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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馬芳珠的哭泣聲,確實十分淒酸,任何人聽了,心中都會有同情之感的,小鈴子若不是才和馬芳珠有了芥蒂,也必然大起同情之念的。然而,小鈴子是個十分偏激的人,馬芳珠既然曾令她如此難堪,曾令她吃過那樣的苦頭,那麼,她非但不會再對馬芳珠起同情之念,反而馬芳珠哭得越是傷心,她心中便越是髙興。


    這時,她心中一麵驚訝,一麵偷笑著四麵看了一下,四周圍黑沉沉的,一個人也沒有,而且除了那斷斷續續的哭泣聲之外,也根本沒有別的聲音。


    小鈴子偷偷來到了窗前,塞外風沙大,窗上糊的卻不是窗子,而是浸過油的羊皮,一樣可以透光,但是卻風吹不破。小鈴子用指甲在羊皮上劃了一下,內力透過,羊皮發出極其輕微的聲響,穿了一個小孔。


    當那下十分輕微的聲響發出之際,小鈴子的身形一矮,縮到了牆下。


    她在牆下等了片刻,不見有什麼動靜,這才又慢慢地直起身子來,那哭泣聲,聽來更真切了,她連忙將眼湊在那小孔上,向內看去。


    隻見那是一間十分精致的睡房,牙床雕椅,處處都顯出雍雅舒適來,看得小鈴子的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一股妒火來。


    因為她和她師父,隻是在星子湖畔,胡亂搭了幾間茅屋居住而已,睡的是板床,蓋的是獸皮。她雖然也曾聽得師父講起過,中原、江南一帶的奢華,但是她作夢也想不到一個睡覺的地方,可以有如此之華麗,而且,那地方又是屬於她最恨的人所有。


    其實,馬芳珠的睡房,在玉門關附近而言,自然可以說是一等一的華麗了,但是若和中原、江南那種窮奢極侈的地方相比,卻還是相去甚遠的。


    隻不過小鈴子從來也未曾見過世麵,看到這等布置,已是歎為觀止!她望著床上的那一條水紅綾麵繡花的被子,幾乎看得呆了,以致好一會兒,她的眼光才循著哭聲去找尋馬芳珠。


    馬芳珠仍然在哭著,她坐在一張椅上,伏在桌上,桌上點著一張幽暗的油燈,隻見她的肩頭聳動,不斷地在抽搐著,顯是哭得十分之傷心。


    小鈴子看了半晌,心想如何好讓她知道,自己是報仇來了,就要一把火將她的清風莊燒個幹幹淨淨了。她想突然衝進去,出其不意,封住馬芳珠的穴道,但是她又在考慮,如何才可以真正萬無一失。


    她正在轉著念頭,突然看到馬芳珠抬起頭來。


    小鈴子嚇了一跳,立時屏氣靜息,不敢亂動。


    隻見馬芳珠滿麵淚痕,眼睛紅腫,麵色蒼白,她好像已哭了許多,子因為她手中那條絲巾全濕了。隻見她一麵抽噎著,一麵拿起了桌上的一塊東西來。


    小鈴子這時,離馬芳珠實在十分之近,但是她卻看不清馬芳珠這時在看的那塊,究竟是什麼東西,那好像是一塊鐵。


    隻見馬芳珠望著那塊鐵,淚珠兒又撲簌簌地落了下來,她哭了一會兒,又自桌上取起一柄刀來。那柄刀上已生滿了鏽,所以放在桌上,小鈴子剛才竟未曾注意。從形狀上看來,那是一柄厚背薄刃鬼頭刀。


    那柄鬼頭刀,在刀尖近刃部分崩了一塊。這時,馬芳珠握住了那柄刀的手,在不住地發著抖,她將刀漸漸地移近她自己。


    這情形,若不是她手中握的是一柄十分殘舊的舊刀的話,小鈴子一定當她是想自盡了。但馬芳珠當然不是想自盡,她將刀舉到了麵前,又拿起了那塊鐵片來,從刀尖上一湊,隻聽得極輕的“叮”地一聲響,那鐵片恰好湊了上去。


    這情形,任何人都一看而知,那鐵片,就是這柄刀上斷下來的一塊。


    而一湊合之後,馬芳珠的哭聲也急了起來,她重又伏在桌上,卻任由那柄刀和那鐵片,一齊落在地上。


    小鈴子在窗外,馬旁珠的那些動作,她全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她卻也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馬芳珠是在鬧些什麼玄虛。


    小鈴子的手掌已按在窗上,準備突然之間,掠窗而入,先將馬芳珠製住再說的,但突然間,卻又聽得馬芳珠叫了起來,道:“你為什麼要那樣,為什麼你要那樣做,你不是^”


    她講到這裏,想是心中實在太傷心了,是以一陣抽噎,又未能再講下去。小鈴子在馬芳珠剛一出聲的時候:突如其來,嚇了一跳,身後退出了一步。


    起先,小鈴子以為馬芳珠已然發現了自己,所以才宍然叫了起來的。可是聽下去,卻又分明不像,那更引起了小鈴子的好奇心來了。


    小鈴子連忙又想將眼湊在那小孔中向裏望去,可是她身子才向前俯了一俯,左肩之上,便突然有一隻手,搭了上來。


    小鈴子並不是膽小之人,可是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之下,她的肩頭上,卻突然有一隻手搭了上來,那實是駭人至極的事情,剎那之間,她頭皮發麻,整個人都像是僵硬了一樣,既不能動,又出不了聲。


    自然,小鈴子是十分機靈的人,那也不過是極其短暫的時間而已。


    她立時右臂一縮,一肘向後撞了過去。


    那人的手搭住了她的肩頭,她一肘向後撞去,自然是撞了個正著。可是那一撞,她運的力道雖然大,卻像是撞在一團棉花之上一樣。


    一時撞了上去,隻覺得那人的身子,軟綿綿的,似乎一點兒童也不著力,而她一肘之力,也在片刻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鈴子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立時想要張口大叫,可是她才張開了口,後頸上卻又是一緊,已被人捏住,那人拿捏她的後頸,小鈴子反覺出他隻用了兩隻手指,但是那兩隻手指拿捏的方位,卻是十分巧妙,恰好按在她頸後的“天牖穴”和“啞門穴”之上。是以令得她非但出不了聲,而且也根本沒有可能轉過頭去看看,在她身後的究竟是什麼人。


    小鈴子一肘撞上去,覺出那人的身子其軟若綿,又立時被那人捏住了後頸,令她動彈不得,這兩下一來,小鈴子立時知道,在自己身後的那人,武功之髙,實在深不可測,而清風莊上,似乎不可能有這樣的高手的。


    小鈴子全身發涼,隻聽得在她的身後,響起了一下極其輕微、也極其幹澀的幹笑聲來。


    接著,小鈴子的身子便被直提了起來,向前撞了出去。在那一剎間,小鈴子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隻知道自己的身子向前直撞了出去。而她的身子,還根本未曾碰到窗子,便覺有一股勁風,自她的身邊湧過,向前襲去,“嘩啦”一聲響,兩扇窗子,已一齊跌了下來,而她也已穿窗而入。


    等到她穿進了窗子,又落下地來,她才知道,自己自始至終,都被人捏著後頸,竟是被人硬提了起來,一齊躍進房中來的。


    而當小鈴子定下神來之際,也看到馬芳珠驚惶失措地站了起來。


    小鈴子這時候,心中的難過,實是到了極點。她偷進清風莊來,本來是想對付馬芳珠,以報傍晚時分被辱之仇的。可是如今看來,非但報不了仇,而且還會進一步地被辱,因為此際,她被人提住了後頸,一動也不能動。她心中懊喪至極,雖然口中不能發聲,但是喉間也不禁發出了一連串“咯咯”之聲。


    隻聽得馬芳珠的聲音,也像是窒息了一樣,道:“你,你們是誰?”


    小鈴子的心中,不禁苦笑,暗忖:何以馬芳珠怎麼連我也認不出來了?但是,馬芳珠倒是立即認出了她來,手向她一指,道:“你是小鈴子,你怎麼又迴來了?你不是答應我離開清風莊的麼?”


    小鈴子隻是反著眼望著她,卻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她看到馬芳珠的眼光在漸漸向上移,終於移到了她的身後,小鈴子知道,馬芳珠是在打量她身後的那個人了,隻聽得馬芳珠問道:“你……又是誰?”


    馬芳珠的聲音,聽來已不像剛才那樣可怖,這倒使小鈴子安心不少,因為她根本看不見在她背後,捏住了她後頸的是什麼人。隻不過從馬芳珠的神態、聲音上,判斷出在自己身後的人,不會是十分恐怖的人而已。


    馬芳珠一問,小鈴子的身後,立時響起了一個蒼老嘶啞的聲音,道:“你別管我是什麼人,我問你幾件事,你需據實告訴我。”


    馬芳珠卻一揚眉,道:“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小鈴子隻覺得那人一揮手,一股極大的力道,將她甩了出去。


    本來,小鈴子被那人甩出,不論事情多麼奇怪,她都打定了主意,那是三十六著,走為上策的了。可是,那人將她甩出之前,卻又伸手在她腰際的軟穴上,點了一點,令得她動彈不得。是以小鈴子被甩了去之後,“砰”的一聲,撞在牆上,坐倒在地,依然未能離開。


    她在被甩開的時候,身子不由自主,轉了一個半圓,是以坐倒在地之後,恰好是在那人的身後,離那人約有七八尺遠近。


    她看到那人,一身灰衣,滿頭灰發,看來是一個老者,但是她卻無法看清那人的臉麵,隻不過看到他的背景而已。這時,那人正在向馬芳珠緩緩走去,而馬芳珠則一臉皆是戒備之色。


    那人走出了兩步,便停了下來,又用他那蒼老嘶啞的聲音,道:“你問我憑什麼要你有問必答,是不是?”


    馬芳珠卻叫了起來,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如何進來的?”


    那人也不答話,隻是倏地一伸手,向馬芳珠的頭上抓了上去,馬芳珠大吃一驚,連忙退出,那人離馬芳珠也還有五六尺遠近,照說,他伸手那一抓,是抓不中馬芳珠的。而馬芳珠一看到對方揚起手來,立時向後退去,已然可算是見機至極的了。但是在剎那之間,坐在牆角上的小鈴子,根本未曾看清是那人的手臂突然長了出來,還是那人向前直衝了過去,再不然,就是馬芳珠反向前迎了上來,總之,就在馬芳珠身形一閃之間,突然兩人的身形,都陡地一凝。


    同時,隻聽得馬芳珠發出了幾下驚駭欲絕的聲音來。聽來,馬芳珠像是想講些什麼的,但是由於她實在驚駭太甚,是以變得發出來的聲音,斷斷續續,語不成句,隻是一連串的怪叫聲而已。


    小鈴子連忙定睛看時,隻見那人五根又長又瘦的手指,已然牢牢地抓住了馬芳珠的頭殼,馬芳珠麵色慘白,身子在不住發抖。


    那人又發出了兩下幹笑聲,道:“你或者還不知道我的指力如何,是不是?”


    他一麵說著,一麵五指竟又鬆了開來,反手一抓,抓住了一張椅子的椅背,手又向上一提。


    可是他那一提,卻未曾將那張椅子提了起來,而在椅背之上,卻突然少了一大塊,隻見他再張開手,木屑簌簌地自他的掌心之中,飄了下來。


    原來那人剛才順手一抓,竟然已將那張紫檀木椅子的椅背,抓下一塊來,而且,還在掌心之中,將那塊木頭,捏成了粉碎,這一手所顯露的武功,實在可以說得上驚世駭俗至極。


    在那一剎間,小鈴子和馬芳珠兩人的心中,都是陡地一動。


    小鈴子立時想到了那人所發出的那種幹枯至極的幹笑聲,她心頭枰怦亂跳了起來,若是她可以出聲的話,那麼,她一定和馬芳珠一齊叫起來了。


    馬芳珠在那時,已叫了出來,道:“你……你是那來去無蹤、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那個高手?你……就是那個人?”


    小鈴子如果可以出聲,她想叫出來的,也是那幾句話;這時,她真想看看那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但是她卻隻能看到他的背影。


    小鈴子不知曾多少次聽過有關那人的傳說了,最驚心動魄的一次傳說,自然是二十年前在好力堡,馮大俠血戰群豪之際,就是那幾下幹笑聲替馮大俠解的圍。那種幹笑聲,在沙漠上,是任何人一提起來都心驚肉跳的,但是卻一直也沒有什麼人見過這個人。


    但如今那樣一個神秘的人物,卻就坤在自己的麵前。小鈴子心頭狂跳,這時候,四周圍又變得十分靜,除了她自己的心跳聲之外,她隻聽到馬芳珠的喘氣聲。


    過了半晌,才聽得那人道:“你別管我是什麼人,我問你,現在你可肯對我的話有問必答了麼?”


    馬芳珠麵青唇白地點著頭,道:“你……你想問我些什麼?”


    那人衣袖一卷,將落在地上的那柄鏽跡斑斑的鬼頭刀卷了起來,握在手中,掂了一掂,道:“這柄刀,是什麼人的兵刃?”


    馬芳珠的麵色更蒼白了,而且她雙眼之中,淚花亂轉,像是那人的這一問,觸及了她心中十分傷心的事情一樣,她道:“我……我不知道。”


    那人的聲音,十分沉啞,道:“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我再問你,這是誰的兵刃?”


    馬芳珠向後退去,退出了兩三步,她才道:“那……那可能是我父親的兵刃。”


    那人又逼問道:“為什麼說可能是?”


    馬芳珠道:“我……從來了未曾看過他用這柄刀作兵刃,隻不過在我小時候,大約隻有七八歲,有一次,我看到他獨自一人在撫弄著這柄刀,那時,這柄刀已然生滿了鏽,而且還缺了一塊,我就覺得奇怪,問他這柄刀是什麼用的,他將我趕了出來。”


    那人像是對馬芳珠的迴答,表示滿意,點著頭,道:“再說下去。”


    馬芳珠道:“當時,我很委屈,退了出來,未曾立時離去,還想看個究竟,是以轉身在門縫中偷瞧,隻見他將刀小心拿了起來放好。以後,我也曾偷偷地取出來看過幾次,也看不出什麼好處來,更不明白爹為什麼將一柄舊刀,當成了寶貝。”


    那人“嗯”的一聲,道:“你又怎知是他的兵刃呢?”


    馬芳珠道:“有一次爹有事外出,我偷偷取了這柄刀,去問一個老年的莊丁,是他說的。他說,那是爹以前用的兵刃,那時我還未出世。有一次他遠行歸來,從此之後,他未曾再見他用這柄刀了,至於刀上是如何缺了一塊的,他也不知道。”


    那人又“嘿嘿”地幹笑了起來,道:“那麼,你現在已找到了這刀斷下的那一塊鐵了,你又是如何找到的?刀已斷了二十年,斷片自何而來?”


    馬芳珠的身子在不住地發著抖,她道:“我……一定要告訴你麼?”


    那人剛才逼馬芳珠有問必答之際,出手如風,如何厲害!但這時,他的聲音,聽來卻有幾分柔和,而且他還歎了一口氣,道:“你最好告訴我,因為這和你有著極大的關係。”


    馬芳珠的臉上,現出了一絲驚奇的神色來,下,道:“好,那斷片是鐵掌馮大俠的夫人,一直藏在身邊的。”


    小鈴子和馬芳珠、萬大成兩人分手之後,自己有自己的遭遇,並不知道萬大成和馬芳珠兩人,遇到了什麼樣的事情,是以她聽得馬芳珠說她是自馮夫人的手中得到那斷片的,心中實是十分驚訝。


    那人也是一震,隨即聽他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他一連講了三聲“果然如此”,那分明他在心中,對一個久巳懸而未決的問題,在剎那之間,已有了答案,然而對馬芳珠和小鈴子而言,卻仍是莫名其妙。


    、馬芳珠問道:“什麼果然如此?”


    那人“哼”的一聲,道:“這還用說麼?當年馮夫人在最危急的時候,趁人之危的人中,有清風莊莊主馬不樂在內。”


    馬芳珠吸了一口氣,道:“是的,所以,他才……才突然走了。”


    那人一怔,道:“什麼人突然走了?”


    馬芳珠轉過頭去,道:“你不必問,你問來做甚?”


    那人沉聲道:“我已然對你說過,當年的事情,與你有莫大的關係,你非說不可,那是誰?”


    馬芳珠轉過頭來,她雖是滿麵淚痕,但是卻掩不住她心中的驚訝之情,道:“和我有關係?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啊?”


    那人道:“你且說離你而去的人是誰?”


    馬芳珠咬著下唇,道:“是萬大成。”


    小鈴子聽到這裏,心中不禁感到了一陣快意。她雖然還不十分明白究竟是怎麼一迴事,但是她卻也約略有了一些概念。


    她知道,馬不樂不是什麼好東西,曾趁人之危,想害馮夫人。看來,萬大成和馬芳珠是一齊到過清風莊的,但是當萬大成知道了馬不樂曾害過馮夫人之後,他就離開了馬芳珠。


    如此看來,人家都說萬大成是馮大俠的兒子,竟是真的了。


    如果萬大成不是馮大俠的兒子,那麼為什麼在他知道了馬不樂曾害過馮夫人之後,要離開馬芳珠,累她在午夜痛哭呢?


    小鈴子心中想著,隻聽得那人道:“萬大成?就是那傻小子,人人都當他是馮大俠的兒子,跟醉樵子長大的那人麼?”


    馬芳珠道:“我不知他跟什麼人長大的。”


    而這時候,小鈴子的心中,卻是大吃一驚。因為萬大成的師父究竟是什麼人,小鈴子一直以為除了她一人之外,再也沒有人知的了。可是那人順口講了出來,卻根本不將之當做是什麼秘密。


    從這句看來,那人像是對於所有的一切事情,全都知道得十分清楚一樣。


    小鈴子的身子靠在牆上,她穴道被封,動彈不得,她竭力想運轉真氣,將穴道衝了開來,以便伺機逃走。可是那人封住她穴道的手法,十分奇特,她穴道被封之後,真氣凝滯,再也難以運轉分毫。


    在這樣的情形下,小鈴子也隻得暗自叫苦。


    隻聽得那人又問道:“你母親呢?”


    這一問,實是來得突兀至極,因為那人和馬芳珠兩人在談的事,還是全和馮大俠、馮夫人有關的,而忽然之間,那人卻問起馬芳珠的母親來,問題轉得實是太快,是以馬芳珠怔了一怔。而馬芳珠在一怔之後,她迴答的話,卻又令人愕然,隻聽得她道:“我……我沒有母親。”


    那人“哼”的一聲,道:“胡說,你若沒有母親,難道是從石頭縫中蹦出來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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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芳珠苦笑了一下,她的神情,變得十分悵惘,道:“我當然是有母親的,但是我卻從來也不知道我的母親是什麼人,我也曾問過我的父親,可是他卻從來也不肯告訴我。”^


    那人雙眉緊皺,像是在那一剎間,又有難以解答的問題,盤踞在他的心中。他背負著雙手,來迴地踱著,在房間中踱了幾個圈,突然站定,道:“馬姑娘,我不妨告訴你一件事。”


    馬芳珠心中也在疑惑不已,睜大了眼,望定了那人,那人一字一頓,道:“我在塞外,已有近三十年,塞外武林中人的一切,我雖然不能說完全知道,但是一些大事,我卻全知曉的。”


    馬芳珠仍是莫名其妙,道:“那……又怎樣?”


    那人的話講得更是緩慢,道:“據我所知,清風莊中,自三十年之前,老莊主慶祝八十大壽,以及再過三年,老莊主仙逝,那一喜一喪,兩年大事之後,一直未曾有過什麼盛事。”


    馬芳珠一時之間,還不明白,反問道:“你是說我的爺爺一”那人口中的“淸風莊老莊主”,當然是指馬芳珠的爺爺而言,所以馬芳珠這一問,也問得十分有理,可是她才一問出口,便立時想到,那人講這幾句話的弦外之音是什麼了。


    她陡地一呆,道:“你……你是說,我父親根本未曾娶過妻子?”


    在淸風莊的老莊主死後,馬不樂便是淸風莊的莊主,莊主若是結婚,那自然是莊上一等一的大喜事,但那人卻說從此之後,莊上再無大事,那分明是在暗示馬不樂根本未曾娶過妻子了。


    馬芳珠在問出了這一句話之後,麵色變得十分之難看,她心頭也亂到了極點。


    她一直不知自己的母親是誰,無論她怎樣問,馬不樂總是不肯說,隻說早已死了。而這時,她竟又知道自己的父親在生前根本未曾娶過妻子,那麼自己的母親究竟是什麼人呢?、馬芳珠真希望那人不要肯定自己的問題,那人卻緩緩地點了點頭。


    隻聽得他道:“是,馬莊主不但未曾娶妻,而且,也未曾聽說他會和什麼女子來往。”


    馬芳珠的聲音,尖厲而又淒迷,道:“那麼,那麼我是……從何而來的?”那人望定了馬芳珠,他的目光,淩厲深邃至極,令得馬芳珠不由自主,向後退出了一步,他則緩緩地道:“我在想,我正在想。”


    ^馬芳珠心中更亂,道:“你……你想得到麼?”


    那人忽然長歎了一聲,道:“若是馬不樂還在世,那當然一問可知,但現在,歎!現在……想來實在沒有這個道理。”


    馬芳珠忙問道:“前輩,你想到了什麼?”


    那人又來迴踱了幾步,可是等他再開口時,卻又已轉了話翅,道:“萬大成呢?他上哪裏去了?”


    馬芳珠苦笑了一下,道:“他……是和我一起來的,但,他走了。”


    那人像有點兒不耐煩,道:“我知道,我知道他走了。我是問你,他到哪裏去了?”


    馬芳珠臉上神色更是惘然,她慢慢地搖著頭,她的動作慢得令人心滯,隻聽她道:“我不知道,他說要遠遠離開這裏,他再也不要聽到人家說他是馮大俠的兒子,也不要再見到我。”


    那人對於馬芳珠那種聽來令人淒然的聲音,全然無動於衷,聽得馬芳珠那樣講法,反而立時“哈哈”笑了起來,道:“那傻小子,他哪裏是馮大俠的兒子。”


    馬芳珠一聽,突然一呆,抬起頭來,道:“你,怎知他不是?”


    那人道:“我自然知道他不是!因為馮夫人當年,在被醉樵子帶走之後,她生下了一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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