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較第一次酒後醒來的尷尬,和之後的烏龍,這個早上倒顯得十分正常而平靜。周燁今天不用趕早會,就算遲到也沒什麼關(guān)係,他們單位人情味很濃,換句話說,可以摸魚的可操作性空間很大。
聽到薑泉希的聲音,周燁從廚房走出來。薑泉希穿著白色的襯衫也不好好穿,下擺有一半塞在褲子裏,一半拽出來,扣子也沒扣全,就扣了中間幾個,從領(lǐng)口露出細(xì)長的脖子和大片鎖骨。褲子寬鬆了一點(diǎn),褲腳被他卷了兩道,露出細(xì)瘦白皙的腳踝。
雖然整體看起來懶懶的,但莫名有一種時尚的感覺。
周燁心想,薑泉希能吃娛樂圈這一行的飯,也不全像他說的隻會唱歌吧。
“徹底清醒了?”周燁試探性地問道。
薑泉希坐到餐桌邊上的椅子上,乖巧點(diǎn)頭:“嗯。”
周燁把煮好的麥片端上來,“麥片能吃吧?”
薑泉希把頭伸過去看了一眼,是牛奶煮出來的,燕麥片全部融化在一起,聞起來香香的。
“能吃。”
周燁給他盛了一碗,放到他的麵前。
“其實(shí)如果你不能吃,那我也沒別的東西了。”
薑泉希正拿勺子往嘴裏塞麥片,聞言手一頓,他把勺子吐出來,把碗往前一推,用憤怒的小眼神鞭笞周燁。
“我們談?wù)劙伞!彼跉鈬?yán)肅道。
周燁看他這個樣子,心裏覺得好笑,好像他欺負(fù)人一樣。
他們之間,貌似一直是薑泉希比較欺負(fù)人吧。他可是受害者。
“好。談吧。”周燁放下勺子,和薑泉希麵對麵。
薑泉希抿著嘴望他,一言不發(fā)、目光如炬,很沉得住氣。
周燁等了一會兒,薑泉希還在瞪他,好像他罪大惡極,但是就不先開口。
好吧。
周燁道:“看來你又不記得昨晚的事了,對不對?”
薑泉希皺起眉毛,說:“也不是一點(diǎn)都不記得。”
“那你記得什麼?”周燁好奇,不知道他記不記得自己在別人懷裏大哭的樣子。
薑泉希說:“我記得廷玉跟我在一起,然後我喝醉了,之後我就很難受,然後我就醒了。”
“——沒了?”
薑泉希點(diǎn)點(diǎn)頭,嘴還是緊緊抿著。
他還沒吃飽,燕麥片加了牛奶,煮熟之後味道又很香,但看周燁看也不看早餐的樣子,他覺得周燁更加麵目可憎起來。
“你昨晚喝醉之後,廷玉把我叫過去,說你一直叫我的名字。”周燁開頭。
“不可能!”薑泉希跳起來,他怎麼會叫周燁,他明明很討厭他的。
他一邊否定著,在周燁“我很肯定、以及確定”的目光下,耳朵不自覺先紅了。
“好吧,也許我叫了你的名字。”薑泉希小聲道,手指放到桌麵下,緊緊攥在一起。
“我過去之後,你已經(jīng)醉得不省人事。廷玉和旭堯搭乘另一輛車先行離開。我隻能把你送到車上,結(jié)果等我要下車的時候,你卻死死抱著我不肯讓我走。”周燁繼續(xù)爆猛料。
薑泉希這一次一聽,急得眼睛都紅了,他猛地站起來,大聲道:“怎麼可能?!”
周燁道:“你要真不相信的話,我也沒辦法。不過你可以問問你的朋友賀廷玉,他可以跟你敘述一下上一次你喝醉之後的情形。”
“好了好了,我信了你的話了。”薑泉希氣弱的迴道,他滿臉通紅地坐迴椅子上,這一會兒,頭都不敢抬了。
他是知道自己有這個毛病,但以前不是隻對好朋友嗎?比如廷玉和阿傑,不熟的人,他還挺正常克製的啊。
薑泉希從手臂裏抬起頭,小心翼翼打量周燁。平心而論,周燁五官周正,人又長得高大挺拔,加上職業(yè)正當(dāng),有房有車,本地戶口,在單位和親戚裏的七大姑八大姨心裏是非常吃香的。但凡家裏沒有結(jié)婚的小姑娘的,都想和他認(rèn)識認(rèn)識、發(fā)展感情。
尤其是,周燁這個人給別人的感覺,永遠(yuǎn)不緊不慢、慢條斯理,好像做任何事都胸有成竹,有一種泰山崩於頂、而麵不改色的鎮(zhèn)定氣質(zhì)。
這樣的人,確實(shí)很容易能讓人產(chǎn)生信賴的感覺。
“薑泉希,”周燁輕聲道,他的雙臂搭在桌麵上,目光落到薑泉希的臉上,看得薑泉希一瞬間僵硬起來,仿佛自己是被提審的犯人。被這麼一看,什麼心思都被洞穿,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放。“——人不可能兩次都跳進(jìn)同一條河流,同理,如果你不跟我說清楚,那下次我就不可能再去接你迴家了。”
薑泉希雖然不明白周燁說得什麼“一條河、兩條河”的,這太深奧了,他十六歲就出道當(dāng)職業(yè)歌手,不念書了,這些充滿哲理的語句早被他扔到爪哇國裏去了。
但是周燁最後一句話他聽得很明白。
他立刻不太高興,幹什麼一直跟他一副劃清界限、不再往來的樣子。一次就算了,還要再強(qiáng)調(diào)第二次。
薑泉希心裏憋悶,他站起來,垂著眼睛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之前因?yàn)槲业拿笆Т驍_你了,很抱歉,以後我會約束自己,盡量不會再煩你的。”
說完,薑泉希就轉(zhuǎn)身要離開。
這個家不歡迎他,何必死皮賴臉要留下來。
他還沒那麼犯賤。
“薑泉希,你等等——薑泉希——”周燁叫他。
薑泉希當(dāng)沒聽見,直直大步往玄關(guān)走。
周燁覺得薑泉希有些不對勁,他三步並兩步追上去,一把抓住薑泉希的手腕,另一隻手按住他打算開門的手。
“你聽我說完,我不是——”周燁看到薑泉希的臉一怔,他的聲音突然輕下來:“你哭了?”
“誰哭了?”薑泉希吸了吸鼻子,啞著嗓子道。
真/他/媽/傻/逼,流個屁淚啊,白白讓人看笑話。他在心裏罵自己。
他推開周燁的手,執(zhí)意要開門離開。
但周燁這時候,哪敢讓他離開。
他上前抓住薑泉希的手,薑泉希掙紮,二十多歲的男青年,雖然早上還沒吃飽,但是真要使勁,也是不可小覷的。周燁看他就是不肯好好合作,隻能使出跟認(rèn)識的公/安/大隊(duì)長學(xué)得的兩手,把薑泉希的手扣在背後,把他抱在懷裏,後背重重地抵在門板上。
薑泉希被他禁錮住,心裏十分氣憤,身體拚命的扭動,想掙脫桎梏。
周燁緊緊抱著他的腰,一手撫摸他的背,頭抵著他的額頭,低聲溫柔地說:“我又沒說重話,幹嘛氣成這樣?”
薑泉希氣得發(fā)抖,他紅著眼睛,狠狠瞪著周燁,“你放開!”
這會兒,薑泉希變成了那個囂張驕傲的小天王,唿喝他的口氣,跟嗬斥那天攔路的兩個保鏢口氣如出一轍。
“你說清楚,你在氣什麼?”周燁問他。
薑泉希抿著嘴唇,漂亮的眼睛帶著淩厲的鋒芒。
周燁卻好像沒看見,看著他的眼睛,直接道:“你氣我沒有按照你的要求來做?或者,你氣我不像你想象中的聽話?”
薑泉希撇開臉,一副“你要說快說,說完我馬上走”的表情。
周燁看他忍著眼淚,有一臉倔強(qiáng)的樣子,一邊心疼,一邊也覺得無力。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真心把我當(dāng)朋友,就不能這樣拐彎抹角地試探我,我不是你的肚子裏蛔蟲,不可能時刻知道你心裏的想法。”
“我沒有生氣,你不要誤會了。”薑泉希聽到這裏,忍無可忍,抬起眼睛盯著周燁,“還有,你能不能不要再囉裏囉嗦,說這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你現(xiàn)在說完了嗎?說完了,讓開!”
薑泉希說完,很清楚的看到周燁的嘴角抿了一下,他們靠得很近,近得彼此臉上任何細(xì)微的表情都沒辦法掩藏。
周燁生氣的時候,眼睛反而更冷靜,看著人的時候,目光如水一般冰涼。
此刻,周燁就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他,薑泉希感覺到心裏痛快。
“你真這麼想?好,我不強(qiáng)求你,你走吧。”
周燁鬆開他,薑泉希的身體被放開,他甩著手腕,揉了揉眼睛,得意地看他一眼,轉(zhuǎn)身去開門。
這一次,周燁停在原地目光涼涼的看著他,在薑泉希走出大門的時候,道:
“薑泉希你撒謊的時候,耳尖會不自覺發(fā)紅,你知道嗎?”
他/媽/的,薑泉希立刻被挑起了怒火,那得意的情緒消失的迅速,那種無處發(fā)泄的憋悶又重新占據(jù)他的胸腔,周燁到底什麼意思?
是,他承認(rèn),他一開始故意把單南妃的事告訴他,是想試試他。誰叫周燁加了他微信,幾乎從來不找他,要不是周燁偶爾會給他發(fā)的朋友圈點(diǎn)讚,他還以為他們什麼都沒發(fā)生過。
看到周燁對這件事上心,他的確感到一些成就感,但後來知道單南妃比想象中的瘋,他立刻就後悔了。
“周燁——”薑泉希張口,周燁卻向他身後看了一眼,突然上前一步,把他拉進(jìn)門內(nèi)。
對門的大門打開,鄰居拎著垃圾袋走出來。
“周先生,你還沒上班啊。”對方打招唿道。
周燁一隻手按著薑泉希的腦袋,把他推到門框的另一邊,不讓他走出來,一邊笑著對門外的鄰居道:“剛剛準(zhǔn)備出門,早啊。”
“早,那我先下樓了,你也要快點(diǎn),再遲一點(diǎn),路上堵車。”
“我知道了,謝謝。”
鄰居笑容滿臉的與他告別,等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周燁才關(guān)上門,看著薑泉希。
“你現(xiàn)在大喇喇走出去,是覺得自己身上新聞少了嗎?”
薑泉希撇嘴,你又不是我的經(jīng)紀(jì)人,“你不是很煩我,讓我被人看到不是正好。”
周燁扶額,“我沒有煩你,更沒有很煩你。”他耐心地解釋道,“我剛剛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要我態(tài)度好一點(diǎn),那就清楚的表達(dá)出來。你覺得我是那種厭煩一個人,還把他帶到家裏的人?外麵的酒店多得是,我把你放酒店裏不是更輕鬆?”
薑泉希聽他這樣說,心裏舒坦了一點(diǎn),但也隻有一點(diǎn)兒。
“那你的意思是,我下次找你,你不會拒絕咯?”薑泉希問。
咦,我的話是這個意思嗎?周燁疑惑,薑泉希看他麵露猶豫,臉色立刻難看起來,周燁一看隻得點(diǎn)頭:“沒問題,隻要我有空。”
有空才行啊?薑泉希臉色陰轉(zhuǎn)多雲(yún),還沒燦爛起來:“那你承認(rèn)我們是朋友了?”
“我有說不是嗎?”周燁道。
薑泉希開心起來,他立刻跳起來,從後背抱住周燁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肩上,道:“那你以後不能兇我,你兇起來好可怕,我都不敢說話。”
周燁卻想看看他的臉,剛剛某人說哭就哭,被嚇壞的人是他才對吧。
“我也沒有多兇吧,很正常的語氣。”周燁說。
薑泉希覺得一旦精神鬆懈下來,宿醉的後遺癥又湧上來,他小聲反駁著周燁的話:
“你有,你還威脅我,恐嚇我。周燁,我好累,你背我走吧。我餓了,還想吃點(diǎn)麥片。”
剛剛和好就得寸進(jìn)尺,周燁搖頭,臉上露出無奈的笑:“你隻是喝醉了,又不是生病了,好好走路。”
“哎,我覺得我好像真的生病了,你摸摸我的額頭,是不是很燙。”
薑泉希說著墊著腳,把頭往前伸,一定要周燁摸他的額頭。
周燁迴身,扶住薑泉希一時沒站穩(wěn)的身體,他順從的摸了摸薑泉希的額頭,仔細(xì)看了一下薑泉希的眼睛。
嗯,有點(diǎn)紅,不過,待會兒給他戴上墨鏡,已經(jīng)就看不出什麼痕跡了。
“你早上什麼通告?”周燁問他。
“不知道,要問問阿傑才知道。”
周燁心說,你都不提前做功課的嗎?但一想薑泉希這麼多年,也沒出過大新聞,想必已經(jīng)習(xí)慣了,便沒有多說。
他縮迴手,彈了一下薑泉希的額頭道:“你別裝病啊,自己走路,我去把給你重新煮一鍋麥片,我那兒還有水果口味的,你要吃嗎?”
“什麼水果?我不喜歡吃蘋果和香蕉的。”薑泉希捂著額頭道,對周燁彈他的額頭也不介意。
周燁帶他一起去廚房,把麥片拿出來給他,“你自己看,我不知道裏麵到底有什麼水果。”
薑泉希仔細(xì)拿去研究,周燁看他好像一副好像在看什麼國際新聞一樣的表情,好奇地走過去跟他一起研究起來。
最後得出結(jié)論,水果麥片隻是名字,裏麵的水果都成了顆粒,根本沒有選擇一說。
“下次你別買這個牌子了,太坑爹了,既然做特殊口味,那就要考慮到多種層次的消費(fèi)人群嘛。”
薑泉希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一邊還要抽空點(diǎn)評。
周燁望著牆壁上的掛鍾,心說現(xiàn)在請假是不是遲了,一邊道: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