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哲偏開了頭,沒有看賀文遠。
賀文遠卻依舊目光溫和,他笑了笑,然後拍了下掌,童飛從陰影處走了出來。
“把阿哲帶去消聲室!彼。
聽到賀文遠的話,季明哲的身體條件反射性的一抖,深藏在心底的恐懼冒著絲絲寒氣鑽進四肢百骸。
他沒想到賀文遠又建造了一個這樣的地方。
以前在他小時候生活的那個村莊裏也有一間消聲室,是賀文遠專門懲罰不聽話的孩子或者磋磨他們意誌的其中一個地方。
消聲室采用了最頂級的吸聲材料和非常獨特的結構方式搭建,它能吸收掉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噪音,人進去之後,呆的時間久了,在極靜的環境下就會聽到由自己身體發出的各種雜音,比如血液流動的聲音,骨骼的摩擦聲,甚至腸胃蠕動消化的聲音。
這裏每一個尖銳細小的聲音持續不斷的刮擦著耳膜,人在裏麵很容易產生幻覺,恐懼,暴躁等等各種各樣的負麵情緒,時間久了,就會精神崩潰。
季明哲曾經見過有好幾個同齡的小孩在裏麵沒撐過去,被折磨到真的瘋了,從而因為失去調教的價值而被處理掉。
“老師。”在童飛的手伸過來抓他的時候,季明哲做出了退讓。
賀文遠挑了下眉,盯著季明哲看了一會,然後笑了,“你跟小時候比起來,變了很多!
季明哲抿唇無言,他確實不再像小時候,小時候的他總是有一股少年人的固執,不到瀕臨崩潰從來不會服軟討饒,也因此吃了不少的苦頭,甚至留下了嚴重的ptsd反應。
而現在,在知道結果無法改變的時候,他學會了順從現實,但賀文遠還是道,“去吧, 呆兩個小時,讓我看看你有沒有比以前變得軟弱!
季明哲咬住了口腔內壁的軟肉,沒再說什麼。
他由著童飛帶他來到消聲室門口,然後一把把他推了進去,從外麵落了鎖。
季明哲看了眼房內的構造,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在這裏,曾經他最長的極限是撐夠了兩個小時,賀文遠不想讓他發瘋,後來便把他放了出去。
然而現在,季明哲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這麼久,還沒進入這裏的時候他就出現了心悸盜汗的癥狀,但他把這樣的應激反應藏的很好,並沒有讓人看出來。
可是沒多久,內心無法控製的恐懼就已經攫取了他的神經,隨著周圍聲音消失,自己身體製造出的各種雜音充斥耳膜,季明哲的身體也不由自主的顫栗起來。
賀文遠通過監控看著他的表現,慢悠悠的品了一口剛泡好的龍井,微瞇著眼,臉上一片淡然之色。
童飛跪在他腿邊,用腦袋蹭他的胳膊,賀文遠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
“你說這次他會不會聽我的話?”
“會,”童飛答道,而後頓了頓,有點不高興地說,“主人要收他做小狗嗎?”
“唔……,我還沒想好!辟R文遠說。
童飛磨了磨牙,“不要小狗,主人隻能有我一隻小狗!
“行,”賀文遠揉了把他的頭發,笑出了聲,“不要他做小狗!
不過要把季明哲馴化成什麼樣子,他還真沒想好。
賀文遠瞇了瞇眼,曾經一次非常偶然的經曆讓他喜歡上了馴化小孩,使他們變成他想讓之成為的樣子,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是一種非常讓人愉快的體驗。
這二十多年裏,他馴化過很多的孩子,其中邱野是他最滿意的一件作品,而季明哲是唯一一個到現在都還沒有被馴化的失敗品。
但他對這個‘失敗品’不僅不討厭,反而很喜歡。
因為人總是喜歡具有挑戰的東西,最開始的幾年賀文遠在屢屢馴化成功後,很快就對那些溫順似綿陽的小生命失去了興趣,季明哲的出現對他來說是個驚喜。
當年在叢林裏找到季明哲,知道對方在那樣危險惡劣的環境下生存了好幾日後,他就知道這個小孩很堅韌,事實也確實沒讓賀文遠失望。
季明哲的韌性出乎他的預料,他就像是一顆長在沙漠裏的勁草,每每覺得要被摧折的時候,他總是能重新煥發出生機。
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他終於找到了把這個小孩徹底打碎擊垮的方法,賀文遠盯著屏幕笑了笑,隻要一想到不久後季明哲的精神會徹底崩潰垮掉,他就按捺不住的開始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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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
邱野下班迴家時,已是晚上十點,他拖著一身的疲憊麵無表情的踏入了自己的家門。
這是季明哲消失的第八天,他的生活一切如常,但明眼人還是能看見他強撐下日漸低迷和憔悴的神色。
而且這種狀態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糟糕,邱野周身的氣壓也越來越低,陪邱念搬進來的林侑感覺最為明顯。
“邱先生,我們能談談嗎?”今晚林侑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走進大廳的邱野一愣,點了點頭。
正陪著邱念看電視的林侑便從沙發上站起來,跟邱野走到外麵的露臺上。
“邱先生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林侑問道。
邱野沒迴答,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根煙咬在了嘴上。
林侑便道,“我並不是想打聽邱先生的私事,而是你的情緒會直接影響小念,你不高興,他就會很緊張!
邱野怔了怔,繼而又把煙拿在了手裏,說道,“抱歉,是我的疏忽。”
有些東西點到為止即可,林侑沒再多說什麼,隻道,“小念今天拿了跳棋,說要迴來跟哥哥一起玩,邱先生要是有時間的話,多陪陪他,對他的恢複有利!
邱野應下,聽林侑的話,進去陪邱念在客廳裏玩了一會跳棋,等十點半的時候,便讓護工帶他去睡覺。
“給哥哥說晚安。”要走的時候,林侑拉住了邱念。
邱念有些膽怯的看著邱野,沒開口,但他對揮了揮手。
邱野勾唇一笑,柔聲道,“晚安,睡個好覺!鼻衲畹那闆r一天比一天好,對他來說是唯一的一點安慰。
等邱念被帶走後,邱野臉上強撐的笑容隱去,他抿著唇上了樓,進到臥室,然後摸黑躺到了床上。
他很想季明哲。
想到全身的骨頭都日日發疼,可那個人這麼多天了,沒有一丁點消息。
邱野翻了個身,伸手去夠床頭櫃上放著的相框,然而摸了半天,卻什麼都沒有摸到。
他不得不起身開了燈,光亮起的一瞬間,邱野的目光釘在了被撕碎的一地照片上,他的瞳孔緊縮,三兩步過去手顫抖著把季明哲的照片碎屑從地上攥了一把在手心。
突然他快速的出了房間,帶著滿身的寒意粗暴的打開了邱念的臥室門,隨即臉色駭然地把手伸到驚跳起來的邱念麵前,啞聲問道,“是不是你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