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江遠青的時間裏,戚逸言什麼也沒幹成——主要是什麼都幹不下去,滿腦子都是早上江遠青那張堪稱豔麗的臉和那場親密無間的吻。
民宿客廳裏配置十分齊全,他原本想打開電視看半個小時綜藝,結果拿起電視遙控剛把電視打開,又覺得電視裏的聲音吵得他心慌,電視打開還沒有一分鍾又被他給關上了。
在關上電視之後,戚逸言拿起手機想刷一下微博打一下遊戲,但是剛把手機拿起來解了鎖,就對著解鎖後的手機桌麵發(fā)了一會兒呆,什麼軟件都懶得打開,結果又把手機鎖屏重新丟迴沙發(fā)上。
他坐在沙發(fā)上閉了一下眼睛,想著閉目養(yǎng)神休息一下,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但是眼睛一閉上就是江遠青泫然欲泣的表情,他的眼睛就沒辦法繼續(xù)閉下去了。
“嘖……”
戚逸言睜開眼睛,身子一歪換了個坐姿,做了沒幾秒鍾又挪了一下屁股再換了一個姿勢,怎麼坐都覺得不得勁,幹脆整個人躺到沙發(fā)上,然而剛躺下又有種自己早上躺在床上被江遠青壓著的既視感,立刻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圍著桌子繞了幾圈,又一屁股坐下。
他的所有行為都沒有邏輯,整個人都很混亂。
原本說好了要再給江遠青半個小時的時間,但現(xiàn)在才過了十分鍾,戚逸言就有點等不下去了,坐都坐得不安生,撓了撓頭發(fā)後又重新站起來圍繞著民宿客廳走了一圈,甚至還把擺在架子上的裝飾品全都拿起來看了一遍,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但都以失敗告終。
他最後還是快步走迴沙發(fā)上坐下,一把撈過手機決定給江遠青發(fā)條消息,結果點開輸入框打了一句“你還好嗎”又刪掉,想了想又重新輸入,不同的文字打了又刪,刪了又打,五分鍾過去了對話框還是一片空白。
在這個抓心撓肺的過程中,他突然跨越了一下時間,感覺自己跟十分鍾之前不停“正在輸入中”但最後什麼都沒發(fā)出來的江遠青心靈同步了。
而且戚逸言覺得奇怪的是,他最開始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心態(tài)還挺平穩(wěn)的,和現(xiàn)在抓心撓肺的狀態(tài)完全不一樣。
比如他自己下樓後問江遠青要不要吃早餐的那條微信就發(fā)得很自然,完全沒有一點猶豫糾結,很隨便就發(fā)出去了,但現(xiàn)在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糾結,連個微信都發(fā)不好了?
估計是隔空受了江遠青的影響。戚逸言看了一眼微信上江遠青的名字,突然想道。
戚逸言毫無心理負擔地給江遠青甩了鍋,再次品味了一下自己現(xiàn)在這種複雜的心情,對江遠青的理解程度突然上升了不少——他現(xiàn)在的心裏這麼亂,江遠青心裏一定比他還要亂,躲在房間裏也是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的下意識反應,所以連微信都不知道該怎麼迴複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導致出現(xiàn)了剛才那種不斷“正在輸入中”的情況,還連帶著把他也給影響了。
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江遠青的喜歡那麼內斂藏得那麼深,一下子在突如其來的親密行為裏暴露了個徹底,換了誰都沒辦法一下子反應過來。
更何況……戚逸言皺了皺眉頭,突然間又想起江遠青之前沒有說完的關於“害怕”的心裏話,心裏莫名一沉,生出了一種不知名的不愉快的心情來——是針對江遠青心裏頭的“害怕”的。
即使還不知道原因和對象,戚逸言卻已經(jīng)感到了惱怒——到底是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才能讓江遠青這樣的人害怕,甚至可能因為這份害怕,從來不敢往前進一步,連喜歡都要仔細藏好呢?
該不會是以前在戀愛裏受過傷害吧?
想到這裏,戚逸言的心裏頭好像被一隻大手攥住,一下子難受得厲害。
他猛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頓時就想不管不顧地上樓把江遠青從房間裏挖出來問個清楚,然而還不等他真的行動,樓上就傳來了開門的聲音,隨後是慢慢吞吞的、聽起來還有點猶豫的腳步聲。
現(xiàn)在三十分鍾還沒到,江遠青提前出來了。
戚逸言一下子就定住了,剛才亂七八糟的想法也隨著腳步聲一起停住,他下意識地抬起頭,一動不動地看著樓梯口,直到江遠青慢悠悠地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江遠青好像已經(jīng)冷靜下來了,不知道是不是洗了臉,還有點濕漉漉的頭發(fā)貼在額頭和臉側,跟被戚逸言壓在床上親得出了汗沁濕了頭發(fā)時有點像。
不,不對,一點也不像。
戚逸言看著一眼也不看他,低著頭下樓的江遠青,迅速否定了自己剛才的想法。
除了嘴角還能看見被戚逸言咬出來的小小的紅紅的豁口以外,江遠青整個人都和平時沒有什麼區(qū)別,眼裏不再有瀲灩的水光,狹長的眼尾也沒有那抹勾人的紅,反而透著股淩厲的味道,紅腫的嘴唇也已經(jīng)恢複了平日裏略微淺淡的顏色。
但如果再細看,江遠青和平時還是有不少的區(qū)別的。
他現(xiàn)在整個人看起來比平時都還要冷淡、還要更難以接近一點,全身上下都散發(fā)出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感。
從這方麵上來看,江遠青根本不像是早上才跟戚逸言那麼親密地接過吻的樣子,因為他好像一眼也不願意看向戚逸言,身上那股子冷氣全奔著戚逸言去的。
但即使江遠青擺出這樣一副誰都不想搭理的高冷的樣子,戚逸言卻還是敏銳地感覺到江遠青好像在難過。
是的,不是不開心,不是在生氣,是很單純地在難過,所以故意擺出這樣一副不讓人接近的樣子,更像是給自己套了一層盔甲,來保護自己。
戚逸言不知道江遠青在難過什麼,他甚至來不及多想,雙腳就已經(jīng)率先動了起來。
在擔心的驅使下,他快步走到了江遠青身邊,靠近之後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了兩秒後隻好幹巴巴地再次問道:“吃早餐嗎?盛英毅他們給我們留了早餐,我準備等你一起吃……”
他一邊說,一邊試圖去捕捉江遠青的雙眼,想看清楚江遠青是真的在難過還是隻是他的錯覺,隻是無論他從那個角度試圖去捕捉江遠青的雙眼,都會被江遠青躲開。
江遠青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看他的眼睛,隻是“嗯”了一聲,徑直拉開椅子坐下了。
戚逸言就這樣被撇到一邊。
之前江遠青也對他有點愛搭不理的樣子,但戚逸言還是第一次覺得這樣尷尬和無力。
他麵對著這樣的場麵,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樣打破他們之前奇怪的氛圍,隻好跟著尷尬地坐下。
民宿的飯桌是一個可以容納許多人的長桌,戚逸言和江遠青分別坐在兩邊,一個坐在桌子的最前端,一個坐在桌子的最後段,在餐桌上拉出一個遙遠而沉默的對角線。
他們無言地各自吃著各自的早餐,一點也看不出來早上親密的模樣。
戚逸言好幾次都想開口說話,結果“你”字的音都還沒發(fā)出來就被他按掉,結果早餐吃完了兩個人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戚逸言滿腦子都在想吃完早餐後該怎麼辦,該跟江遠青說什麼,該不該繼續(xù)約江遠青出去玩,一頓早餐吃得沒滋沒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吃了什麼進肚子裏,因為他一點味道都沒有吃出來。
然而奇怪的是,在這頓氣氛尷尬的早餐吃完之後,江遠青的態(tài)度突然又變了,跟剛下樓的時候完全不一樣,換了一個人似的,甚至還主動問戚逸言道:“你昨晚說要去玩水上項目,我們慢慢走過去?”
戚逸言被江遠青的態(tài)度轉變弄得一愣,呆呆地轉頭看向江遠青,卻在看清楚江遠青的表情後心髒一疼。
江遠青不是慣常的那副平淡的表情,反而嘴角微微勾起,朝著他露出一個笑容,但是戚逸言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笑容。
明明嘴角上揚的弧度剛剛好,出現(xiàn)在這張清冷的臉上合適好看得要命,但是戚逸言就是覺得難受——他總覺得江遠青是在強顏歡笑,甚至讓他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戚逸言下意識地就想皺眉,但想到江遠青可以稱得上敏感的內心,又擔心自己做出那樣的表情會讓江遠青多想,隻好強行控製住自己臉上的表情。
幸好。戚逸言想:幸好我有讀心術,可以看看江遠青在想什麼。
他專注地看向江遠青的雙眼,卻發(fā)現(xiàn)江遠青在他的眼睛望過去時有點畏縮,好像在害怕什麼,那種不安幾乎要從眼睛裏流淌出來,但最後還是沒有躲開他的視線,反而笑著和他對視。
在那個瞬間,戚逸言讀到了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一句話。
在他的腦海裏,江遠青低著頭,長長的頭發(fā)從肩頭垂落,擋住了臉上所有的表情,整個人看起來落寞又動人。
江遠青就保持著這樣的動作,用近乎泣音的聲音說:【這可能是最後了,我要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