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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陛下走下高塔,從大步流星到踉蹌搖晃。裏麵的甬道沒有開燈,一片漆黑。他扶著冰冷的牆壁,背脊劇烈顫抖著,素來挺拔的背影如山般傾頹下去。


    其實裴長雲曾經也生出過一些陰暗的心思。至少在第一次聽見塞西莉亞說那些話的時候,他的確是動心了。但是最終他還是沒有那麼做。


    就像霍朝說的那樣,將已故的亡者從沉睡中喚醒,並不是一件好事。


    除了對霍朝的愛意,裴長雲還背負著更多的東西,否則當初同時失去愛人和小孩的時候,他就該跟著一起去了。


    “咳——”


    “咳……咳咳……”


    裴長雲突然捂著口,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接著鮮血從指縫中爭先恐後溢出來,瞬間染紅了袖口。


    他深深閉上眼,像是拚命忍耐著什麼,不知道是愛人再次離去的痛苦,還是身體劇烈的疼痛,亦或是兩者都有。


    寄生物感染有兩個月的潛伏期,之後全身的內髒器官就會開始衰竭。並在短短一周內就死去,無藥可醫。這種死法,就像是當初江燼生死亡過程的加速版。


    “陛下……”


    “陛下——!”


    是趙鶴的聲音。


    很多人混亂迅速的步伐聲由遠而近。


    裴長雲艱難睜開眼,模糊的視線裏,看見他的秘書長穿著一身防護服,身後跟著一眾醫療隊和侍衛隊。


    “陛下,情況緊急……失禮了。”


    那聽起來像是某個醫生的聲音,但裴長雲已經分不清了,他的衣領被手術刀迅速劃開,露出赤裸的胸膛,心髒處的皮膚漫開大片刺目的紅色,猙獰的紋路迅速往四蔓延。


    正如賀準所料的那樣,裴長雲的確被感染了。


    就在當初,他一刀砍下那個贗品頭顱的時候,噴濺的血幾乎把裴長雲整個人都洗了一遍。隻是那個時候他們還沒有收到寄生物疫病的消息,所以誰也沒有在意。


    幻神教大費周章,耗費無數人力財力和時間拿到霍朝的基因,做出克隆體。並不僅僅隻是對裴長雲的進行政治打擊。作為注定被殺掉的感染源,才是殺手鐧。


    秘書長單膝跪在旁邊,看著醫生們將裴長雲團團圍住做緊急救治。


    “接……接下來,”


    裴長雲摘下氧氣罩,這時候,他每說一個字都有大量的血從口中溢出來,


    “最高……軍事指揮權……交……交由……周九鴉。其餘……由帝國主腦……長夢……暫接……”


    就像塞西莉亞說的那樣,裴長雲之所以整整三百年都呆在恆雲星寸步不出,是因為他是這個帝國的大腦和心髒。隻有他可以掌控並穩住這個龐大的帝國。


    也因為,他找不到能夠百分之百信任且足夠有能力的繼承人。


    所以在這種緊急情況,他唯一的辦法,就是隻能交由周九鴉和主腦ai。


    “是……”


    趙鶴咬牙,雙眼發紅,拚命忍耐著眼裏的淚水。


    “我一定……一定完成您的命令。”


    “嗯……”


    裴長雲的視線逐漸模糊,他在知道自己被感染的那一刻,就料到了最壞的打算。塞西莉亞說過,聖痕是眼睛。所以他不能找周九鴉,不能跟任何人說,好在之前從恆雲星出發去聖露星的時候,他就留下了很多應對未來的舉措。


    其中包括繼任者的名單和篩選方式。


    隻是選來選去,他也選不出來。


    周九鴉算是他最信任的人,但是對方沒有足夠的政治頭腦和手腕。就像霍朝說的那樣,他隻適合當做一把鋒利的刀。


    那就……沒有別人了。


    整整三百年過了,裴長雲找不出任何一個可以足以接過他肩上責任的繼承人。而每每想到繼承人問題的時候,他就會想到自己失去的那個孩子。


    他和霍朝的孩子,如果能活下來的話,會不會成為最好的繼承人呢?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瀕臨昏迷的這一刻,裴長雲的感知很奇怪,明明離他最近的是一群竭力救治他的醫生,但裴長雲聽得最清楚的,竟然是江瓷的哭聲。


    他聽見那個孩子在嚎啕大哭。


    裴長雲閉上眼,淚水從眼角落下,逐步濕了鬢發。他是看著江瓷長大的,因為江瓷是霍朝妹妹的孩子,也因為裴長雲失去過孩子,所以他把江瓷當做親生小孩一樣疼愛並保護著。


    所以他很清楚,江瓷就算是哭,也會藏起來,小聲小聲艱澀又忍耐地抽泣。這是江瓷頭一次嚎啕大哭。


    裴長雲能夠感同身受。因為如果……當時霍朝能夠從那場核爆中活著迴來的話,他大概也會抱著那個人那樣大哭吧。


    整個計劃隻有裴長雲一個人知情。周九鴉也不知道,他隻是執行者,隻被告知江瓷呆在皇宮會有危險,所以必須讓他呆在科學院。霍閑風是抵達了皇宮才被逐步暗示得知。


    裴長雲當時敲擊盒子的頻率,是霍閑風跟霍朝當初定好的暗號。意思是,現在情況非常危險,需要盡力配合他。


    霍閑風沒有那麼信任裴長雲,但是他相信霍朝。所以配合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帝陛下親自安排的,包括從頭至尾瞞著江瓷這一點。


    裴長雲也是曾經孕育過小生命的人,然後他失去了,所以他並不想讓疼愛過的孩子經曆同樣的事,哪怕隻是一點風險。


    皇宮已經成了汙染源,懷孕的江瓷應該呆在最安全的地方。他隻需要睡一覺,等到整個計劃結束,霍閑風就會去找他並告知一切。阿瓷,他的愛人,和他們心愛的孩子,都會是好好的。


    所以這樣才是最穩妥的方式,是最安全的方式。


    某種意義上,裴長雲和霍朝的確相似。


    他們的計劃同樣謹慎嚴密,同樣總會對被保護的人隱瞞很多。隻是裴長雲並不知道江瓷藥物耐受性很強,提前醒了。於是陰差陽錯,造就了現在的情況。


    “為什麼……為什麼要瞞著我?”


    江瓷從霍閑風這裏得知了大概,但是他想不通,


    “為什麼總是瞞著我……我可以理解的,我不會阻止……”


    “他知道你會理解。但是大概是因為你知道之後,無論如何都會留在皇宮。”y。u。x。i。


    霍閑風垂眸,現在他的雙眼都是金色的豎瞳。他說著,用指腹擦掉江瓷的眼淚,


    “裴長雲被感染了,所以江瓷你跟我一起呆在皇宮,並不安全。”


    霍閑風非常自信自己能夠保護江瓷不受任何暴力武力的侵害,但是他不能確保身為人類的江瓷不會因為什麼意外而像裴長雲那樣被感染。


    因為現在皇宮都已經成為了汙染源。


    “……”


    江瓷緊緊抱住他,莫大的後怕和慶幸讓他哽咽到說不出話,甚至現在,身體都無法停止顫抖。他真的,真的太害怕了。


    幾分鍾之前,他真的以為要永遠失去霍閑風了。那種感覺就像當初,他也不過隻是短暫地在房間裏呆了幾天,等到出來的時候,就是父親的葬禮。他就永遠永遠失去了最愛的人。


    而那種可怕的感覺,他剛才又經曆了一次。


    “別這樣了……”


    江瓷沒有辦法怪任何人,他隻能啞著嗓子不斷重複,


    “霍閑風,下次別這樣了……別瞞著我……別騙我……”


    “好。”


    霍閑風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給予安撫。


    但就在這時,被短刀釘在柱體上的塞西莉亞忽然開口了,


    “不愧是……裴長雲啊……”


    女人抓住胸口的刀,指骨一點一點收緊。鋒利的邊緣割破了她的掌心,大量的鮮血從裏麵爭先恐後地溢出來,


    “但可惜,太晚了……”


    霍閑風迴頭,皺起眉,神色警惕地把江瓷護在身後。


    那把刀是他插進去的,因為塞西莉亞被教皇控製了,所以他需要控製塞西莉亞的行動,以防她威脅到裴長雲的安全。之所以沒下殺手,是因為她也能算是合作者之一。


    江瓷神色複雜地盯著她,自從知道塞西莉亞和母親的關係,又將澄月給了他之後,江瓷很難對塞西莉亞生出敵意。但此時此刻,看見對方這個樣子,他也不知道該跟對方說什麼。


    這時女人粉色的長發不再美麗,而是淩亂,沾滿血汙。她仰頭,脖頸向後過度彎曲的弧度讓她看起來像一隻瀕死的青鳥。


    “晚了……”


    “他已經來了……”


    塞西莉亞露出絕望的神色,那雙粉色的眸子怔怔望著天空,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角滑落。話音落下的剎那,霍閑風瞬間感知到什麼,猛然抬頭。


    這一刻,殘陽徹底落幕,所有溫暖的光芒盡數消失,整個世界徹底遁入黑暗。


    隻見皇宮正上方的天空仿佛被誰給憑空撕裂了出了一道裂縫,縱橫貫穿近千米,緊接著,那豁口越來越大,最後萬千白光宛如潮水般傾瀉而下。


    一座巨型白塔赫然從黑洞中墜落,像是要把整個世界轟然碾碎。唿嘯颶風隨著黑洞肆虐了整個首都,無數建築劇烈動蕩,尖銳的警報聲不絕於耳。


    “那是——!”


    江瓷瞳孔放大,下意識攥緊了手裏的澄月。


    霍閑風的預測果然成真了,消失的聖跡白塔果然出現在了恆雲星。


    啪嗒——


    塞西莉亞抽出了胸口的刀,隨手丟下。這時,血色的聖痕像是活物一般在她的胸口湧動著,但沒有像以前那樣修複傷口,而是直接吞噬了她半邊肩膀,然後縱橫在她的側臉上。讓她現在看起來儼然一具行走的異變怪物。


    “差一點……就差一點……”


    塞西莉亞慘然大笑,笑出了眼淚。


    當初霍朝死了,於是再也沒有人可以保護白憫。


    江燼生不行,塞西莉亞也不行。


    所以白憫被囚禁了兩百多年,昔日的輝煌和尊崇地位煙消雲散,曾經簇擁在她身邊的人都離去,塞西莉亞能夠做到的事情,就是一直一直陪著她。


    雖然黑暗的囚禁生活裏,讓白憫非常痛苦,就像雲端的雪蓮落入了陰暗的下水道,一日一日枯萎。


    塞西莉亞成了白憫唯一的慰藉。她們就好像兩隻被折斷了翅膀的雛鳥,濕淋淋地坐在一塊漂流在深海中的碎冰上,相互依偎著取暖。


    [莉亞……莉亞,霍朝哥哥不在了……你是……你是站在我這邊的對嗎?你是……你是會一直陪著我的對嗎?]


    [嗯,憫憫。]


    塞西莉亞將心愛的聖女像孩子一樣抱在懷裏,語氣溫柔,卻像是發誓一樣堅定地對她說,


    [莉亞會永遠永遠,保護憫憫的……]


    於是每一個難熬的夜晚,她們都一起蜷縮在黑暗的囚籠裏,相擁而眠。


    塞西莉亞以為,她會和心愛的憫憫永遠這樣相伴著活下去。


    哪怕一直一直呆在囚籠中,這對她而言,依舊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


    ——直到江燼生的再次出現。


    ——直到江瓷出生。


    白憫死在昨天,而她的孩子活在明天。


    塞西莉亞其實憎恨過為什麼活下來的是江瓷而不是白憫。


    但是江瓷是白憫的孩子,是她的憫憫用生命換迴來的孩子,所以還是要保護起來。


    而現在縱觀所有人,也隻有裴長雲和霍閑風可以與教皇對抗。塞西莉亞以為偷偷給裴長雲傳遞情報,偷偷和裴長雲聯手,就可以阻止,她就可以用這種方式去保護憫憫的孩子。


    ——但是還是晚了。


    晚了。


    “阿瓷……你和憫憫一樣,不聽話……”


    塞西莉亞站起身,慘笑著,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她在颶風中踉蹌,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你不……不該來的。”


    “你……”


    江瓷驚疑不定地盯著她,他還沒想明白塞西莉亞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就忽然感覺腰間一緊。這個感覺很熟悉,是被霍閑風的尾巴圈住了。


    但是這次不是被那個人圈入懷裏,江瓷隻感覺狂風唿嘯而過,一種可怕的墜落感就席卷了他所有的感知神經。


    ……誒?


    江瓷睜大了雙眼。


    直到高塔之上那道熟悉的人影離他越來越遠。江瓷才終於意識到自己被霍閑風扔下了高塔。


    他在墜落的狂風中拚命睜開眼,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但即便如此,江瓷還是能看見霍閑風單膝跪了下去,他的脊背深深彎著,血色的聖痕從他的脖間蔓生出來,縱橫了整個側臉。


    而下一秒,塞西莉亞捏住他的肩膀。


    血色的聖痕從他們的身體裏湧出來,像是層層枷鎖地束縛住身體,然後就像是被一股無法抵抗的黑洞吸力,將他們兩人拽向聖跡白塔的頂層。


    在這個過程中,霍閑風沒有掙紮,他隻是靜靜地注視著墜落的江瓷。


    天崩地裂中,他們一個升空,一個墜落,仿佛驟然訣別於兩個世界,唯有緊緊注視著彼此的眼神不曾分離。


    霍閑風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他隻是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江瓷,注視著對方如同一隻折翼的幼鳥般跌入一片刺目的雪光中。


    ——那是機甲變形的光芒。


    直到確認這一幕,霍閑風才抬頭,跟聖跡白塔頂端的那雙白瞳對上視線。


    “原來是這樣……”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霍閑風攥緊指骨,金色的豎瞳中露出森寒而血腥的殺意。那些血色的聖痕此刻正從身體裏伸出來,像是枷鎖一般死死禁錮住他的整個身體,一如曾經被囚禁的霍朝。


    圖窮匕見的這一刻,霍閑風徹底想明白了對方的陰謀。


    聖痕無法入侵蟲族的身體,但是沒有徹底地剝離掉霍朝那部分之前,他並不算是完整的蟲族之軀。因而聖痕入侵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像當初他第一次跟萊茵斯特交手的時候,對方的聖痕就刺入了他的身體。


    當時裴長雲砍掉克隆體頭顱的時候,站在旁邊的霍閑風也濺到了血。不過,因為他的蟲族化已經完成了大半,所以教皇派出塞西莉亞,加速感染的過程。


    隻是沒想到,裴長雲並沒有被愛人複活衝昏頭腦,反而聯合塞西莉亞打了一場漂亮的反擊。


    但是從他濺到血開始感染,到注入剝離藥劑足足過了兩個多月,聖痕已經入侵了身體。所以塞西莉亞才會說一切都已經晚了。


    作為帝國心髒和大腦的皇帝陛下倒了,又沒有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這個龐大帝國分崩離析是遲早的事情。而蟲族的王也被控製,因此剩下的蟲族軍隊怕是也不足為懼。


    ——真真是一記絕殺的陰謀。


    “霍閑風!”


    這時,巨大的銀色機甲直衝而來。


    但霍閑風沒有看向江瓷,而是看向聖跡白塔之上,更遙遠的外空。這種熟悉的危機感,應該是當初聖露星外空消失的赫洛之眼。


    但那並不僅僅隻有一座赫洛之眼,而是足足十座,並對準了整個恆雲星所有重要城市。


    霍閑風進入聖跡白塔防禦結界範圍區域,淡紅色的結界驟然合攏,一枚黑色的指環從最後合攏的縫隙跌落,飛速墜向澄月,而指環的身後是密密麻麻,無數道如同落雷般刺目的光束。


    剛剛進入夜晚的天幕驟然被映照得猶如一片白晝。


    首都的防禦係統立刻開啟,無數巨大的金屬柱體從首都周邊伸出,展開防禦。但是稍晚了一步,已經有大量光束直逼皇宮。


    轟——!


    就在這時,一臺巨大的黑色機甲驟然出現,它抱著澄月衝出聖跡白塔下墜的區域範圍,狠狠砸塌了無數建築。


    下一秒,禁淵猛然起身,在毀天滅地的洪流中輸出最大能量展開了防禦罩。密密麻麻的光束傾盆而下,擊打在禁淵展開的防禦罩上。順著無形的能量罩弧形表麵飛濺出巨大的能量光團,就像是鑄就了千萬道極光般絢爛的虹橋。在無限的光海中,禁淵的外機開始燃燒融化,原本黑色的機甲幾乎成為一團明亮的火球。


    天崩地裂的巨響中,江瓷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卻無法聽見的唿喊。


    “霍閑風——!!!”


    聖跡白塔的墜落將整個皇宮碾碎成一片廢墟,強行占據了首都心髒的地點。第一輪轟擊過後,教會剩下的軍隊從正在縮小的空間裂縫中越過了終於合攏的防禦罩,直接湧入了帝國首都。


    這一場入侵戰爭,毫無征兆地拉開了序幕。


    現如今,整個首都已經完全淪為了戰場。


    好在裴長雲提前開啟了整個首都的戒嚴狀態,所有的民眾都已經迅速疏散進入地下防空洞。周九鴉拿到了最高軍事指揮權,迅速整合了包括一二三軍團,以及首都守衛軍在內的所有軍隊,開始阻擊反攻。無數炮火在四麵八方炸響,血紅的警報燈閃爍不停。


    而此刻,霍閑風正站在聖跡白塔的頂層。龐大的防禦結界隔絕了外界的一切硝煙戰火,這座通天巨塔佇立於戰場中心,冷漠地注視一切。


    至於塞西莉亞,她在迴到聖跡白塔之後的一瞬,就昏倒在地上。但是因為她倒在霍閑風身邊,並沒有任何人敢上前。


    霍閑風掃了一眼。這裏隨處可見巨大的精神力屏蔽裝置,也因如此,他跟蟲族的聯係被切斷了。但他並沒有露出任何慌亂的神色,隻是麵無表情大步朝最上麵的教堂大殿走去,完全沒有任何囚犯的姿態。


    無數白袍人下意識讓開一條道路,驚疑恐懼,無人敢攔。直到霍閑風離開之後,聖痕研究所的人才敢迅速上前查看塞西莉亞的情況。


    就好像這樣的情況已經司空見慣或者早有預料,他們動作非常迅速,做好簡單的處理之後就把人帶走了。


    她還沒死。


    嗡——


    而此刻,在聖跡白塔的最頂端位置,那座巨大的白色大門緩緩開啟。


    霍閑風冷冷抬眸,金色的豎瞳中倒映出了熟悉的神像,雪色王座,以及坐在那上麵的教皇。而此刻對方那雙怪異的白瞳裏麵,是毫不掩飾的得意和輕蔑。


    “啊……霍閑風?”


    他語氣輕飄飄的,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嘲弄感,


    “原來你真的是那個死去的王蟲幼崽。我原本還覺得這種說法和猜測真是荒誕又可笑。但倒是沒想到,蟲族的王竟然會冠以一個人類的姓氏。”


    “……”


    霍閑風麵無表情走進去,隨手撕扯掉了手臂,脖頸上的聖痕,眼睛都不眨一下得,連帶著大片血肉一同撕下來。


    “我說過了,”


    他抬眸,渾身的殺意猶如熔漿般沸騰起來。


    “下次見麵,就是你的死期。”


    “是麼?”


    教皇咧開嘴,


    “那你可以試試。”


    咚——


    大門關上了。


    曼德拉站在下麵,定定看了幾秒關上的大門,然後轉身大步朝下麵走去。身後的幾位主教連忙跟上,


    “人抓迴來了嗎?”


    “當然了。按照您的吩咐,三位主教一同出動,區區一個beta,可不得手到擒來。”


    頓了頓,男人有些疑惑,


    “一個普通的beta而已,最多有點兒床上功夫,怎麼就還勞駕您……”


    “哼——”


    曼德拉冷笑一聲,


    “賀啟初的兒子,會的可不隻是床上功夫。不過這次教皇下了死命令,那個小鬼的死刑將由我親自執行。”


    這次不會讓他像賀啟初一樣,靠著假死整容脫身了。


    就在這時,整個聖跡白塔忽然發生了劇烈的震動。外圍淡紅色的防禦結界出現了波浪般的搖撼。


    曼德拉臉色一驚,


    “怎麼迴事——?”


    要知道聖跡白塔的防禦結界可以說是連核彈都能夠阻擊的存在,號稱“絕對防禦”。就連赫洛之眼的攻擊都無法突破,然而此刻,竟然被未知的攻擊撼動了。


    “到底是什麼武器?!!”


    半晌後,追蹤雷達部門的人哆哆嗦嗦發來了迴複,


    “稟,稟報曼德拉長老,我們沒……沒找到武器,我們也沒發現防禦結界受到攻擊。”


    “……???”


    曼德拉還沒來得及震驚完,整個聖跡白塔就再次劇烈搖晃了一下,而外麵原本該是球形的防禦結界開始出現更為激烈的波動。


    “到底怎麼迴事?!”


    他怒而嗬斥——


    “立刻去找人查看防禦結界到底是怎麼迴事!”


    而於此同時,江瓷連接了江家的主腦歲寧。


    十幾座巨型的傘狀機械體從江家外圍的軍工廠內轟隆隆佇立而起,嘩然展開,不斷朝外釋放出無形的能量波動。


    歲寧的聲音在澄月的駕駛艙內響起。


    “小少爺,幹擾值持續上升中,但是預測隻能爭取五秒的間隙。”


    “夠了。”


    他雙眼發紅,緊緊注視著屏幕前無數傳迴的數據流,像是捕捉到了什麼關鍵信息,迅速在投影鍵盤上打出一串代碼,並同時毫不猶豫下達命令,


    “變更幹擾點,加大能量輸出。”


    明城的防禦結界跟聖跡白塔的是同樣的原理,江瓷和老師們研究了兩個月,發現的確現目前有的所有熱武器都無法突破。


    但是他們跟幻神教終有一戰,所以防禦結界這一關必須要過。


    於是在江家的這一個月,江瓷也沒閑著,他想著,既然不能從外麵打破,就做幹擾。讓教會的人誤以為防禦結界出了問題,而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有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可能性會重啟結界。


    “但是阿瓷,重啟的可能性太低了。”


    澄月的聲音聽起來很擔憂。


    “不重啟也沒關係。”


    江瓷從衣兜裏翻出幾顆金色的軟糖塞到嘴裏補充能量。然後迅速脫掉防護服,穿上特質的能量衣,從頭到腳,包裹得嚴嚴實實。他的手在抖,但是動作卻利落。越是危險的時候,就越是要冷靜。


    “我已經大概分析過那層防禦結界的能量結構和粒子,隻要幹擾值達到一定程度,可以找到機會融入進去。”


    隻是可能性也很低,但現在的狀況,隻能勉強試一試。而就在這時,江瓷收到了小x的消息。它跟諾拉在一起。


    “諾拉,我交代你的事情現在怎麼樣?”


    “在,吃了。”


    ——是諾拉的聲音。


    同一時刻,周九鴉收到了外空的衛星圖片。此刻本該駐紮在小行星的蟲族部隊,已經全數撲向了外麵的十座赫洛之眼。


    密密麻麻的蟲群遍布在外麵的金屬框架內,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掉最外層的金屬鍍層。它們迅速破壞了表麵結構,並成功截斷了二次轟擊。


    就在這時,周九鴉打來通訊。


    “江瓷。”


    “?”


    江瓷以為他又有什麼軍團長式的命令,結果卻聽對方問,


    “你打算怎麼做?”


    江瓷愣住。


    於是十分鍾後,整個首都所有的激光炮塔以及所有軍艦機甲的炮口,都瞄準了聖跡白塔的防禦結界。


    下一秒,聖跡白塔驟然化作了一顆鮮紅色龐大光球,就像一團由絮狀高□□組成的小行星。而圍繞在它周圍無數閃爍亮起的炮口,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隕星帶。無數能量餘波形成了燦烈的噴射流,從四麵八方向更深的夜空射去,


    曼德拉站在聖跡白塔的防禦部的主控室內,冷笑,


    “就這種攻擊,妄想打破防禦結界?”


    江瓷緊緊盯著監測的防禦結界反射峰值,就因為第一輪攻擊結束並疊加幹擾而降低的剎那,他一把將澄月的動力閥拉到最大。


    “就現在——!”


    轟!!!


    下一秒,巨大的銀色機甲直直衝向波濤般湧動的能量結界,並在極速的飛行中驟然縮小,就像是化作了一線隕星。


    在即將靠近的剎那,江瓷被驟然彈出駕駛艙,澄月迅速變成擬態被他一把抓住。下一秒,他迅速蜷縮著身體,外層的能量衣跟防禦結界的能量產生了奇妙的共振。這一幕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巨大的肥皂泡。


    這一剎那的時機抓得非常非常精準,要是差零點一秒鍾他都會被彈出去。


    砰——!


    外衣彈出緩衝的反重力裝置,迅速將速度降下來,並承受九成的衝擊。等到江瓷靠近白塔的時候,他已經調整好了姿勢,反手抽出背後的短刀瞬間刺入白塔外層的牆壁。五指死死抓住刀柄,懸空固定住身體。


    這是非常驚險的一幕。


    因為此刻,江瓷的腳下便是毫無遮擋的百米高空,全身僅靠一隻手抓刀柄。若是剛才他的反重力裝置晚一秒,或者短刀沒能及時插入,就會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但此刻,江瓷完全沒有任何恐懼或者慌亂的神色,他冷靜到了極點,這時,他注意到十幾個朝自己射過來得探照燈,毫不猶豫,直接拿出澄月變形成手炮一擊轟開窗戶,翻身闖了進去。


    如果這一幕能夠錄下來的話,大概是世上絕無僅有的單兵入侵,足以在軍校教科書上留下封神的一筆然而,這樣肆無忌憚的正麵入侵,讓房間裏麵的教徒都驚呆了。


    “你……你?”


    江瓷隨手一刀丟出去,直接將對方釘死在牆上。然後動作利索地幹掉剩下幾個。


    世界安靜了。


    江瓷扯掉身上報廢的能量衣。然後抬手抽出刀,刀身光亮如新,滴血不留。不得不說,霍閑風這把刀的確好用。他橫掃了一圈迅速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結構。


    他有問過霍閑風聖跡白塔的內部結構,還專門做了3d建築模型,這一個月內他都專門背下來了。江瓷大概打量了周圍的結構,就明白了自己所處的地點。


    外麵有大量的機甲軍艦,如果開機甲,在外圍那樣逼仄的空間內,他完全不占任何優勢。


    江瓷的腦子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晰且冷靜,他抬頭往上看,在這個中空結構的巨型白塔內,他能一路望到最上方的位置。


    而霍閑風,就在最頂層的位置。


    他被聖痕操控了,又被關進了最厭惡的囚籠裏。


    江瓷的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但唿吸卻微微急促起來,一種連他自己都辨不清到底是憤怒、憎惡還是焦灼的情緒,在胸腔內以燎原之勢,瘋狂蔓延開來。


    “……”


    他隨意用手背蹭了一下側臉的血,渾身的殺意無聲沸騰尖嘯。


    這時候,發現有人入侵的教徒終於慌了神。


    “防禦結界……”


    “竟然有人能突破防禦結界……”


    “警衛隊!警衛隊!”


    “快!快稟報曼德拉長老!”


    這個震驚的消息傳到那位鎮守聖跡白塔的大長老耳朵裏的時候,得到的是不可能的迴複。


    “怎麼可能?”


    曼德拉皺起眉,簡直覺得這是胡說八道,


    “結界根本沒有破,怎麼可能會有人闖進來?!”


    轟——!!!


    話音落下,外麵就傳來了一聲劇烈的爆炸,不僅僅是第一聲,而是一連串。內部的連環爆炸讓整個聖跡白塔都在震動。


    曼德拉臉色一黑,立刻大步走出去,從中央的環形廊道上朝下麵的爆炸點望下去。


    而就在這一瞬間,曼德拉突然愣住。因為眼前熟悉的畫麵好像把他忽然就拉迴到了三百年前——


    因為那下麵,是坍塌破碎的廢墟,是縱橫破碎的肢體,以及大片大片觸目驚心的血色。


    有人正從下麵一路殺上來。


    一如曾經,孤身殺上聖跡白塔的神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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