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霄舉著燈向後退了一步,並把身邊的兩人一同向後扯,說道:“先別靠近他,萬一他是個 boss 呢。”
“不用擔心,我沒有惡意。”少年鬼魂聽懂了薑霄的話,向三人鞠躬,並說道,“想必三位已經見過我的朋友們了。”
“你說的朋友,不會是指我們剛才遇到的那兩隻……”穀茜想了想,鏡子裏的男孩和女孩應該算兩個人,於是改口道,““那三隻鬼吧。”
“是的。謝謝三位給了我的朋友們解脫。”不知是不是錯覺,淮棲總覺得少年魂魄在盯著自己看,少年背著手,說,“那位女士曾是教我識字的老師,兩個孩子是一對兄妹,從前總是纏在我的左右,他們都是溫和善良的好人。後來她們去世,生前的恐懼與絕望被充沛的魂火滋養成形。我想,如果他們有意識,一定不想以這種陰怖和淒厲的怨靈形體存在於世的。”
“你又是誰?”淮棲望進他清澈的眼睛,出聲問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呢。”
少年說:“因為你們是第一批找到並解決‘極陰’‘雙子’兩道謎題的獵魂手,我信任你們的能力,所以我會把最後一道‘囚籠’的謎底告訴你們。”
“他的意思不會是說,我們是第一批把劇情推到這裏的玩家吧。”薑霄興奮道,“由於前兩道題完美解謎而觸發了這裏的特殊劇情?”
出乎意料的是,少年鬼魂並沒有像其他 npc 那樣直接屏蔽玩家間的對話,而是笑道:“可以這麼說吧。”
薑霄打量了他一圈,挑眉道:“你能聽懂我們的聊天?”
少年打趣道:“當然,不過隻是大部分。還有許多我不懂的名詞,想必來自我沒去過的世界。”
淮棲心想,應該有一套靈活的算法在這少年魂魄的背後支撐著他的行為模式。雖然深藍無法把所有的 npc 都替換成人工智能,但隻啟用他一個還是可以的。
也就是說,少年的魂魄大概是至今為止在魂火裏遇到的最“智能”的非玩家角色了。
“哦對了,一直忘記說,”少年向他們鞠躬致歉,道,“我的名字叫做蘇爾 · 諾斯,叫我蘇爾就好。”
這名字讓三人吃了一驚,尤其是穀茜。
因為正是她親耳從管家嘴裏聽到關於這個名字的評價——管家用忌憚的語氣說:“‘蘇爾 · 諾斯’是老諾斯收養的孤兒之一,他是一個像個天使的魔鬼,一個真正的惡徒。”
隻看外表,蘇爾 · 諾斯的確像個天使。
蘇爾走動的時候,耳墜會隨著碎發一起晃動,淮棲的目光會不由自主地被那閃爍的小物件給吸引過去。莫名其妙地,淮棲很想去摸一下那個耳墜以及他看起來有些柔軟微卷的齊肩長發,就像他一直有野心去摸簡一蘇的頭一樣“雖然這倆人都長得比自己高。
淮棲把這個奇怪地念頭搖出腦海。
“解脫他們三隻鬼魂並不全是我們的功勞,其實,我們的行動步驟在你的意料之中吧。”淮棲開口說道,“不然“你又是怎麼知道關於謎題是叫做‘極陰’‘雙子’‘囚籠’的?”
蘇爾沒有隱瞞:“因為這三句話是我‘親口’對你們說的。”
穀茜:“你在我們詢問的時候附身了三位精神失常的病人?”
“是的。這是我對你們的考驗。”
“既然你說前麵的是考驗,那就說明“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拜托我們吧?”
蘇爾笑而不語,走了一段路之後,迴頭望了望他們,說:“跟我來,我帶你們去最後一個藏著真相的地方。”
穀茜皺眉道:“你要怎麼讓我們相信你呢。”
“嗯“我也不知道。”蘇爾微笑著,他似乎不是很想解釋,而是故意地把一種複雜的目光投向淮棲,他說道,“相信與否全隨三位自己的意願。”
“他的意思是不是,不跟隨他,通過其他方法也能打到主線結尾?”薑霄的眼神在兩位隊友身上流竄,仿佛在告訴他們機不可失,說道,“要不咱還是跟他走吧。我們可是第一批觸發特殊劇情的玩家哎。”
最後,所有的人都望向了淮棲。
蘇爾的笑容總讓淮棲想起簡一蘇,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信任感驅使著淮棲說:“我相信他。”
“那好吧,”過了一會兒,穀茜也歎氣說,“我“暫時相信。”
蘇爾微微鞠躬,說了一聲:“謝謝”。
蘇爾領著三人走向了花園,這裏的中心有一片被修理成小型迷宮薔薇與冬青牆,蘇爾說從高處望這裏,會看到比平視更加宏偉漂亮的景色。
走了一會兒,一些特殊的花卉與擺設觸碰到了淮棲的短期記憶——這裏他來過,是在午宴上追趕薩梅爾的時候。
迷宮的入口狹隘,且在夜色下漆黑一片,前方盡頭的轉角處仿佛隨時會出現“轉角殺”。薑霄縮在淮棲身後,大概是前兩次的驚嚇給他的心理留下了陰影,他說道:“小淮淮,待會一有情況,你就掐我胳膊,我立馬暫停遊戲,等上個三五分鍾再重進。”
淮棲:“?”
他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問道:“魂火還可以暫停啊。”
“對啊,咱剛才打女鬼的時候我就研究了,你閉上眼睛默念三遍‘離開’之類的詞語,就能觸發暫停的和退出的 ui,魂火的體驗不就隻有一次嗎,我不舍得退出,不過暫停倒是可以在逃跑的時候一試。”
“那你迴來還不是要從當前狀況繼續?”
薑霄理直氣壯道:“這不是還有你們嗎。”
淮棲好奇地嚐試了一下他所說的操作,果不其然,他的視角裏浮現了兩個豎著排列的“暫停”和“退出”懸空摁扭。
而正在此時,背後的薑霄“啊”了一聲,被嚇到的淮棲猝不及防地向前一傾,撞到了一片冬青牆上,與此同時視角在瞬間變得一片雪白——這是一片白色的寂靜的宇宙,如同生命的奇點,而這裏麵就隻剩了他一個人。
淮棲:“……”
“不小心摁到暫停鍵了。
淮棲趕緊戳了恢複按鈕,雪白的世界又剎那間褪去,藍色方格線延伸過的地方緊接著布滿現世的景象。
幸好耽誤的時間不長,他還能聽到薑霄大喊的尾聲,以及蘇爾的一句:“我們到了。”
薑霄驚魂未定道:“我靠!淮棲呢,那麼大一個淮棲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淮棲此刻的確不在他們跟前。因為他從暫停狀態迴來之後,就與他們隔了一堵冬青牆。
淮棲仔細想了想剛才的情景——他不小心撞牆的同時按到了暫停鍵,結果導致重迴遊戲的他穿牆而過。
“這是什麼經典的 bug。
“我在這兒。”淮棲無奈道,“剛才好像穿模了。”
“是淮棲的聲音!”薑霄和穀茜立馬貼到枝杈紮人的厚冬青牆上,說,“那你怎麼迴來?”
淮棲隻好卡 bug 再穿迴去。
蘇爾看著成功迴來的淮棲,關心道:“沒事吧。”
“嗯。”淮棲立即將這個小插曲置之腦後,看著蘇爾口中說的目的地——一個類似地窖入口的方形樓梯口,問道,“這是通向哪裏的?”
“跟我來。”蘇爾在前麵引路。
“剛才嚇死我了。”薑霄喋喋不休,“你突然在我眼前沒了!”
淮棲沒忘這人是害自己摁錯鍵的“罪魁禍首”,無奈道:“那你之前喊叫什麼。”
淮棲雙手合十:“我神經太緊張了,原諒我。”
樓梯像下方的黑暗處延伸,兩側有兩行壁火,每個之間相隔十幾米,勢單力薄的光無法抵擋黑暗的吞噬,僅是入口吹進來的風就可將它們逼得奄奄一息,閃爍不定的光線讓道路看起來就像是巨獸正在吐息的食道。
在蘇爾的帶領下,前方的視野逐漸開闊,三人終於步入平坦的地麵——這裏是一片地下牢房。
到地之後,蘇爾忽然消失了。
此地沉沉的壓迫感讓人忍不住地壓低聲線,穀茜小聲問:“他去哪兒了……”
淮棲搖頭。地牢雖然有三條通道口,但隻有一條入口燃著燈光,指向性十分明顯。淮棲望著那黑洞洞的入口,心悸地咽了一口氣,說道:“我們進去。”
“可是……”
“沒關係,”淮棲說,“我相信他。”
“蘇爾嗎?”薑霄也不由自主地壓低聲音,黑暗帶來的恐懼禁錮了他的探索心,他說,“可我們對他不知根不知底地的。”
“我指的並不隻是蘇爾。”淮棲輕挪腳步,他摩挲著手指,說道,“還有一蘇“咳,簡哥。”
“啊?”
淮棲一咬唇,他抬頭看向並不存在任何東西的方向,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給對某個冥冥之中注視著他的上帝留言:“因為他要是敢嚇我,我迴去就不理他了。”
“……”
淮棲覺得自己也不算無理取鬧,他到目前為止一直這麼“勇敢”的原因就是相信簡一蘇——即相信這個世界的塑造者。他又不是大膽的人,如果不是這份相信,自己的恐懼並不比薑霄和穀茜的少。
但他話落不久,突然周圍的光亮大增,那些搖搖欲滅的壁火就像是被無形的手添了一把能量無窮的燃料。他們放出的光芒將方才還恐怖陰森的通道照得猶如白晝。
淮棲的臉上緩緩地冒出一個:“?”
目瞪口呆的薑霄和穀茜:“……”
震驚完了的薑霄一邊拍了拍淮棲的肩膀,一邊吐槽道:“我都能聽見簡哥在對你唱我家後門常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