄地落到他身上。
看得他渾身發燙。
掌心的熱度像火一樣燃起來,幾乎要將那塊握著的白玉脂膏給融化,鬱森嗚咽一聲,被燙得塌了腰,眼尾染上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水紅。
像個勾魂的花妖。
司宣陽苦笑著將腦袋埋進鬱森的頸側猛吸一口,怨念道:“寶寶,你要把我弄死了”
“放屁,我手都沒動一下,弄你什麼了?不要隨口汙蔑!”
鬱森閉眼緩緩平複著唿吸,語氣雖然兇,卻不敢再動一下了,要是真把火給拱起來,停不住,那他可有的累了。
又瞇了一會兒,鬱森緩過氣來,把頸側的腦袋給推開,手肘撐著床坐起:“我要起來了,不想躺著了。”
“我抱你。”司宣陽手伸過來。
“不!”鬱森蹙眉拍開他的手,耳根的紅暈還沒退下去,瑩瑩得像塊紅玉,低著頭穿鞋,“我自己又不是不會走路。”
再被抱來抱去他都要廢了!
司宣陽還是有些緊張地跟著他下床,這人早上還沒吃飯,剛剛又被鬧了這麼一下,肯定沒多少力氣了。
不過鬱森下了決心自己走,就算身體晃了兩下也及時穩住了,瞪他一眼之後便進了浴室。
水聲嘩嘩響起,司宣陽等在門口,沒過一會兒人就出來了,臉上的緋紅已經褪去,他撫上鬱森的臉,恍然間覺得仿佛撫上了一捧幹淨純白的初雪,沒忍住又靠近親了一口。
鬱森不輕不重地推了他一下,嚴肅道:“司先生,請控製一下你自己的行為。”
他指著脖子不滿地抱怨:“你看看你給我啃的!太過分了!”
司宣陽垂眸看過去,白瓷般的頸肉上遍布著幾個明顯的殷紅吻痕。
他壓著嗓子笑了一下,低啞的聲音莫名地曖昧:“我覺得挺好的。”
鬱森簡直想殺人,屋裏有充足的暖氣,溫度是肯定不能穿高領的,絕對要暴露得明明白白,這家夥就是故意的!
“你給我等著!”
下午鬱森突發奇想要吃包子,還非得自己和餡兒自己包,司宣陽想著有他幫忙,也費不了什麼力氣,再說,男朋友不是還學過烘焙嗎,那包子肯定不在話下吧。
於是一口同意,叫人準備好了材料。
包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錯了。
和麵沒有大問題,都是機器動,雖然材料比例或許有些小偏差,醒麵團的時間也不太準確,但好歹能搟出皮兒來。
他還能違心地誇讚幾句寶貝真棒。
弄包子餡兒的時候,司宣陽就笑不出來了。
一開始還比較正常,胡蘿卜雞蛋香菇、豬肉餡兒牛肉餡兒什麼的,又包了會兒蝦仁海參鮑魚的,包了點豆沙蛋黃的但總包這種,鬱森就覺得沒意思了。
他讓張嬸把中午吃剩後還沒倒掉的木耳西蘭花燉梨雞肉竹蓀牡蠣佛跳牆這些都拿來,一咕嚕攪拌,和成餡兒後繼續包。
實在很難想象出那個味道。
司宣陽沉默半晌,看著備餐臺上一列列不怎麼整齊的大小不一的包子,默默地走出廚房,給司楠發了條信息。
‘晚上帶著洛雨過來吃飯吧,鬱哥這幾天身體不錯,人多熱鬧點他心情會更好些。’
司楠很快地給他迴過來:‘好啊,那我再叫上婷姐吧,也好久沒見她了。’
那更好,漫長的下午不知會誕生多少的詭異包子,人多消耗得更快!
司宣陽:‘嗯,晚上見!’
深唿一口氣後迴到廚房,鬱祖宗已經開始往包子皮裏放蘋果瓤和番茄葡萄瓤等一係列水果了
瞥見他進來,鬱森抬起眼皮:“幹嘛去了?都不來幫我。”
“給司楠發了個短信,讓他和洛雨晚上來吃包子,雲婷也來。”司宣陽語氣十分淡定,絲毫不覺得自己坑了人。
“哦人那麼多,得多包幾個了”
司宣陽:“包吧,喜歡包就多包幾個,反正他們會吃完的。”
鬱森眼珠子忽然狡黠地動了動,話中帶著一絲興奮:“要不要整整他們?”
司宣陽怔愣地看著一臺子狼藉多樣的包子餡兒,心想這還不算是整?
沒等他開口,鬱森便輕車熟路地從櫃子裏拿出一盒還沒拆的玩意兒。
司宣陽心跳有些加速,定眼一看——芥末!
完蛋。
涼涼。
小祖宗還興高采烈地望過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怎麼樣?”
司宣陽看得愣神:“挺,挺好的。”
頓了會兒,他又擔憂起來:“要不要做個記號,要是你吃到了怎麼辦?”
到時候嗆得厲害,肺和氣管又要難受了。
“不做,做記號被發現了怎麼辦?到時候我吃你的,你先咬一口我再吃唄。”鬱森說得理直氣壯。
“行吧,你真聰明。”
於是在他的縱容下,鬱森又包了幾個芥末青菜餡兒的包子,捏形狀的時候極其認真,以至於最後的成品裏,這幾個芥末青菜餡兒的菜包褶子是最好看的。
司宣陽默默地記住了它們的樣子。
蒸包子的時候由於數量不少,分了幾屜來蒸,廚房裏騰騰蒸汽冒起來,司宣陽抱臂站在門邊,看著繚繚白霧裏,鬱森眼神專注地用手指去輕戳蒸屜的蓋子,霧氣將他的黑白分明的眉眼都打濕。
司宣陽出神地看著,在這樣承載了他全世界的人間煙火氣裏,突然有一種想讓時間就停留在此刻的衝動。
氤氳水霧中,鬱森迴過頭來對上他的雙眼,綻開一個令他怦然心動的笑
包子入屜十分鍾後,便陸續有人到了。
先是司楠和洛雨,等他倆進門沒多久,便又有人摁了鈴。
張嬸開門後語調忽然拔高,不知是驚還是嚇:“啊!夫人您也來了!來吃包子嗎?”
作者有話說:
大家莫慌啊!就算還有一個世界就完結了,也還有至少十幾章啊!大半個月吶!昨天隻是先預定了一個番外的溫泉主題,不急不急~也不要說鬱哥浪費糧食哈,因為我會讓他們吃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