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戚逸言起晚了,因為他做了一晚上的夢。
那些亂七八糟的夢都是斷斷續續的,沒什麼劇情,反正全是各種各樣神態動作的江遠青圍著他打轉,有冷漠的、有難過的、有開心的、有親昵的、又不安的,反正全都是戚逸言見到過的江遠青。
原本夢裏看到美人是件特別讓人幸福的事情,要是隻是三四個江遠青,戚逸言還能在夢裏享受一下齊人之福,但是這一下子多過了頭,搞得戚逸言在夢裏浮浮沉沉,反而說不出是幸福還是恐怖。
大概是被這些夢影響了,早上戚逸言被人拍著肩膀叫醒,一睜眼就看見江遠青那張麵無表情的臉時,還以為自己沒有醒,又夢見江遠青了。
他第一個反應是閉上眼睛繼續睡覺,結果才剛合上眼睛,就有又被人拍了拍肩膀。
肩膀被拍的感覺很真實,透過薄薄的睡衣傳過來的溫度也很明顯,不像是在虛幻的夢裏。
“不起嗎?”
還沒迴過神了,戚逸言就聽見了江遠青的聲音。
還是很清楚,真的不像是在做夢。
戚逸言猛地睜開眼睛,燦爛的陽光已經透過窗簾落滿了一整個房間,江遠青站在他的床頭,微微彎著腰拍他的肩膀。
江遠青背著光,臉上的表情有點模糊,隻能隱約看見斜斜紮了起來的馬尾正垂落在肩膀上,發絲都是沾滿了陽光的金色,好像光芒是從他自己身上散發出來似的。
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直到江遠青又喊了他一句,戚逸言才徹底從江遠青的美貌中清醒。
但說是清醒,他整個人的起床氣其實還沒過,又被美顏暴擊了一下,腦子還在發懵,做什麼都遵從第一條件反射,於是他整個人從床上彈起來,剛好撞到了因為擔心他而彎腰想仔細看看的江遠青身上,然後人又重新倒迴床上。
但他自己倒也就算了,他還下意識地伸手死死地扒拉住了床邊的江遠青。
等看清江遠青眼裏的驚訝時,戚逸言心裏頭就閃過了兩個字:完蛋。
然而他不拉也都拉了,時光無法倒流,於是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拽著江遠青,和江遠青一起倒迴了床上。
“砰——”
兩個成年男人一起砸到床上,再柔軟的床都能被他們砸出聲音來,被戚逸言抱著睡了一晚上的抱枕更是從床上彈了起來,昨晚的劇情再次重演,它又“咕嚕咕嚕”地滾向床邊。
但是這次沒有人可以及時伸手把它從即將掉落的邊緣拉迴來了。
抱枕滾到邊緣,無聲地掉到了地板上。
“唔——”
戚逸言已經無暇顧及什麼掉了什麼沒掉了,他睜大了眼睛屏住了唿吸,看著壓在自己上方的江遠青。
向來做什麼都不動聲色的江遠青這迴居然和戚逸言露出了一樣的表情,戚逸言甚至可以在江遠青睜大的雙眼裏看到震驚和迷茫。
不止外表如此,江遠青的內心和戚逸言的內心也異常同步。
他們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在心裏不敢置信地吶喊疑問道:【我們親上了?】
確實是親上了,如果嘴唇貼著嘴唇能叫做親上的話。
戚逸言現在已經形成了下意識去尋找江遠青的雙眼,和對方對視、讀對方內心的習慣了,但還不等他繼續注視著江遠青的雙眼、繼續讀江遠青的反應,江遠青就已經率先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戚逸言隻覺得自己眼前一黑,幾秒鍾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眼睛被江遠青用手掌捂得嚴嚴實實的,隻有一點點光從縫隙裏透出來。
他懵了一個瞬間,下一秒就很快理解了江遠青的行為——無外乎是覺得害羞了,又或者覺得害怕了。
網上一直有關於“對視”的各種各樣的說法,比如相愛的人對視十秒就會接吻,又比如對視的話喜歡的感情就會藏不住,這些都側麵證明了對視的重要性。
江遠青連喜歡都要放在心裏藏著掖著,更何況是在這種親密接觸的情況下呢?
江遠青捂住他的眼睛不跟他對視,實在是太好理解了。
猜到江遠青的想法之後,戚逸言的身體馬上就放鬆了下來,沒有一點想要掙紮躲開江遠青的手、執著地去看江遠青雙眼的想法。
如果是江遠青想要躲開,他願意尊重江遠青的選擇——至少現在來說是這樣。
但是當視覺被剝奪、陷入一片漆黑之後,別的感覺就會變得更靈敏,比如他更加清楚地感知到江遠青手心的觸感,也更加清楚地聞到了江遠青身上的味道。
江遠青應該也是剛起床不久,在這樣的距離之下,戚逸言可以清楚地聞到、分辨出江遠青身上傳來的香味,是民宿裏統一準備的牙膏的薄荷香味,就和他昨晚睡覺之前洗漱用的牙膏香味一樣。
薄荷味的牙膏隨處可見,但是這種大眾又接地氣的香味出現在江遠青身上,居然都多了幾分令人著迷的與眾不同來。
戚逸言隻覺得這種薄荷香氣一下子就從江遠青身上衝到了他的腦袋裏,讓他本就迷糊的腦袋更加渾沌起來,也越發失去了思考能力,隻能按照自己的第一個想法行動。
所以他微微張開嘴巴,舔了一下江遠青的嘴唇。
薄荷的香氣是偏冷的,但是江遠青的嘴唇卻和薄荷的清涼完全不同,不止不涼,還又軟又暖,這種奇怪的衝突就像外在表露出來的高不可攀的江遠青和內心異常柔軟的江遠青一樣,矛盾得令人著迷。
尤其是令戚逸言著迷。
光是舔了一下江遠青的下唇,戚逸言的唿吸就已經亂了,隻是光從聲音上來聽,江遠青的唿吸好像比他還要更亂一些——而更加體現江遠青此刻慌亂的是,江遠青連捂著他眼睛的動作都沒辦法繼續維持了。
在江遠青鬆開手的瞬間,戚逸言的第一反應就是抬眼看向江遠青,江遠青也睜著眼睛直直地看著他,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戚逸言在這時卻讀不到江遠青的內心想法。
還不等他想明白為什麼讀心術突然又派不上用場,戚逸言就察覺到江遠青的嘴唇和他分開了,然後自己臉側的枕頭突然往下陷了一點——是江遠青用手撐在了他的枕頭上,想要借力起來。
戚逸言此刻的所有心思都投注在江遠青的身上,在江遠青動作的同時,之前江遠青那些想跟他靠近又因為不安而小心翼翼跟他保持距離的畫麵通通湧了出來,擠滿了他的腦海。
他的心裏打了個頓,好像被這些畫麵給激到了,又像被鈍刀子劃了兩刀似的,他突然就不想讓江遠青逃開了。
戚逸言的起床氣真的很嚴重而且很特別,做什麼都不去思考,完全隻憑第一直覺,所以他下意識地伸手捏住了江遠青的後頸,跟捏一隻想要從懷裏逃跑的貓一樣,在江遠青愣住的同時抬起下巴,撐著上半身再次迎了上去。
他側著頭親上江遠青的嘴唇,江遠青好像被他嚇到了,整個人都僵住了一動都不敢動,任由戚逸言動作。
戚逸言幹脆扶著江遠青的腰一用力,兩個人頓時上下翻轉,戚逸言換到了江遠青的上邊,親吻江遠青的時候不需要用力撐起自己的上身,動作起來反而更加方便。
他低下頭去,再次親上江遠青的嘴唇,隻是這次不再僅限於唇瓣廝磨,他再次舔了舔江遠青的下唇,力道比剛才的試探要重許多,舌尖靈活地鑽進江遠青的唇縫裏,又撬開對方的牙關,尋覓到江遠青呆呆不動的舌頭。
江遠青嘴裏的薄荷香氣比剛才問道的還要強烈,這股香氣就如同迷幻藥一樣影響著戚逸言,讓他想要汲取更多。
他伏在江遠青的身上,一點點地舔過江遠青的口腔內部,糾纏著江遠青的舌頭吮吸挑弄,安靜的房間裏全是他們接吻時發出的聲音和越來越重的唿吸聲。
戚逸言第一次覺得原來接吻是一件這麼讓人愉悅的事情,僅僅是津液的交換,卻又像是一次短暫的靈魂碰觸,從沒有體會過的愉悅從戚逸言的內心深處炸開,同時也產生了一種嶄新的渴望。
戚逸言可以感覺到江遠青原本還有點畏縮和膽怯,在戚逸言最開始觸及到江遠青的舌尖時,江遠青還試圖往後躲,瑟縮著想躲開戚逸言,但是在戚逸言接連不斷的進犯下,江遠青現在已經毫無顧忌地和戚逸言糾纏在一起,好像心甘情願、毫不保留地把自己展露在戚逸言的麵前,並且把自己的一切都交托給對方。
這也是江遠青對他的、從來沒有說出口說的“喜歡”。
江遠青這種明顯的改變,讓戚逸言心裏產生了一種無可比擬的滿足感和成就感,於是他不自覺地吻得更加用力。
等戚逸言從這樣迷幻的、如同美夢一樣的親密接觸中清醒過來時,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了。
他的心髒“轟隆”作響,一半是刺激的,一半是緊張的。
畢竟他和江遠青什麼都沒有說開,他知道江遠青喜歡他也是因為自己偷偷摸摸地讀了江遠青的內心,實際上江遠青表麵還是那副有點愛搭不理的樣子,更別說將“喜歡”兩個字說出口了。
如果江遠青要追究他這個突然上頭按著對方一頓亂親的行為,戚逸言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剛才親江遠青的時候他膽子大得不行,甚至還因為不肯放開對方而被江遠青咬破了唇角——雖然他被咬了唇角之後親得更激動了,但是現在緩過神來,戚逸言剛才膨脹的膽子一下子就縮了。
他有點不知所措地鬆開了江遠青,乖乖地準備接受江遠青的譴責,結果他垂眸一看,躺在他身下的江遠青哪裏有要譴責他的樣子。
戚逸言又呆住了。
江遠青向來唇色淺淡的嘴唇被他親得紅通通的,甚至因為過度舔咬還有點腫起,原本紮好的頭發早就散開了,如水墨一樣披散在潔白的枕頭上。
他的額頭出了點汗,有發絲黏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情色無邊。
更別提江遠青那雙本身就長得特別而迷人的雙眼了。
大概是因為唿吸不暢,江遠青雙眸內水光瀲灩,眼尾有些發紅,沾著水汽,不知道是滴出來的眼淚還是額前淌下來的汗滴,惑人得要命。
戚逸言唿吸一窒,剛清醒過來的大腦又開始不聽使喚起來,險些又要再次親上去,幸好這迴江遠青動作及時。
江遠青話都沒說一句,沒有看戚逸言一眼,匆匆忙忙地下了床,甚至還在床腳絆了一下,嚇得戚逸言趕緊伸手想去扶。
可是江遠青跟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快速往旁邊一躲,躲開了戚逸言伸過來的手,頭也不迴地往房間外麵跑,然後戚逸言就聽見了接連兩聲的關門聲。
第一道關的是他的房門,第二道關的應該是江遠青房間的房門。
戚逸言看著自己拉了個空的手心,突然握了握拳,有些不知所措。
江遠青徹底躲起來了,在早上和戚逸言接了吻之後。
戚逸言最開始還以為江遠青隻是想要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冷靜一下,他也沒敢去敲江遠青的房門,下樓吃了早餐之後就讓葛思玥和盛英毅兩個人別等他們,自己先去玩,他在樓下等了一個小時才給江遠青發了微信。
但是在他發完微信後又等了半小時,江遠青都沒有迴複他消息——不過戚逸言敢肯定江遠青看到他的消息了。
因為戚逸言在發完消息後壓根就沒有退出對話框,而是一直盯著對話框的畫麵在等,於是也沒有錯過江遠青名字上出現了好幾迴的“正在輸入中”。
他當時還想江遠青怎麼修改措辭都要修改這麼久,結果半小時後還沒有新迴複,就知道江遠青是打定主意不迴複了。
戚逸言有些無奈,又有些後悔自己早上太衝動——但是卻並不後悔自己親吻了江遠青這件事。
接吻就像時情侶之間的例行公事,他談過這麼多場戀愛,不管是單純的唇瓣廝磨還是深吻都經曆過不少,但偏偏沒有任何一個吻會讓他產生像和江遠青接吻時產生的、令人戰栗的愉悅感,也更別提之後的成就感和滿足感了。
這種與眾不同的、唯一的感受讓戚逸言更加清楚地認識到,江遠青果然是不一樣的。
他對江遠青生出了一種自己從來沒有對別人生出過的感情,或許可以稱之為“喜歡”,雖然這種喜歡和江遠青的喜歡還差之甚遠,但起碼他找到了一個動力和目標。
所以戚逸言並不後悔,他隻是想,如果剛才可以慢慢來,不要嚇到江遠青就好了。
想到這裏,戚逸言又收迴了即將往樓上走去的腳步。
再給江遠青半個小時吧,戚逸言想。
江遠青可能是被他的舉動給嚇到了,畢竟之前江遠青就這麼不安,連一點點好感都不敢表露出來,卻突然被他按在床上壓著親了一頓,被嚇到也是正常的。
戚逸言看了一眼時間,心想:再等半個小時,再給江遠青一點冷靜的時間。
就是不知道江遠青現在在幹什麼。
“不知道在幹什麼”的江遠青正在拿著手機看著戚逸言發過去的消息,時不時點開輸入框輸入幾個句號然後刪掉——剛才戚逸言看見的“正在輸入中”就是這樣來的。
他來來迴迴把這套工作做了好幾遍,也絲毫不嫌悶,反而還越做越有興致,來迴幾次後才默念著“多了就沒意思了”,按耐住自己的衝動把手機放到一邊,伸手摸了摸自己還沒消腫的嘴唇。
他用舌頭頂了頂自己的腮幫子,隨後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沒忍住“嘶”了一聲,有點好笑地開口道:“真是隻小狗。”
他在戚逸言的嘴角上咬了一個小口子,戚逸言居然也一點都不吃虧,有樣學樣地給他咬迴來,還真是……可愛得要命。
不過他也沒想到戚逸言會突然親上來,甚至膽子還大到把他壓在身下親,幸虧當時最大的想法就是驚訝,下一秒就立刻反應了過來,不然真的差點當場翻車。
江遠青搖著頭低聲罵了戚逸言一句“莽撞”,臉上卻笑得寵溺,就像想起家裏撒歡鬧騰,給他弄了個措手不及的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