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東西都是得不到的。
哪怕用盡手段也隻能成為一輩子求不得的奢望。
季明哲站在風雪中再次撥了邱野的電話,當聽筒裏重複傳來冰冷機械的關機提示後,他放棄了再去聯係對方,獨自一人迴到了酒店。
房間裏還是離開之前的樣子,沒有人迴來過。
季明哲把手中複婚所需的材料放在床上,隨即拖過垃圾桶,一點點把它們撕碎了扔進裏麵。
四年前邱家出事時,險些崩潰的邱野在極度的憎恨中提出了離婚。
季明哲同意了。
他以為隻要把邱野困在身邊,這張代表形式關係的紙對他來說沒有多大的意義,如果能讓邱野心裏好受點,他願意簽字。
然而在之後很漫長的一段時間裏,他總是會夢到邱野撕毀結婚證書的那一幕,慢慢的在不知不覺中,就變成了執念。
原來我是在乎的,季明哲心想。
即便這薄薄的一張紙留不住邱野的人,更留不住邱野的心。
他依然想要。
季明哲買了晚上的機票迴國,臨登機前,管家劉叔打來電話說邱野已經迴家,又問他為什麼沒一起迴來。
季明哲沒有解釋,隻說自己正在迴去的路上。
管家便知道這二人估計又鬧掰了,他不禁看了眼不遠處正坐在餐桌旁吃飯的邱野,隨即心裏暗歎了口氣。
折騰四年了,他都替他們累。
第二天上午,季明哲到達了h市,迴家時,邱野還在睡。
季明哲推開臥室的門,來到床前沉默的看著他,邱野感覺到他的注視,眼睛睜開了幾秒,而後把臉換了個方向。
貓從被窩裏鑽出來,像是沒看到季明哲般,甩著蓬鬆的大尾巴想去外麵找吃的。
然而門關著,當它用爪子撓了幾次都撓不開後,迴頭不怎麼友好的衝季明哲喵了一聲。
季明哲終於把目光從邱野身上收了迴來,他走過去開了門,而後拿走了邱野的手機。
不出所料的手機裏麵的通話跟信息來往記錄都刪的幹幹淨淨。
“找個人看看能不能恢複裏麵的數據。”季明哲把手機交給管家,頓了頓又道,“如果邱野要出門,別阻攔,讓人暗中跟著他。”
管家答應著立刻著手去辦,等他離開後,季明哲去拜訪了一位專門畫人物肖像的原畫師。
如果邱野這邊沒有問題,他猜測出現的另一股勢力應該就是“老師”。
當年那個人逃跑時就說過,他會迴來。
如今童飛出現在了h市,很大可能“老師”也已經在這裏。
他必須把人從暗處揪出來,否則會永遠處在被動的地位。
可是……
季明哲抿了下唇,他對“老師”的了解太少,相處好些年,除了見過那張臉之外,別說其他信息,他連對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因此他想讓人把“老師”的樣子畫出來。渝西篤加。
“說說那個人的麵部特征吧?越詳細越好。”工作室裏,畫師把手繪板連接好電腦後看向季明哲。
季明哲心裏有些緊張,他深吸了口氣,微微闔上眼,試圖從記憶深處把“老師”的形象挖出來。
但當那張臉在腦海中慢慢浮現,還沒來得及變成清晰的影像時,季明哲喉嚨猛然痙攣,無法自控的開始生理性的反胃。
他連忙捂住嘴,奔向了洗手間。
那些黑暗的記憶衝破牢籠,張牙舞爪的朝他湧來,霎時間把那張模糊的臉衝的支離破碎。
季明哲瞳孔針縮,對著馬桶吐的昏天黑地。
如果懂心理學的人士在這裏,他會立刻發現季明哲的反應是非常嚴重的ptsd表現。
季明哲吐了很久,直到胃裏什麼東西也沒剩下,隻餘痙攣般的疼和滿嘴的血腥味後他終於兩眼發黑的站起身到洗手臺邊用抽搐顫抖的手掬了一捧水潑在了臉上。
“你還好吧?”青年畫家拿了瓶水進來遞給他。
季明哲接過淑了口,又撐著洗手臺緩了半晌,這才道,“抱歉,把你地方弄髒了。”
“沒事,”畫家打量著季明哲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好心問道,“需要送你去醫院嗎?”
“不用,我一會就好,謝謝你。”
“老師”的畫像最終沒能成功畫出來,季明哲留下了雙倍的錢並再次向預約的畫師道了歉,然後離開了對方的工作室。
如果他想把那張臉想起來,可能最先需要做的是去看心理醫生。
然而季明哲最抗拒的就是這類人。
季明哲臉色蒼白的迴了家,也已經迴來的管家沒發現他狀態不對,立刻迎上前匯報道,“少爺,這手機裏裝了徹底清除軟件,數據恢複不了,我找人幫忙調取了邱少爺的通話記錄和短信記錄,這是單子。”
劉叔把一張a4紙連帶手機交給了季明哲,繼續道,“我做了對比,除了騷擾電話和推銷電話,隻有一個號碼,邱少爺沒有留存聯係人的名字。”
管家劉叔早年在道上混過,是個賭場老板,後來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遭人亂砍時,被季明哲所救,從此他便跟了季明哲。
他做事周到,考慮全麵,不用季明哲吩咐,就已經把未保存號碼主人的簡單資信息順便查了出來。
“這個號碼的機主姓名叫康壽喜,是本市新源村的一個存民。”劉叔道。
季明哲點了下頭,“找到這個人問問他認不認識邱野?”
管家應下。
“邱野呢?今天他有沒有出去過?”季明哲又問。
“沒有,”劉叔指指地下負一層的影音室,“家裏的人說邱少爺在裏麵呆一下午了。”
季明哲嗯了一聲,轉而去樓上洗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然後去了樓下。
影音室裏,邱野正仰靠在沙發上在看一部鬼片,可能為了氣氛室內沒開燈,隻有屏幕幽冷昏暗的光照在他的臉上。
季明哲麵不改色的把手機放在前麵的茶幾上,然後沉默無言的在邱野身邊坐下來。
過了一會,他側身背對著屏幕,頭挨著邱野的大腿躺下,閉上了眼。
柔軟的頭發掃過手背,邱野漠然垂下眼。
明明他應該是最不在乎季明哲的那個人,可看著對方的小半張臉,他卻能在第一時間知道季明哲怎麼了。
這個人在害怕或者又因為什麼而陷入了恐懼。
邱野用舌尖頂了下牙齒,想起過去季明哲做了噩夢,也是這麼一言不發的緊緊挨著他。
他到底是沒把人推開,過了數秒,又麵無表情的把目光投向了屏幕。
然而季明哲卻睡的並不安穩,不知過了多久,他唿吸急促的猛然睜開了眼。
身邊的體溫還在,季明哲狂跳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而後他抓住邱野的胳膊,在昏暗中緩慢爬起身,跨坐在對方腿上,嗓音沙啞道,“我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