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第一道寨門,裏頭其實還有兩層守衛,不過因為距離不遠,完全是為了以防萬一而存在,看到前門情形之後,基本不會再阻攔,不出片刻,便讓厲執一行人順利混了進去。
厲執仍是佯裝憤怒,一路氣勢洶洶,隱藏在麵具下的一雙眼睛卻飛速轉過四周,發現寨內景象倒比他原本想象中的樸實許多,除了進門分布著幾座放哨的木塔,野花和綠樹鋪滿山頭,一戶戶矮小的土屋靠近盤旋而上的狹長路徑,不少山匪來迴走動,興許今日寨主娶親,每戶門前紅燈籠高掛,長長的,一串串直隱入雲霧籠罩的山頂,乍一看好像同一般的深山村落沒什麼區別。
很明顯,這鬼頭寨的寨主——閻老大就住在山頂,遙遙望去,似乎能看到傳說中“閻羅廳”的一角,厲執推搡著晏琇大步往上走,果然無人質疑。
而他們穿過各種張牙舞爪的山石,細心留意,隔三差五便可在隱蔽處找到以枯枝或草堆掩飾的密道入口?上н@些入口毫無規則,且整座山頭都已被密道打通,必定不止在一條路上,他們若想繪製完整的密道圖,還需趁天黑下來仔細在寨裏翻找一番。
他們進來之前也已做了商議,晏琇作為壓寨夫人,可以接近閻老大,便隻由他負責尋找機會,看是否能直接在閻老大身上拿到現成的圖紙。即使沒有,厲執與司劫也可在外頭記下密道分布,這樣一來裏外分工明確,總比最初他一個人兩頭兼顧得強。
越往山頂靠近越為寒冷,厲執能感到肩頭厲狗蛋極力地蜷縮起來,將他往下扯了扯,掌心覆在他冰涼的背後來迴摩挲,繼續悶不吭聲向前,直到走至腳下山路的盡頭。
原來這路並非直通山頂,麵前陡峭的山石間出現一道密門,上方刻著“鬼門”二字,顯然要通過山中密道才能真正進入閻老大所在的閻羅廳。
正要往裏走,這時鬼門旁看守的其中一名山匪,上來便抽出三尺有餘的斬馬刀朝最前方的厲執一指。
“你倆急著給老大送小夫人急昏頭了?規矩都忘了!”
厲執心下一緊,自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規矩,卻隻頓了頓,順著對方做恍然大悟道:“他娘的,還不是讓他這撮鳥給氣得!”
打從寨門前那一出他就算明白了,他們冒充的這一家山匪應是在寨裏出了名的脾氣火爆,不知道幹什麼的時候幹仗總沒錯。
隻不過委屈了司劫,他應是從沒被人指著鼻子這般頻頻罵過,這麼一想,厲執心底又說不上來的有股細細癢癢的感覺,儼然投入得更為忘我。
“你還傻愣著幹屁——”
“阿嚏!”
卻在他打算繼續撒潑的時候,萬萬沒想到懷裏一抖,厲狗蛋實在沒忍住,打了個噴嚏。連帶著“啪嗒”一聲,把麵具也震掉在地上。
那麵具正是先前小女孩摔落的,實際摔得有些不牢固,竟趕在這時候掉了。
“……”
盡管厲狗蛋一張小臉被事先塗得髒兮兮,但如此近看之下與那小女孩仍舊區別極大,驀地暴露,正眸底略顯緊張地與那看守對視。
厲執心跳陡然加快,幾乎下意識迅速掃過這周圍情勢,動作毫不猶豫,在對方滿眼震驚地開口之前,已是一掌朝他劈過去。
“哎呦!”
“你家丫頭盤兒挺亮啊!”
誰知他一聲痛唿與那看守詫異的話同時響起,就在他抬掌的瞬間,隻來得及看到眼前虛影閃過,與此同時腿上一軟,身子向後摔去,重重坐了個屁蹲兒。
被司劫猛然不客氣掀翻在地,厲執卻是剎那間迴過了味兒。
他才想起來,這鬼頭寨的山匪之所以都戴著鬼臉麵具,一是為了撐氣勢,二則據說是防止有朝一日山寨被端,但凡有人落網便能供出其他人樣貌,到時遭官府通緝,一個都跑不了。眼下誰也不知誰的長相,逃命時反而安全,即使散落各處,隻待召喚即可再成氣候。
那麼按照這種說法,他們寨裏的山匪,除了朝夕相處的人,應也是都互不知曉長相才對。
所以方才那看守露出出乎意料的目光,不過是由於……驚訝厲狗蛋長得有些好看而已。
心知自己險些就主動交待了身份,多虧司劫及時攔下才叫那看守並沒看清自己出手的方向,厲執顧不得後怕,就著坐在地上的姿勢往前一衝,雙腿勾著司劫將他也一並絆倒,便惡狠狠地一屁股騎了上去。
“你個蠢蟲竟敢還手!”他一邊罵一邊又刻意在看守麵前坐實了先前那一掌是衝著司劫,揚起拳頭就往司劫身上招唿,“你他娘再還手試試!”
司劫顯然有意放水,被他輕易撂倒在地,起初任由他捶打將戲演下去,卻深邃的眸子直視他片刻,忽地趁他再揮拳時牢牢握住他的手。
厲執另一頭仍扯著厲狗蛋,被司劫用力一扽,就重心不穩地栽了下去,耳朵正好貼在司劫嘴邊,成了一副講悄悄話的姿勢。
看起來仿佛司劫終是服了軟,在哄他一般。
“操……”
而極其低啞的一個字飄進耳內,厲執渾身僵了僵,愕然瞪向司劫,納悶他這是也入戲了還是被自己揍急眼了?
腦袋卻又一次被司劫摁住,這迴自司劫齒縫間擠出來的是:“出來了……”
操……出來了?
厲執麵具下的臉都擰巴了,心說司劫果然欲求不滿太久,假扮山匪把真麵目都給暴露了,大庭廣眾之下咋如此孟浪!
結果他正欲開口,又看著司劫緊緊盯著他的雙眼,腦內倏然一閃,迅速往自己身上掃了一眼。
……
發現還真是,草出來了。
由於他剛剛動作幅度太大,原本被塞進衣服夾層的雜草從他腰下冒出幾根,他再動一動,眼看就掉出來。
厲執一時僵住,就在他飛速思索如何能不動聲色地塞迴去之時,好似聽見司劫一聲輕笑,緊接著形勢逆轉,司劫猛地翻身,將他壓在了身下。
眨眼的功夫,司劫已掌心掠過他腰際,替他擺弄平整。
“你倆有完沒完!”此時又一個不耐煩的聲音響起,一直站在後頭的另一個守衛終於看不下去了,過來踹了地上的厲執一腳,“見天膩歪,到底哪個送他上去!”
厲執聞言低垂的眸底豁然亮了幾分,心想沒白拖延這一會兒,他們說的規矩,原來是指隻有一個人才可以進入密道去見閻老大。
“當然是爺爺我!”
厲執粗聲喊著,撈起一旁厲狗蛋不容拒絕地往司劫比他溫暖許多的懷裏塞去,拍拍屁股起身,又警告般一指司劫:“給我把他倆看好了,等老子迴來,你們仨輪流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