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則鳴很快皺起眉頭,隨即恢複到麵無表情的狀態。沈則麟本來就瘦,這樣瞪人的時候眼睛就顯得格外大,幾乎叫沈則鳴有種恨之入骨的感覺。
不過沈則鳴不在意,隻當沈則麟在發瘋。他走到門口,鑰匙剛插進門鎖,就被沈則麟隔空伸過來的一隻手“啪”地打掉在地。
這下沉則鳴是真的惱了,沉下臉,冷聲道:“有病治病,我家不是你撒潑發瘋的地方!
沈則麟還是要吃人的表情,衝他吼道:“你先把話說清楚,你是不是和祁景琛同居了?”
有那麼幾秒,沈則鳴幾乎想笑出聲,所以他輕笑一聲,玩味道:“跟你有關係麼?”
“怎麼沒有?!”沈則麟一副快炸起來的樣子,“你們到底有沒有同居?”
對門一陣摔打東西的響動,而後老太太穿透力十足的大嗓門就透過門縫在耳邊響起,“大早上的還讓不讓人清淨了?要吵滾外邊吵去!”
沈則鳴掏掏耳朵,撩起眼皮,唇角笑意未斂,看向沈則麟的眼神透著幾分悲憫,譏笑道:“我們不僅同居,而且每晚都要上床,要聽細節麼?”
“套子要最大號,最喜歡的姿勢是後入——”“夠了!”沈則麟整個人氣得發抖,胸膛一下又一下地起伏,“你真他媽不要臉!”
沈則鳴無所謂地笑了下,沒接話。
許是真的氣狠了,沈則麟半天說不出話,目光恨毒地盯了沈則鳴幾秒,扭頭拽起書包怒氣衝衝跑下樓。
沈則鳴立刻斂了笑意,撿起鑰匙開門迴家。
心裏記掛著周驍彭曲的事,沈則鳴沒什麼胃口,隨便吃幾口小吃店帶迴來的餛飩,就迴學校了。
此時正值放學時間,校門口被放學迴家的學生和著急接孩子迴家吃飯的家長圍得水泄不通,沈則鳴在外麵等了一會兒,大約十五分鍾後,校門口空蕩少許,他馬上大步走進去。
周驍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沈則鳴先去學校的保衛科調取當時的監控,監控視頻看不出什麼,前一秒還好好坐在位置上聽課的周驍,不知道彭曲湊過去跟他說了什麼,下一秒就舉凳子砸人。
這時醫院那邊來電話說彭曲醒了,沈則鳴又連忙打車去醫院。
彭曲的病房裏劉主任和周驍母子都在,沈則鳴來之前雙方就聊過一次,大概沒談攏,氣氛有些僵。
彭曲頭上裹著厚厚一層紗布,看起來很虛弱,自沈則鳴進入病房起,他就一直閉著眼,不說不看。
彭曲的媽媽坐在病床邊麵色不虞,周蕙心跟在旁邊賠笑,沈則鳴走過去拍了下周驍的肩膀,又看了看同樣臉色很那看的劉主任。
周驍在牆角梗著脖子站半天了,瞥見沈則鳴,他沒什麼變化,隻是用眼睛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
“不管怎麼說!迸砬鷭寢屨Z氣很差,“你家周驍把我兒子打成這樣,就是他的錯,這沒什麼好商量的!”
周蕙心笑意盈盈,態度卻是不卑不亢,“您說得對,我家周驍打人確實不對,但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先弄清楚當時的情況?”
“那得問你兒子啊。”彭曲媽媽指著躺在病床上的自家兒子,罵道:“我家彭曲傷那麼重,剛醒過來就得被你們逼問,你們還沒有良心了?和著不是你家孩子你不心疼唄!
說著她就開始趕人,“走走走,別影響我家彭曲休息!
話音未落,幾個人就被推搡出來,病房大門“砰”一聲合上。
劉主任愁眉苦臉,偏偏在同為家長的周蕙心麵前不能表現什麼,沈則鳴想了想,對劉主任說:“下午我來吧!
劉主任擺擺手,轉頭衝周蕙心微微笑著說:“家長還是得多做周驍的思想工作,彭曲那邊學校會想辦法。”
周蕙心連忙點頭答應,警告似的瞪一眼周驍,走去旁邊接電話。
身邊沒人,周驍放鬆不少,吊兒郎當地支著兩條腿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沈則鳴也走過去坐下,看著他問道:“還是不想說麼?”
周驍沒有立刻說話,而是有點別扭地打量著沈則鳴,過了會兒有些猶豫地開口道:“沈老師,您和我小爸以前關係怎麼樣。俊
沈則鳴噎了一下,“怎麼突然問這個?”
“就是隨便問問。”周驍說。
沈則鳴腦海裏不由得冒出許多片段,片刻後,垂著眼道:“一般!
“一般是什麼意思?”周驍撓撓頭,“好還是不好。俊
到這兒沈則鳴忽然意識到什麼,扭頭看著周驍,不太確定地問道:“你和彭曲打架是不是因為”斟酌幾秒,他還是沒有直接說出祁景琛的名字,“是不是因為你小爸?”
周驍呆了呆,下意識就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艸!”問完他立刻低下頭不看沈則鳴,“我什麼都沒說!
沈則鳴眼裏露出一點笑意,正要說話,抬眼就見自走廊另一頭快步走來的祁景琛。
他穿一件白大褂,風掀起衣擺,眼鏡鏈條垂在頸側,沈則鳴一時愣住,幾息間人已經走到身前,於是準備和周驍說的話也凝在舌尖。
眼鏡鬆鬆地搭在鼻梁上,祁景琛順手推了兩下,眼睛望向周驍時,眼神微微向下,落在沈則鳴臉上。
可是沈則鳴毫無所覺,魔怔似的盯著祁景琛胸口的名牌走神。
[主任醫師][心理科]“小爸。”周驍不意外祁景琛在這兒,習以為常地叫他一聲,“你下午門診啊。”
“嗯。”祁景琛應一聲,“聊聊你的事!
周驍不樂意了,“你不是還要上班嗎?就不聊了吧!
祁景琛沒有說話,看他一眼,衝走廊盡頭抬抬下巴。
周驍就灰溜溜地站起身。
這時候,沈則鳴終於迴過神來,礙於上午在校醫室的事情,他沒有抬頭正視他,隻用餘光偷瞟了一眼。
而祁景琛同樣沒看他,轉身跟在垂頭喪氣的周驍身後離開。
下午沈則鳴和曆史老師換了課,待在醫院和劉主任一起處理周驍和彭曲的事。
不知道祁景琛跟他說了什麼,周驍下午總算願意配合,但說得含糊其辭,隻是說彭曲侮辱他的家人,氣不過衝動之下動了手。
不過彭曲媽媽不相信,又仗著彭曲是受害者,一心要周驍負全責。
鬧來鬧去最後也沒有結果,隻能商議明天再談。
沈則鳴晚上沒課,但還是照例去班裏轉了一圈,順帶了解事發時的情況。
到家時間已經接近十點,洗過澡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門鈴忽然響了。
沈則鳴朋友很少,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來訪,他沒有馬上去開門,趴在門上的貓眼向外看。
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沈則鳴就謹慎地打開一條門縫。
門一開,就被暴力推開又關上,緊接著渾身酒氣的祁景琛就闖了進來。
他不說話,動作急切地將沈則鳴壓在鞋櫃上,客廳沒開燈,借助外頭幾點微弱的月光照明。
又深又重的鼻息撲麵而來,混著不算難聞的酒氣將他整個人裹住,沈則鳴心跳很快,忍不住偏了偏頭,下一秒就被祁景琛掐著下巴掰迴來。
對視一兩秒,祁景琛的吻印在唇上,不激烈,也不溫柔。
沈則鳴下意識閉上眼睛,眼前無端地出現迴沈家吃飯那晚,祁景琛對他的無視。
那現在又算什麼?
他睜開眼睛,用力推開祁景琛,心裏這樣想,就這麼問了出來:“你現在這麼對我,算什麼?”
黑暗裏,祁景琛停下動作,直勾勾地盯著他,很慢地說:“什麼都不算!
沈則鳴心頭的火倏地滅了,三秒後,又以另一種方式熊熊燃起。
他閉了閉眼,手指緊緊蜷在一起,冷笑道:“既然這樣!
“那我能不能問一問,祁醫生除了我,就找不到人了麼?”
停頓一兩秒,沈則鳴沉聲道:“可是我也不想要你。”
可能有兩分鍾的時間,祁景琛沒有說話,也沒有其他動作,過了會兒,他後退一步,用一種難以描述的、沈則鳴不懂的語氣說:“沈則鳴,我很失望!
門關上,空氣裏殘留的酒氣很快被夜風吹散,沈則鳴站了一會兒,伸出手很輕地碰了下祁景琛吻過的嘴唇,然後慢慢收緊掌心,背靠鞋櫃蹲坐下來。
與此同時,祁景琛垂著眼,在筆記本第一頁寫下“試探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