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將至,天色漸沉,最後月亮帶來了稀落的星辰,在他們眼中綴上了肆意和青春。
在兩人的追問下,謝陵瑜忍著丟人把事情大概說了一遍,講完之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孟毅幹巴巴的道:“這,這簡直……”
賀蔚也是歎為觀止,脫口而出:“好賤啊!
兩人剛剛到壯誌雄心瞬間沉到穀底,悻悻地半天不說話,心裏琢磨著以後離此人要多遠有多遠,連謝陵瑜都著了道,以他們的段位估計是連骨頭都不剩多少了。
謝陵瑜好笑的看著他們:“怎麼,現在不抄家夥了,去給他點顏色瞧瞧啊!
兩位好兄弟眼觀鼻鼻觀心,望天看地,就是不吱聲,顯然是冷靜下來了。
謝陵瑜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所以,賊船已經上了,接下來,我們也要想想下一步了。”
賀蔚、孟毅對視一眼,收斂了神色。
“好。”
待他們將近期的事情捋上一遍,又互相說了自己的想法和計劃,夜已經很深了。
賀蔚倒還好,孟毅困得睜不開眼睛,後半段完全是在強撐,到底是個直腸子,聽不得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
賀蔚見他那樣,也沒讓他再走迴去了,怕他半路醒神晚上睡不著,孟毅半推半就的就躺倒床榻上,衣服脫到一半人就睡過去了。
謝陵瑜沒忍住就笑出了聲,跟賀蔚對視一眼,兩個人合力把孟毅給扒了,當然沒有扒光,給他留了白色的中衣。
孟毅迷迷糊糊的知道有人扒拉他也不慌,還挺配合的抬胳膊抬腿,瞇著眼睛,嘴裏嘟囔著:“謝啦兄弟,我先……”
“睡吧你! 賀蔚哭笑不得的拿被子給他蓋好,孟毅也不掙紮,舒舒服服的找了個姿勢,賀蔚拍拍他的被子,轉身去送謝陵瑜。
“哥,你說這麼晚了他還會去找你嗎?” 賀蔚猶豫了一下,還是有些擔心。
他迴頭看了看熟睡的孟毅,正想說要不我們仨擠一擠吧,反正也這麼晚了,謝陵瑜卻搖了搖頭:“沒事,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再說了,我有什麼好怕的,弄死我對他有什麼好處?”
謝陵瑜不以為然,都這麼晚了,先不說他有沒有那個耐心,自己輕手輕腳一些他一定聽不見。
賀蔚神色猶豫,覺得他說的挺有道理,最終還是妥協了:“那你自己小心啊! 不要在著他的道了……
這話他沒敢說出口,怕傷他哥自尊心。
一路寂靜無聲,腳踏在地麵上發出輕微的響聲,像是無意間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心裏和四周都是空蕩蕩的,連廚娘養的寶貝老母雞都歇下了,謝陵瑜路過時聽見 “咕咕” 的聲響,這才有了不是一個人的感覺。
他忍不住抿唇一笑,臨近自己的院子,謝陵瑜就那麼一抬頭,遠遠便看見一個修長優雅的身影,那人大搖大擺的把他屋子裏的燈點上了,門一開,光落到外麵,他倒好,搬了把搖椅,悠哉悠哉的往他房門正中央一杵,好不自在,也過於放肆了。
謝陵瑜右眼皮突突的跳,步伐倏地停下了,有種強烈的想轉身就走的感覺,但為時已晚。
那人躺在搖椅上,屈尊似的伸出個手晃了晃,那手修長好看,極其顯眼,他頭都懶得抬一下,用肢體表達了 “我已經看見你了趕緊過來” 的意味。
謝陵瑜深吸一口氣,認命的走過去,悶悶的開口:“青公子,這是何意?”
青公子不但沒有迴答,還耍起了小脾氣:“這麼晚才迴來,做什麼去了?”
瞧瞧這興師問罪的嘴臉,也不知道是誰蹬鼻子上臉,這麼一問倒是他理虧在先了。
謝陵瑜忍住想要上去掀翻他的衝動,咬牙:“青公子管的未免太寬了些,再者說你難道不覺得私闖別人的寢室是一件很無禮的事情嗎?”
青丘玦輕笑一聲,謝陵瑜條件反射想堵住他的嘴,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絕對沒有好話。
果然,青丘玦歎息一聲,狀似悵然道:“男人的心思果然難以捉摸,前些天還親切的喚我‘青寨兄’,今日就是客氣疏離的青公子!
謝陵瑜瞪大眼睛:“???”
我呸,還是我薄情寡義了?
你搞清楚下毒的是你,中毒的是我。
他又眼睜睜的看著青丘玦起身,走進他燈火通明的臥室,又慢悠悠的倚在門邊,還慵懶的打了個哈欠:“你看見了?”
“…… 看見什麼?” 謝陵瑜繃著臉,一頭霧水。
青丘玦勾起笑,像是嘲笑:“我是光明正大的的進出,你沒攔我不就是默認了?”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這是什麼道理?!
“你……!” 謝陵瑜憋的臉色都有些泛紅,如果不是怕暴露自己會武,他此時此刻可能腳已經碾上了對方的臉,能忍到現在屬實是突破極限了。
青丘玦愉悅的看著他被氣紅的臉,滿意的轉身迴到了房裏,還 “善解人意” 的道:“不早了,趕緊進來歇會兒吧!
謝陵瑜隻覺得心髒 “砰砰——” 的跳,又泄氣的跟著進去,反手甩上了門。
謝陵瑜自及冠以來,在外一直都很克製,可以說這是第一次這麼失態,倒是有了幾分當初少年肆意的樣子,鮮活有力。
到了屋裏,謝陵瑜先發製人,隱忍道:“有什麼事快說,已經很晚了。”
青丘玦還有閑心給自己揉了揉手腕,慢悠悠的開口:“這會兒倒是不裝客套了,也知道很晚了?”
謝陵瑜吸氣:“……”
他壓著火坐下,露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今日是謝某失禮,有什麼說吧趕緊。”
青丘玦滿意的點點頭,在謝陵瑜略帶疑惑的眼神中起身:“隔壁住的不自在,有些太冷清了,我瞧思…… 不,謝兄這裏不錯!
謝陵瑜的目光從不可置信漸漸演變為疲憊,但青丘玦一直是個殘忍的人,他笑道:“太晚了,早點休息吧,在下等候多時,這會兒乏了,若謝兄不嫌棄,也可以與我同塌而眠!
說著他也不管別人樂不樂意,自己慢條斯理的解開腰帶,就往床上去了。
謝陵瑜站在那裏,愣了好久,直到裏屋傳來聲音:“謝兄,走的時候關門熄燈,有勞了!
謝陵瑜:“……”
他知道今天是問不出什麼了,這不是明擺著報複他嗎?認命的歎了口氣,揮手滅了燈,關上門,自己疲憊的去了隔壁剛收拾出來的房間。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脾氣能好到這個程度。
而他一走,房裏的青丘玦隻覺得鼻尖縈繞著一股清爽的香味,無言的盯了一會窗幔,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晌,他才將窗幔散下,閉上了眼睛。
似雪天的冷梅,又混著紙上墨香。
怎麼還是和以前一個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