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鐸走後,宿舍其他人也都陸續搬空了床鋪,周詣每晚迴來一推開門,迎接他的隻有空無一人的宿舍,光禿禿的上鋪刺眼得很。
整個屋子就隻剩下他一個人,晚上睡覺的時候隻能聽自己的唿吸聲,周詣簡直煩透了這種要命的孤獨感,所以一直到放暑假,他都沒再睡過宿舍。
暑假期間他報了個輔導班,補習語文和英語,把早晨和下午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學習上,盡量讓自己忙起來,生活越充實越好,因為他最近幾天總是看著手機發愣,什麼都不幹,就隻是一動不動地盯著已經黑掉的手機屏,等它亮起來的那一瞬間。
周詣不能讓自己沉浸在這種狀態裏,像個失戀的小姑娘似的,苦哈哈等別人迴消息。
況且陳鐸早就提醒過他了,上交手機,聯係不上。
房間的門被敲了幾下,周母在門外催促道:“起床啊,我做好飯了。”
周詣掀開被子下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起了。”
他趿著拖鞋去廁所洗漱,看清鏡子裏的自己的時候愣了一秒。
這黑眼圈,國寶級別妥妥的。
周詣對著鏡子歎了口氣,動作遲緩地刷牙洗臉之後,下樓去吃早飯。
周震海正在用遙控器換臺,轉頭一看到周詣,臉就耷拉下來了,“你戒個屁的酒,昨晚上幾點出去的?看你這鬼模樣,又喝了一宿是吧?”
周詣拉開椅子坐在餐桌邊,“沒喝。”
“是不是熬夜了呀,”周母遞給他碗筷,一臉擔憂地嘟囔,“皮膚都這麼糙了。”
周詣懶得理他倆,悶頭吃起了早飯,兩根油條下肚之後,他又去喝碗裏的豆漿,不過喝到一半的時候,他就喝不下去了。
小鳥胃?
周詣摸摸肚子,確認自己是真的撐了,飽了。
他甚至還打了個飽嗝。
“吃完了。”周詣抽紙擦幹淨嘴,站起來走到門口換鞋。
周母哦了一聲,以為他是沒食欲,就沒多說什麼。
周詣換好鞋,單肩挎上書包,出門上輔導班。今年夏天的太陽不是一般的毒,他還沒走幾米遠的路,身上就開始發汗了,等人行道綠燈的時候手機突然震動一聲,周詣趕緊掏出來低頭一看,然後又立馬關了機。
媽蛋,白高興一場。
葛趙臨莫名其妙讓他去喝酒,說陳鐸走了沒事,大家該聯係的還得常聯係。
理雖然是這麼個理,但說實話,陳鐸不在場的時候,周詣喝酒就像在喝白開水一樣,嚐不到味。
他到了輔導班,打開手機給葛趙臨迴消息,把酒局推掉。
輔導班老師還沒來,周詣就先自己重新整理了一遍錯題本,他之前的記錯題方法太死板,而且繁瑣。先用小刀把題目裁剪下來,有時候還得手抄,然後在旁邊寫正確步驟,再分析出錯原因,最後還要作批注,效率太低不適用於高三,所以他決定改用陳鐸的方法。
陳鐸的習慣就是隻記題不記答案,隔一段時間把題重做一遍,檢驗自己到底會沒會,連續八次不出錯就把題劃掉,錯題本在精不在多,記的題越多反而越沒有複看的欲望。
上午的課結束,周詣吃完午飯之後,在門口抽起了飯後煙,以前每天中午都是陳鐸和他一起在天臺抽,一邊抽一邊看小情侶激情互啃,現在倒好,就剩他自己了。
周詣其實最怕的不是陳鐸走了,而是走了之後聯係也變少了。
他比誰都清楚兩個人身在不同城市,不經常聯係的後果是什麼,鍾禹愷和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倆好歹還是發小,從迴來到現在卻隻打過一次電話。
陳鐸在那邊,肯定會認識新同學新朋友,會融入新的圈子,周詣很害怕幾個月之後陳鐸拿到了手機,跟他打電話分享新見聞的時候,他會聽不懂陳鐸在說些什麼。
接不上話的後果,就是互相嫌棄對方無趣,再然後話題越來越少,感情慢慢變淺,最終可有可無。
周詣掏出手機看了一下微信,最後一次聊天是在兩個月前,陳鐸下火車之後,給他發了一句“到了”,他迴一個“好”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聯係過了。
周詣又點進陳鐸的朋友圈看了看,感天謝地,老年人終於發了一條。
應該是淩晨在火車上拍的照片,光線很暗,但能看出是陳鐸用手拿著一罐紙星星,陳鐸的五指非常好看,頎長骨感又白淨,可以輕鬆握住整個瓶子,周詣劃到第二張圖片,是一張微信通話時長的截圖,正好666分鍾,而且陳鐸為了保護對方隱私,把截圖上的頭像打碼了。
他難得發一次朋友圈,還不是秀高考成績和錄取通知書,而是這種仿佛在隱晦秀恩愛的內容,果然下麵的評論都炸鍋了,滿屏幕的感歎號和問號以及臥槽,都在瘋狂猜測第二張的通話對象是誰。
周詣看著手機,心裏大喊了三聲:
是我!是我!是老子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爽!舒服!滿足!
周詣突然覺得陳鐸這種人簡直太適合當對象了,平常不聲不響什麼也不表露,看著氣定神閑,真遇到事的時候心裏比誰都有數,早猜到他肯定要亂七八糟胡想沒有安全感,就在背地幹這麼一出,給他打一針定心劑。
靠譜,周詣嘖了一聲,夠靠譜。
他的心情瞬間多雲轉晴,下午的課上完之後,葛趙臨又在催他喝酒,周詣高興得剎不住閘,非常爽快地就答應了。
他到了酒吧才發現壓根不是葛趙臨要請他喝酒,其實就是個攀關係巴結人的酒局,組局的人是一群初升高的小屁孩,被巴結的是葛趙臨和十中的幾個老混子,小屁孩人傻錢多,開了滿滿一桌子酒,周詣不敢喝太多,怕上頭了停不住,就隻拿了一瓶江小白。
小屁孩們喝到一半就去舞池蹦迪了,葛趙臨在旁邊低頭打遊戲,周詣看著那群臭小子癲癇發作了似的擱那搖頭晃腦,下盤都不穩還瞎幾把蹦,有點想笑,果然年輕就是好,能理直氣壯地把無知當作無畏。
葛趙臨像被燙到手似的,突然把手機拋了一下,然後皺著眉深深歎一口氣。
周詣看他一眼問,“咋了。”
“頭暈,”葛趙臨把耳機摘掉,“菜的。”
周詣哦了一聲,沒多說。反正遊戲方麵他幫不上忙,他也能把葛趙臨菜到頭暈,陳鐸走了之後葛趙臨隻能單排,估計已經被坑得沒脾氣了。
葛趙臨關上手機,歪斜身子湊近周詣,指著小屁孩裏的其中一個問:“像不像?”
周詣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嗤笑一聲,嫌他這問題太腦殘,懶得迴答。
“我看著像,”葛趙臨靠進沙發裏,翹起二郎腿,“而且也姓陳。”
葛趙臨衝那個小男孩招了招手,讓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