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寬知道弟弟是好意,這種事情,嘴上說著是好事,但人多口雜,傳著傳著也變了味兒,再加上韭兒的特殊,好壞與否還真不敢枉下定論。
隻是自己不過是給一個盲人一口飯吃,每個人都一堆的大道理,他伸把手而已,這種小事也得推三阻四的?
王蕊是,江柯也是,好像每一個人都在勸他,離韭兒遠一點,有些簡單的事情,怎麼人一思考起來,就變得這麼複雜。
王蕊那些看似話粗理不粗的大道理,他不是不懂,隻是…隻是…隻是被王蕊說中了,現在叫他撒開韭兒,他舍不得。
兩人四目對望了一陣,任寬表情變化莫測,從迷茫到憤慨,又逐漸平靜下來,正好江柯叫得車到了,江柯低下頭,“哥,你再考慮考慮,店的事情,還有那小孩,我先走了。”
迴去的路上,任寬還莫名的煩躁,他腦子裏一片空白,卻走得很慢,目光一直定格在自己飯館的大門口。
他緩緩朝前走去,店內的陳設才一點點引入眼簾,他有心去找韭兒的身影。
牆壁遮擋的視線逐漸明朗起來,韭兒身體單薄,背脊不夠挺拔,他側坐在凳子上,雙手撐在兩腿中間,曲起膝蓋,小腿懸空在來迴晃悠。
顯然是把剛剛的事情拋之腦後,任寬很難將這樣的韭兒,和韭兒剛剛失控的樣子聯係起來。
“吃完了?”任寬走近後,一把按住陀螺似的人。
腦後被大手拖住,韭兒不再亂動,憨憨地點頭,“吃完了。”
一來二去地折騰,這已經過了中午最忙的時候,午後的知了叫得讓人厭煩,任寬突然在店裏有些待不住,他推了推韭兒的腦袋,“吃完了走吧,去你們店裏,你給我按按。”
“啊…”韭兒縮著脖子,他不光覺得他自己不夠好,就連他工作的地方,也配不上任寬,他不太想任寬進去。
任寬已經摘了胸口的圍裙,“啊什麼啊,你不願意啊?”
他哪有,韭兒嘴笨,不知道該怎麼說,喃喃道:“沒有…願意的。”
去的路上,韭兒還在想盡辦法的幫任寬省錢,一開始說從自己工資裏扣。
卻被任寬無情地打斷,“你有幾個工資啊?還從你工資裏扣。”
想想也是,可自己跟老板爭取爭取,還是能拿到任寬的團購的錢。
可韭兒沒有完全的把握,隻能退而求其次道:“那寬哥你在網上團購吧,便宜。”
小算盤打得賊精,難怪王蕊罵他吃裏扒外,眼看著走到高級按摩會所門口,任寬勾住韭兒的脖子,“你別操這個心,讓你按你就好好按。”
兩人一進大門,王蕊竟然打完牌迴來了,見著韭兒和任寬一道,也沒怪任寬沒聽進去她的話,對韭兒陰陽怪氣道:“在外麵野完了?”
還在因為要給任寬按摩,神情惶然的韭兒,把王蕊的話當成了耳邊風。
倒是任寬,從兜裏掏出一百塊錢放到王蕊麵前,王蕊咧嘴笑得有些不自然,看了好一會兒才抓過錢,“任老板又想帶韭兒去哪啊?”
“不去哪。”任寬腦子裏忽然冒出“屢教不改”這個詞,他強忍住羞赧之色,“叫韭兒給我按按。”
王蕊彈了彈手裏的錢,敷衍著,“那多謝任老板照顧我們生意了。”轉頭去撥弄手機,眼不見為淨。
韭兒一心拉著任寬上樓,全然沒感覺到任寬和王蕊之間莫名其妙的氣氛,拐過樓角,韭兒還小聲嘀咕道:“寬哥你給了多少錢啊?”
錢說來俗氣,可沒有比錢更加直接的東西了。
任寬被韭兒牽著手腕往上拖,他有意掉在韭兒身後,去感受韭兒拖拽他的力量。
聽似不懷好意的話,任寬問的坦坦蕩蕩,“你覺得你值多少錢?”
這要是讓別人聽了,多少覺得任寬有些輕浮,有點看不起人。
但韭兒不會這樣想,他倆上了二樓,外麵還有客人,韭兒推開包間的門,引任寬進去,才咕嚕道:“我不值錢…”
任寬想把那些大道理都放一放,他更關心的是眼前的韭兒,韭兒看似活潑,實則自卑。
韭兒把他放到了一個很高的位置去仰望,甚至到了神聖不可侵犯的地步,任寬自知是一個普通人,不需要韭兒覺得望塵莫及,他倆之間並且有韭兒想象的那麼遙遠。
任寬在小床上坐下,將韭兒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為什麼?”
哪有什麼為什麼啊?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自己眼盲不說,還沒文化,還沒錢,韭兒已經忘記他自己長成什麼樣子了,說不定他骨瘦如柴,長相普通。
這些都是外在的東西,說起內涵,到了這條街上,就已經掉價了,還談什麼內涵。
盲人生來就低人一等。
韭兒沒再開口,任寬也不想為難他,伸手捏了捏韭兒的掌心,手掌有力,語氣平淡,“可你在我這兒挺貴的,嘴也甜,人也甜,還天天惦記我,不是嗎?”
手心的人本能地掙紮了一下,不是因為害羞,而是那種從骨子裏滲透出來的卑微,聽到任寬的認可後,竟然在和韭兒對抗著,就像是在不停的告訴韭兒,“你沒有任寬說的那麼好。”
“你不信?”任寬拉著韭兒在他身邊坐下,“你知道你自己的樣子嗎?”
韭兒還沒來得及去開空調,小包間隻有一臺嗡嗡直叫的電風扇,將熱流吹來吹去,一點都不解暑。
和任寬靠近後,韭兒越發覺得燥熱,掌心滲出一層薄汗,他搖搖頭。
任寬拖住韭兒的下巴,手指剮蹭著韭兒臉頰,“長得可好看了,我見過的人裏麵,你是最好看的。”
韭兒還是不信,他對美醜沒有概念,是任寬的原因,他才關心自己的外貌打扮的。
任寬撩起韭兒額前的劉海,將韭兒整個小臉露出來,在昏暗曖昧的暖色光下,一切都顯得格外的柔和。
他點了點韭兒的額頭,“額頭好看。”任寬詞匯量有限,說不出什麼天庭飽滿、螓首蛾眉之類的詞,好看已經成了最高級的形容。
手指在緩緩下移,韭兒的眉形像姑娘一樣細長,“眉毛也秀氣,眼睛…”
說到眼睛的時候,任寬頓了頓,靠得更近了些,炙熱的唿吸直逼韭兒的臉龐。
“韭兒,你眼睛特別大。”但失去了光澤和神韻,像是鍍上了一層灰蒙蒙的磨砂,任寬憋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一個像樣詞,“玲瓏剔透的。”
餘光隻在瞬息,越過了鼻子,直達嘴唇。
任寬食指在韭兒的嘴唇上按了按,指尖柔軟的觸感,叫任寬有些愛不釋手。
逼仄的環境,將所有的感官都無限放大,脈搏、心跳、唿吸都在頃刻間震耳欲聾,濕熱的空氣,讓任寬有些口幹舌燥。
“嘴唇…”任寬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指尖又按了按,有些緋色有些甜膩的氣息,充斥著整個小包間,任寬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好的形容詞,“很軟…”
軟到什麼程度,他也無法形容,韭兒的嘴唇很薄,略窄,上唇唇峰微微凸起,不嘟嘴都有些楚楚可憐,所以他一直覺得韭兒是招人疼的。
停頓了數秒,癢颼颼的感覺,讓韭兒忍不住伸出粉嫩的舌頭,舔了舔嘴唇,舌尖正好掃到任寬的指尖。
任寬有些失神,舌尖也是軟的,韭兒就像是一隻…還沒長大的小奶貓,溫順又柔軟,奶唿唿的,隻有生氣的時候,才會撓人。
這種就叫好看嗎?韭兒不太理解,但是他也是紅塵俗世之中的一人,任寬覺得他好看,他便有些沾沾自喜,任寬喜歡的,都是最好的,那他也算?
指尖的濕度還沒散去,任寬不敢再去撫摸韭兒的嘴唇,慌張地捏了捏韭兒的鼻尖,“鼻子也好看,鼻梁很高,像我…”
“是嗎?”一直沒有開口的韭兒突然問道,“那寬哥你長成什麼樣子?好看嗎?”
哪有形容一個大老爺們好不好看的,任寬不好迴答,“沒你好看。”
韭兒不信,任寬在他心目中是最好的,哪怕是任寬自己也不能這樣說。
他試圖性地伸出雙手,掌心觸及到任寬的脖子。
任寬本能地動了動,迴過神後沒有避開,說道:“沒你軟。”
任寬的話,給了韭兒莫大的勇氣,他學著任寬的動作,雙手捂住任寬的脖子,掌心感受到了喉結的凸起,是那樣的堅硬。
脖子上細細膩膩的感覺實在有些癢,任寬扛不住,又拒絕不了韭兒,隻能靠著說話來緩解,“是不是?”
任寬一開口,喉結在韭兒的掌心滑動,微妙的感覺,從掌心傳到韭兒的心口,他和任寬一起癢。
沒有迴答任寬的問題,但是韭兒心裏有了答案,任寬跟有些不一樣,硬邦邦的。
“唔…”小手從脖子兩側摸索到任寬的耳後。
耳垂本就敏感,再加上任寬是個極其怕癢的人,他繃不住了,“韭兒…”
韭兒有些固執,比起他自己的長相,他更想知道任寬長成什麼樣子。
手指再摸到任寬鼻子,任寬說鼻子和他很像,所以韭兒更加好奇。
任寬的鼻梁骨又高又硬,韭兒光憑觸感上,沒覺得他倆像,有些失落道:“不像啊…”
“哪不像?”任寬抓了把耳朵,才反問道。
“就是不像…”韭兒說不上來,從鼻梁骨到眼窩,任寬的輪廓很鮮明,光是靠撫摸都能感覺得出來,“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