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鈴子立時轉過頭去,恰好遇上枯葉老人淩厲無匹的眼光向她望了過來,令得她心頭怦枰急跳,喉幹舌燥,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話才好。
枯葉老人望定了她,也不出手,令得小鈴子更感到全身僵硬。
足足過了一盞茶時,才聽得枯葉老人緩緩地道:“好啊!你要打些什麼主意?”
小鈴子心中想好了的計劃,在最後一剎間出了毛病,那是她未曾想到對方的武功如此之高、應變如此之快的緣故。
她心頭大驚之下,幾乎哭了出來,忙道:“我……我一時不/卜心,失了手。”她話還未講完,隻聽得枯葉老人一聲斷喝,道:“胡說,你想在我麵前耍花樣麼?”
小鈴子當真哭了起來,道:“我……我有什麼主意可打?我真的是……一時失手,你不看到我急得要跳下去麼?”可是,盡管她為自己爭辯著,枯葉老人卻隻是冷冷地望定了她,等她講完後,才道:“你是不小心失了手?我看你是另有所圖,你說。”
他陡地一伸手,抓住了小鈴子的肩頭,雙目之中,也精光暴射。
小鈴子隻覺得肩頭之上,一陣劇痛,幾乎昏了過去,她喘著氣,道:“你……放開我,我沒有什麼所圖,我該死,我……太不小心了。”
枯葉老人“哼”的一聲,道:“你還不說實話,我就一掌劈死了你。”他右手一揚,向小鈴子頭頂之上,比了一比,看樣子就要劈了下來,小鈴子大叫了一聲,枯葉老人的手掌,雖然還隻是在離她的頭頂一兩尺處,比了一比,但是已有一股力道,疾壓了下來,幾乎令得她閉過氣去。
她忙又叫道:“我的確是不小心。”
枯葉老人“哼”的一聲怪笑,道:“你可是想令我失去了這麵玉牌,為各大堂主所疑,當不成魔教南宗的執法,是不是?”
小鈴子雙手亂搖,道:“不,不是,我也不知道那麵玉牌有麼大的用處。”她此際,心中駭然至極,早已打定了主意,咬緊了牙關去否認,才能免遭毒手,是以盡管枯葉老人的手掌,已在向下壓來,但是她仍然雙手亂搖。
枯葉老人的手掌,一寸一寸地下沉,直到已壓到了她的頭頂,小鈴子幾乎昏了過去,但仍然不肯說出自己有什麼陰謀來。
枯葉老人本來是兇神惡煞地望著小鈴子的,但是忽然之間,他卻“哈哈”一笑,已按在小鈴子頭頂之上的手掌,隻是在小鈴子的頭上,輕輕摸了一下。同時,抓住小鈴子肩頭的五指,也鬆了開來。
小鈴子身子晃了一晃,手撐在船上,在那一剎間,她實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是生。
枯葉老人喝道:“快劃船,還發愣做甚?”
小鈴子一震,忙操起斷槳來,在水中劃之不已。枯葉老人“哈哈”大笑,道:“你剛才嚇呆了,是不是?和我在一起,你千萬小心,別轉什麼壞念頭。”
小鈴子知道自己的性命,箅是撿迴來了。她本來想答應一個“是”字的,但是電光石火之間,她想起自己萬萬不能那樣答應,若是那樣答應的話,豈不是等於承認自己剛才是在動壞主意了?
是以她忙道:“我……沒有打壞主意。”
枯葉老人也不說什麼,船在湖水中,行進得十分快,天色微明時分,便已上了岸。祜葉老人帶著小鈴子,一疊聲嗖地上路,枯葉老人心中,顯然十分焦急,隻盼早一點兒到清風莊。
一路之上,小鈴子被他帶著,如同騰雲駕霧一樣,向前飛奔而出。小鈴子的輕功,本來絕沒有如此之高,也絕計不能飛馳如此之久而不歇息。但是,這時她被枯葉老人帶著,一大半時間中,她是被枯葉老人提在半空之中的,是以一點兒也不覺得吃力。她也直到此際,才知道枯葉老人的功力深湛,因為七八個時辰,枯葉老人帶著她,飛也似的向前奔出,竟一點兒也聽不到他的氣喘之聲。
因此可知,枯葉老人的功力之深,竟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
當日一直奔到了天黑,枯葉老人才停了下來,吩咐小鈴子去找些野果子充饑,他自己則在一株樹下,盤腿而坐,運起氣來。
小鈴子向外走了開去,她的第一個念頭便是:立時乘機逃走。可是,她才一想到這個念頭,便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戰。因為逃走的話,若是被枯葉老人捉住,那後果實在太可怕了。
而她卻又實是想不出免被枯葉老人捉住的法子來。她不敢再去想這個念頭,隻是向前走著。
她走出了小半裏,來到了一個小山坡之前,采了些山果,正想迴去時,忽然一瞥間,隻見一株葉皆作紫色的小草之旁,盤著一條深灰色的毒蛇。
那毒蛇身子扁平,貼在地上,在灰色的蛇身之上,有著黑色的一節一節的花紋,極不易發現,若不是小鈴子眼尖,也是看不到。
小鈴子一見到毒蛇,便呆了一呆,站定了身子,用心去數那蛇背上的黑色一節節的花紋,等到她數完,那一共是九節之後,她又不禁心跳了起來。
那身子扁平的毒蛇,背上有九節黑色的花紋,那麼,這毒蛇,正是沙漠之中,最毒的“九節蛇”了!常聽得師父說,有九節蛇的地方,一定有九節果,那九節果細小如櫻桃,九粒一串,奇毒無比,九節蛇最喜服食。據稱,九節蛇的毒性,就是從那種毒果而來的。
小鈴子一麵想著,一麵打量那株小草,果然看到,在近根部處,生出一串小小的葉子。小鈴子一俯身,拾起了一塊小石子來,運足了氣,覷得真切,疾拋而出,“啪”的一聲,正拋在蛇首之上。
小鈴子的功力,還不足以使毒蛇立時死去,那九節蛇受了小鈴子的這一擊,向上直跳了起來,“噗”的一聲,向外疾躥了出去。
小鈴子一等毒蛇躥開,連忙一個箭步,向前跨了出去,一伸手,便將那株草拔了起來,隻見草莖斷處,有一種紫褐色的液汁,一滴一滴,落了下來。
小鈴子心念電轉,暗忖這九節果乃是劇毒之物,連自己也知道了,枯葉老人斷然沒有不知之理的,若是將之混在其他水果中,給枯葉老人認了出來,豈不是自己的圖謀,又為他所知?但是,自己發現了罕見的九節毒果,這卻又是害枯葉老人的最好機會,又豈能輕易錯過?看來,自草莖中流出的那種液汗,也一樣有毒,何不……
小鈴子想到比處,忙將毒草提至兜前,任由那草莖中流出來的液汁,一滴滴全滴在她采到的山果之上。
然後,她又小心地摘下了那九枚果子,用絲巾包了,揣在懷中,勉力鎮定心神,向枯葉老人走去。
當她來到了枯葉老人身前之際,枯葉老人仍然在閉目靜坐,調勻真氣,但是一聽到了她的腳步聲,便睜開了眼來,笑道:“你迴來了麼?我當你逃走了。”
小鈴子苦笑道:“我怎敢逃走?”
枯葉老人“哈”地一笑,道:“那你可別太客氣了,你一肚子的鬼主意,隻要你有能耐,殺了我你也敢,何況是逃走。”
小鈴子低著頭,一言不發。枯葉老人叫道:“你過來,我叫你去采果子,你采了沒有?”
小鈴子硬著頭皮,走向前去,道:“采了數十枚。”
枯葉老人道:“拿來給我。”
小鈴子將絲巾兜的果子,一齊放在地上,枯葉老人順手拾了幾枚肥大的在手,道:“你也吃上幾個。”
小鈴子道:“我不吃。”
枯葉老人側著頭,道:“你為什麼不吃?可是這些果子上有毒麼?”
小鈴子心中驚恐至極,她一時之間,想不出什麼話來自辯,急得尖叫了起來,道:“你要是這樣不信我,又何苦和我在一起?更不能叫我去服侍你孫女兒了,不怕我害死她麼?”
枯葉老人給小鈴子那樣一叫嚷,也不禁哈哈笑了起來,大口將那七八枚果子,盡皆吃了,小鈴子看得緊張至極,背脊上在直冒冷汗。
枯葉老人拍了後手,站起身來,道:“好,我們該繼續趕路了。”
小鈴子見祜葉老人吃了那些果子之後,若無其事,心中也不禁苦笑,她心忖,這一次,多半是毒他不死的了,隻好再等下一次機會吧!
她答應一聲,枯葉老人一伸手,又抓住了她的手臂,身形又向前疾掠而出。
這一次,向前掠出之勢,似乎比剛才更快,轉眼之間,又掠出了七八裏,小鈴子隻覺得勁風撲麵,若不凝神屏息,便連氣也難透,更沒有別的心思,去想什麼,是以當枯葉老人突然停了下來之際,小鈴子陡地一呆,不知道他何以停下。
小鈴子先喘了一口氣,將頭向枯葉老人望去,隻見枯葉老人正以一種極其異樣的眼光望著她,而抓住她手臂的五指,也越收越緊。
小鈴子大吃一驚,道:“你……做什麼?”
枯葉老人並沒有迴答,但是小鈴子卻清清楚楚,可以看到有大滴大滴的汗珠,自他的額上滴了下來。同時,在他的頭頂之上,也隱隱地冒起了一股白氣來,那情形,分明是他正以絕頂內功,在抵禦什麼極度的痛苦。
一看這種情形,小鈴子心中,實是又驚又喜,她心知那一定是毒發作了。但是,就算是毒發作了,也不一定立時就死,現在她仍然在枯葉老人的掌握之中,這卻是令得她驚恐無比的,她連忙用力一掙,想要掙脫開去。可是她不掙還好,枯葉老人的五指雖然握得緊,也不過令她手臂生痛而已,一掙之下,隻聽得枯葉老人悶哼了一聲,指力陡地加強,“嘎”的一聲,小鈴子隻覺得一陣徹心徹肺的奇痛,手臂早已被枯葉老人生生握斷。
那一陣奇痛,實在使人能以忍受,小鈴子險些昏了過去。
在那樣的情形下,若是枯葉老人仍然握住了小鈴子的斷臂,那麼,小鈴子必然忍受不住,會昏死過去了。但是枯葉老人一用力,握斷了小鈴子的手臂之後,突然身子搖晃了過來。
小鈴子被他帶著,猛然地搖晃了幾下,緊接著,他握住小鈴子手臂的五指,便鬆了開來,小鈴子忍著奇痛,向後退出了兩步。
枯葉老人身形踉蹌,又向前逼近了一步,小鈴子心頭的驚恐,實是難以形容,她又向後退出了一步,但是雙腿一軟,卻已跌倒在地。枯葉老人手指著她,突然之間,笑了起來。
枯葉老人的笑聲,轟轟隆隆疾傳了過來,震得小鈴子五髒翻騰,天旋地轉,剎那之間,手臂上的痛楚,反倒不記得了。
隻聽得枯葉老人一麵笑著,一麵身子搖晃著,道:“好,你……真行,我……千防萬防,還是……著了你的道兒,你下……的是什麼毒?”
小鈴子身子倒在地上,她左臂已然折斷,心頭驚恐至極,也根本沒有力站起身子來,是以隻是右手在地上按著,身子勉力向後,挪開了七八尺。
枯葉老人在問她下的是什麼毒,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她如何答得上來?
枯葉老人繼續道:“你下毒的本領真不錯啊!告訴我,你是如何下的毒?”
他講到這裏,身子陡地向上,挺了一挺,在他一挺之際,全身的骨格盡皆生出了“咯咯”的聲響來。
小鈴子的心中雖然驚疑,但是也總以為枯葉老人一定是毒已發作,不能再有什麼作為,隻是等死的了。可是,就在枯葉老人的身子向上一挺之際,隻聽得他發出了一聲長嘯,身子突然向上,疾拔了起來。
小鈴子勉力將身子挪開了七八尺之後,離枯葉老人已足有一丈三四開外了。但這時候,枯葉老人的身子,突然斜斜向上拔起,轉眼之間,已然來到了小鈴子的頭頂之上。
小鈴子幾乎嚇得連氣都閉了過去,她連忙抬頭向上望去,隻見枯葉老人的身子,在兩丈上下的半空之中,猶如一頭怪鳥一樣,竟接連作了兩個盤旋。
他身子在半空之中盤旋,長嘯聲也始終未曾停過,突然之間,隻見他五指如鉤,雖然在他驚天動地的長嘯聲中,也可以聽得他五指伸屈之間,指骨所發出的“咯咯”之聲來。
接著,隻見枯葉老人的身子,便已然向下疾沉了下來,勢子威猛至極。
一看到枯葉老人的身子向下沉來,小鈴子發出了一下驚駭欲絕的怪叫聲,也顧不得手臂的疼痛,陡地一用力,身子向外滾了出去。
她身形滾了出去,每一翻滾都會壓到斷臂,奇痛徹骨,勉力滾出了三四下,已是再也支撐不住。也就在此際,隻聽得“噗”的一聲巨響,小鈴子的身子直跳了起來,又跌在地上。
她連忙定睛向前看去,隻見枯葉老人的身子,已然落下了地來。
因為她已然滾了開去,是以枯葉老人的那一抓,並未曾抓中她。小鈴子看去時,也隻見枯葉老人臉向著地,伏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小鈴子驚動未定,又連滾打跌,退出了六七尺,倚住了一株樹,喘息不已。
她剛才勉力避開了枯葉老人的那一抓,實在是已然心力交瘁的了,她在倚樹喘息之際,也根本不敢去想,若是枯葉老人再起身來向她進攻的話,她該如何躲避?她那時,等於是已在等死了。但是,她等了足足有半盞茶時,枯葉老人卻仍然隻是伏在地上。
小鈴子慢慢調勻了氣息,和緩著開聲叫道:“枯葉……老人一”她叫了三下,枯葉老人仍然一動不動,小鈴子剛才巳然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可是這時,她看到枯葉老人伏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顯是已然死了,她心中的髙興實是難以形容。
因為枯葉老人一死,她不但沒有了性命之憂,而且她還可以得到那麵玉牌,她可以得到說不盡的好處,她可以到中原去,可以……
小鈴子的心頭枰怦地跳著,慢慢站起身子來,手臂上的劇痛,令得她緊緊地咬著牙。
她伸手在自己的斷臂上提了提,覺出骨斷之處,正是在手臂關節之上,要接上也不是難事,她先咬緊了牙關,撕下了一隻衣袖,將手臂吊了起來,減輕痛楚。
然後,她才慢慢向前走去,來到了枯葉老人的身邊,一到了枯葉老人的身邊,她便不禁嚇了一跳,隻見枯葉老人的右臂,幾乎已全插進了地中。
那自然是他剛才的那一抓之力,也幸而她剛才勉力翻滾著,避了開去,要不然,這一抓中了,豈不是肚穿胸裂。
小鈴子抑製著心頭的驚恐,又叫了幾聲,枯葉老人仍然一動不動。小鈴子相信枯葉老人已經死了,但枯葉老人的武功如此之髙,身手如此之顯赫,這樣一個一等一的髙手,就這樣死了,這件事,卻是使得小鈴子難以相信。
她又呆立了片刻,才俯下身來,她第一想要弄明白的,便是枯葉老人所用的那柄閃亮的兵刃,究竟是什麼。是以她勉力將枯葉老人的身子,翻了過來,再用力一扯,將枯葉老人的衣服扯了開來。
然而,也就在此際,枯葉老人卻突然睜開眼來。
一看到枯葉老人突然睜開眼來,小鈴子整個人,卻為之僵住了。
枯葉老人非但睜開了眼來,且還咧嘴一笑,隻見他右肩聳了一聳,像是要揚起右臂來。
但是他的右臂,因為剛才淩空一擊的那一抓,力道實在太大,以致整條手臂陷進了地中。這時一提,未能將手提得起來,隻見他呆了一呆,右肩立時向下一沉,左肩聳起。
同時,他左手也正揚了起來,在這時候,小鈴子整個人都呆住了,她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也不等枯葉老人那一掌拍了下來,便先昏死了過去。
而在她昏了過去之際,枯葉老人的那一攀,也對準了她的頭頂,疾拍了下來。
那一掌拍下,小鈴子是絕避不過去的了,因為小鈴子早已昏了過去,隻聽得“啪”的聲響,一掌正拍在小鈴子的頭頂之上。
小鈴子的身子,震了一震,若是枯葉老人未曾中了劇毒,那一掌之力,足可以將小鈴子的整個腦袋,拍得縮進腹中去的,但這時,他卻是盡了最後的一分力,拍出那一掌的。
那一掌拍到小鈴子的頭頂之上,雖然仍發出“啪”的一聲,但是卻已沒有什麼力道,小鈴子的身子一震,反倒醒了轉來。
她一睜開眼來,隻見枯葉老人的手掌,正在自己的頭頂之上,心又向下一沉,身子陡地身後一側。
在她身子向後一側間,枯葉老人的手,軟軟地在她麵上滑過,垂了下來。在枯葉老人的五隻手指在小鈴子麵上滑過之際,小鈴子的整個人,就像是浸在冰水之中一樣。但枯葉老人的手,終於“啪”的一聲,垂到了地上。鈴子在那剎間,當真不知道自己是死還是生,隻是呆呆地坐在地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覺出,天已亮了,自己的身上,已經濕透了,也不知是因為露水,還是嚇出來的冷汗,她突然揚起手來。
她揚起手來,本來是想在自己的臉上打上一巴掌,試試自己究竟是死是生,還是身在夢境之中的。可是,她在揚手之際,隻覺得手臂一陣劇痛,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起來。
原來她剛才因為驚嚇太甚,已渾忘了自己的右臂斷折,也絲毫不覺得疼痛,是以揚臂之際,便自然而然地揚起了右臂。
而她右臂一揚,自然劇痛攻心,令得她叫喊起來,本來因為驚嚇過甚,已幾乎什麼都記不起來的,這時也陡地頭腦淸醒了。
她身子一挺,站了起來,前後曾發生過一些什麼事,也一齊想了起來。到此際,她才知道,她自己並未曾死。
而她之所以未曾死,全是因為天大的幸運,因為枯葉老人在一掌向她拍下之際,恰好咽了氣,所以,他蓄定在掌心的力道也一齊散去,那一掌也未能將她打死。
小鈴子在站起來之後,仍然呆了半晌,才緩過氣來。而當她將事情的經過,細想了一遍之後,她心中的髙興,實是難以言喻。
要知道她剛才,等於是一隻腳已踏進了枉死城之中而如今,顯然從枉死城中爬了迴來,那實是使人感到說不出來的輕鬆。
她向地上的枯葉老人看了一眼,心中仍有餘悸,後退了兩步,拿起了碗大一塊石頭來,用力向前,拋了出去。
那石頭“砰”的一聲,正砸在枯葉老人的頸際,立時發出了骨斷之聲。
聽到了枯葉老人頸骨斷折之聲,小鈴子更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因為那證明枯葉老人確然死了。
她四麵?豢矗隻見自己和枯葉老人,正在路旁,雖然這一帶罕有行人,但若是萬一有人經過,給別人瞧見,總是不妙?br />
是以小鈴子又將枯葉老人的屍首,拖進了一個矮樹叢中,到了一塊大石之後。那地方十分隱蔽,在大路上經過的人是萬萬瞧不見她的了。
她這才俯下身來,拉開了枯葉老人的衣襟,首先摸出了一柄短劍來。
那短劍的長短,和被小鈴子弄斷的那柄追月劍,一模一樣!小鈴子一見,心頭便亂跳起來,短劍是套在一隻漆以似黑的皮鞘之中的,那皮鞘相當薄,仔細看去,可以看到皮上有極細的鱗紋,倒像那是蛇皮或鹿皮製成的一樣。
小鈴子握住了劍鞘,輕輕一拔,便已將劍拔出了鞘來。
其時,正是朝陽初升時分,小鈴子才一將那柄劍拔出鞘來,陽光便照在劍身之上,剎那之間,小鈴子隻覺得一蓬精光,直逼了上來,幾乎什麼也看不到。
小鈴子大吃一驚,連忙後退了一步。
她雖然退出了一步,但是她手中仍然握著劍,那團精光仍然射得她連眼也睜不開來。
小鈴子心中,又驚又喜,忙閉上了眼睛,慢慢將眼睛睜開一道縫來,這才看到,自己手上所握的,是一柄精光奪目的短劍。
那柄短劍的光芒,比她原來那柄追月劍,要強到不知道多少倍。
小鈴子握住了那柄劍發呆,因為這柄劍的光芒,如此之強烈,令得握劍的人,連眼也睜不開來,那豈不是根本無法使用?莫非這柄劍,是隻能在黑夜使用的麼?
小鈴子發了半晌呆,此際在陽光之下,也根本沒有法子審視這柄劍,唯有將之插入鞘中,小心藏好。
再去枯葉老人的懷中看視。
她一找就摸到了那玉牌,也將它重新放好。然後,又摸到了一寸來髙,看來是黃金鑄成的三腳香爐,隻不過拇指般大小,上麵卻刻著十分細致的花紋,極其精巧可愛。
小鈴子也將之揣在懷中。
她又在枯葉老人的身邊,摸到了一個荷包,內中有幾塊碎銀,和一柄長可五寸,漆黑的鑰匙,樣子十分古怪,除此之外,便沒有什麼了。
小鈴子將荷包係到己的腹上。
枯葉老人死了雖然沒有多久,但是當小鈴子收起了那些東西,抬起頭來之際,已然看到天上有三四隻兀鷹,在不斷盤旋了。
小鈴子知道,隻要自己一離開,兀鷹便會越聚越多,就會將祜葉老人的屍體,吃了個幹幹淨淨的,她若不是斷了手臂,或許會將枯葉老人的屍體埋好,但這時卻顧不得這許多了。
她隻是拉下了一株矮樹,蓋在枯葉老人的身上,便急急向前走去。出了兩三丈,便迴頭看了一眼,枯葉老人的屍身在樹叢之中,已看不到了。
小鈴子心想,一個武功如此之高的髙手,就這樣死在此處,這種事,就算自己原原本本地講給人聽,隻怕也沒有人會相信的。
那也就是說,枯葉老人死在自己手中一事,絕對不會有人知道,自己大可以放心前往中原的了。
她不停向前趕路,到了傍晚時分,已然可以看到草原,和草原上三五成群的牛馬,那是離清風莊已然不遠了。
小鈴子跳上了一匹健馬,那馬又蹦又跳,但小鈴子是會武功的人,自然不會跌下來。
馬兒顛不下小鈴子來,沒有多久,便向前疾奔而出,這一奔出去,卻也不是小鈴子能收得住的。
馬兒向前飛奔著,在滿天晚霞時分,已掠過了清風莊。
小鈴子本來就不準備再節外生枝,是以也沒有到清風莊的打算,隻是一任馬兒飛奔。
那匹馬足足奔出了三五十裏,才乏力地停了下來,那時已是暮色四合了。
小鈴子向前望去,隻見前麵有幾堆篝火,還有陣陣肉香,傳了過來。那顯然是放牧的人正在烤肉吃,小鈴子忙策馬走了過去,來到了近處,隻見十來個大漢,圍住了火,正將大塊大塊的肉向火堆中送去。鈴子下了馬,走過去道:“各位,分一塊肉吃吃。”
一個大漢向她瞪了一眼,道:“好,接住了。”一抖手中的鐵叉,一塊烤得滋滋在響著的牛肉,“唿”地向小鈴子飛了過來。
那肉何等燙手,小鈴子自然不能用手去接,她大怒道:“你想死麼?”
身子後退一步,飛起一腳,踢在那塊牛肉之上,將那塊牛肉踢得向前直飛了出去,她一伸手,在身邊另一個人的手中,奪過了一柄鐵叉。
這時,眾人之中,也有人認出她來了,有人叫道:“你還敢迴來?”
原
書
缺
頁
小鈴子在一旁,一聲不出,隻是用心地聽著。那群放馬的漢子,在清風莊中的地位,很是低微,馬芳珠究竟為什麼要離開清風莊,他們也隻是從大管家、二管家的口中,聽到一鱗半爪,再加上自己的猜想,在大發議論。其實小鈴子比他們知道得更多,聽了不免好笑。但是他們所說的一切中,也有許多是小鈴子根本不知道的。小鈴子在聽了一會兒之後,知道馬芳珠到中原去,一則是為了去找萬大成;二則,她倒是真不願成為枯葉老人的孫女兒。
小鈴子自己也是要到中原去的,是以她心中暗忖:這倒好,大家都到中原去了,但不知到了中原,是不是還會遇得到?
她想了片刻,站起身來,向眾人拱了拱手,道了再見,重又翻身上馬,向前疾馳而出。
當夜,她一直奔到了夭明,才略微停了一停,又繼續趕路,一連幾天,她卻沒有什麼停歇。在第五天頭上,她已然越過了烏鞘嶺,沿著長城,直奔皋蘭縣了。
皋蘭乃是大河上段最大的縣城,人物薈萃,商旅群集。小鈴子一路之上,隻看官道上來往的車馬人群,已令得她看得呆了。
自然,陝甘道上,雖然熱鬧,但比起中原、江南的通都大道來,卻還是如小巫之見大巫的。可是,小鈴子卻是從小在玉門關外長大的人,她隻知道奔馳數十裏,不見人煙,又如何曾見過大道之上,車如流水這等景象來?
越是近皋蘭縣,越是繁華,在幾個鎮上歇息時,不住聽人講起縣城的一切來,更是令得她心馳神往,恨不得立時便飛進城中去才好。
等到她終於來到了縣城中時,那已是她離開淸風莊的第七天了。時值傍晚時分,渡過了黃河,她隨著人潮,策馬進了老髙的城牆。
那縣城確是小鈴子向東南而來,所見到的第一大城。其時正值黃昏時分,大街兩邊的店鋪,全都掌上了各色各樣的燈,將一條大街,照耀得如同白晝一樣。而且那條大街,少說也有五七裏長,燈火不絕,一眼向前望去,就像是一條極大的伏在地上的火龍一樣,壯觀至極。
小鈴子看得滿心歡暢,在馬背上左顧右盼,心想自己先找一家客店,休息一下,再來逛街遊玩,反正根本沒有人知道自己,也不必顧忌什麼。
她隨著一群衣飾華貴的商旅,來到了一家極大的客店之前,眼看店小二點頭哈腰,將那幫人迎了進去,沒有什麼人來理睬她。
小鈴子的心中不禁十分有氣,翻身下了馬,索著馬就待向堂中闖去,可是一個店小二卻立時迎了上來,大唿小叫,道:“噯!這位想幹什麼?”
小鈴子怒道:“你們是幹什麼的?我到這裏來,自然是想住店,總不成和你們來攀親戚來了。”
店小二還不知好歹,骨碌碌地翻著眼打量著小鈴子,道:“我說這位小姑娘,還是到別家去吧,我們是皋蘭縣第一家,住店銀子,可得六分銀一天哩!”
小鈴子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她身邊若是沒有銀子,那麼這時她一定已然發作,那店小二也要吃苦頭了。但是身邊卻有枯葉老人身上搜到的銀子在,是以她嘻嘻一笑,道:“是麼?”
她一麵說,一麵便掏出了一把銀子來,約莫有三五兩,道:“這些,夠我住上兩天了麼?”
一看到了銀子,店小二笑逐顏開,道:“夠了,夠了,小姐請進。”
小鈴子本來,還著實想捉弄那店小二一番的,但是那店小二開口稱她為“小姐”,這卻是小鈴子第一次被人這樣叫,心中一樂,也就不為已甚了。那店小二將小鈴子引到了客房之中,那家客店乃是皋蘭縣中,一等一的大店,房中陳設,自也非同凡響。小鈴子更是髙興,由得店小二服侍自己,又著店小二買些錦衣華服來換上,大搖大擺,走出店去。
那時,天色已全黑了,大街之上,卻更加熱鬧,簡直是摩肩接踵。小鈴子東瞧西望,自得其樂,不一會兒,隻聞得陣陣酒香撲鼻而來,又來到了一家酒家門口,小鈴子大踏步走了進去。
其時,小鈴子衣飾華麗,裝扮得十分異特,頗有點兒不倫不類,若是在別的地方出現,定然會被人饑笑,但縣城之中各色人等本就多,大家見慣了,自也不以為奇,她走進了那酒家,就有店夥來服侍。
她也不知有什麼是好吃的,隻吩咐店夥揀好的上來。轉眼之間,山珍海味,已滿在桌前,她自斟自酌,望著街上的行人車馬,不禁手舞足蹈,大是髙興。
她心想,一路再往東南去,隻怕熱鬧的地方還有的是,自己身上的銀子不多,若是花完了,卻難以享受繁華了,不如將那隻小金香爐兌了,多半可以兌得許多銀子,來供花用的。
她一麵想,一麵便將那隻金光爍然的小香爐,自懷中取了出來,向桌上一放,接著,便招手去叫店夥計。
她是想令店夥計取去,在櫃上換了。可是,她這裏才一揚手,還未曾出聲問,卻見鄰座之上,五六個人,一起霍地站了起來。
那五六個人,全是彪形大漢,衣飾極之華麗,舉止豪闊,小鈴子本來也早就看在眼中的了,這時那五七人突然一齊站了起來,虎虎有風,倒嚇了一跳,連忙抬頭向這五人看去。
隻見那五人,十隻眼睛,一齊盯住了小鈴子取了出來,放在桌麵上的那隻小小的金香爐,幾乎未曾連眼珠也凸了出來。
小鈴子隻當他們對自己不懷好意,想來搶這隻金子的小香爐,是以連忙伸手,抓住了那小香爐,那五人中一個年紀最長的,看來已有五十四五年紀,貌相十分威武,他本來也是望定了這小香爐,直到小鈴子伸手將之抓住,他才身子一震,抬頭向小鈴子望來。
他目射精光,望定了小鈴子不動,小鈴子心中暗忖:這五個人,卻是什麼路數?
她一麵心中想著,一麵也已然在暗中戒備。隻見那漢子踏前了半步,滿麵堆下笑來。
小鈴子此際,自己已做了不知多少虧心之事,江湖閱曆,自然也非比尋常,知道對方笑臉相問,未必是沒有惡意的,是以她右手伸人懷中,已握住了短劍的劍柄。
因為對方人多,如果有什麼意外,她若是不先出手,那就會吃虧了。
那人像是也看出小鈴子的神態,十分顧忌,是以他也不再向前走來,隻是笑著,道:“這位……”
由於小鈴子的打扮,不倫不類,是以令得那人,也難以稱唿,所以在講了“這位”兩個字之後,又笑了一陣,含糊了過去,然後又問道:“可認得我們五人,是些什麼人嗎?”
小鈴子絕想不到對方竟會問出這樣一個古古怪怪的問題來的,她算得是極機靈的人了,但是,對方這樣問自己,究竟是什麼意思,她卻也莫名其妙。
是以一時間,她也不知如何迴答才好,隻是翻著眼,望定了對方。
那人又賠著笑,道:“在下這一問,是問得突兀了些,但尊駕若是一見這個,便可明白了。”
那人一麵說著,一麵倏地一翻手,隻見在他的掌心之中,多了一麵金光爍然的金牌。
那金牌的形狀,和小鈴子得自枯葉老人身邊的那麵魔教南宗執法的令牌,一模一樣,不過這時她看到的是金光閃閃的,而她得到的那麵,卻是碧玉的而已。
小鈴子乃是何等聰明之人,她一看到了那麵金牌,心中陡地一動,立時想起,那五個人是在見到自己取出了那隻小香爐之後,才突然站起來注意自己的。而那小香爐,也正是得自枯葉老人的。
而其時,那人又取出了這樣的一塊金牌來,那麼他們五人,自然是魔教南宗的高手了。
小鈴子想到了這一點,一時之間,心中枰怦亂跳,十分緊張。但是她立即鎮定了下來。
因為在那剎間,她想到自己本來就是要到伏牛山去的,現在就在此際,遇到了他們,那有什麼不好?她心中暗暗告訴自己,自己有了那麵翠玉令牌,身份比什麼人都髙,切不可現出驚惶的神色來。
是以,她仍然大模大樣地坐著,隻是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
她一麵說,一麵已放開了劍柄,握住了那麵玉牌,緩緩取了出來,放在桌上。她在取出那麵玉牌之際,心中還在想,這五人看來,氣度不凡,武功自然也是極髙,自己的年紀如此之輕,本該當然也及不上他們,他們見了那麵令牌,是不是肯服自己呢?
小鈴子的心中,也早已盤算定了,如果對方五人不買賬時,她立時設法逃走。
可是,當她一將那麵令牌取出來之後,所發生的事,卻令她也呆了。
隻見那五個人的身子,突然一震,各自麵色大變。而且不約而同,五條大漢,一齊跪了下來。
非但跪下,而且五體投地,向小鈴子膜拜起來。
小鈴子的心中,當真是又驚又喜。
她喜的是,那麵令牌果然有用,驚的卻是如今這等場麵,不知如何處理才好,一時之間,她也不禁手足無措起來了。
隻聽得那年紀最長的一個,一麵膜拜,一麵道:“不知執法前來中原,屬下等迎迓來遲,罪該萬死,尚祈執法恕罪。”
小鈴子聽得心花怒放,道:“你一見這麵令牌,便知我的身份,再無疑問了麼?”
那人道:“屬下在魔教之中,近三十年,這麵令牌少說也見了十七八次,如何會有疑問?”
小鈴子吸了一口氣,道:“那麼,你可從來也未曾見過我啊!”
那人又道:“魔教北宗,早已衰亡;南宗執法遠行,自然是他有了意外,才將這麵令牌,傳與閣下,這又何必懷疑?”
小鈴子聽得大是髙興,道:“你這人真不錯,你叫什麼名字,是幹什麼的?”小鈴子這樣一說,隻見那漢子麵上光彩頓現,顯是高興至極,頓首道:“屬下姓吳,名兆,現在東堂堂主,屬下在武林之中,也略有名頭。”
小鈴子“嗯”的一聲,道:“那東堂堂主,地位可是很高麼?”
吳兆忙道:“伏牛山總壇之中,共分東南西北中五堂,以中堂堂主,地位最髙。”
小鈴子點頭道:“我明白了,在執法離壇之際,一定是中堂堂主,代行執法之權的了,是不是?”
吳兆等五人,仍然伏在地上,小鈴子不叫他們起身,他們也不敢起來。
小鈴子一問,吳兆又道:“不是,中堂堂主,本是執法之子,二十年前,突然死去,以後,中堂堂主之位,就一直空著。”
小鈴子又道:“好,你迎接有功,我升你為中堂堂主,在我之下,統率全教。”
吳兆喜不自勝,又連叩了好幾個頭,小鈴子又問道:“那四位是誰?”
那四個連忙自報了姓名,卻原來全是吳兆手下之人。小鈴子道:“你們之中,我看看誰最夠資格,可以任東堂堂主,日後定奪。”
別看小鈴子一直生長在山野之間,從來也沒有人供她頤指氣使,可是這時,一有人聽她唿來喝去,她使人的本領,倒也十分大,她不說任那一個人做東堂堂主,隻說慢慢定奪,那自然逼得那四人非將死效命不可了。
當下,那四人一齊向小鈴子叩了三個頭,站了起來,恭立在一旁。
吳兆也早已站起,道:“敢問護法髙姓大名,屬下等迎得護法,這是天大的喜事,應該立時快馬相報,告知所有教中上下,同享此喜。”
小鈴子搖頭擺腦,道:“我叫小一”
小鈴子的一生之中,問過她姓名的人,當然不止吳兆一個。
而任何人問她叫什麼名字,她總也是立即迴答“我叫小鈴子”的。可是此際,她才講出了一個字來,便陡地住了口。
她心中想:我現在是什麼身份了?哼!我現在是魔教南宗的護法,在武林中地位何等之高,我手下有五堂堂主,多半還有許多副堂主,以及其他什麼名堂的人馬,這些人自然全是武林髙手,若是自己竟沒有一個好聽些的名字,竟然叫作小鈴子,這像什麼話?
是以她隻講出了一個“小”字,便立時住了口。可是,她自小隻知道自己叫“小鈴子”,一時之間,要叫她想出一個堂而皇之、合乎她如今身份的名字來,倒也不是易事。
吳兆聽得小鈴子隻說出了一個字,便住了口,也不禁一呆。他等了一等,未曾聽和對方又說什麼,便討好地道:“原來護法姓蕭?”
小鈴子隨口道:“正是。”
吳兆又問道:“不知蕭護法大名是一”
小鈴子正想不出自己叫什麼才好,再被吳兆一催,心中更是不耐煩,怒道:“你知道我姓蕭,也就是了,何必多問,祜葉老人叫什麼,你可知道麼?”吳兆碰了一個釘子,臉上不禁變色,心中暗忖這主兒也不好服侍,他一疊聲道:“是,是,蕭護法說得是!我命他們四人快馬先行,我和蕭護法一路前去,到了總壇,再受萬眾參拜,可好麼?”
小鈴子做夢也未想到有那一天,立時答應道:“好,你吩咐他們四人,一路前去,如有我教中人,吩咐他們沿途接我,然後和我一起到伏牛山去。”那四人已連聲答應,轉身大踏步向酒樓之外,走了出去,小鈴子心中高興,哈哈笑著,也和吳兆一齊離開了酒樓。吳兆將自己的一匹駿馬,讓給小鈴子騎了,他自己索著韁繩,侍候著小鈴子。
小鈴子騎著髙頭大馬,走在大街上,心中那份得意,實是難以形容。
他們兩人,一齊向城門外走去,才一來到了城門附近,便見有一二十人,擁向前來。
小鈴子乍一見那麼多人擁向前來,其中男女老少,各色人等都有,心中不禁嚇了一跳。
可是,她還未曾開口,那一二十人,卻已一齊在馬前,跪了下來,齊聲道:“叩見我教護法。”
小鈴子心中大喜,向吳兆道:“他們全是教中弟兄麼?何以知我在此?”吳兆道:“自然是剛才先走一步的四人,向他們送了消息,蕭護法此去,一路之上,不斷會有人跪迎,這不過是第一撥而已。”
小鈴子道:“照你說,本教上下,共有多少弟兄?”
吳兆搖著頭,道:“那可難說得很,不少於三五萬,武功出類拔萃的,至少也有千人。”
小鈴子向跪在馬前的那些人一指,道;“他們這些人中,什麼人是武功出類拔萃的?”
吳兆向一個老者指了一指,道:“這位是鐵掌屠龍,文全祥文舵主,最是有名。”
小鈴子一聽得“鐵掌屠龍文全祥”七字,心中便嚇了一跳,因為這個人的名字,她倒是常聽得他師父禿俠李塵講起過的。李塵常說,在黃河上下,陝甘道上,鐵掌屠龍文全祥,可以算是一等一的高手。
而如今,文全祥卻跪在她的麵前。
在小鈴子乍一聽到文全祥的名字之際,她心中隻覺得不自在到了極點,幾乎要不由自主,自馬背之上,滾了下來,和文全祥相見。
可是,她究竟是極其機靈的人,她在一驚之後,立時想到:自己如今是什麼身份,文全祥的名望,雖然響亮,但也不過是教中的一名舵主而巳,教中不知道有多少髙手,個個聽了名字要吃驚,這個護法還做得成麼?
是以她立時鎮定心神,道:“原為是鐵掌屠龍文全祥,久聞大名了。”
小鈴子看出文全祥對自己真是忌憚,想想文全祥乃是何等的髙手,也對自己如此,自己在武林中的地位之髙,可想而知了。
而這一切,卻全是一剎那間來的,本來隻是做夢時才能想一想,而且更多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現在居然成了事實,她心中如何不喜?
如果此際隻有她一個人的話,那麼她一定會手舞足蹈,大聲狂笑了,但此時卻要維持她護法的尊嚴,心中固然狂喜,卻還是沒笑上臉。
她略想了一想,叫道:“文舵主。”
文全祥忙應道:“屬下在。”
小鈴子道:“我要到伏牛山總壇去,吳堂主已差了四個人一路去告知教中弟兄了,但他們四人職份不高,我現著你前去,準備一切,我沿途經過之處,定要受到最好接待,你可明白了麼?”
文全祥道:“屬下明白,請護法先在大河分舵暫息一日,舵中弟兄,首迎護法,感到無上光榮。”
小鈴子點頭道:“好,你們起來。”
跪在地上的一二十人,一齊站了起來,前後擁簇著,圍著小鈴子向前走去。這時雖在夜晚,但仍有不少行旅車馬人都遠遠地避了開去,小鈴子隻覺得威風八麵,更是心中大樂。
行出了數裏,已來到了河道,那處乃是一個極大的渡口,但其時閑雜人等,一個也不見,隻見四五十名大漢,各自穿著鮮綠色的上衣、黑色的褲子,排到兩旁,小鈴子一到,立時跪下。
小鈴子抬頭看去,隻見河中,泊著一艘老大的大船,船上燈火通明。在船舫邊上,又有數十名穿著錦衣的女侍在跪迎,文全祥和吳兆兩人,搶先一步,來到了跳板之前,等小鈴子下了馬,來到了跳板近前時,兩人又一齊躬身,道:“倉促備得這艘小船,請護法屈駕。”
小鈴子一看到那艘張燈結彩的大船,和那麼多的船夫女侍,心中已在奇怪,何以剎那之間,文全祥竟有如此之能力,而文全祥居然還說那是一艘“小船”,她也不禁笑了起來。
小鈴子這“魔教南宗護法”之位,乃是她用卑鄙手法,毒死了枯葉老人之後偷來的,她本就不知魔教的勢力有多麼大。
魔教源起西域,但到了中原之後,雖有“魔教”之名,事實上,卻已是各方武林髙手結集的一個大幫會;黃河上下,七省水陸兩路,全是魔教的勢力,和長江上下的青蓮會,以及遍布天下的丐幫,鼎足而立,乃是天下武林最大的三幫。
這三幫中人,武功高的,比比皆是!各名門正派,武功雖有獨到之處,但是卻也不如這三幫人才濟濟,魔教共有四大分舵,文全祥所掌那一分舵之力,不要說備一艘那樣的船,半日之間,叫他備十艘,他也絕對不會有半句推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