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丞相公務繁忙,不到片刻便起身離去,謝陵瑜目送他離開,愁緒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他靜不下心,隻好執筆練字,待寫滿八張紙,謝陵瑜才勉強沉澱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來到劍架旁,摸出懷中桃木狐貍劍穗,將原先的青玉劍穗解下放到一邊,掛上小狐貍的。
劍鞘是白底黑紋組成一個太極似的墨魚、白魚相吻,劍身刻著一個 “瑜” 字,但這把劍自太子殿下走後,再未出過鞘。
多年未用,卻不曾蒙灰,謝陵瑜伸出手,指尖緩緩撫過劍身,突然眉目一凝,兀自轉身:“誰?”
“小本生意人,來助公子。”
來人笑瞇瞇的,身上穿著粗布衣裳,是他有過兩麵之緣的 “小販”。
隻見小販歎了口氣:“公子莫怪在下來遲了,謝府當真是戒備森嚴,若非今日公子街頭承諾,在下恐怕要費上一番心思。”
謝陵瑜瞇起眼睛,試探到:“狐麵?”
早就聽聞 “戮” 的狐麵是個笑麵虎,吃人不吐骨頭,脾氣古怪,算計這塊拿捏到位。
狐麵無辜的眨眨眼:“公子可不要瞎說,在下清清白白一良家男。”
謝陵瑜透過這人,仿佛看見了那欠打的幕後主使,他皮笑肉不笑:“閣下有事說事,謝府不留閑人。”
狐麵這才慢悠悠的坐下,遞給他一瓶藥丸,撇嘴:“真沒意思…… 不過,你就不好奇重戮為何設宴?”
謝陵瑜兀自拿起劍,擱在桌子上擦拭:“願聞其詳。”
狐麵托腮看他:“潭天寺那禿驢是去了繁鎮,那裏鬧了瘟疫,重戮壓下了消息,如今形勢嚴峻,他卻大舉設宴,你覺得他想做什麼?”
謝陵瑜動作頓住,思索一番:“昭告天下鬧瘟疫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已經想好了對策。”
狐麵點頭:“國師,瘟疫,設宴…… 他倒是有點腦子,隻可惜想的太美了。”
謝陵瑜目光一凝,突兀的站起來,麵若寒霜。
重戮登基三年,如今青城旱災,繁鎮瘟疫,根基本就不穩的他需要拉攏一個紮實的勢力,為國師接風洗塵,說得好聽。
不過是拿天下不穩來當做他拉攏勢力的借口,而最快的方法就是——
“他想立後。” 謝陵瑜眉頭緊皺,咬牙切齒的道。
如今三方大勢力,謝家不用說,是半壁江山,孫家掌管精銳兵權,邢家刑罰審計。而謝家,孫家的嫡係都是獨子,隻有…… 邢家這一代是嫡女。
若他娶了邢雅嫻為後,邢家與謝、孫兩家一向交好,這根本就是在威脅他們!
謝陵瑜臉上染上薄怒:“真卑鄙!”
狐麵見他想明白了,老好人似的拍拍他示意他坐下,指了指桌上的藥丸:“莫慌,這藥丸可致女子假孕,屆時你將它混入食物中給邢家小姐服下。”
謝陵瑜冷靜下來,緊握住那個瓶子,又犯了難:“可雅嫻妹妹的名聲…… 就是不提名聲,她哪來的男人?”
狐麵無言的看著他:“為什麼一定要有男人這茬,就不能是邢小姐深情以付,雲雨一番後執意留下孩子,不願意供出男人嗎?”
謝陵瑜滿臉愁緒,但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方法了,他立即就想寫信,卻被狐麵攔下:“不必寫信,邢府已經得到了消息,隻是近日重戮在邢府四周安插了眼線,邢雅嫻的身邊被送了個侍女,不好將東西送給她。”
謝陵瑜點點頭:“我知道了。”
說著,他將藥瓶收進懷裏,猶豫了一下問到:“若去緣熙樓找人,要如何找。”
狐麵是何等的人精,笑容未變道:“說找雁姑娘作陪,帶足銀兩就行。”
雁姑娘。
謝陵瑜心下了然,看來這算計比他想象的還要早,緣熙樓可能早就不是原來的那個青樓了,可京城權貴都沒有看出來異常。
狐麵並不在意他在想什麼,起身撣了撣衣服,掀起眼皮道:“公子可要為我準備一副好棺材,不出意外明日我便會橫死街頭,屆時記得好好表現。”
謝陵瑜心下一沉。
果然不出青丘玦所料,重戮還是懷疑他,寧可錯殺一千,不願放過一個。
今日 “小販” 進入謝府,他雖不知道謝陵瑜是否有異心,但礙眼的東西除去便好,在宮宴之前,重戮不會允許自己的視線裏出現半粒沙子,所以狐麵小販的身份是用不了了。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青丘玦隻在緣熙樓遠遠跟他打了個照麵,他不是不想來,是來不了。
謝陵瑜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你小心。”
他本是隨口關心,誰料狐麵露出一個見鬼的表情,他詭異的笑了一下,那笑容讓人汗毛倒豎,像是鬼上身一般可怖,反正不像陽間玩意。
狐麵舔了舔牙,陰森森道:“跟我們對上,要小心的永遠是敵人。”
謝陵瑜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退,覺得他確實需要一副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