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鬥到六十餘招,賈良突見索璣那支宛如銀龍,飛舞一般的玉笛,微微一慢,哪肯放過這種良機?追魂判“倒卷流沙”,斜往上方一搭,這迴判上狼牙,卻恰好把索璣的玉笛,鎖得死死!
賈良大喜過望,立自丹田叫足真力,貫注右臂,往後一引一帶,口中並喝了一聲:“無知小輩,你還不把這根玉笛與我老人家撒手?”
索璣果似真力稍差,但又舍不得手中玉笛,竟被賈良帶得步眼浮動,往前蹌踉幾步!賈良一絲得意笑容,剛剛浮上嘴角,突然又複往下一沉,心中暗叫不妙!
原來自己這一引一帶之力,業已用盡,對方仍在穩穩前行,則方才幾步蹌踉,豈不分明是故意做作?
果然索璣此時單臂持笛,步履極緩,雙目凝注神光,覷定賈良那隻空出左手,防備他別起兇心加以突襲!
索璣每移一步,賈良即感“追魂判”所鎖住的玉笛,加重不少,漸漸由斜舉之勢,被索璣硬用內力,壓到將與肩平,賈良覺得若讓這樣一個年輕對手,用內家真力,壓得自己兵刃脫手,則未免過分難堪,今後在江湖之中,如何再混?
兇心一起,蓄意硬拚,把先前留作退步的兩成真力,也叫足右臂,硬往上挑!
這位索璣真叫缺德,賈良十成十的真力一發,她卻輕笑一聲,玉笛一擰一轉,轉到賈良的追魂判下方,方才奮力下壓的千鈞重力,頓時一空,然後巧使內家上乘的“四兩撥千斤”借力打力手法,趁賈良真力用空,追魂判往上斜起,未及迴收之際,順勢輕輕一挑,月夜之中,衝天飛起一道寒光,賈良麵若死灰,自己仗以成名的獨門兵刃,業已出手!
但他平素工於心計,一隻左手,練有極好的“紅砂掌”力,不需戴用鹿皮手套,即可發放帶刺有毒的一類暗器!
趁著索璣一招得手,略為疏神之際,左手在肋下的鹿皮袋中,疾如電閃似的一探一甩,自己的保命防身之物,“奪命神砂”,業已化成一片毒霧腥風,向索璣迎頭灑去!
人則乘著毒霧一起,隨以騰空,欲往來路林中退去!
剛剛躍起兩丈來高,那位在石上擎杯觀戰的東方璿,飄身也到,右掌當空搖推,家傳峨嵋絕學“先天太乙神功”,化作一片無形勁氣,把打向索璣的一片奪命神砂,震得四散飄飛,無蹤無影,右手卻接住被索璣挑上半天,正往下落的“追魂判”,與賈良肩靠肩的輕輕一碰,同時落地!
俊眉雙挑,略現不悅說道:“江湖之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家過手,誰也不能保證必勝!尊駕落敗,盡可從容而去,怎不把你這成名兵刃帶走?尤其不該在臨走之前,還要打我這小……弟一把惡毒暗器!”
看了手中的追魂判一眼,又道:“雖然你這種行逕,極為可惡,但東方璿謹遵家教,不食前言,仍然為你留一條自新之路!須知為非作歹之人,縱有暫時跋扈得意,到頭來禍淫福善,正勝邪消,卻是千古不磨之理!就拿你這支兵刃來說,分明是好好一支‘天王令’,卻偏偏要加上兩排狼牙,起上‘追魂判’這個令人一聽便知用這兵刃之人,不是正經路數的名兒則甚?”
東方璿一麵說話,一麵就用右手食拇二指,替賈良把那“追魂判”上,所特鑄的狼牙,一枚一枚的隨意搬折,等到話完,已把“追魂判”變成了他話中所說的“天王令”,交還賈良,極其平和地說道:“休看你這判上狼牙,拆除容易,人若在孽海沉淪之中,迴頭向善,卻是極難!東方璿兄弟遊俠濟世,但絕不仗藝驕人,你一身惡孽頗重,再度見麵之時,倘仍未悛改,卻再不加以寬貸!東海雙魔厲氏兄弟,嗜殺嗜色,惡跡昭彰,我弟兄在半年之內,可能前往離魂島一行,為東南一帶人民,除此大患!我話已講完,你還不快走?”
賈良見自己那支以極好緬鋼揉雜紫金沙鑄製的“追魂判”,到了東方璿手中,簡直成了竹木一般,委實驚詫過度,連對方話完,都不覺得!直到東方璿催他還不快走?才滿麵羞慚地,把那支由“追魂判”變成的“天王令”,揣向長衫以內,向東方璿拱手說道:“賈良今夜雖承教益,但是否就此甘心?尚自難定,好在二位有言要到離魂島上,一會厲氏雙老,我們東海相見之時,再作了斷!”
話完,垂頭喪氣的,向來路林中,悄悄踅去!
東方璿望著賈良後影,微微一歎,與索璣攜手同迴,鐵扇老人令狐泰,早已恭立相待,滿麵由衷敬佩之色,嗬嗬笑道:“賢昆仲絕藝神功,已足稀世,但那種悲憫寬仁的菩薩心願,更屬難能可貴,老朽今夜得脫大難,銘感無已,那柄‘霜鐔’折劍,望二位趕緊取來,我要一盡心力,試試可能以爐火之功,使其複原如舊?”
東方璿笑道:“鑄劍還原,隻是我們一相情願之事,究竟如何處理?必須見過一音神尼,才能決定!好在我此時業已想了一個應付之法,今夜已晚,就在此叨擾老人一宵,明晨便與舍弟,奔趟大興安嶺。那賈良去時,目內兇光未退,但此地卻絕對無顏再來,老人盡可安居,愚兄弟倘若真需鑄劍還原之時,再行奉瀆老人家,一施爐火之功,歐冶妙技吧!”
令狐泰自然點頭,卻一再諄諄告以東海雙魔厲群厲嶽兄弟,功參造化,決非追魂判賈良之流能比,千萬不可恃藝逞能,孤身犯險!如若為東南一帶人民除害,也應與令兄等人,取得聯絡以後,計議行事。
東方璿兄弟,謝過令狐泰好意指點,一宵無話,次日天明,離卻燕山,雙雙撲奔關外大興安嶺。
大興安嶺,在中國東北極疆,支脈紛岐,幅員極廣。東方兄妹,隻知一音神尼,住持碧雲庵,卻不知這碧雲庵究竟在大興安嶺何處?
但出得榆關,問起一音神尼,武林中人,莫不斂手示敬,告以一入大興安嶺,無論何人俱可指點。
東方璿見一音神尼聲望這好,越發免卻爭勝之念,嚴囑索璣千萬不可再使小性,把事鬧僵,須隨著自己,隨機應變!
索璣微笑說道:“二哥你究竟是怕那一音神尼?還是不願意得罪那白馬明珠卓女俠呢?”
東方璿正色答道:“璣妹怎的總是這樣說話?倘若對方是邪惡一類,斬除猶恐不及,豈會懼怕?但一音神尼,分明是位正派前輩高人,即是其曲在彼,我們年歲較輕,也應稍加忍讓禮敬,何況你在雙方無仇無怨之下,硬把一人家一把稀世寶劍擊折,不論我與卓不群交誼如何,難道還不應該委屈求全麼?”
索璣小嘴一撅,氣道:“一提起來,二哥就要怪我,我知道你自從認識那位卓女俠以後,便不喜歡我了!”
東方璿見自己這嬌憨小妹,居然和卓不群,吃上一口飛醋,不由好笑起來,見她佯作嬌嗔,在斜陽影裏,風姿絕世,極惹人憐,暗想不知哪位福慧雙修的少年英俠,才有緣消受自己這位美極天人的小妹?
自己身是哥哥,隻得吃虧,又向索璣好言安慰,索璣被他逗得迴眸一笑說道:“二哥你把這些好聽的話,留著去對我那位白馬明珠卓姊姊說吧!我一定識趣幫忙,不再搗亂就是!”
兄妹二人,互相笑謔前行,腳程又均快極,哪消多日,已到大興安嶺。
果然一到此間,略為問訊,便得知一音神尼的碧雲庵,是建在北山深處,一座九盤峰的第七盤上。
東方璿兄妹就在山下小鎮,歇息一宵,次日淩晨,便往所說的北山深處進發。
此山祟巖幽岫,複嶺重岡,並極其曲折縈迴,甚不好走!二人雖然一身絕世輕功,但走到辰牌時分,隻見四外全是些形勢差不許多的刺天高峰,算算所經路途遠近,應該已到地頭,但哪座高峰?才是一音神尼的居停所在!
正在徘徊難決,最後竟欲給它來個全體排搜之際,突然一陣歌聲,隨風入耳,唱的是金人樗軒居士的沁園春:
“壯歲耽書,黃卷青燈,留連寸陰。
到中年贏得,清貧更甚,蒼顏明鏡,白發輕簪。
衲被蒙頭,草鞋著腳,風雨蕭蕭秋意深,
淒涼否?瓶中匱粟,指下忘琴;
一篇梁父高吟,看穀變陵遷古又今,
便離騷經了,靈光賦就,行歌白雪,愈少知音。
試問先生,如何即是,布袖長垂不上襟。
掀髯笑,一杯有味,萬事無心!
東方璿悄對索璣說道:“璣妹你聽這歌調,落葉停雲,蒼涼高古,此人定是高士,待我向他試問一聲碧雲庵所在,或可知曉?……”
一言未畢,已有人聲問道:“嶺下來人,可是失迷路徑?”
東方璿此次聽得真切,是在數十丈外,西北峰腳的一片樹林之中發出,語音似是老人,但沉寬已極,送出數十丈遠,仍然字字分明,入耳便知用的內家“傳音入密”功力!
遂亦略凝真氣,麵向西北答道:“在下東方璿兄弟二人,欲向九盤峰碧雲庵,拜謁一音神尼,敬懇長者,加以指引!”
遠方林中,哈哈一笑,聲若驚雷,倏地騰起一條白色人影,宛如飄雪飛雲一般,迅捷輕靈已極,不消片刻,已到近前,半空中發話說道:“想不到你們居然敢來?我老頭子倒要看看,勝得過華山怪俠卓軼凡,一音老尼,和我老頭子三人調教出來的弟子之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一條白影,帶著一片強風當頭下壓!
東方璿索璣二人,全是一樣的神凝氣穩,巍然不動!
白影臨頭收勢,又是哈哈一笑,毫無聲息,點塵不起的落在二人麵前四五尺遠,是個一身白衣,白須白發,但麵容紅潤得宛如初生嬰孩,矮矮胖胖的精神矍鑠老人!
老人手指東方璿兄妹,哈哈笑道:“方才聽你凝氣傳音的那幾句答話,和現在這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穩重神情,果然確實有點門道!但卓不群說你們是一男一女,如今怎又兄弟相稱?我老頭子,不似一音老尼那等怪僻,極願從中化解此事,還是對我說實話好!”
東方璿想起前在沂山,看出卓不群的身法來曆,因而猜出麵前這矮胖白衣老人身份,遂肅容恭身答道:“前輩想是長白山銀龍穀的雪隱老人了!前輩垂詢,不敢妄以謊語相對,這是舍妹索璣,因自幼男裝,在外人之前,遂以兄弟相稱。此次因舍妹與卓女俠,在邯鄲發生誤會,以致折斷霜鐔古劍,東方璿歉仄萬分,特與舍妹,遠來九盤峰碧雲庵,麵謁一音神尼,負荊請罪!尚望老人家鼎力成全,從中美言,我兄弟願意另覓一柄與霜鐔不相上下稀世名劍,償還卓女俠,或是設法求人迴爐重鑄,均無不可!”
這矮胖白衣老者,正是遼東雙奇之一,東方璿所料中的長白山銀龍穀雪隱老人,聞言點頭笑道:“溫文有禮,誠篤謙恭,果然是個極好的少年子弟!怪不得卓不群那丫頭,平日何等心高氣傲,此次折劍以後,居然還在一音老尼麵前,替你們盡量開脫!但一音老尼,怪性天成,你們倘若禮貌恭敬,反而不知她要出甚難題?少時見她,還是亢過於卑,帶些少年傲骨的好!”
東方璿恭身答道:“多謝老人指示,但東方璿兄妹,身為後輩,任憑一音神尼出甚難題,寧可身任其難,也不敢妄自無禮以對!”
雪隱老人嗬嗬笑道:“此事吉兇本來難定,由你們自己相機處置也好!我適才來處,便是九盤峰腳,你們由彼處登山,峰路七迴,靠崖壁右側的一條飛瀑之下,便是碧雲庵址,我要先行一步,看看你們怎樣應付這位難惹難纏的老尼姑?並竭力從中化解便了!”
東方璿索璣,一齊躬身稱謝,雪隱老人才一轉身,忽又迴頭笑道:“我還忘了告訴你們,一音老尼,庵前有一塊四方巨石,是她十年以前,親手弄來,聲明此石不毀,絕不下山,倘若萬一事情弄僵,你們盡量快跑,一出她九盤峰區,便自脫離險境,但千萬不可說是我老頭子泄漏機密,不然老尼姑脾氣一發,可能又要和我打一場二十多年未曾打過的熱鬧大架!”
話完,長笑一聲,袍袖展處,如同一隻白鶴般的,衝天直起四五丈高,霎時便自隱入來路西北峰腳的林木深處!
索璣眼望雪隱老人去處,向東方璿笑道:“二哥,你聽這老人話中,那位卓姊姊,對你確有情意!見了一音神尼,你盡管施展你的儀秦利口,我決定片語不發,倘若真能折劍成緣,迎得美人歸去,媽媽迴來看我們時,一定高興極了!”
東方璿被她說得麵上一紅,搖頭笑道:“璣妹自己闖下大禍,怎的反來拿你二哥開心?我本來立意息事寧人,但聽了雪隱老人的方才臨去的幾句話後,忽然觸動靈機,要想藉此為江湖之間,做件大事!但不管我怎樣安排,你最好如你所言,一語不發,包管你二哥,唱出熱鬧好戲你看!時已不早,我們趕往碧雲庵吧!”
索璣向來嬌憨,甚都不怕,聽二哥要出花樣,自然高興,兄妹二人,照著雪隱老人所指點的方向,曲折迂迴,攀登那座刺天高峰,尋找碧雲庵而去。
這座高峰,果然不愧“九盤”之稱,峰路酷似螺旋,盤繞而上,有時攀登頗久,偶一走錯途徑,展眼之間,卻仍迴到原地!
幸而東方璿索璣,心性均極靈巧,隻走錯一迴,便自悟出那峰路,竟然暗合奇門,必需三右一左,盤旋上行,才是正途,果然轉到第五盤上,已是一片清靈景色!
丹嶂迴青,飛流夾巘,修篁古樹,媚景爭奇,偶而從頭上煙雲曳帶之中,傳下幾聲唄梵鐸鈴,委實令人塵俗全消,心神俱寂!
東方璿向索璣笑道:“璣妹,你聽這梵唄之聲來處,可能就是一音神尼的碧雲庵,我真不懂這位神尼,在如此靈山勝境之中,參禪養性,應該早已萬法皆空,一塵不染,怎的連雪隱老人,都說她怪僻難纏,真是奇事!”
索璣笑道:“二哥我們不是聽雪隱老人說一音神尼,以石自誓,不再下這九盤峰一步,也許這位神尼,別有一段傷心隱事呢!”
兄妹二人,談笑之間,業已峰路七盤,耳邊水聲湯湯,萬丈冰綃,宛如銀漢傾翻,自崖頂倒掛,恰好注瀉在一大塊平石之上,化作無數銀箭瓊珠,再往峰下四散墜落!
飛瀑之旁,挺生著數十竿修竹,鐵骨穿雲,翠篠鳴風,與那崖壁石根之上,十來株盤根錯節,雄虯糾屆的古鬆,泉向竹韻鬆濤,匯成一片清絕天籟!
蒼鬆翠竹之間,麵對著懸崖飛瀑,建有一座小小茅庵,庵頂全為綠蘿覆蓋,一碧如雲,方才在峰下聽聞的梵唄之聲已歇,庵門緊閉,靜寂無聲,門外果如雪隱老人所言,有一塊七八尺方圓大石。
東方璿示意索璣不得妄動,略為整頓衣冠,走劍離庵門四五步遠近,肅立朗聲說道:“武林末學東方璿索璣兄妹,與卓不群女俠一時誤會相爭,以致邯鄲折劍,特來求謁一音神尼,暨卓女俠負荊請罪!”
他為示禮敬,這幾句話雖然提足中氣,但絲毫未用內家功力,免得對方又怪自己隨意賣弄。
候有片刻,庵門“呀”然一開,當先走出兩人,一個正是中途所見的雪隱老人,另一個卻是清臒老尼,長眉細目,一身月白僧衣,一望而知,定是一音神尼碧雲庵主!
至於那位白馬明珠卓不群,卻依然身禦儒衫,麵容略為清減,隨在一音神尼身後,瞟了東方璿兄妹一眼,臉上現出一種似憂似怨神色。
那雪隱老人裝作不識東方璿兄妹模樣,含笑叫道:“兩個膽大少年,這就是你們要見的一音神尼,碧雲庵主!”
一音神尼始終閉目不言,麵寒似水。
換了他人,東方璿早就不服她這種傲慢神色,但那位白馬明珠卓不群,站在一音神尼身後,妙目凝光,不時示意,好似要東方璿盡量容忍,委曲求全!自己對她,印象真好,不忍拂逆,暗把胸頭一股少年傲氣,徐徐下壓,重行整頓衣冠,微微含笑,滿麵春風,向一音神尼一躬到地說道:“晚輩東方璿,參見碧雲庵主!”
一音神尼依然是那副冷漠神情,側身說道:“你我素無淵源,一音不受此禮!”
東方璿強捺心火,依舊恭身說道:“江湖敘禮,年長為尊,庵主前輩風儀,後生久仰!因舍妹索璣,年幼無知,在邯鄲與卓女俠誤會相爭,折斷霜鐔寶劍,特此千裏負荊,庵主有何貴罰,東方璿兄妹一概領受!”
一音神尼靜靜聽完,長眉以下的細目微睜,精光電射,略注索璣,向東方璿說道:“劍是索璣所折,你叫索璣與我答話!”
東方璿劍眉深蹙,暗想這位一音神尼,確實難纏!但又不能不讓索璣上前,隻得以目示意,要索璣盡量忍耐!
哪知索璣見一音神尼對自己二哥的那副狂傲神色,早已犯了少女小性,把東方璿途中所囑,忘得一幹二淨,氣鼓鼓的搶步當前,一聲不響。
她既不說話,一音神尼隻得開口問道:“是你在邯鄲古道,把卓不群的霜鐔寶劍擊折?”
索璣雙眉微挑,簡簡單單的兩字答覆:“不錯!”
語音神色,居然比一音神尼更傲,更冷!
卓不群東方璿見索璣如此答話,均現愁容,但一旁負手閑立的雪隱老人,卻麵上漸露喜色!
果然一音神尼不以為忤,繼續問道:“你與東方璿異姓,卻怎兄妹相稱?”
這一點,卓不群才真急於想要知道,因為女孩兒家,妒心特重,她見索璣貌美不輸自己,卻和東方璿那等親熱,果是同胞兄妹,自然無妨,倘係中表之親,則孤男寒女,千裏同行,其中即有蹊蹺!
索璣這次迴答得更叫妙絕,臉兒一揚,嘴兒一撇說道:“那有甚麼稀奇?我大哥還姓石呢!要問這些事,最好是到甘肅六盤萬柳山莊,去查查我們家譜!”
一音神尼被她簡直噎得透不過氣來,長眉略皺,又盯了索璣一眼,略帶哂然說道;“你倒比你二哥,剛強得多……”
索璣不等一音神尼話完,接口說道:“你又錯了,我二哥比我更傲!他要不是怕傷了站在你背後那位卓姊姊的心,使她為難,早就不會甘心對你恭執後輩之禮,甚麼神尼長,庵主短的了!”
東方璿真想不到自己這位小妹,竟如此的實話實說,但白馬明珠卓不群芳心之中,倒是一片絕大安慰,抬頭對著東方璿,暗轉秋波,默送情意!
索璣句句實話實說,毫不作假,一音神尼居然弄得無言再對,突然雙眉一展,一陣哈哈大笑,笑聲又寬又宏,宛如沉雷暴發,威勢懾人,風雲變色!
索璣依舊睜著那雙大眼,湛湛神光,又深又澈的道:“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邯鄲之事,又不是有心,弄斷一柄寶劍,照樣找一柄像霜鐔一樣,能夠斬金截鐵的,賠你就是!或者找一個歐冶妙手,重鑄還原,也無不可!何必一會兒裝出那種叫人看來好不舒服的尊嚴神氣?一會兒又把內家罡氣,貫注在長笑之中,顯露功夫?
“要知道想叫年輕人敬老尊賢,年老人自己就先得慈祥愷悌!何況我自從知這卓姊姊,定與我一樣的女扮男裝,從心裏就發生一種對她敬愛之感,相信決不因此一劍成仇,卓姊姊,你說是麼?”
索璣這些話,說得天真憨直,不帶一點機心,一音神尼本來蓄積的滿腔盛怒,竟自無從發出!
迴頭一看卓不群,卓不群低頭一笑,示意和平,雪隱老人也一語不發的微笑相看!
一音神尼無可如何,忽然問道:“群兒!那柄斷劍何在?”
卓不群迴身進庵,取來那柄斷成兩截的霜鐔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