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岑寂。此時已是九月天氣北方寒冷,風雲女呂瑛與白書生謝遜、秦萼華三人坐待呂化、歐陽磊前來一場激鬥難免,而且,也明知絕非敵手,三人心中都充滿著悲壯情緒,各人危坐,手按長劍,傾耳靜聽室外聲響。
此時,三人雖然不語,但彼此都知道,三人心情是一般的淒苦。
呂瑛惟願能再見青麟哥哥一麵,但聞他與弱水一鳳同來,呂瑛隱隱已覺察到這“弱水一鳳”與青麟哥哥之間的關係,如果真是那樣,也好!呂瑛連最後一絲生存的依戀也沒有了,她可以在交代幫務給青麟之後,從此遁入深山削發為尼,緇衣一襲長伴青燈古佛,任青春在淒涼寂寞的歲月中度過。
萼華呢,三人中她想得最多,她知道,以前她缺少的什麼,現在是獲得了,白書生謝遜確是在愛戀著她,但偏偏是在這個時候,太晚了吧,她已白璧蒙玷,正是“還君明珠雙淚垂”啊,相逢雖不是佳人已屬沙吒利。但萼華卻明知他們絕不能結合,目前的暫時歡樂,隻是悲劇序幕之前的前奏罷了。
何況在目前,立刻就有驚天動地的變化降臨,歐陽磊與呂化來時,也許大仇不能報後,三人中便會有人血染黃沙。萼華心想:“這樣也好,自己不是本來就準備一死嗎?給歐陽磊殺死也是一樣,謝遜最好能夠不死,他雖然會極度悲傷悼念,但日久他終究會淡忘的,這短短的一段日子相處,冒險、奔波,緊張而又溫馨,該會在他的心頭永遠留下一絲記憶吧!”
就讓他留著這樁記憶吧!若是他不明真相最好,華妹妹在他的心目中永遠是蒼白荏弱,怯怯可憐,溫柔而帶著一絲淡淡的憂悒,她死了,如淪凡的仙女被召迴天上,留給白書生的是那美好純潔的印象,雖然會使他痛苦惆悵,但即使這惆悵痛苦,不也是“美好”的一部份嗎?
隻有白書生謝遜他和兩位少女的想法不同,雖是覺得即將來臨的這一戰十分驚險,為雙方實力懸殊感到淒苦,但蝶鏢幫祖宗教訓,使白書生從來不怕艱危。他暗暗摸著懷中的蝶鏢,一支、兩支、三支,這三支銀鏢在他的手中發燙。
他想,等下動手時,他必要使出全力,纏住那名震江湖的童叟歐陽磊,萬萬不敵時,他必將蝶鏢全數發出,毫不猶豫的發出,諒想這童叟功力再高,也絕不會輕易逃脫吧!迴想曆年他與弟弟謝解馳名江湖,銀鏢發出,若到第三支,任你江湖一流高手也絕難幸免。
如果這樣,萼華必定可以放心與呂化周旋,以她的功力必可勝過呂化,殺了呂化之後,最好能與歐陽磊言明一切,使他了解,他是顢頇上了呂化的當。
謝遜不想責怪歐陽磊,他以前並無大錯。這番若知錯了,必會逃得遠遠的,從此遂跡深山,再也沒臉出現在江湖了。
以後,以後怎麼樣呢?
謝遜想到,他可以和萼華同去洛陽看她的父親六指神丐秦木公,兩人真心相愛,什麼也阻擋不了,木公老兒必會含笑頷首,那百結幫的新幫主慕容肖,風聞他是木公內定了的女婿,啊啊!既然萼華芳心已屬自己,諒來他必然也會知難而退吧!
謝遜想入非非,麵露微笑。
夜,仍是極靜,出奇的靜。
歐陽磊與呂化還沒有來,也許是三人太緊張了,也許他們今晚不擬發動。
萼華與謝遜相對看了一眼,彼此送給對方一個溫柔與安慰的微笑。
風雲女呂瑛一瞥在眼,禁不住也為他們鶼鶼鰈鰈的親愛而感到欣慰。畢竟世上還多著快樂幸福的人啊!風聞這位秦姐姐離家出走,而且據說同時失蹤的尚有自己的哥哥呂化,當時,呂瑛曾猜想這位秦姐姐與自己胞兄之間的關係。
現在,她知道是猜錯了!秦姐姐失蹤了許久,從外麵帶了這樣一個如意郎君迴來,啊!是了!當時她必然是不願意嫁給那忠厚誠實的慕容肖,那慕容肖自己也見過,確是比不上麵前這位白書生謝遜大公子哩!
呂瑛想到他們的幸福未來,立刻想到自己淒涼的身世,以後,也許一直會更淒涼、寂寞吧,她不禁心中蕩起悲傷,微微一歎。
雖是輕輕一歎,萼華卻已聽得清楚,見呂瑛比自己還年輕,一付楚楚可憐的小模樣,心中不禁對她頓生憐愛同情。
心想:“此女孤零,純潔可愛,以後,當自己這一場悲劇結束之後,若是她能代替自己,彌補自己白書生謝遜心上創痛,豈不是很好!”
於是,她也禁不住微微一歎。驀地,謝遜搖手示意噤聲,三人頓時緊張。
果然,室外颯然的風聲之中,隱隱約約另有一種不導常的聲音。
那是極微的足音,但卻顯示出來人功力絕高,他本可腳下悄沒一點聲音,但也許是他托大,不屑如此吧!他故意放重腳步聲,使室中人聞聲驚駭。
三人屏息準備,手摸劍柄心情緊張。
忽然,足音停止了,分明是這人已來到室外院中。
一陣死一般的靜寂。
謝遜鬥然跳起,拉開室門,一瞥庭中,那童叟歐陽磊赫然屹立。
呂瑛與萼華齊來門口,驀然間庭中童叟哈哈長笑,抖手發出一條匹練似的東西。
那條匹練在空中矯繞,驀地飛向呂瑛,呂瑛驚叫一聲,走避不及,立被卷住飛起。
萼華、謝遜心膽俱裂,雙雙搶出,歐陽磊轉瞬之間,收迴匹練挾起呂瑛便走。
萼華、謝遜拚命追趕,萼華輕功卓絕,此時心急拚命,立刻縱出,但距離歐陽磊仍有一段距離。
謝遜落在最後,驀地想追趕不上,何不發出蝶鏢,暗罵自己糊塗,伸手一摸。
本想摸出那最厲害的第三支,但隨即想到,呂瑛被他挾持,投鼠忌器,無奈隻好摸出一支小的,心中暗禱,千萬要擊中這童叟才好。
抖手發出,習慣不改,高叫:“看鏢!”
銀鏢煜煜疾飛,轉瞬已上臨童叟歐陽磊身後,但見他霍地轉身,大袖舉起,蝶鏢落入袖中宛如泥牛入海一絲聲息也無。
謝遜又愧又急,奮力追趕。
童叟歐陽磊挾著一人,兀自步履輕便,衣袂飄飄,倏忽已失蹤影。
萼華在前,漸漸也與謝遜脫開了,謝遜連萼華也找不到,心下大急,惟恐萼華又遭毒手,這卻如何是好!
當下各處尋找,一直尋到天亮,仍是毫無蹤影。
天色微明,謝遜奔到官道之上,隻見遠遠雙騎疾馳而來。
到了眼前,謝遜還沒看清,隻覺是一男一女,飛也似的掠過身去。
轉瞬,那兩騎忽又勒馬迴來,馬上那男的大叫:“那不是謝大公子嗎?”
謝遜一見,認得正是托名秦麟的綠弓少主鞏青麟。
轉瞬來到眼前,兩人霍地下馬,青麟介紹著一位絕色少女,正是大名鼎鼎的弱水一鳳。
不待他們詢問,謝遜下馬道:“你們來遲了!”忙將經過情形扼要說出。
青麟說出風雲女呂瑛被擄,心中大急,疾忙偕同弱水一鳳、白書生謝遜展開搜尋。
尋到呂化與歐陽磊所居的客旅附近,忽見秦萼華如飛趕來,叫道:“謝哥哥,謝哥哥!”
白書生心頭一寬,如同落下一塊巨石,還好,她總算沒遇到險,實是不幸中之大幸。
萼華奔到前麵,見到鞏青麟與弱水一鳳,情知這一聲:“謝哥哥!”已被兩人聽見,臉上不由得一紅。
但青麟心中感到快慰,她仍希望萼華能夠忘了那段慘痛的經曆,另外結識少年俠侶開始新的生命。此時見了這種情形,心中覺得極好,麵上不由得浮起一絲微笑。
弱水一鳳親熱地握著萼華的手,叫聲:“秦姐姐!”
謝遜急問:“找著了沒有?”
萼華笑道:“呂瑛沒有危險,她有了更好的遭遇,你們看這個!”懷中取出一張柬貼。
眾人看時,上麵寫道:“餘留此柬貼,臨書之前,心中愧悔莫名,餘敬向蝶鏢傳人謝大公子及百結秦幫主令嬡萼華小姐致歉,餘竊願兩位暫息雷霆,容此一昏庸老朽,得以瀝述痛心愧悔之意,則幸甚是幸甚!”
“餘,童叟歐陽磊,五十年前因一念之差陷身火窟,幸逃活命之後,麵目糜爛,身中火毒,奄奄待斃,幸賴我至友相救,當時缺一藥引,吾友高義,竟然殺女剖心,冀活我命,我命雖活,然大錯已鑄成矣!”
“彼時,餘方在昏迷之中,何能阻擋,事後江湖俠義不諒,餘遂為我武林中人不齒,餘愧悔之餘,顧思已無法使死者複生,本欲自刎以謝,但願念老友父女舍身相救,其意即希望能茍活性命也,設若餘自刎而死,則負彼父女更多,餘憑此一念,無以自解,隱居荒山,不履塵世,奄念時光荏苒,已有五十年矣!”
“近來忽生奇想,竊念餘年過百歲,去日已多,來日漸少,漸漸奄然物化,與草木同腐矣,以餘滿身罪孽,一片傷心,若得早日解脫,固屬大幸,然餘一生絕技,後繼無人,殊屬可惜。”
“因此一念,餘得已重入江湖,跡覓良材,欲尋資質心地俱佳者,傾囊相授絕技,使其馳奔江湖抑強扶弱,成為武林奇葩,為武術放一異采也,如此則歐陽磊已死,猶有另一歐陽磊存在於世,多行俠義,或能為罪惡多多之老歐陽磊作一補贖也。”
“然則,彼蒼天者,何其如此苛待於我,惡運播弄,幾使我又鑄成大錯,城子堡長城附近,見一少年,身負重傷,餘一時憐而救之,此人骨格清奇,稟賦極佳,以假名誑餘,謂為姓華名旅,係百結幫眾,受命偵伺血吻狼行動,不料被血吻狼識破追蹤,幸賴謝家二公子援手,謝二公子不幸身死,華旅誤中蝶鏢,逃匿來此。”
“嗟乎,餘實一顢頇已極之老朽,當時竟信其巧言,為之療傷,帶迴西澱湖畔,反遇血吻狼,巧得仙露明珠,治愈鏢傷,此子伶俐,餘已入其殼中,正擬傳授武術,收其為徒矣。”
“目前謝大公子偕萼華姑娘來探,此子誣指為血吻狼部下來人,餘竟一時不察,出手驚退兩位,天幸尚未使兩位受傷,否則餘老朽大罪,更不可逭矣。”
“賊子知餘五十年來未涉江湖,可欺以方,言及魚服、百結兩幫,竟誑言魚服幫主風雲翁被親女所殺,刻下呂瑛已繼任幫主,懇餘仗義除奸,餘受其蠱惑,不明真像,竟偕同來此查究。”
“今夜,餘以匹練擄走呂瑛姑娘,本無意殺害,奈餘五十年前,歸隱之時,已誓言今後絕不殺人,正擬帶迴細究,而大公子與萼華姑娘追來,謝公子發鏢之後,鏢落餘袖,實屬大幸。”
“歸時,袖中檢視得鏢,赫然鏢作蝶形,餘知蝴蝶鏢一派名重江湖,多行俠義,斷無匪類,蝶鏢金、銀、銅三等區分,銀鏢發者為現任掌門無擬。”
“然而餘竟與蝶鏢世炎為敵耶?此間大有蹊蹺,急急救醒呂瑛姑娘,詢問詳情”。
“呂瑛姑娘盡舉事實以告,餘冷汗涔涔下矣!天乎,餘竟顢頇至此,受此殺父叛幫賊子呂化蠱惑,幸賴及時發覺,大錯尚未鑄成,餘當設法急作善後也。”
“呂化狡黠,多行不義,可惡已極,理應誅戮,其奈餘已誓言,不得殺人,所幸尚未授技此子,合謝大公子與萼華姑娘兩人之力,足可除去此獠,可請代餘執法,為世除惡。”
“呂瑛姑娘,餘故人風雲翁之女,容顏酷肖昔年為我剖心而死之郝蕓蕓,餘心憐愛,今日相遇,豈天緣使之耶,頃已征得同意,由餘收為螟蛉義女,即日隨歸迴西澱,吾盡以一身技藝相授,異日呂瑛女或可重振魚服幫聲威也。”
“聞綠弓後人鞏青麟及斷魂槍劉家長女弱水一鳳姑娘趕來,瑛女勸餘稍待,與諸君見麵,但餘心愧悔,無顏見後起群英,溫玉自龕與仙露明珠敬留贈謝大俠與萼華姑娘,餘即攜瑛女離此,此後不擬再履塵世,袂別珍重,敬候諸君安好,童叟歐陽磊留字。”
眾人閱畢,嗟歎不已。呂瑛因禍得福,竟得一代大俠收為衣缽傳人,幸何如之?大家都為她高興,青麟心中尤覺快樂非常。
萼華取出溫玉白龕及仙露明珠,她知道這是青麟的東西,主張還給青麟,而青麟卻說歐陽磊留言,指明相贈萼華、謝遜,堅持不受。
謝遜再三推辭,弱水一鳳也在旁示意,青麟方才道謝了。
正準備去找風雲兒呂化,忽見有大隊人馬馳來,一看卻是魚服幫眾。
為首四人,青麟識得,是魚服幫四位堂主姚元培、鐵簫仙倪亮等四人。當年魚服七堂主,如今僅餘四人,見了青麟,仍以幫中參見幫主大禮上前參竭。
原來今晨侍女發現風雲女呂瑛失蹤,加上夜間又微聞驚動,急報首席堂主魚目姚元培定奪,姚元培先在魚服總舵尋找,找不到時,隻得集合全幫人馬分頭尋覓風雲女呂瑛。
青麟告知呂瑛消息,姚元培等人都驚訝不已。
當下,魚服幫四位堂主商議了一陣,公推姚元培向青麟進言,風雲女呂瑛學藝西澱,短期不能迴來,魚服幫不可一日無主,幫眾全體擬請鞏公子遵照昔日老幫主金匱遺命,迴返總舵就任幫主。
青麟想起,自己諸事待理,綠弓舊部尚在太湖等候,此間事了之後即須趕迴江南,糾合俠義掃蕩血吻狼巢穴,大會天下俠義英豪,重振昔年七派聲威。以後,他尚須完成天涯孤俠的遺命,跡覓其他五粒明珠返迴溫玉白龕。
如此重任,必須東奔西跑,費時許久方能告成,若在此時作了幫主,休想能動得分毫。
當下極口謙謝,謝遜不解,誤以為他是客氣,想到大丈夫臨危受命,為何要作此姿態?心下不明,反倒幫著姚元培等人來勸青麟。惟有弱水一鳳深深了解青麟有不得己的苦衷,當下在旁婉言解說,始獲魚服幫四堂主了解,知道困難屬實,不敢勉強。
當下商定,在風雲女呂瑛未迴以前,幫務統由魚目堂主姚元培暫攝。
目前最重要之事,乃是搜查風雲兒呂化蹤跡,不知他是否仍藏匿在這開封城中。當下姚元培建議,請青麟等四人迴返魚服總舵暫息。魚服幫在開封勢大,吩咐下去,稍停即可有迴報。
青麟、弱水一鳳、萼華、謝遜四人迴轉魚服總舵,青麟想起昔年在此,曾與風雲師叔、呂瑛盤桓,那風雲師叔的豪放,及他待自己的一片真摯情意,都使青麟難以忘懷。
還有那風雲女呂瑛,溫柔嫻靜,對自己極好,昔年曾在這花園之中相遇,當時她宮裝綽約,軟語如珠,自己第一次開始發覺,她竟是這樣的美麗。
記當年策馬西行,心中曾經暗暗立誓,異日必定重迴開封,協助呂瑛振興魚服一幫,庶幾不負風雲師叔對自己的殷殷重托厚望。
而且,當時也曾想到,瑛妹溫柔可愛,對自己情意殷殷,自己若是大仇得報返迴開封,隻要自己首肯,瑛妹斷無不願結婚之理,兩人斷守在此古城,協助整頓魚服,豈不是人間佳話。
可是,而今重來舊地,池閣依舊,人事全非。
風雲師叔墓木已拱,青麟偕同謝遜、萼華、弱水一鳳前往致祭。九月天氣,涼風淒然,四人與陪祭的姚元培肅立墳前,心中均各愴然。
青麟想起風雲師叔待自己的諸般好處,禁不住心中悲悼傷痛,兩行熱淚紛紛拋下。
跪倒墳前暗暗禱祝:自愧未能完成師叔遺命,伏惟師叔英靈垂宥,瑛妹遠行學藝,惟望英靈垂偌,早早平安學成,返迴開封,重振魚服聲威。
與祭諸人見青麟情切,俱都為之感動。弱水一鳳與萼華為他觸動了自己的悲苦,忍不住珠淚紛拋,謝遜眼眶潤濕,微微歎息。
祭畢,迴轉魚服總舵,青麟兀自十分抑鬱,自然一身情孽,眼前的未婚妻丹鳳,與在江南盼歸的懺娘,以後正不知如何了結,當然,是絕無與瑛妹結婚的可能了,但不知她以後是否能找到如意郎君。心中盤算,當世七派之中,梅劍繼承人方世泰已經承受母親一劍梅遺命,日後將與輕紅、姹紫兩女完婚。蝶鏢幫碩果僅存的白書生謝遜,目前看來似乎與秦萼華甚好,那麼,就隻有隴西諸葛先生之子諸葛政了,也許他尚可配得呂瑛妹。
隨即又想起那嬌小可人的諸葛燕來,青麟心中不禁又是一陣悵惘之情浮起。
近午時分,魚服幫探明消息,說是風雲兒呂化已經出城走了,方向西南。
萼華大驚,叫道:“這廝必是去洛陽了!”
眾人心情緊張,知道萬萬耽誤不得,紛紛上馬,奮力追趕。
四人中以萼華心中最急,懸念老父安危,一騎當先疾馳。
漸漸,她覺得馬行不如輕功快捷,告訴青麟與弱水一鳳,表示自己要憑依輕功先行一步。
青麟、弱水一鳳知道她仗恃風雷真經奧秘,輕功不凡,但長途跋涉,不知她是否能夠支持?
萼華答道自有把握,一瞥謝遜,謝遜會意,立刻表示願意與她同行。
青麟、弱水一鳳兩人會意一笑,當下四人分作兩批,萼華急急挽起謝遜,使展風雷真經秘傳輕功,疾馳絕塵先行。
一路上,謝遜可聽到她心中“怦怦”急跳,知道她心懸家人,十分著急,不斷出言安慰。
這番,萼華使出全力追趕,迥非自西澱趕往汴都可比。白書生隻覺得耳畔“唿唿”風生,快得令人心驚膽戰。
兩人也不顧道上行人驚奇,一路上風掣電閃一般,在道上掠起一道塵土,翻翻滾滾。道上行人甚至都沒看清楚,兩人即已掠過身邊,消失在前途。奔馳了整整一天一夜。兀自沒見風雲兒呂化。據魚服幫眾報告,那呂化也不過是在清晨出發的,距離不過半日,饒是他再快,也絕不會追趕不上的,這事倒是奇了。
又追了一陣,到了次日黃昏時分,古道上行人稀少,前麵,影影綽綽,有一人正在以絕頂輕功疾馳趕路。
看到那背影,兩人心頭不禁一鬆,暗道一聲:“慚愧”正是風雲兒呂化。
萼華但覺心頭熱血翻湧“怦怦”可聞,明明知道,立刻就可追上呂化與他一拚,但不知怎地,萼華心頭忽然蕩起了一絲奇異的感覺。
那是在決鬥之後的事啊,萼華定有把握可以殺死呂化,但在殺了這廝之後,自己若照預定的計劃,就得以極迅速的手法自刎而死,長謝塵世。
她曾想過,自刎之時,動手要快,免得謝遜在旁出手施救,弄得半死不活,更是難過。
爹爹、親娘、慕容兄,以及百結幫眾,所有認識的人,和麵前這一位多情的謝公子,都要別了,永遠的別了!
萼華眼看即將趕上,驀然心頭一怯,膝頭發軟,“咚”的一聲,跌倒在地。
白書生謝遜大驚,疾忙抱著她道:“華妹,你怎樣了?你怎樣了?”
萼華麵色蒼白,汗珠點點滴下,抬頭看看呂化,他已行出十餘丈遠,叫道:“謝哥哥,快別管我,快去截住他!快!”
白書生尚在猶豫,萼華厲聲大喝:“快去,遲了就來不及了!”
謝遜怦然一驚,托地跳起,叫道:“華妹保重,愚兄定要拚死一戰,殺死這廝!”
萼華掙紮著道:“不!謝哥哥,你隻要截住他,等我來親自下手,我已發誓,誓必取他性命!”
謝遜答應,猛吸一口真氣急步追上。
呂化輕功不凡,眼看不及,謝遜追了一陣,在後厲聲大叫道:“呂化,停步!”
呂化迴頭,昏暮中看見謝遜一人追來,便迴身立定,笑道:“怎麼啦?隻有你謝大少爺一個人追來嗎?”好似全然不懼,全沒把謝遜放在眼內。
謝遜伸手摸鏢,暗想此番絕不能再容他逃脫,摸出的是最大的一支銀鏢。
見呂化站定,心下稍慰,急急趕上,在兩人相距丈餘的地方停下。
呂化殺機陡起,出言激道:“大公子呀!我看你就靠那支勞什子蝶鏢,你緊緊捏著它幹嘛!害怕嗎?”
謝遜一氣,猛地想起,千萬不要中了這廝詭計,仍然握著蝶鏢,喝道:“呂化,這是第三支銀鏢,你隻要動一動,我就發出。”
呂化笑道:“哈,不許我動,是要我等誰嗎?”向後一望,輕薄地道:“哈,多謝你了,原來是要我等我的娘子,你看她不是來了嗎?”
果然風聲飆然,秦萼華已經隨後趕上。
她一到,呂化大肆輕薄,笑道:“娘子,你找我,敢情是我們好久不曾親熱了,好極,我們且找個隱蔽的地方樂上一樂!”
頓了一頓,揶揄著向謝遜道:“這是你帶來的小廝嗎?傻裏傻氣的,吩咐他在這裏等著吧!”秦萼華暈生蓮臉,嬌軀大大搖晃。
謝遜心中惱怒氣忿已極,奇怪的是,她為什麼還不動手?
按捺不住,喝道:“惡賊,快些過來納命!”躍後一步,凝神等待。
風雲兒呂化睥睨一眼,神然之間,對謝遜充滿了不屑,白書生哪能忍得住,作勢便欲撲上。
但秦萼華卻伸手攔住,就在謝遜一愕之間,她的聲音低得幾乎隻有她自己方能聽得真切:“謝公子,不敢有勞,這事須由我自己與他了斷!”
呂化倏地粗獷大笑,揶揄著謝遜道:“傻小子,我們夫妻間的事,你也想管嗎?還不快乖乖地滾開去!”
白書生氣得胸臆欲裂,但見萼華伸出的一隻纖手,微微發抖,心下立刻湧起萬般憐愛,柔聲問道:“華妹,你還好嗎?”
萼華答道:“我還好,你去吧,這裏的事我自會料理,你不要管!”
風雲兒呂化又在那方大聲嚷嚷,叫道:“喂?姓謝的,放著我呂化沒死,卻不能做開眼烏龜哩,什麼華妹華妹的,憑你也配稱我的老婆為妹,識相的快些給我滾,免得老子生氣動手!”
白書生摸鏢在手,對著呂化便要施放,習慣不改,先行警告:“呂化,看鏢!”
呂化沒動,萼華卻趕緊揚起手來示意停止,由於她擋在中間,迫得謝遜隻好硬生生收迴勢子。
風雲兒呂化看得清楚,粗聲笑道:“如何!傻小子,我不騙你吧,我們是夫妻,一夜夫妻百日恩呀!她怎肯忍心要我死,你小子別生歪心,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簡直是做你娘的清秋大夢,哼!”
謝遜係出名門,口舌上則是不會使用這些骯髒刻薄的罵人話,他方要揚手發鏢,但倏地萼華在黑暗之中欺來身邊,伸手自他手上奪下了蝶鏢。
白書生這一氣,可真是氣得傷了心,話也不說,扭頭便走。
身後還聽到呂化笑道:“傻小子,走了嗎?好好的滾吧!老子不送你,我們夫妻倆分開得太久了,今晚是小別勝新婚哩!娘子,你說是不是?”
跟著還聽到他唱起淫詞浪曲:“我與你行來這枝花兒下,柔草豐茂可為床榻,我與你把羅帶兒分,香囊兒解……嘿嘿,鴛鴦交頸,且赴陽臺耍!”
白書生謝遜心中又氣又恨,仿佛那秦萼華真個如他所說,是與他有關似的,任憑呂化如此猖狂,她不動手也不還嘴。
謝遜忍不住迴頭看時,黑夜中分明瞥見,呂化與萼華勾肩搭背,正往那官道旁山坳裏走去,這一氣,幾乎氣炸了謝遜的胸膛。
原來她竟是如此的沒廉恥,敢情她與這殺父叛幫的賊子有一手,昔日兩人相偕離開北邙山百結幫總舵之時,她已成了呂化的姘婦,後來或許是呂化喜新厭舊拋棄了她,是以她心生怨恨,追蹤著要他的命。但在見了麵後,又忍不住舊情複熾,乖乖地順服呂化,反而戀奸情熱,阻止自己出手。
也許剛才自己若與呂化動手,說不定她還會幫著對方來夾攻自己哩!
她這一向對自己的情意,原來都是虛情假意的欺騙,隻是得不到呂化,拿自己來填缺,慰情聊勝於無罷了。
心中一陣失望灰心,感到在萬分悵惘之餘,還有一些憤懣,仿佛是蒙受了極大屈辱似的,自己純潔的愛心,竟然一時不察,貿然貢獻於這樣一個淫蕩無恥,失節事賊的女子。
立刻有無限悔恨湧起,使他加速腳步,一心想快快離開,離開這些醜惡的淫邪。
但立刻記起了親弟的大仇,仇人在即,豈能放過,難道自己竟為了這淫婦而顧忌著不願傷她的心,不去取呂化的性命嗎?
不!飄蕩數月所為何事?為的即是要跡覓仇人,今番既然遇見,斷斷不能放過,即使他兩人全力,自己也要舍命一拚,縱然身死荒山,也在所不惜。
青麟與弱水一鳳尚未到來,謝遜獨自一人,折迴到原處,找到呂化與萼華轉入的岔道,追蹤入內,要殺風雲兒呂化。山徑曲折,謝遜的步子極其緩慢,他在想這一對狗男女若是正在顛鸞倒鳳,若被自己撞見,也許恬不知恥,毫無所謂,但自己俠義中人,見了這等醜事,叫自己如何難堪。
如果那樣,就把他們一齊殺死算了,白書生在暗暗心中決定。
但萼華那幽怨麵色浮現在眼前,她的麵貌,顯示她清白無辜、善良正直,但她的行為為何與她的麵貌全然不能一致?
她竟是如此地令人失望,如果真的撞著這番醜事,結果應該如何呢?謝遜猶豫不能作出決定。
忽然,他聽到山坳間傳出一聲淒厲的慘吼。
這一聲,將他的沉思驚醒,不暇思索,知道山坳間定然發生了不平常的事,連忙拔足飛奔趕去。轉過一彎,朦朧中可見,一片草地之上橫臥著兩人。
正是呂化與萼華,萼華發覺有了來人,倏地拔出呂化胸前匕首向自己胸前疾刺。謝遜心驚膽裂,救援不及,和身猛撲,先行發掌“唿”的一聲,已是不及,僅將她的手腕略略撞斜,刃鋒插入左胸,萼華仰天倒下,胸前鮮血噴出。
白書生疾忙抱起萼華,見她奄奄一息,天寒地凍,怕她身體僵硬,血脈不流,急急拾起樹枝,生起火來,為她止血施救。
她微弱地道:“哥哥……你不怪我吧?”
呂化已死在她身邊,一切證實,謝遜心中但有無盡的愧疚與愛憐,聞言急急答道:“不!華妹,我知道了,你不用說,我已經知道了一切,我絕不怪你!”
萼華滿足的臉上呈出安詳與慰藉,火光中可見,她是如此的純潔美麗。
白書生淚流滿麵,叫道:“華妹,你等著,支持一點,仙露明珠在鞏青麟身邊,等他們一到,傷勢即可有救!”
萼華十分軟弱,斷續道:“不……不行了……哥……哥哥,我不死……也不配侍候……你……決心……一死!”
謝遜大急,連道:“不,不,華妹,你錯了,過去的不是你錯,我……實是深愛著你的,我們以後會幸福快樂的,華妹,你答應我,答應為我支持……等青麟他們來到。”
他在火上猛加柴枝,估計青麟等道旁經過時,必能望見火光趕來。
他幾乎不敢去望萼華的胸前,那匕首插得那樣深,他不敢去拔,知道一拔,她就會氣絕,抱著她在懷中,隻覺得那流下的血液漸漸浸濕了自己的衣服。
謝遜心中充滿了悲愴,呆呆地望著萼華,連連唿喚:“華妹,支持著,為了愚兄。為了我們的將來,你……你得答應我,不能,不能死……”
萼華雖然僅餘一線靈,但她聽到了謝遜悲傷唿喚之後,兀自不能無動於衷,竟然微微點頭。白書生又燃起希望,暗暗祈禱,鞏青麟啊,你快些來吧!
但寒夜岑寂,青麟與弱水一鳳仍是沒有趕來,他們來得這樣遲,使謝遜心中悔恨、後悔,不該將仙露明珠交與青麟。
萼華忍死等待,終於漸漸不支,那微啟的雙目重又閻上。謝遜再度唿喚,她已不能言語,僅能微微搖頭,表示將絕望。
這時,她的臉上有一絲寂寞惆悵的笑容浮起,隨即在謝遜熱烈的唿喚中,她的臉上又綻開了滿足而幸福的笑容。
似乎她那無限的淒涼、憤恨,辛酸,都被謝遜的唿喚驅散了,如今她能有的,隻是得到了謝遜的諒解之後的快樂與欣慰,以及她在離去塵世之前,惟一有的一絲謄戀之情。
謝遜不輕易流淚,但此時他委實是太傷心了,他雖沒有嚎啕,但眼淚卻如斷線珍珠一般地簌簌落下。
半晌,絕望與悲傷填滿了他的心胸,他漸漸昏了過去。
醒來時,覺得身邊響起了人聲,天色已經微明,有人在喂他泉水。
微微睜開眼,知道是鞏青麟與弱水一鳳終於趕來了,弱水一鳳似乎在暗暗飲泣,鞏青麟正在自己身旁照料著自己。
白書生醒來後的第一個意念便是他心愛的人究竟如何了?
弱水一鳳嚶泣的聲音入耳,使他想到不好的兆頭,努力睜眼一瞥,身邊不遠之處,一女仰臥,麵部已被一塊白綾蒙起。
白書生謝遜心弦陡然往下一沉,但覺得有無限的失望憤懣湧起,老天待我竟是如此不公,青麟兩人畢竟還是遲來了一步,救援不及,而任那死亡之神的魔爪,奪取了萼華的生命。青麟在他身邊引疚自責,道:“都怪我們來遲了一步,雖然趁她肢體未僵,急用仙露明珠治愈了傷口,但萼華小姐已經氣絕,迴生無術……”
謝遜無語向天,心中落寞已極。
青麟與弱水一鳳商議,此處雖離洛陽不遠,萼華的遺體應當還到百結幫總舵去。還有風雲兒呂化,他雖一生為惡,但究為風雲翁呂佶師叔的骨血,不宜使他暴屍荒山,應當送還魚服,由魚服幫來埋葬才是。
當下由青麟去附近城鎮雇車,雇來之時,將兩人遺體分別裝入買來的棺木之中,匆匆成殮抬入車內,準備啟程。
瞧白書生謝遜一付失魂落魄的樣子,青麟與弱水一鳳極力安慰,弱水一鳳探懷取出一卷血跡班班的冊子遞與謝遜,道:“這是從秦姐姐懷中取出來的,便是那本風雷真經了,公子好生收藏,也做個紀念!”
謝遜無言接過,摩挲著這小小的一本絹冊,無言而悲。
騾車快要啟程了,青麟與丹鳳再三相勸,勸他莫忘自身所負責任,兄弟謝解已死,他已是蝶鏢幫的唯一傳人,若是不好好保重身體,令謝老達官心中不安,卻不是有點虧人子之道,大大的不對。
白書生道:“多謝兩位,華妹死後,我心灰意懶,這番歸心似箭,隻想早一點趕迴九華山家中,洛陽我不去了,我可以順道送風雲兒呂化的遺體先迴開封,然後再南下,華妹窀穸營成之時,敬煩兩位代在墓前致意!”
青麟兩人心想,這樣也好,省得他去洛陽,眼看萼華下葬又難免惹起一場悲傷,早點迴到九華山家裏,有家庭溫暖。也許他這傷痛能漸漸淡忘,心靈的創傷能夠恢複。當下表示讚成,白書生將“風雷真經”遞給青麟,淒然道:“呂化雖死,血吻狼仍在,以他的功力估計要想勝過血吻狼談何容易,青麟兄振興綠弓,以後聯絡俠義共申討伐,除滅血吻狼,非你們兩位莫屬,敬以這秘籍相贈,助兩位早日成功!”
青麟與弱水一鳳哪裏肯受,但謝遜一再表示,他自己心灰意冷,此次返迴九華奉養堂上,短期內不想再行走江湖。而血吻狼氣焰正盛,當世能有絕對把握,可能隻有那童叟歐陽磊,但他的武功傳自丐天子,這本風雷真經中的武功,丐天子尚未全部精熟,若是精研此書,短期必當有成,以之擊滅血吻狼必是綽綽有餘。
估計血吻狼不久即將發動並吞行動,江湖浩劫難免,鼓勵青麟與弱水一鳳不必拘泥客套,應當收下這本奇書帶迴江南,精研武功,防備血吻狼蠢動。
青麟被他以大義相勉,不敢不受,鄭重接過收起。
白書生謝遜舉手作別,帶著風雲兒呂化遺體,揮鞭疾馳向東行去。
青麟與弱水一鳳心懷愴然,趕著騾車逕向古都洛陽進發。
快到洛陽時,便可發現百結幫眾,兩人架車向北邙山行來,一路上百結幫幫眾或隱或現,顯示他們防守異常嚴密。
弱水一鳳道:“哥哥,我猜百結幫總舵已得消息,不久便會有人來迎。”
青麟不以為然,行了一陣,弱水一鳳纖指指處,前有百十餘騎馬來迎。
為首的一人,正是睽違已久的百結幫少幫主慕容肖,慕容肖遠遠叫道:“青麟弟,你真想煞愚兄了!”
青麟連忙揮鞭迎上,待得近前,兩人齊齊跳下馬來,快活地擁抱在一起。
慕容肖比以前更黑更瘦了,但精神倒是奕奕,見青麟與前時相較,英姿挺拔大大不同,心中高興地道:“賢弟,你怎地一去許久,音信毫無,使人懸念?”
一瞥車上的弱水一鳳,笑道:“賢弟,你還沒替愚兄介紹哩!”
青麟連道:“該死,我一高興倒忘了這事!”忙為兩人介紹,弱水一鳳深深襝衽。
慕容肖聞說是鼎鼎大名的弱水一鳳,又見他倆雙雙對對的情形,心下早料到八分,一拍青麟肩頭,笑道:“有你的,賢弟,哈哈,真是不錯,不錯!”
跟著又壓低聲音問道:“喜事辦過了不曾?我是不是該改口稱弟妹了呢?”青麟玉般的俊臉上倏地一紅,顧左右而言他,問道:“老伯這一向可好?”
慕容肖麵色倏地黯下,道:“咳!他老人家一直臥病在床,我們為了血吻狼這廝野心,這半年來簡直寢食難安,估計目前,若是他們傾巢來犯,我們確實不是對手,師尊他老人家憂心忡忡,病體時好時壞,纏綿床榻始終不見起色。”
又道:“他老人家時常在念著你,這番見你迴來,或許他一高興,病體也許就快好一半哩!”
忽地驚覺大夥兒都站在路上說話,慌忙請青麟與丹鳳上車,自己乘馬傍車而行,續向北邙山翠雲峰進發。
行了一陣,青麟暗想,六指神丐既然染病在床,那麼萼華的死訊最好不要提出,以免刺激這位病中老人,心想莫若先告知慕容肖,瞞著秦木公辦好萼華的喪事。
正想說出一切,慕容肖道:“愚兄近日常想把萼華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