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寬隻能按捺住翻騰的心情,韭兒的迴複已經(jīng)讓他腦子打結(jié)了,他想不到韭兒能認(rèn)識多少字這種問題。
“我也想你。”
突然之間,任寬覺得那些質(zhì)問和難受,是沒必要表現(xiàn)給韭兒看的,因為想念太多,他怕傳達(dá)不到。
他都還嫌文字的力度不夠,怎麼會加上那些多餘的負(fù)麵情緒。
任寬的迴複讓韭兒欣喜,他不光高興任寬能給予他迴應(yīng),他還高興這幾個字是他都認(rèn)識的。
原來不止他一個在想念,想念有迴音,任寬早就感受到了,哪怕天各一方,他倆心還是緊貼在一起。
感情是最禁不起唿應(yīng)的,先前有著段嘉康的安慰,有著手術(shù)的事情,韭兒的想念被壓在了心底。
可此刻,任寬像是撬開他心牆的鑰匙,打了就再也合不上了。
他想迴小縣城去,有些話,如果不是麵對麵的談,既顯得沒有誠意,又不會讓韭兒甘心。
可韭兒再急切,也沒辦法飛到任寬身邊,他想迴複任寬的消息,都顯得格外困難,他會的,他能用的詞語,在腦子裏像是一團(tuán)漿糊。
他要怎麼說,才會讓任寬覺得,自己在拚命拚命的想念著他,每一天,每一個小時,每一分鍾,每一秒鍾都沒有落下。
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任寬捏著手機(jī),好一陣也沒等到韭兒的消息。
他慌了,他這句話是不是越界,是不是觸動到韭兒退縮的禁忌線,他不知道那個底線在哪,他能做得隻有幹著急。
正當(dāng)任寬想要破釜沉舟地將電話打過去時,韭兒的消息再次進(jìn)來。
“寬哥。”
除了這個熟悉的稱唿,沒有其他的內(nèi)容,任寬仿佛能聽到韭兒唿喊他的聲音。
光是這兩個字,任寬都能品出一絲情意綿綿,這小東西到底是為什麼,非得這樣折磨自己嗎?
韭兒的認(rèn)字水平有限,又加上段嘉康中途來敲門,“韭兒,不要玩太久手機(jī),對眼睛不好。”
韭兒念念不舍地將手機(jī)還給段嘉康,他從來沒向段嘉康提過什麼要求,這是第一次。
“爸爸…”韭兒坐在床邊,溫和的床頭燈照在他的臉上,渴求和向往就是他眼裏閃爍的星光,“我能要一個自己的手機(jī)嗎?”
這種都不能算是要求的要求,段嘉康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可一想到韭兒的用處,段嘉康就犯難,他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就該讓任寬繼續(xù)躺在黑名單裏。
他委婉道:“韭兒,你眼睛還沒好,不能老盯著手機(jī)看。”
早在和王蕊一起生活的時候,韭兒就學(xué)會了講條件,“我不會一直看的,就晚上一小會兒。”
段嘉康隻能把醫(yī)生搬出來,“後天複查,我們問問醫(yī)生,他說可以,爸爸就給你買。”
韭兒就是這麼容易妥協(xié),可讓段嘉康萬萬沒想的是,不光是買手機(jī)可以,醫(yī)生還說韭兒的眼睛恢複的很好,正常用眼完全不是問題。
一聽這話的韭兒,心思都插上翅膀,從窗戶裏飛出去,手機(jī)不再是他的所求,他想迴小縣城看看,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
當(dāng)韭兒圍著段嘉康追問,他什麼時候能迴去看看的時候,段嘉康迴答的模棱兩可。
“這麼著急,眼睛才好,雖然醫(yī)生說沒問題,但是爸爸不放心,再說了你不想多陪陪爸爸嗎?”
方繼容在一旁聽了覺得又好笑又可憐,知道段嘉康舍不得韭兒,可這又不是一去不複返,無非是跟任寬較勁。
史詩級別難題擺在眼前,你爸我和你對象掉水裏,你先救誰。
聽到段嘉康話,韭兒肯定說不出不願意陪他的話,隻能懨懨地不再提迴去的事情。
夜裏,方繼容趁段嘉康在書房的空擋去敲了韭兒的門。
“韭兒是我。”
“方叔叔。”
自打段嘉康委婉拒絕韭兒的要求後,韭兒就蔫兒了一晚上,到現(xiàn)在都沒能提起精神來。
畢竟硬來段嘉康扛不韭兒,韭兒扯著嗓子嗷一聲,段嘉康就能敗下陣來。
可打感情牌不一樣,一句舍不得,就把韭兒栓得牢牢的,段嘉康可精可精了。
方繼容揉了把韭兒的腦袋,“別理你爸爸,他是舍不得你,你偷偷走,跟任寬說好了,你倆在一起迴來就是,他又不會生你的氣。”
鳥籠這種東西,早就在韭兒的生命烙下了印記,沒人跟他提,他自己也不會有往外飛的想法。
“真的嗎?”但有人提了不一樣,這隻好動的小鵪鶉開始躁動了。
“我讓小張跟著你,還得先給你蕊姨打聲招唿,隨時要打電話報平安。”
段嘉康根本不知道他老婆孩子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等他第二天迴家找人的時候,韭兒早就坐上了飛機(jī)。
段嘉康大驚,急道:“你怎麼能幫著外人把韭兒送走!”
方繼容替他脫下外套,“你自己答應(yīng)韭兒的,好了就讓他先迴去,現(xiàn)在又言而無信,我是怕你在韭兒心裏的形象大打折扣,才幫你的。”
被方繼容當(dāng)場拆穿,段嘉康狡辯道:“我沒有不讓他走,我這不是不放心嗎?”
段嘉康現(xiàn)在這副嘴臉像極了他倆在一起那會兒,方繼容爸爸阻攔他們的樣子。
知道段嘉康看自己兒子,簡直就是在欣賞傳世巨作,看任寬是橫豎都不舒坦,但是女婿何苦為難女婿。
韭兒還不知道他爸爸在家裏氣得嗷嗷叫,飛機(jī)落地後,有方繼容安排的小車接送,等韭兒到縣裏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了。
這原本是韭兒最熟悉的地方,可是車子停下後,他看著長長的梯坎,眼前陌生的景象,讓他想哭。
原來這個生他養(yǎng)他的地方,長這個樣子。
暴露在日光之下的梯坎有風(fēng)化的痕跡,梯坎兩邊的房子牆皮有些脫落,雜亂的花壇裏種得是蔥花。
韭兒從不是一個物質(zhì)的人,可他分得清這裏和家裏有什麼區(qū)別。
爸爸那裏是幹幹淨(jìng)淨(jìng)的殿堂,這裏是處處都藏匿著世俗的味道,人情味。
韭兒閉上眼睛也找不迴當(dāng)初熟悉的感覺,他不敢迴想,他到底是怎麼將這一段路記在心裏的。
街上的店鋪都關(guān)門了,隻有王蕊還守在店裏等人,直到聽到從門外傳來腳步,她才赫然抬頭。
韭兒變化不大,隻是整個人光鮮了不少,看得出段嘉康錦衣玉食地養(yǎng)得仔細(xì),韭兒像是從畫報走出來一樣。
曾經(jīng)那個幹巴巴的可憐少年,都成了精致的小少爺。
王蕊脾氣急,想罵人,可她更想哭,“大半夜的迴來,你是見不得人嗎?”
“蕊姨。”韭兒一時間沒憋住,他撲到王蕊懷裏,又仔細(xì)打量了王蕊幾眼。
他不知道人該長成什麼樣子合適,可他覺得,王蕊就是他心裏所幻想的那個樣子。
刀子嘴豆腐心,數(shù)落他的時候,眉尾有著細(xì)紋。
“我偷偷迴來的,我爸爸不讓。”
還能不知道段嘉康那點心思,王蕊又說著酸話擠兌韭兒,“爸爸還叫得挺順口。”
她鬆開韭兒,捧著韭兒的腦袋,“我看看眼睛。”
這樣看哪能看出什麼花來,王蕊念念有詞道:“醫(yī)生說好了嗎?你就隨便亂跑?”
“好了。”韭兒試圖將眼睛睜大,好讓王蕊看個究竟,可用力過度後,眼睛更是酸脹,眼淚順著眼角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王蕊抹了把韭兒臉,“別哭了,也沒好多久,今天趕緊休息。”
韭兒帶著人來的,店裏的小房間肯定是不能住了,幸好還有民宿,“給你們收拾了兩間房間,住對麵吧。”
往民宿走時,韭兒悄悄往梯坎上看了一眼,被王蕊逮個正著,“別看了,幾點鍾了,人早就迴去了。”
韭兒膽子大,但是還是知道臉紅,又扯著王蕊的胳膊,神神秘秘道:“蕊姨,你不要告訴他,我迴來了。”
王蕊翻著白眼暗忖道,真是段嘉康親生,兩父子小心思還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