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窗緊閉的房間,門外和門內靜悄悄地沒有半絲聲音。
灰塵從射入的光線裏翻湧,這個房間家具很少,四周空曠,唯一的花瓶擺件都上了層薄薄的灰。
一個小小四方木製籠子裏,趴著一動不動的黑色一小團。
要不是它立起來的三角耳朵,甚至無法通過肉眼區分出這是一隻貓。
它太黑了。
灰塵在掉進籠子,從它毛尖上調皮蹦跳。
黑貓把自己蜷縮成球窩在籠子一角,假裝自己死了。
這裏沒有人來,它的籠子前麵也沒有水和食物,因為誰都知道,它是令王受傷的咬人喵。
貝斯閉上眼睛,自己感受著自己的體溫,心裏亂七八糟什麼都想,又抓不到思緒的頭尾,大腦比它的胃袋還空。
“咕~~~”
肚子發出轟鳴,貝斯餓了,但它沒吃的,也不想吃。
它被關起來已經有一天了,昨天撓了約法爾後,貝斯掉頭就跑,最後被一群看上去壯實到不靈活、實際上非常靈活的大漢,拎著後脖頸提溜迴約法爾麵前。
兩位大神官瞧著他們王腦門上的傷口,擔憂不已,抿了抿嘴,卻仍不敢在約法爾的黑臉下開口。
“貝斯特。”
約法爾周身宛如在散發著黑霧,緊緊直視他麵前的貓,手握成拳,從緊繃的青筋來看,他的心情顯然沒有他的表情那麼冷靜。
“你傷害了我。”這句話從他牙縫中擠出來,沒有半點弱氣,充滿了爆發前的壓抑,“為什麼,貝斯特。”
貝斯眨了眨眼,仿佛從約法爾的話中聽到了:你隻要解釋,我會原諒你。
但——誰他媽需要跟你解釋!
你見過寵物會跟主人解釋我為什麼要撓你的嗎?!沒有!
嗬嗬嗬,我就是寵物,寵物怎麼能聽懂人話怎麼會解釋呢?
勞資又不是人!
解釋個鬼!我不配!我就是想要撓你咋地,你生氣我還生氣呢,搞了半天你從沒把我當什麼玩應看,都是我自作多情,我難道不能生氣?我不能傷心?
貝斯想衝他大喊自己的難過和委屈,卻拉不下臉示弱,它幹脆就閉上眼睛,反正它夠黑,閉上眼睛誰也分不清它的頭跟臉。
這樣的舉動在其他人看來,完全就是挑釁。
等待貝斯迴答的約法爾胸口快速起伏兩下,低吼著命令侍從把麵前的黑貓關進籠子,之後扭頭就走,迴到了王駕。
貝斯被關進籠子,又被拴在親衛長的馬匹上,到下個城後,幾經周轉來到了這個沒人居住的偏殿,再也沒見過約法爾。
貝斯不知道,涅菲斯曾經替它求過情。
約法爾快步走向城主府,披風在背後甩蕩,鉑金發尾鋒利掃進空氣中,挺直高大的背影毫不遮掩他的不滿和冰冷。
涅菲斯和赫塞為了跟上,不得不快跑兩步,緊跟上去的涅菲斯在王的背後快速說:“王,請您平息您的怒火,在怎麼樣貝斯特也隻是隻貓,它並非人那麼知曉畏懼,貓撓人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而且——”約法爾走得很快,涅菲斯幹脆吸口氣小跑起來,“而且這個時間段的貓都不正常,請您……”
“我知道。”
沙啞冷硬的聲音打斷了涅菲斯的話,她愣了愣停在原地,視線中沒有迴頭的王帶著他的仆從已經走遠。
我知道,王說。
涅菲斯跟在約法爾身邊多年,自以為已經很了解這位童年時飽受折磨,成年後心機頗深的法老王。
所以她能聽出來,這句話的意思不是‘我知道你在求情’,而是‘我知道它不是有心的’
在涅菲斯打算替貝斯特開脫求情時,他們的王早已從心裏原諒了那隻黑貓。
即使它讓他受傷流血……
約法爾在戰場上勇猛無比,但涅菲斯清楚因為過去的事,約法爾絕不會原諒在他身上造成傷痕的人。
而今天,這一鐵律,遇到了第一個赦免者……
即使那是一隻貓,涅菲斯也禁不住停下腳步,眸色晦暗,眼底閃爍著不知名的光芒。
貝斯特,是不是對王的影響太大了?
……
貝斯特突然傷害他的事情,對約法爾來說影響頗深,以至於他沒有心思再去安排貝斯特被關起來之後的事情,他以為他的大神官涅菲斯會處理好。
涅菲斯則以為赫塞已經安排了,她不能頻繁插手赫塞管理的結果。
而赫塞……
赫塞大神官:我以為阿貝琉他們去做了,我看見他們拎著籠子。
於是,貝斯就在幾位頂頭大佬的‘我以為’中,被嚇到跪倒,丟失了顏麵的城主安排人扔在了廢棄房間。
知道王不是在怪罪他的城主大人鬆口氣,可隨後一想,自己一把年紀鬧出這種糗事,臉上掛不住,但又不能怪罪王,那就隻能怨那隻撓傷了王的咬人貓身上呀。
“咬了王的貓反正也活不久。”嘀咕兩句的老城主對下人補充:“不用給它喂水和飯了,知道嗎。”
仆從趕緊哈腰點頭:“是是是!您放心。”
……
沒人關注的房間,以為自己是被約法爾懲罰的貝斯難過的閉上眼睛,堅持一天沒有吃喝,然後默默蜷縮身體,又堅持了兩天……
到了第三天,它已經餓的頭暈眼花,全身沒有半點力氣。
上輩子作為能考進國家科研機構的人來說,貝斯很明白過度饑餓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
腸胃刺痛是最先開始的征兆,它像螞蟻,一點點啃咬撕扯你的忍耐力,然後密密麻麻鑽進你的胃部、血管甚至耳朵裏,告訴你它的饑渴。
然後是從喉嚨到舌根處的反酸幹嘔。
當你很想很想吃東西時,你反而會被先一步餓吐,口中分泌出來的大部分都隻是酸水與唾液。
就算真吐了,也不會吐出什麼多餘的東西,因為你的胃酸,早已難耐搜刮盡胃袋最後一絲能消化的食物。
到時候你會餓到連自己是誰都忘記,而這,也不過是僅僅第一天沒有進食造成了影響。
之後,會有一段時間,你無法感知到餓的存在,你以為那是熬出了頭,實際上……你的身體正在忍受低血糖、頭暈、唿吸微弱、生命體征減少、乏力,以及心窩處出現的悶疼。
雖然身體的生理保護作用,會優先分解你的脂肪肌肉,保證大腦的安全和正常思考。
不過,那隻是杯水車薪。
在食物和水同時沒有為條件下,貝斯計算,它現在這具半大貓咪身體,頂多還能承受兩天。
它因為缺水,舌苔成片脫落斑駁,貓舌頭上的刺開始因為潰瘍腐爛,鼻頭發幹,尿意減退。四肢又酸又疼。
又過了一段時間,它開始出現眼花、視線模糊的情況。
貝斯腦海中出現很多幻覺,盡管它盡量不運動,不產生消耗。可那並沒有用。
它仿佛看見自己翻湧的胃酸從它小小的胃袋裏晃蕩衝撞,即將將它的胃壁腐蝕出大洞,然後一口氣泄露出來!把它整隻貓由內而外變成黃色的一灘爛泥!
“我要受不了了……”
貝斯對自己腦中的幻覺喃喃,它覺得自己在嘶吼,崩潰的大叫,用爪子從籠子縫隙撓出去,痛苦的在木頭上扯出抓痕。
但現實空房子裏,貓籠子內,那小小的一團已經很久沒有動過了。
如果有奇跡,像所有劇情中,他出現了,貝斯甚至能夠感激涕零的放棄尊嚴,什麼恩怨都放下,哭著喊著求約法爾放它出去,給它水喝。
它快被折磨瘋了,沒有疼痛能和饑餓缺水相比,被渴死或者餓死,是一種殘忍而緩慢的虐殺。
人們會在無盡的絕望和空虛中逐漸喪失發聲的權利,一點點被封閉了五感般,靜待死亡……
貝斯祈禱著奇跡,但它得到的最終隻有絕望,在貝斯經曆幾次蘇醒沉睡時,已經到了第四天。
*
我快死了。
被我的最喜歡的人殺死。
貝斯沒有力氣蜷縮起來保持體溫,它的生命體征已經在兩個小時前就下降到了最低,它很清楚,就算現在自己進食也來不及了,它失水嚴重,在被餓死前就死於長時間失水。
在被折磨的四天中,貝斯也怨恨過約法爾。
它真的沒想到,約法爾會下手這麼狠,哪怕直接殺了它也行,它就當沒有重生過,也挺好。
可是,它卻被扔在沒人會來的地方,關進籠子裏,無助的被送上絕路。
瑩綠的貓眼黯淡無光,眼淚從打濕了眼眶周圍的毛。
貝斯艱難的將頭轉向眼睛有光感的方向,讓暖暖的陽光打在它的麵孔上,約法爾偶爾的溫柔被走馬燈一樣的迴放。
還有他說的那句:你是我的寵物啊,貝斯特。
“……喵。”
怪不得小說裏被害死的大反派,複活之後瘋狂報複啊。
貝斯眼淚吧嗒吧嗒的掉,打趣自己,幸好我從小就是個嘴巴硬氣內心軟弱的慫貨,它不想恨約法爾。
就是死了後……再也遇不到這個男人就好了……
半大黑貓,漸漸閉上了眼睛。
……
不久後。
這間閑置的廢棄房間的窗戶,忽然被人撬開一條縫隙,接著那人身手利索的翻了進來,迴身立刻輕輕關好窗臺。
男人的胸口綁著一塊被布料包裹,顯得硬邦邦的東西,被他用手捂住。
闖進來的男人用鋒利謹慎的目光掃視周圍,當他看到桌子上的籠子時微微一怔,湊近了幾步發現那是一隻貓時,他的表情明顯起來猶豫起來,目光露出掙紮猶豫的複雜神色。
直到外麵響起了很大一聲:“抓賊!有刺客!快快快快,抓人——”
接著是亂七八糟的吵鬧聲和由遠及近,快速奔跑的聲音。
那人臉色一白,沒有在猶豫,直接快步走近了籠子,大手一擰擰斷鐵片鎖頭,將軟的像麵條似的貓也裝進了鼓鼓囊囊的胸口,然後匆匆從另一麵窗戶翻走了,按照雇主給的地圖,從隱秘的地下通道離開了城主府……
【作者有話說:要走劇情啦!
還有,提醒大家帶貓貓狗狗出門以後,一定不要忘記再把它們牽迴去哦,過電梯的時候也要小心狗繩不要被卡在電梯門。
看了幾個新聞怪嚇人的。
【另外祝大家元旦快樂,嘿嘿,打榜啦,喜歡文文的小可愛,還請百忙之中給點免費的月票和收藏,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