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夏樂陽和尚庭枝把顧家公館收拾和布置了一番,等到十一點左右,周潤華帶著助理來到了顧家公館。他身穿一身褐色絲綢質地的唐裝,手裏盤著兩顆核桃,身旁的助理瘦高身型,一進院子就開始不動聲色地觀察庭院的布局,顯然是在看這裏的風水。
尚庭枝兩人和周潤華簡單寒暄了一番,隨便找了個理由說明夏樂陽為何也在這裏,接著便把周潤華迎進了屋。
“周老板,房間已經收拾好了。”尚庭枝客氣地把周潤華帶到天井,抬頭看著這裏的迴形樓梯道:“樓梯上當年死過兩個人,血跡已經滲進木頭裏,沒法處理,周老板如果忌諱,走路的時候避開那些深色的地方就好。”
這些話尚庭枝對夏樂陽也曾說過,那時候夏樂陽小同誌嚇得直往尚庭枝身旁擠,然而和夏樂陽不同,周潤華很是淡定,他老神在在地點了點頭道:“既然是兇宅,那肯定有與眾不同的地方。”
尚庭枝不再多說,把周潤華帶到了二樓的走廊上。二樓隻有兩間臥室,尚庭枝和夏樂陽的物品都在左邊的那間臥室中,夏樂陽主動打開右邊臥室的門,對周潤華道:“這邊是我的臥室,我帶你去衛生間看看。”
“衛生間?”周潤華略微詫異地問。
衛生間是女鬼被殺害的地方,周潤華作為兇手,不難猜到那裏應該鬧鬼最嚴重。但他當然不能表現出來他知道,所以夏樂陽邀請他去衛生間看看時,他裝出了一副不理解的樣子。
夏樂陽陪他演戲道:“你不是要找陰氣最重的地方嗎?衛生間就是顧家公館裏陰氣最重的地方。”
說完這句,夏樂陽又壞心地補充道:“你最好睡在浴缸裏,那保證你出去之後絕對不會再犯小人。”
周潤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禮貌又尷尬的笑容,繼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聽說這顧家公館裏死了一個單身女人,她就是在衛生間裏自殺的嗎?”
“no。”夏樂陽晃了晃食指,推開衛生間的門,對周潤華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來來來,我給你仔細講一講。”
尚庭枝看著夏樂陽那副煞有介事的樣子,覺得好笑,他將雙手環抱在胸前,身子倚靠在洗手臺上,儼然是一副看戲的架勢。
“首先這個女人並不是單身女人。”夏樂陽一臉嚴肅地說道,“她有一個心愛的男人,叫做——”
夏樂陽說到這裏時故意拉長音吊人胃口,周潤華的表情果然僵硬了一秒,不過很快恢複正常。
“……叫做什麼我也不清楚。”夏樂陽放鬆語氣道,“街坊鄰居隻知道有個男人經常來這裏。”
“這樣嗎。”周潤華暗自鬆了一口氣,“所以她到頭來是為情自殺?”
“你又講錯了。”夏樂陽來到浴缸邊,在女鬼經常坐的地方坐下,“她並不是自殺。”
“不是自殺?”周潤華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和身旁的瘦高個助理對看了一眼,接著不解地問:“好像新聞報道裏都寫的她是自殺吧?”
“那是因為當年刑偵手段不發達,”夏樂陽惋惜地抿了抿嘴唇,“不過現在這個案子已經重啟,警方正在尋找兇手。”
夏樂陽的這些話其實是在胡謅,案子沒有新證據,不會輕易重啟,他這麼說也隻是為了詐一詐周潤華。
果然,周潤華聽到這話,立馬丟掉了之前的淡定,皺起眉頭,語氣嚴肅地問:“找兇手?”
“沒錯。”夏樂陽打了個響指,“那個兇手肯定沒有想到,死人也會開口說話。”
夏樂陽說完這句之後,空氣安靜了一秒。周潤華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太確定地把夏樂陽的話重複了一遍:“死人……也會說話?”
“是啊。”信奉科學的夏樂陽小同誌大方地點了點頭,“我們剛住進來時,這個女鬼老是找我們麻煩,後來不知怎麼迴事,她好像是想起了生前的一些片段,不停給我們提示,我已經把那些信息全都傳達給警方了。”
夏樂陽是在暗示女鬼的改變,是因為她的墓被破壞,封印的威力減弱了不少。周潤華自然想到了這一點,並沒有起疑,他故作鎮定地問道:“那她……想起來了多少?”
“具體我就不清楚了,她又不會跟我聊天。”夏樂陽事不關己地聳了聳肩,“不過前幾天她有托夢給我,我看到她死的時候大概是這樣的。”
夏樂陽說完之後就躺進浴缸裏,一隻手垂在浴缸外,腦袋偏過去死死盯著周潤華,幽幽地說道:“她就是這麼看著兇手的。”
夏樂陽是在給周潤華說話,所以眼神對準周潤華倒也正常。不過他這話又是個雙關,暗指現在他眼前的人就是兇手。
周潤華一時被搞得有些混亂,他做賊心虛地問道:“那個女鬼,她現在在哪裏?”
“離開好久了。”夏樂陽從浴缸裏爬出來,“可能自己去找兇手了吧。”
周潤華肉眼可見地咽了咽口水,幹笑道:“她不在這裏就好。”
尚庭枝把周潤華安排在了三樓的空臥室,周潤華提出要請兩人吃飯,尚庭枝習慣了這種應酬,也沒有拒絕。
席間,周潤華又旁敲側擊地向兩人打聽了一下警察那邊的動靜,而夏樂陽一律迴答不清楚,周潤華也沒能問出個什麼來。
吃過午飯之後,四人分別。唐風毅把尚庭枝和夏樂陽接迴了尚家的別墅,此時徐誌若早已帶著同事在此等候,並且也已把早上尚庭枝在顧家公館裏安裝好的監控設備的信號接了過來。
趙瑩遲遲拖著沒有給周潤華下墓的時間,雖說這保全了李將軍墓的完整,但警察卻拿不到實質性證據對周潤華實施抓捕,因此此次周潤華自己送上門來,對能否抓他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頭戴式的耳機裏響過一陣沙沙聲後,很快傳來了周潤華和他助理的聲音。
屏幕畫麵裏,兩人在寬闊的院子裏踱來踱去,一會兒去灌木叢下翻一翻,一會兒又去老樹附近看一看,顯然是在尋找最佳的藏匿骨灰壇的位置。
“你說骨灰壇會不會就在周潤華的車裏?”夏樂陽拿開耳機的一隻耳朵,對身旁的尚庭枝道。
“他應該不會隨時帶在身邊。”尚庭枝看著屏幕裏的兩人道,“張溫綸告訴他骨灰壇在哪裏,女鬼就在哪裏,他沒必要把女鬼引到自己……”
尚庭枝說到這裏時,沒有再繼續說去,因為耳機裏響起了周潤華的聲音。
“小金啊,還是你高,竟然想到直接把骨灰壇埋在顧家公館裏。”周潤華將雙手反叉在後腰上,對一旁拿著羅盤轉來轉去的助理道,“你爸當年都沒想到還能這樣,他還特地讓我去打造了一個顧家公館的模型,把那女人關在裏麵。”
叫小金的助理專注於手中的羅盤,沒有接話。周潤華又繼續道:“這下把骨灰壇埋進來之後,這女人永遠也跑不出來了吧?”
“沒錯。”小金收起羅盤,指了東南角的一塊地,“就是這了,今晚醜時三刻把她埋進去,你就永無後顧之憂。”
顧家公館是老洋房,這樣的曆史建築是不允許隨便改建的,不會出現之前亂葬崗改建成學校這樣的事,並且業主又常年在國外,從來沒有管過這套房產,因此可以說是永絕後患。
定好時間和地點之後,周潤華給手下打了個電話,讓人看著時間把骨灰壇送過來。與此同時,徐誌若那邊也安排好了民警去顧家公館附近蹲守。
徐誌若一邊啃著牛肉幹,一邊跟夏樂陽閑聊道:“這埋骨灰的地兒真這麼講究?”
“那當然了。”還未等夏樂陽開口,守在旁邊看熱鬧的楊文婷便接話道,“這要是陰宅選得好,後代也有福呢。”
徐誌若還是半信半疑的狀態,他的警察同事們也都差不多,在這堂堂著名風水大師家的宅子裏調侃鬼怪那些都是封建迷信,信不得。
楊文婷也不生氣,又去給大家拿了些水果和零食,那氛圍搞得好像下午的茶話會一樣。
周潤華交代完手下之後便離開了顧家公館,估計晚上才會再過來。夏樂陽咬了口蘋果,對尚庭枝道:“話說,我剛才對周潤華說謊了。”
尚庭枝揉了揉夏樂陽毛茸茸的腦袋,好笑地問:“你剛才有哪句話是真話?”
“很多都是真話啊。”夏樂陽對尚庭枝的以偏概全不滿了,“女鬼姐姐不是單身,不是自殺,還有她死時的場景,這些可都是真話。”
“是,”尚庭枝無情地戳穿道,“反正隻要是周潤華知道的事情,你就講真話。”
夏樂陽“切”了一聲,繼續道:“除了瞎編的那些話以外,我還撒了一個小謊,你都不知道。”
“哦?”尚庭枝配合地作出好奇地反應。
“剛才周潤華問我女鬼姐姐現在在哪裏,我說她離開很久了。”夏樂陽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其實剛才在衛生間裏——”
說到這裏,夏樂陽故意吊胃口似的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女鬼姐姐一直貼在周潤華背後,臉就在他的耳朵旁邊,就這麼一動不動地、死死地側著腦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