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很久。
黑暗的空間無限延伸,沒有邊際。
像是被摳掉顏色的天地那樣,貝斯筋疲力竭向前奔跑,用力掙脫想要衝破一個點,獲得出口,但他無論怎麼做,都摸不到那塊圈住他的‘牆’
“唿~”
貝斯大口大口喘息,用袖子擦擦滿是汗珠的額頭,“我已經走了大概有一天了吧,怎麼還沒見到頭?難道說這裏就是約法爾的噩夢?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世界?”
“如果真是這樣,世界這麼大,我可怎麼找啊……”
靠一雙腿,一天能走出埃及一個主城那麼大的麵積都不錯了,想要在沒有交通工具的前提下走遍整個世界,除非他是能追著太陽遛彎的誇父!
貝斯對這裏一頭霧水,但記掛著還在這困著的約法爾,隻能這麼走下來。
時間在這裏仿佛不存在,貝斯發誓他絕對走了超過兩天,可他肚子卻一點都不餓,也不想上廁所。
黑漆漆空間安靜極了,除了貝斯的唿吸聲什麼都聽不到。
長時間處於全封閉全黑暗裏,當自己的心跳和每次吸氣都鮮明無比時,大部分人類都會感到憋悶,唿吸困難,甚至產生心理疾病(幽閉恐懼癥)。
“人在小黑屋是能被逼瘋的……”
貝斯試著哼歌。
不過這很顯然起到了反效果,他越是聽自己的歌聲迴蕩在漆黑的四周,被吞沒,貝斯就越發心悸。
不著調的歌聲怕驚擾到什麼一般,緩緩顫抖著放低聲音……喉嚨一噎,最後的歌聲都消失了。
這個辦法行不通,貝斯搓搓手臂,眼睛驚恐的環顧四周,頻繁迴頭向後看,他忍了兩天,學過的那點心理學逐漸起不上作用。
他知道他現在神經緊繃著,疑神疑鬼覺得背後有人在跟著他,其實背後並沒有人,但貝斯就是忍不住迴頭看……
貝斯抹了把臉上的冷汗,對自己說:“不能在這樣下去了,否則還沒找到約法爾我自己會先瘋掉。”
他想了想,直接拉開牛仔褲拉鏈,打算尿出點什麼,製造水聲和自己活著的證據。
可貝斯用力擠了半天,屁都沒擠出來。
貝斯苦著臉提上褲子,“臥槽——這麼狠的嗎?連個響都不給聽?”
他想,要是這裏是約法爾的噩夢,那約法爾他會不會很害怕?他經曆過什麼才會做這種連‘荒蕪’兩個字都做配不上的夢?
貝斯不知道,他隻能往前走。
時間過了不知多久,貝斯垂著頭‘哈赤哈赤’的喘息,一頭撞上了什麼。
“咚!”的一聲。
貝斯怔怔,然後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快速抬頭。
一扇熟悉樣式的木製殿門出現在他麵前,它矗立在漆黑的空間,高五米,像是平地升起般,扁平扁平的隻有一張門板,前後都是一般無二的空氣。
貝斯的腦海裏有人在輕聲說:看,這是通往約法爾的門,打開它。
貝斯緊張的舔了舔幹巴巴的下唇,手掌放在門上麵,細細地摸索,手掌傳遞過來的觸感確實和平時他摸過的寢宮大門沒什麼兩樣。
可它出現在這個地方,就很詭異了。
“我要推開了啊。”
貝斯衝無人的空間喊了聲,理所應當的並沒有收到迴答。
不管了!死就死!
喵大爺可是有九條命的!
他吸口氣憋在胸口給自己壯膽,閉上眼睛狠狠用肩膀頂開沉重的大門,悶頭衝了進去!
一扇門仿佛兩個世界。
貝斯閉著眼沒看到,他過了這扇門後,牛仔褲和白大褂的搭配消失了,變成了單肩白袍,毛茸茸卷發裏撲出兩隻搖晃的三角貓耳,尖端打卷兒的黑色貓尾巴垂到兩腿間。
蒼白的青年,變成了奶白奶白的貓耳少年。
“臥槽!”
腳下好像踩到什麼,踉踉蹌蹌的。
貝斯劃拉著手臂,驚慌失措睜開眼睛往前倒。
“噗——”
像童話故事中某個浪漫狗血情節似的,他撞到了一堵堅硬又柔軟的牆,這堵牆有好聞的沙漠野玫瑰香味兒。
沙漠玫瑰的味道很特殊,它隻有冷淡的絲絲甜蜜,留香卻非常持久,這種獨特的花兒盛產荒漠邊城,是埃及宮中某位王陛下常用的香膏和香精來源。
貝斯太熟悉這股味道了,他僵硬的被‘牆’抱住,腦瓜頂多了份沉重的重量,有人用下巴抵在他發頂,磨了磨。
“……約、約法爾?!”
貝斯激動地用力從他胸口仰頭往上看。
約法爾手掌穿進他後腦發絲間,不讓他抬頭。不過那低低的笑,語調充滿貴族腔的華麗和疏離,足以說明了聲音主人的身份。
“是我。”約法爾嘴唇抿過貝斯的貓耳朵,藍眸半闔,說:“親愛的,每一次你的出場方式,為什麼都這麼特別,嗯?”
“…………”
這句話跟平時並沒有什麼兩樣,每一個字卻足以讓貝斯洇濕眼眶。
“約法爾你他媽———”貝斯咬著牙,雙手死死抓住他的後背,之前的恐懼和自責在胸口翻湧,一遍遍衝上他的喉嚨,哽咽到眼淚順臉上淌,貝斯想罵他怎麼不早點出現,怎麼不來找自己,怎麼跟自己這個傻逼一樣輕易被雅諾那個女人騙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哭腔的:“——有沒有受傷!?”
“都是我的錯,我要早知道雅諾是這種人……她要單獨跟你說話時我就應該攔下來,我想還她人情,她救過我我就心軟,我、嗚、我要是……”
“……我當時如果攔下來就好了,我們就不會被困住了,你不是普通人,要是有人趁著這個時候做什麼,你怎麼辦啊,你……”
約法爾聽著聽著緩緩皺眉,低吼:“貝斯特!”
貝斯特一個激靈,手指揪起約法爾後背的衣服布料,貝斯現在正因為對不起約法爾怕他呢,被嗬斥後立刻噤聲。
連因哭泣從紅鼻頭淌下的鼻水都沒敢吸溜,貝斯想了想,委委屈屈蹭在了約法爾胸口上。
約法爾指腹揉揉貝斯的卷毛,像擼貓那樣,“貝斯特,抬頭看著我。”他喊著貝斯,這次聲音很輕。
貝斯聞言下巴抵在他胸口,折著飛機耳,小心翼翼怕訓斥,隻把臉揚起一點點,用濕漉漉瑩綠貓眼看著他。
鼻子下,還有疑似沒擦幹的鼻涕。
約法爾用拇指給他擦了,問:“錯了嗎?”
貝斯狂點頭:“爸爸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爸爸!”
約法爾似笑非笑:“現在知道叫爸爸了,平時叫屌毛不是叫的很歡嗎?喵大爺。”
貝斯:“……”
貓咪少年尷尬的埋胸,尾巴上揚,自己捉住尾巴尖,忐忑不安地一下下拽著上麵的毛,約法爾也不說話,就這麼看著他。
貝斯壓力山大地拽毛:“內什麼,咱、咱不帶翻舊賬的……”
約法爾笑容加深,“嗯?”
約法爾:“嗬嗬,你在說一遍,我沒聽清。”
貝斯:“……”
貝斯:“我錯了爸爸!以後都不叫你屌毛了嗚嗚嗚———”
約法爾輕笑,“其實我並沒有怪你,貝斯特。”
貝斯當真了,星星眼:“真的?!老攻你真好!”
約法爾含笑:“對,就算是現在我被困在了最不願意迴想起的那段陰暗痛苦的過去,就算我除了眼睜睜看著自己被親生父母用鎖鏈栓在廢棄宮殿受辱、什麼都不能做直到度過屈辱的二十年才能離開,就算我看到一半可能失去理智,陷入永遠的輪迴噩夢——貝斯特啊,我也不、會怪你的。”
貝斯:“……”你‘不會’兩個字中間停頓了吧?是吧?一定停頓了吧!?
他本來已經愧疚到不行,現在聽約法爾說完心都快讓人擰巴成酸菜幹了。
約法爾還狀似不經意(刻意)的邊思考邊低聲自語:“這些其實都不是問題。”
貝斯小心翼翼:“那問題是……”
約法爾鬆開他貝斯,瞇眼沉思:“如果我沒猜錯,我們之所以在夢中,就是因為雅諾使用了亞述王室傳說中神器阿淑爾之眼,關於阿淑爾之眼,我曾在王之寶庫的文獻上了解過一些,神眼隻對某些人有效果,對人的軀體無法造成傷害,卻能使人沉浸在內心最恐懼害怕的夢境中,如果無法戰勝恐懼之事,就會陷入夢境永遠無法蘇醒……”
約法爾下定結論:“我能離開夢境。”
貝斯驚喜:“太好了!那我們快離開啊!”
約法爾:“但需要時間。”
貝斯:“……哦。”
約法爾睨著少年輕笑,當貝斯看過來時卻換上一張皺眉陰沉的表情,淡淡說:“這段時間對於夢中的我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問題,主要的是現實中,身為法老王的我如果一直沉睡下去……”
會、會怎樣?
貝斯咽了口唾沫:“不會有事吧?”
約法爾:“會。”
貝斯:“……”
俊美的王微微頷首,俯視著心存僥幸、心虛不已、心裏發顫的黑貓崽子,嚴肅且冷漠的說:“貝斯特,你難道以為王沉睡後,那些大臣和神官真的會盡忠職守嗎?”
貝斯特(逐漸被忽悠)驚恐臉:“難道說他們———”臥槽我隻是擔心一下大臣會像電視劇裏那樣趁機謀反什麼的,原來這他媽是真的啊?!
約法爾嚴肅強悍臉(分外有說服力)點頭:“其實清理過老臣後,的確啟用了很多年輕的有用之才,但他們未必真的忠心與我。就連涅菲斯和赫塞,雖然是我心腹手下,可實際上我連血親都無法信任,何況神官隻效忠埃及,王座上是誰他們並不關心,如果我太長時間無法蘇醒,說不定他們還會殺我立新王。”
真·堅挺心腹新臣們:……
真·左右手兩位大神官:……
新臣們(黑人問號臉):納尼?我們有不軌之心?我們怎麼不知道?!
涅菲斯and赫塞:……王,您還有良心嗎?咱要點臉成不?
並不懂政事的貝斯聞言心尖一顫,心疼的抱住自家男人,他每天吃吃喝喝竟然沒發現原來他家鏟屎的處境這麼危險!
“新臣子這幫混蛋就算了,沒想到涅菲斯赫塞他們竟然也……嗚嗚,鏟屎的你辛苦了,我的錯我的鍋,我會站在你這邊的!你放心!”
約法爾欣然接受了貝斯的投懷送抱,抱住他下巴擱在貝斯頭頂摩擦,笑容意味深長。
“除了我不要相信、親近任何人知道嗎,貝斯特,他們會讓我受傷的……”
“嗯嗯。”
要不是我,約法爾也不會遇到危險。貝斯自責的抱緊他家‘脆弱’的男人,挺起胸脯。
“約法爾,我以後會保護你的!”
“……”
“相信我!”
“好。”
我期待著。
濃密金色眼睫下,冰藍瞳孔裏是約法爾盈滿的笑意。
【作者有話說:新年想著放假一天,但覺得還是更文比較實在,哈哈。
祝大家新年快樂,之前和朋友研究半天,終於知道怎麼在文裏發紅包了,之前發了一百個,大家可以去紅包廣場吧,看看還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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