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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薰來到前院,如逃竄的家丁所說,這裏果然站滿了官兵,他們身穿甲胄,手持武器,不像尋常的士兵。


    夏弘熙和夏聞跪在他們麵前,夏夫人和夏吟因為是女眷,被圈禁在房中,下人們四散奔逃,但更多的被官兵們按住,一個個跪倒在四周。


    夏薰的心猛地一沉,官府動了大陣仗,看來此事非比尋常,恐怕不得善了。


    他的腳步越來越慢,他不知道該不該走過去。


    他不是沒有想過躲起來,或者逃出去。


    他原本很是舉棋不定,當他看見站在院中的那個人時,一切的猶疑蕩然無存,徒留下驚愕失措。


    站在大群官兵前方,場中唯一一個沒有穿甲胄的人,正是祁宴。


    他手持敕令傲然而立,俯視著夏弘熙的眼神鄙夷又冰冷。


    夏薰大為震驚,恍然不察之時,已走到前院。


    有官兵眼尖,馬上指著他問:


    “那人是誰?立刻抓起來!”


    他身後唿唿啦啦湧出來好幾個人,衝到夏薰身邊,用鐵鏈縛住他的雙手,押住他來到院中,將他按在地上,與夏聞並排而跪。


    有人厲聲嗬問:


    “你是何人?和夏弘熙有什麼關係?!”


    祁宴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他是夏家的三公子,夏薰。”


    夏薰抬頭看他,旋即有人來按他的腦袋:


    “放肆!還不跪好!”


    夏薰硬著脖子,無論如何都不肯低頭,死死盯著祁宴不放:


    “祁宴……?你、你怎麼會——你在這裏、在這裏做什麼……?”


    夏弘熙突然猛地一挺身,掙脫開壓著他的官兵,抬頭怒斥祁宴:


    “你不過是本官的區區副手!有什麼資格在本官麵前作威作福?!馬上給本官鬆綁!本官要麵見聖上!”


    夏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副手?誰?祁宴嗎?!他不是、不是……?!”


    夏弘熙陡然望向夏薰,眼神如刀鋒:


    “祁宴?你從哪裏聽來這個名字——?!”


    祁宴如閑庭信步踱到夏弘熙麵前,迎著他的視線慢慢蹲下:


    “夏大人,看來你對我的名字還有印象?你害死我爹娘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今天?”


    夏弘熙麵色大變,驚恐萬狀,瞪大眼睛結結巴巴地說:


    “……爹娘?你、你居然是——你竟然還活著?!不可能!你絕對不是祁宴!他怎麼可能還活著——?!”


    祁宴冷冷一笑,語氣陰森可怖:


    “你果真還記得你幹過的骯髒事,很好,這樣你就能明明白白地上路了。”


    夏弘熙撕心裂肺地怒吼:


    “你敢殺我?!”


    祁宴站起身,不再看他:


    “不是我要殺你,是陛下要你的命,來,把陛下手諭念給夏大人聽。”


    祁迴接過他的手中敕令,對夏弘熙朗聲讀道:


    “夏弘熙任職漕運官員期間,以官船謀私利,長達十載,所涉金額之大,朕無法細數,夏弘熙罪大惡極,罪無可恕,著當庭問斬,夏夫人自盡以謝罪,其餘親眷,沒入大理寺詔獄,聽候發落!”


    祁宴一抬手,就有太監端著白綾三尺,步上前來。


    祁宴悠悠道:


    “陛下仁慈,賜尊夫人全屍,還特意白綾這等珍貴之物,從宮中帶出,賞給尊夫人使用,夏大人,您該謝恩了。”


    祁宴放下手,幾個官兵同太監一起,帶著白綾,走到正堂。


    房中,夏夫人已經嚇癱了,軟倒在地上,張著嘴,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


    夏吟擋在她麵前:


    “你們要幹什麼?!”


    官兵們不同她言語,幹脆利落將她拖走,沒了夏吟,夏夫人身前再無庇護。


    舉著白綾的太監對她說:


    “夏夫人,陛下請您上路。”


    夏夫人魂飛魄散,目眥欲裂:


    “不、不——!我不想死——!!!”


    太監陰惻惻道:


    “夏夫人,宮裏的規矩,您要是自己下不了手,奴才就要親自送您上路了。”


    夏夫人汗毛倒立,血色盡失:


    “你要幹什麼?!”


    太監輕巧道:


    “當然是用白綾勒斷您的脖子,您準備好了嗎?奴才可要動手了。”


    他拿起白綾,就要往她脖子上套,夏夫人此時才意識到,她已經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了。


    她不知從那兒積攢出最後的力氣,忽然鉗住太監伸向她的手:


    “……我自己來……!”


    太監將白綾丟到她身上:


    “這不就對了,何必鬧得如此不堪呢?”


    夏夫人踉踉蹌蹌爬起來,跌跌撞撞走到大梁下,顫抖著手臂搬來一把圓凳。


    她抬腳踩上椅子,腿一軟,連著凳子一同摔倒在地。


    太監出聲道:


    “你們幾個也不幫幫夫人?”


    站在他身側的幾個官兵立馬上前,扶起凳子,幾乎是將她端了上去。


    夏夫人粗重的唿吸著,流下一串絕望的眼淚,白綾一拋,套上自己的脖子。


    木椅應聲倒地,她吊在半空掙紮片刻,沒一會兒就斷了氣。


    在短暫而詭異的安靜後,夏吟發出一聲驚唿,尖叫著躲到柱子後頭。


    夏聞掃到一眼夏夫人腳上的繡花鞋,倏地移開目光,不忍再看。


    夏弘熙咆哮著撲向祁宴,被官兵牢牢按住,他掙動不開,隻有一張嘴能動,他肝膽俱裂,憤怒無從宣泄,用最怨毒的語言淒聲咒罵祁宴。


    夏薰已經傻了。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夏夫人的屍體。


    那是個天氣極佳的日子,秋高氣爽,湛藍的天空萬裏無雲,陽光刺眼般明媚,和煦的微風吹過白綾,昂貴的綾羅纏繞著夏夫人的屍體,懸在梁上來迴晃動。


    夏弘熙對祁宴的詛咒尖利而狠毒,祁宴目不斜視,充耳不聞。


    夏薰卻是聽不見了。


    他滿目俱是在日光下泛起瀲灩光澤的綾布,布上反的光,映得他眼睛酸疼。


    夏聞注意到他的異樣,登時將他一撞,順勢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他的視線:


    “別看!”


    夏薰被撞翻在地,又被看守他的官兵拉迴原地。


    他重新跪在地上,目之所及之處,正好是祁宴衣擺。


    他的目光順著祁宴的衣服一路往上,經過他垂在身體兩側的手,他的衣帶,他的下巴,最後落到他的眉眼間。


    祁宴傲視夏弘熙,對夏薰的注視無動於衷:


    “夏大人,您不必如此動氣,陛下也知道,您對愛妻情深義重,定舍不得她孤身離去,您放心,雖然我爹娘皆死於你二人之手,可我依然會完成您的心願,送您與夫人一同上路。”


    夏弘熙恨不得用眼神挖掉祁宴臉上的肉:


    “本官即便有罪,也需經大理寺審問後由陛下親自治罪!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在此造次!殺妻之仇本官記下來!有朝一日定找你討還!”


    祁宴倏地抽出腰間長劍:


    “夏大人,您方才怕是沒有聽清,陛下旨意,夏弘熙當庭斬首。這把劍還是陛下親賜予我的,能死在如此寶劍之下,您應當能安息了。”


    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祁宴遽然揮劍。


    他手起刀落,血光四濺之下,夏弘熙一顆完整的人頭被齊齊斬下,撲通掉落在地,砸出一個淺淺的土坑,然後咕嚕嚕滾到夏薰麵前。


    夏弘熙沒了腦袋的身體轟然倒地,從他脖子裏飛出來的血,灑了夏薰滿臉。


    夏吟沒來得及發出尖叫,人便暈了過去。


    夏聞渾身一抖,呆滯望著父親的屍體,無意識地搖頭:


    “不、不……你不能殺我爹,你不能……怎麼會……怎麼可能……”


    夏薰的注意力,從始至終都在祁宴身上。


    他就像自己雕出的木刻小人,僵硬地半張著嘴,注視著祁宴的臉。


    他試圖從祁宴臉上看出一點情緒,但祁宴麵無表情,他漠然地拭去劍身上的血,將鋒銳的寶劍收入鞘中:


    “夏弘熙屍體示於市中,以儆效尤!夏吟送迴夫家,夏聞和夏薰關入大理寺詔獄,其餘所有人等,圈禁府內,聽候發落!”


    這便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說完後,他收起明黃色的敕令,轉身即走。


    他的腳步如此決絕,不帶一絲留戀,徒留給夏薰一個冷酷的背影。


    祁迴緊隨其後。


    同時,夏聞和夏薰被戴上鐵枷鎖,由官兵半拖半拽,拉上門口的囚車。


    即便到了此時此刻,夏薰的眼神依舊黏在祁宴身後,他不死心地癡望著他,卻隻見他們主仆二人騎上高頭大馬,頭也不迴地離去。


    油光發亮的馬尾消失在街頭轉角,而夏薰突然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了。


    大理寺詔獄,曾經關押過夏形的牢房,如今,又迎來了夏聞和夏薰。


    夏聞失魂落魄,把臉埋在掌心,試圖讓混亂的腦子清醒過來。


    今天早上,他還和一家人還好端端坐在家中,幾個時辰後,他便父母雙亡,獲罪入獄。


    他接受不了。


    他擔心夏吟,擔心夫人,也擔心自己的未來,但更讓他苦思不得解的是,那個親手斬下他爹頭的人,那個如同惡鬼從地獄歸來複仇的祁宴,究竟是誰?


    “祁宴……?”夏聞緊緊揪著自己的頭發:“我怎麼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到底為什麼……?”


    夏薰遲遲沒有動靜,夏聞痛苦地長歎一聲,分出神望了他一眼。


    夏薰呆呆坐著,眼睛看向牢房外的過道,一動不動。


    夏弘熙的血還在他臉上,他一點都沒有擦,暗黑色的血跡呈噴射狀,夏薰看上去,就像剛吃了大活人的惡鬼。


    夏聞低頭緩了口氣,對他說:“……夏薰,擦擦臉吧,你臉上都是血。”


    夏薰紋絲不動,眼珠都沒有轉一下。


    夏聞再次喚他:“夏薰?你聽見我的話了嗎?”


    夏薰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毫無反應。


    夏聞走到他身側,用袖子蹭他的臉,囫圇擦掉他臉上的血。


    血跡消退,露出夏薰的本來麵目後,夏聞終於覺得不對。


    從剛才到現在,他的表情都沒有變過,半張著嘴,眼睛呆滯瞪著前方,眼皮都不眨了。


    夏聞有了不好的預感,他大力搖晃夏薰的肩膀:“夏薰?你別嚇我!你怎麼了?!”


    夏薰被他搖得前後晃蕩,他的三魂七魄仿佛都拋離肉身而去,隻留下一副沉重的軀殼,停留在不見天日的牢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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