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頂頭上司鄭局還來了慰問電話,問他傷的怎麼樣,嚴重不嚴重,季秋寒不知道早上江湛說了什麼,隻說沒什麼大事,嗯嗯的附和。
老鄭又說這次破獲的跨省兒童拐賣案是大功一件,上頭要給嘉獎,讓他安心修養,工作上的事不用操心,又聽著季秋寒言語間絲毫不提傷勢,老領導心下感動非常,直接給他放了一周的假!
掛了電話,季秋寒一陣:“……”
平日裏一天都請不下來,這會怎麼跟不要錢似的?
江湛坐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財經新聞,看他一副想不明白的樣,偏頭數落他:“這樣最好,趁著這幾天你好好休息休息,看見你那兩個黑眼圈我就來火兒。”
季秋寒冷冷瞥他一眼:“怎麼?看不慣要不江總再打一頓?”
江湛訕訕地摸摸鼻子:“…不打了不打了,我養著,我養著還不成!
季秋寒不理會他,掏出手機看了眼組裏微信群,雖然隻有七個人卻還是刷了個滿屏:
“季隊辛苦了!早日康複。劭Х龋荨
“季哥我們聽老鄭說了,你住哪家醫院沒事吧?。蹛坌模荩。蹛坌模荩。蹛坌模!昨天就看你臉色就很差,季哥好好休息!工作報告放心有小八寫!”
“你才小八[白眼],季哥放心,我們等你歸來!”“季隊注意低調!別像上次一樣被醫院的小護士追到局裏來!”
“季隊你可以留我的電話號碼,137※※※※※!
掃完一遍,季秋寒迴了一個:“嗯!
頓了一會,他又發了一個大紅包,群裏登時一片歡騰。
兩個人沒待一會,門鈴就響了。
門口的青年看起來十分年輕,易謙看見是他開門,清俊的眉間不易察覺地皺了一絲,但很快又恢複如常,客氣地問好:
“季先生好!
季秋寒見過他幾次,是跟在江湛身邊的秘書易謙。
易謙跨步走進客廳,神情有些著急:“哥,怎麼迴事,嚴不嚴重?”
江湛擺了擺纏著繃帶的手:“魏微那個大嘴巴…,周域呢?”
“來了,域哥就在樓下。”
江湛下午還有事情要處理,走之前對季秋寒說:“你累了就在睡會兒,晚上我給你帶飯。”
等江湛走後,季秋寒端了一杯咖啡走到窗邊,窗外寒意漸褪,玻璃邊緣圍上一圈隱約的冷霧。
樓下停著一輛漆黑啞光的邁巴赫,穿黑色襯衫的男人倚在門邊抽煙,季秋寒隻覺得熟悉,等察覺過來,那不就是江湛的氣勢麼?七八分的相似。
男人看見江湛,踩滅了煙上前說了幾句,中間好似還抬頭朝窗戶這邊望了一眼。
到晚上不到八點的時候,江湛迴來了。
黑白紋路的大理石餐桌注重設計,留意的話還是一個瑞典小眾品牌的款式,當易謙拿出第七個外賣盒規整的擺好時,季秋寒額角的神經跳了兩下,終於忍不住了。
“一共就三個人吃,你買這麼多做什麼?老師沒教過你浪費可恥?”
江湛立刻往旁邊瞪一眼:
“阿謙,誰讓你點這麼多的?老師沒教過你浪費可恥?”
易謙:“………??”
但在他哥的目光下,易謙還是選擇立刻的背鍋:“……我下次一定注意,哥!
一家看起來十分精致的私房菜館,即便是外帶也保持著絕佳的味道,金米燉遼參的蓋子一開,頓時食色香氣撲鼻,是季秋寒上次說味道不錯的那道,
季秋寒目光落在木質椅子上。
不顧他眼神暗示,江湛臉不紅心不跳的在沙發上拿了一個軟墊給他墊在椅子上。
季秋寒氣結,當下想把墊子扔這個始作俑者的臉上。
而易謙全程沒抬頭,專心擺菜擺碗筷,
在吃飯途中,江湛看他胃口一般,再一次不顧他的瘋狂暗示,麵不改色的給他夾菜,時不時還下點命令:“吃的這麼少,準備成仙?把這個筍吃了,把這碗湯喝完!
溫朗幹淨的青年全稱眼觀鼻鼻觀心,專心吃飯。
季秋寒敗下陣來,
一頓氣氛尤為怪異的晚飯結束,兩個大佬皆負傷,易謙自覺地收拾餐桌。
晚餐後,季秋寒站在半開闊的陽臺,樓下是燈火通明的交錯車流,在即將過去的冬季裏,像一簇簇在城市的血脈中新燃起的火。
江湛拎了一個外套進來,給他搭在身上,剛摸出來煙盒,先被季秋寒抽走一支。
要說季秋寒的脾氣差這會就體現了,他不想聞煙味兒的時候誰都甭想抽一根,他想抽的時候,你又得乖乖給他點火。
江湛無奈地打著火捧到人跟前,
誰知道季秋寒沒接,他略略低頭,就著江湛的煙點了,明晃晃的火星從煙卷裏燃出來,冷白的臉在夜色下映上一小片橘光,讓江湛移不開眼睛。
剛剛抽了一口,季秋寒就忍不住皺眉,他向來隻抽一個日本牌子的細卷香煙,薄荷味兒的。
江湛兜裏的煙是下午順周域的,他說:“我迴去給你拿?”
“不用,”
季秋寒看他
“手還疼麼?讓你瞎逞能。”
上午看著江湛打他打的狠,可上了藥消了腫,卻也連皮都沒破,跟江湛手心的那道傷口一比,倒顯得不值一提了。
江湛心裏知道情人一晚上沒好臉色也是因為這個,他說:“不逞了,逞了你心疼,最後還不是我難受!
修長的指夾著香煙,升騰起煙霧,季秋寒撣了撣煙灰,
默了好大一會,他才道:
“江湛,上午的話我是認真的!
“我們磨合了這麼久,你是知道我的脾氣的,我做不到隻知道等你,任何一段感情都是平等的,彼此尊重的,你那些生意上的事我可以不問,但如果你作為伴侶,還是一消失就一個月,不如就現在,趁早消失!
季秋寒的聲音如人一讓冷淡,身旁的江湛卻聽得慌得一批。
“別別別——,寶貝,我這認錯的態度還不夠誠懇?”
江湛連忙把受傷的手舉到季秋寒眼前想換得一絲同情分,被本就上火他下午舉動的情人冷眼瞥過,又趕忙放下。
“哎,…要不你現在拿皮帶也抽我一頓?,我那不是走之前就跟你提前說了…,”
“…不解釋了,我的錯我的錯,我以後絕對不消失了行不行?你打電話我第一個接,你發信息我第一個迴,上廁所都跟你報備,誰晚一秒誰是孫子…!”
“你們警察不都強調改過自新重新做人麼?”
江湛立刻表態:“我請求組織上給我一個痛改前非的機會!”
江湛的眉眼生的深邃英俊,生氣時隱隱見三分狠戾,而此刻放下麵子哄他,更像一個玩世不恭又懼內的大少爺。
季秋寒看著江湛,他的眼睛很黑,像一團融化的寒冬夜色,過了半晌,季秋寒偏過頭,
“最後一次!
江湛長長唿了一口氣:“…最後一次,最後一次!”
找個警察的壞處就是認錯像是拷問,江湛想緩和一下心情,伸手去兜裏半天沒摸著煙,抬眼一看,才見煙盒一直就擱在在麵前的窗臺上,
“還有,”
江湛叼著煙打火的手一顫,火苗都熄了沒出來。
“你是怎麼知道我哪天迴不迴家,又做了什麼的?”
季秋寒瞇了英冷銳利的眼眸,問:
“你在派人監視我?”
“………”
江湛當下隻覺得嘴裏這根也沒什麼點的必要了。
事情暴露,又或者在這件事上其實江湛本來就沒打算瞞著,方北他們跟人會在適當的時候出現,不可能不給人一點招唿都不打,他在學著尊重。
“…你們警察就愛用這種上綱上線的詞兒,什麼叫監視,咱倆之間的信任用得著監視?那隻是…保護!
看見情人直接承認,季秋寒果然惱道:“江湛,你還知道我是個警察麼?我能出什麼需要你派人跟著?!”
“警察怎麼了,警察就不需要保護了?”不知道他這句話哪戳著了,江湛口吻一冷,突然上了火氣,
“還你能出什麼事,上次那件事的教訓還不夠深刻?需要我再提醒提醒你?”
這話一出,季秋寒下半截子質問一下給堵了迴去。
那還是去年,他們剛在一塊沒多久時,有一天他加班到深夜,江湛接他一塊吃夜宵,誰知道有一幫吸毒的已經跟了他好幾天,那段他正為一個案子忙的焦頭爛額,竟然都沒察覺。
那幫人手上攥了好幾個灌著烏漆麻黑血的針筒,嘴裏嚷嚷著抓了他們大哥他下半輩子也別想好過。
這就不得不說一下,季秋寒的戰鬥指數了。
他能年紀輕輕當上重案組組長,大部分靠的是非人般變態且強悍的腦子。他雖然人高腿長,但整體骨架偏削瘦,整個人就像是一把收束在劍鞘裏的薄刃,最開始靠絕對鋒利的爆發力先發製人,後麵靠敏銳的觀察力發現弱點攻擊破綻。
但一旦碰上人數bug或者絕對的力量壓製,這種優勢就成了浮雲,這也是為什麼每次江湛要教訓他時,他毫無還手之力的原因。
江湛從外麵接電話迴來,看見被自己捧在心尖兒上的情人被幾個渣子摁著,針筒都快紮進脖子裏,當下紅了眼,上去一腳直接踹折了那人肋骨。
好在那天晚上吃飯的地方是季秋寒非要去的大排檔,有點江湖事江湖了的意思,沒人報警,最後,找事的幾個人躺在地上,易謙帶著手下也到了。
事後季秋寒還沒來得及將這幫小混混扭送公安局,就被江湛二話不說直接帶去了醫院,萬幸的是針沒紮上,那一夜醫院的走廊,江湛渾身陰戾的嚇人。
後來他也不知道那件事是怎麼結的,反正是再沒見過那幾個人。
所以,事情的確是發生了。
季秋寒熄了氣焰,那次的確他大意,如果出事後果不堪設想,但是…
“江湛…,上次的事隻是個意外而已,”
果然,他就知道這件事是男人心裏的刺,一提它,江湛方才哄人的神色已全然不見。
“我不管什麼意外,我隻管你不能出一點意外,我會讓他們跟你保持距離,你在局的時候沒人幹涉,不會打擾你工作。”
那外出的時候呢?他一個刑事警察,難道能整天坐在辦公室裏看文件?
“江湛!你憑什麼…!”
江湛撩起眼皮冷冷看他一眼,季秋寒喉嚨一梗,話到嘴邊又改口:
“…我是個刑事警察…!難道我出去調查案子的時候身後還有人跟著我?是我查他還是他們查我?你不覺得很可笑麼,我…”
可江湛神情已然不耐,顯然不想再繼續談這個話題,
“你清楚這件事不會改變,即使你挨了打也不會!
被人一語戳中藏著的心思,季秋寒臉色一時精彩,分不清是惱怒還是臉紅。
自從他發現江湛派人跟著他之後,他就知道以江湛的脾氣絕不會輕易撤走。他本想挨了一頓打可以借此提要求,畢竟江湛一向對他縱容無度,尤其是他受了傷的時候。
但他沒想到,在這件事上,江湛的態度上壓根就是沒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