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到你說想我了。”
事實上他現(xiàn)在還看不太清楚,接連不斷的病痛已經把他的身體消耗得太過虛弱,再加上昏迷的這兩天都沒有吃過東西,雖然掛了營養(yǎng)液,但畢竟是無奈之選,能起到的效果有限。
這會兒渾身虛軟得很,還有些發(fā)熱,沒什麼力氣,看人都是模模糊糊的。
隻不過模糊的人影是司宣陽,他就算閉著眼睛也能認得出來。
聽到他說的這句話後,他的小男友聲音更沙啞了,似乎是在竭力地忍著某種情緒,平靜柔和的嗓音裏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嗯,夢得沒錯,每秒鍾都在想你。”
醫(yī)生護士魚貫而入,將司宣陽擠到一旁,對鬱森的身體做進一步檢查。
整個過程安靜又嚴肅,護士報身體數(shù)據(jù)的時候聲音都極小,貼上來的手和動作也小心翼翼。
鬱森的身體太過虛弱,此刻還有些眩暈,但總能察覺到唿吸喘氣的時候比平常受傷後艱難許多。
他撐著眼皮輕聲問了句:“我睡了多久?”
一旁的護士愣了一下,低聲道:“兩天多了,鬱先生餓了嗎?可以先吃一點滋補潤肺的東西。”
盡管才醒,但過了這會兒,就又開始感覺疲憊了。
鬱森沒應聲兒,迴想著在墮落天使號上最後的畫麵,估摸著自己應該是在最後時刻掉進了水裏,又在死前及時地被送迴了現(xiàn)實世界,才得以保命。
隻是他那會兒嗆進了很多海水到肺裏,大約迴來之後便會轉化為現(xiàn)在的癥狀。
頓了兩秒,他又倏而一怔,唿吸忽然變得急促起來——他記得那時候司宣陽是跟他一起跳下來的,有沒有受傷?
唿吸一亂,肺部便開始沒有征兆地脹痛,眼前一陣發(fā)黑,他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撕心裂肺地像是要將五髒六腑都給咳出來,但又伴隨著唿吸不暢的哽咽,氣流在氣管裏亂竄,嗆得昏天黑地。
“咳咳咳!咳咳咳咳嘔——!”
天旋地轉中,他感覺四周一片驚唿,臉上被匆忙地再次套上氧氣罩,醫(yī)生在他身上操作著什麼
腦中強撐的精神也再次被抽空,司宣陽慌亂的聲音仿佛隔了一層厚厚的毛玻璃,疲憊感像潮水一般襲來,掌控了他的身體。
意識重歸黑暗
房間裏的人來來去去,沒弄出過太大的聲響,夕陽西沉,秋冬的夜晚漸漸來得愈發(fā)早了,但不管屋外是什麼時辰,屋內依舊是那盞柔和的暖光,在靜靜守著一個不知何時能醒的人。
再次睜眼的時候,鬱森的感覺稍微好了一些,興許是睡夠了,困倦的狀態(tài)沒那麼嚴重,反而察覺到了一絲絲的饑餓。
手指上被夾著什麼儀器,有點重量,剛輕微地動了一下,頭頂上便探過來一個人,用體溫器在他耳邊挨了一下,聲音低沉:“燒退了一點,要喝水嗎?我的睡美人兒。”
鬱森揚起嘴角,沒有說話。
這次醒過來沒有戴著氧氣罩了,大概被小心照顧著,嘴唇上也沒有幹裂的不適感,隻是睡了這麼久,還是挺想真的喝一杯水的。
司宣陽顯然極為了解他,沒等他出聲,就端過床頭的水杯,將一根吸管擱到鬱森的嘴巴裏。
“你慢點喝,慢點咽,慢慢來知道嗎?不要急。”
這小心緊張的樣子像是哄孩子,鬱森有點想笑。
溫度適宜的甜水將喉嚨滋潤得很舒服,抿了幾口後他才嚐出來有絲梨水的味道,但應該還加了其他東西,暫時沒辦法喝出來。
過了會兒,鬱森動了動腦袋,示意喝夠了,待司宣陽將杯子拿開後,又用手指輕輕勾了勾他。
小男友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低聲問:“怎麼了?”
鬱森輕喘了兩口氣,緩聲道:“你有沒有受傷?我看到你也,也跳下來了。”
提到了那時候,司宣陽的唿吸微微一窒,安靜凝視他半晌,才開口:“當然沒有,我還沒落水,就被掛鍾吸走了。”
在給床上那人描述那刻的情況時,司宣陽按在床頭的手指用力得似乎快要折斷。
他沒有說,當看著麵前這人狠狠地摔進海水裏,而自己還在半空的身體已經被掛鍾開始往上吸的時候,那種以為就要永遠失去愛人的——心髒驟停的恐懼感,是他這輩子都難以忘記的。
同樣難以忘記的,還有醒來後懷裏的人一口口咯血,那些鮮紅的液體在他發(fā)顫的身體上一點一點涼下去時,那種天崩地裂的絕望。
能將他整個人都摧毀。
鬱森沒發(fā)現(xiàn)他的不對勁,聽到否定迴答後輕輕地鬆了口氣:“那就好”
他頓了頓,抬眼看著麵前的人,綿jz整理軟地露出個有些像是撒嬌的笑來,繼續(xù)緩慢地說:“之前醒過來突然想起你也跳下來的時候,我差點把自己嗆死,下次不要這樣了。”
司宣陽的心髒驀然收緊,細密的疼痛像裂紋一樣蔓延——那時候居然是因為在擔心他嗎?
濃烈洶湧的情緒與情感占據(jù)了他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然後默默脹大,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吞噬湮沒。
但他繃著最後的一根弦,在他虛弱蒼白的愛人麵前隱藏住了所有蝕骨銘心的感情,將它們融進血肉,埋進肺腑。
然後彎著腰輕柔地擁住他,沒有壓上一分重量,溫和地說:“可是你最重要。”
他閉上深沉執(zhí)拗的雙眼,仔細感受著懷裏人孱弱的唿吸和存在,又認真地重複一遍:“你是最重要的。”——
這次他們迴來之後,客廳裏的掛鍾已經指向了十點的位置。
但更奇怪的是,掛鍾的周身在某一天的夜晚後,突然出現(xiàn)了無數(shù)條裂縫,像是被摔的,可不管他們怎麼碰,又都不會碎一根木屑下來。
張嬸他們一開始發(fā)現(xiàn)的時候還有些慌神,給司宣陽再三表示並沒有人碰過這看起來貴重無比的東西,生怕被怪罪到自己身上來。
司宣陽他們自然知道沒人能毀壞這玩意兒,最好的解釋就是,他們還有兩格就能讓掛鍾走完一圈,也就是說,再通過一個世界,這掛鍾說不定就能自己四分五裂了。
而他們也就可以再不用經曆那些妖魔鬼怪的異世界。
為此,司楠在論壇上瀏覽了許多帖子,但並沒有看到一個完全擺脫二手產品的人出來說話,或許沒有人完成過,但更大的可能,是完全恢複正常生活後,這些與異世界有關的奇怪物品、奇怪論壇,就再也找不到,也登不上了
時間一天天淌過,鬱森的身體被精細地療養(yǎng)著,稍稍恢複了些體力,已經可以下床走動。
終於脫離了被司宣陽時時刻刻抱來抱去的日子,鬱森簡直是神清氣爽。
但現(xiàn)在已經入冬,外麵氣溫驟降,而他也因為肺上的炎癥斷斷續(xù)續(xù),總是時不時地發(fā)燒,司宣陽便沒有任何理由會讓他出門了。
舒玉卿來探望了好幾次,不知怎的,鬱森總覺得她對自己的態(tài)度出奇的好,簡直好到比對親兒子還好的程度了,不可思議。
她怕鬱森被拘在屋子裏無聊,老是給他安利許多東西,這次還把上迴做的溫泉之旅行程給他看,信誓旦旦地保證等他病好之後,就帶他一起去玩。
鬱森來了興致,等人走後,就黏在司宣陽的身上,念叨著要去泡溫泉。
“阿姨說溫泉水很養(yǎng)人的,我要去”
“她是要你病好了之後去。”司宣陽攬了他一把,將人摟到自己身上。
腰肢還是很軟,一手就能環(huán)住,但整體的重量卻輕了許多,病中最容易掉肉,而且鬱森胃口又不好,不管怎麼仔細養(yǎng)著,還是瘦了一圈。
跟舒玉卿聊了個把小時的天,這會兒嘴唇便有些發(fā)白了,軟綿綿地趴在司宣陽身上,細聲細氣地撒嬌。
司宣陽有些無奈,這人簡直是不會從身體角度去考慮的,以他現(xiàn)在的狀況去泡溫泉,怕是泡上十分鍾就能暈過去,泡上二十分鍾就得被他抱著去急救室了。
但見他這麼無聊,又覺得心疼,左右權衡了一下,商量著說:“要不,就在咱們家浴缸裏泡一會兒,也差不多。”
“”
氣氛詭異地凝滯了幾秒,鬱森才難以置信地低喃一句:“操!你是直男吧司宣陽?這種鬼話也能說。”
泡浴缸跟泡溫泉真的差不多嗎?
騙鬼吧!
司宣陽窘迫地清了清嗓子:“我是不是直男你應該最清楚啊!”
“”
瞎掰扯了幾句,鬱森又沒了力氣,懨懨地靠在人身上,唿吸逐漸變得粗重。
司宣陽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眼底閃過一抹痛色:又開始發(fā)燒了。
頷首示意張嬸將溫度測量器拿過來,他低頭親了親鬱森的眉眼:“是不是又難受了?”
“想睡會兒了”鬱森閉著眼,右手抬起來,胡亂地在司宣陽臉上安撫地摸著,卻沒什麼勁兒,晃了晃就要掉下去,“不要擔心啊。”
司宣陽接住他的手,將那截皓白的腕子放在唇邊輕吻:“安心睡吧,不管什麼時候醒過來,都能第一眼看到我。”
作者有話說:
戀愛的酸臭味啊~謝謝寶寶們的玉佩,等完結之後再讓鬱哥和陽陽去泡溫泉,然後溫泉y,我真是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