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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群裏的一隻狼並不比狼群裏的一隻羊好當。


    ……


    村裏的人們習慣於日落而息日出而作。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李笑白就被折騰了起來。


    意識不清中被羅德胡亂套上了跟他同款的難看大t恤和短褲,拖著下了樓。


    低血壓的殺手先生淩亂著頭發靠在大盜先生肩膀上,頭一點一點的啃完了迷糊的早餐,就在拉瑪奶奶的囑咐聲中出了門……


    晨風一吹,小鳥一叫,沿路村民一笑……李笑白就醒了。


    睜開眼就看到之前停在村口的汽車不見了。


    它變成了一輛女式腳踏車。


    車籃裏還有一束爛漫山花。


    把手上係著粉色絲帶。


    鈴鐺上打著蝴蝶結。


    李笑白默默的看了羅德一眼……


    大盜先生淡定的踱了過去,長腿一伸,無恥的騎上。然後歡笑著拍拍後座招唿殺手先生,“來~honey,上吧!”


    李笑白:“……”


    去碼頭的一路上,羅德都在唱歌。


    嘎嘰嘎嘰的蹬著那輛單薄的女式車,載著一隻殺手,和一籃子鮮花,在安達盧西亞略微潮濕的清新空氣裏,悠哉前行……


    李笑白麵無表情的坐在車後座,靠在前麵的人背上,幹淨的風吹起他的發絲,讓他忍不住瞇起眼睛……前麵賣力哼唧的家夥那調子和歌詞都一派隨意的歌聲,完全談不上好聽,但那份快樂很輕易就感染了周圍的人,李笑白離他最近,自然最容易被感染,於是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翹……


    “真難聽。”他說。


    “沒事,聽著聽著就習慣了~”他笑咪咪。


    腳踏車的鈴聲便沿著馬拉加村落間蜿蜒的白色道路一路清脆的響過去……


    ……


    馬拉加的城鎮是西班牙著名的港口。


    當地居民購買海鮮都是直接去碼頭,那裏有剛從海裏撈上來的鮮貨,清晨裝上商運船之前一律平價出售。大堆大堆活蹦亂跳的魚蝦堆滿碼頭兩側的海貨店,挽起袖子的健壯西班牙漁民用鏟子鏟起大把的海鮮倒進顧客的籃子水桶……


    馬拉加自古是亞歐非交流密集之地,腓尼基人,印度人,希臘人,非洲人,猶太人,西班牙人,吉普賽人……各種民族都在這塊土地上占過一席之地。正因為如此,馬拉加一直是座開放的城市。這裏的居民帶著各種膚色操著各種語言穿著各種服飾遊走在熙熙攘攘的早市裏,成了一種別樣的和諧。


    如此一來,推著一輛粉色女式車的大盜和殺手先生,倒是不那麼起眼了。


    腳踏車自然依舊是不上鎖隨便扔。


    李笑白從口袋裏摸出拉瑪奶奶塞的購物字條,默念一遍:蝦子,小魚,牡蠣,麵包粉,不帶殼的杏仁,大罐蜂蜜,綿羊鈴鐺……


    “那麼,”麵無表情的收起購物清單,無意識做著主婦工作的殺手先生淡定的走向海貨店,“先買魚吧。”


    羅德笑得見牙不見眼,勾著李笑白的肩膀一路把他拖到了碼頭旁邊,搖著手指說honey咱吃魚從來不花錢……然後轉身朝著停泊得最近的漁船大聲吆喝:“ho~!大叔,你們今天缺人手嗎?我這兒有倆活蹦亂跳的壯丁您要不?!”


    於是……


    十分鍾後。


    兩人便蹲在海鮮山裏跟著漁民大叔們流水作業了……


    漁民a:“哎呀,今天來的小夥子刀法真好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手不沾魚在空中就完成剁魚頭破魚肚全套工作吶!”


    漁民b:“是啊是啊,另一個也很厲害啊,我至今也沒看到他是啥時候把內髒處理掉的,這手法也太快了!”


    漁民c:“其實我覺得那個人每次都能把清理完的魚扔在對方臉上而且從不落空比較厲害……”


    漁民d:“我倒是覺得用臉接了幾百條魚還不生氣的家夥比較牛……”


    船長,深沉的吐著煙圈:“男人不生氣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理虧。我告訴你們這些老光棍兒吧,夫妻吵架都是這樣的~”


    漁民眾:“原來是小兩口鬧矛盾麼?”“在嘔氣嗎?”“在嘔氣啊……”


    議論聲中,紮著漁夫圍裙的李笑白,揚手又是一條殺氣四溢的飛魚!


    淩厲精準的啪!


    “歐!”捂著鼻子蹲下的羅德,捧著魚小聲辯解,“ho……honey……你聽我說,勞動是最光榮的耶……啊——!”


    漁船起航出海的時候,臨時工們的工作結束。


    漁民大叔分給羅德和李笑白一人一桶新鮮魚蝦海貨。


    殺手先生抱著桶子有點愣怔。


    這,還是他第一次,不是用殺人換迴來的報酬。


    邊上的羅德懶洋洋的趴在他肩膀上,揪起兩人的上衣嗅嗅,嘖嘖感歎:“honey,這下咱倆一個味兒了~”然後拽著李笑白直奔小鎮街上古香古色的店鋪。


    一個味道嗎?


    李笑白有點想笑。


    一個味道啊……真是這樣就好了……


    ……


    馬拉加的店鋪多數還是老式的售貨櫃臺,每家雜貨店都帶著家庭的溫馨,裝飾得別具特色,櫥窗總是打扮得引人入勝別出心裁,各式商品堆滿小小的屋子,打包的袋子是隨手拿來的褐色牛皮紙,蓋上店裏的印章,被售貨員的巧手熟練地折成漂亮的紙袋,然後裝上顧客滿滿匝匝的戰利品……


    李笑白站在一家雜貨店的黑貓門牌下,兩手插著口袋靠在店外斑駁的老牆上,守著腳下的兩桶海鮮,等著羅德在店裏跟胖胖的店主研究哪種蜂蜜做派更好味。


    還沒到中午,街上的人沒多少,偶爾經過的都踏著自己的步調。


    街角有老唱片一樣的音樂斷斷續續的飄來,一隻很老很老的狗趴在對麵的店鋪門口,下巴擱在爪子上閉著眼睛打瞌睡。


    在這樣安詳的氣氛裏,李笑白也忍不住打了個嗬欠,仰頭看著黑鐵澆鑄的風格傳統的黑貓門牌,那貓表情慵懶,四隻爪子都細細的,圍成一個漂亮的拱形,四周裝飾著葡萄藤蔓,貓尾巴卷起來,脖子上係著蝴蝶結,身下掛著一個鈴鐺,隨風微微晃蕩……


    李笑白又打了個嗬欠,百無聊賴的伸手扒拉著鈴鐺下的繩子,叮當叮當的響聲便在這條充滿南歐風格的街道上應景的響了起來……


    一隻氣球慢騰騰的從眼前飄過去,勾在了高處的樹枝上,搖搖晃晃。


    那個樣子跟羅德搖頭擺尾的時候有點像,李笑白想,然後單手撐了一下窗臺輕巧的躍起,準確的拽下氣球,單腳點在黑貓門牌上緩衝了一下,微一躬身跳下,下墜的風鼓起寬大的t恤,飄飄然的穩穩落地。


    “啊!”“哇!”小孩子讚歎的叫聲……


    “媽媽!那個哥哥好像貓喔!”嘰嘰喳喳的喧鬧聲……


    “沒禮貌,快跟人家道謝。”溫軟的母親的聲音。


    李笑白有點迷惑的拉著氣球站在原地。


    “謝謝你,貓哥哥!”小男孩跑過來,閃亮的大眼睛緊緊盯著他。


    小女孩有點羞澀的拽著媽媽的裙子躲在大人身後,輕聲擠出嫩嫩的半句話,“……貓哥哥,氣球……”嗯,雖然比起道謝更關注氣球,但對李笑白貓哥哥的定位倒是很認同。


    媽媽連忙糾正:“不是貓,是大哥哥!啊,小夥子,謝謝你幫忙把氣球拿下來啊……”


    李笑白閃過她伸來接氣球的手,簡潔申明:“這是我的。”


    “呃!?”


    母親伸出的手僵在半路……


    冷風吹過……


    路人們指指點點著……


    “哎?”母親臉上的表情很是調整不過來,“你剛剛說什麼?我好像聽錯了……”


    “我說……”殺手先生有點不耐煩的開口,一隻手從後麵伸上來一把捂住某人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嘴!羅德麻利的奪過氣球塞迴給五官僵硬的媽媽小孩,滿臉賠笑……


    “啊哈哈哈~這小子就愛開玩笑,夫人您的氣球,拿好。喔,小弟弟,下次不要弄丟了喔!小妹妹也是,係在手腕上吧!來來我幫你……那再見咯,再見!路上小心噢!”


    直到那母子三人走遠,羅德才長出一口氣,鬆開手。


    李笑白撥開他的手,並不看他,隻輕聲嘟囔了一句,“那是我的。”


    羅德脫力扶牆,“honey,這又不是動物世界,誰搶到就是誰的……難道你被我熏陶了這麼久也沒培養出一點助人為樂的偉大精神嗎?”


    李笑白沒搭理他,兀自抱起買的東西走到前麵去。


    兩人一前一後漫步良久,殺手先生停下腳步,迴頭看看羅德,輕聲說:“羅德,我跟這裏太不一樣了,對不對?”


    羅德沒迴答,他覺得李笑白那個有點無奈的笑容很難過。


    ……


    在碼頭,沒鎖的粉紅色女式腳踏車變成了一輛沒鎖的粗獷墨綠色破吉普。


    迴村後第二天,破吉普變成了豪華的凱迪拉克。


    然後第三天的煎餅攤旁,凱迪拉克又變成了一隻駱駝。


    人們依舊淡定的換著座駕。


    重要的是去哪裏,不是坐什麼去。


    接下來的一個月,在交通工具完全隨機的變化中,羅德領著殺手先生逛遍了半個西班牙。


    王宮,角鬥場,海盜巢穴,博物館,古老的莊園,神秘的酒窖……這個粗獷而優雅的國家,就像羅德家的後院。


    但他最愛去的,還是美術館。


    “看這幅,《阿威農的姑娘》,畢加索1907年的作品,算是相當早期的了。啊,這幅是贗品,真的在我奶奶家。哦,看那幅,《骸骨的藏室》,畢加索1944年畫的,酷吧?不過這幅也是贗品,真品在迪亞娜巴黎的公寓裏。”


    “羅德,你把全西班牙的美術館都偷光了嗎?”


    “噓,小聲點honey,我隻斷了監視攝像頭,可沒斷館內監聽。而且我不是偷光全西班牙,我是偷光全世界好嗎?”


    “……你隻偷畢加索的作品?”


    “嗯。”


    “按年齡來看……他是你祖父?”


    “嘿!我可不姓畢加索啊!”


    “那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執著於畢加索的作品?為什麼你的姐姐和他的孫女同名同姓?


    “這個,有很多理由,很多,很多很多……而且人總得找點事來幹,有事做的人生才是有盼頭的,最好這件事還是很難辦到的,比如,收集畢加索的作品。你知道畢加索有多少作品麼?據說不少於三萬件,而且大部分都在各國王宮政府或者私人收藏家手裏。想集齊,可能我一生都不夠用。你不覺得這樣一來我一輩子都會過得很充實麼?”


    “……”


    “嗚嗚,honey你在心裏嘲笑我麼……?”


    “沒有。”李笑白扭過頭……他想,我大概,是有點羨慕你吧……


    雖然羅德說他不姓畢加索,不過既然他的姐姐迪亞娜是有名有姓的畢加索孫女,那麼羅德大概也是與那個家族有些牽絆的。畢加索一生風流,女人無數,私生子也不少,死後留下的財產更是富可敵國。從羅德對畢加索作品的這份執著來看,恐怕關係還不一般。


    李笑白決定下次離開村子的時候,去查查那個家族的事。


    通常來說他不是刨根問底的人,但這次,他不太想把羅德賭上一生的執著歸因在一個叫迪亞娜的女人身上。


    那樣的理由,會讓他覺得有點失望。


    至於為什麼會覺得失望,他懶得想。


    羅德決定帶他去看《格爾尼卡》*1真品的時候,顯得比以前都興奮。


    “那是畢加索的傑作。”他感歎,“他不是個好人——你知道,但那幅畫,絕對是傑作!隻是站在那幅畫前麵,我就感到窒息。大概他在畫的時候真的是飽含憤怒的吧……說實話,我覺得格爾尼卡比他那些昂貴的畫要棒得多。”


    “你喜歡那幅畫?”


    “我最愛那幅畫。而且,它是在我出生那天被送迴西班牙的,讓我有種被祝福著出生的感覺……”


    “羅德,你知道那畫是描寫被轟炸的慘狀的吧?”


    “反戰!那是反戰!我說是祝福就是祝福!”


    “隨便你……我們去哪裏看?地下室?”


    “不不,這幅畫我沒偷迴來。”


    “哦?”李笑白挑眉,這倒是罕見。


    羅德笑笑,“我覺得他創作那幅畫的本意應該是想讓更多的人看見。所以不應該私藏起來。”


    李笑白看看他,“難得你說這麼正義的臺詞。”


    “喂,我也有我的堅持啊。”


    “那麼我們要去索菲亞皇後博物館麼?”


    “也不在那裏。”羅德閉著眼睛搖搖手指,“honey,你記住,世界上的真品都在私人手裏,博物館和美術館裏掛的,從來都是贗品。這幅畫1981年被送迴來之後立刻複製了三份,分別收藏在索菲亞皇後博物館和兩位民間收藏家手裏,而真跡則藏在西班牙王宮藏寶室。”


    “那我們要去馬德裏?”


    “又錯。”羅德得意洋洋,“剛才說了,我最愛這幅畫。不僅僅因為它是畢加索最好的作品,還因為它也是我們最棒的傑作!”


    “真不要臉啊……”李笑白喃喃,心裏淡淡翻騰了一遍“我們”這個單詞。


    被嘲諷的家夥則毫不在意的繼續炫耀著自己的功績:“吶,我說了那幅畫應該給大家看嘛,怎麼可以讓它窩在王宮逼仄的地下室?所以我們就把它偷了出來!你知道那幅畫有多大嗎?橫向將近8米,縱向也有3米多!偷畫的大忌是折疊,所以通常來說,大小超過1米的畫都是很難成功搞定的,啊……我們那次真是傑作啊……”


    “嗯,我們要走了麼?”


    “honey……”被對方的冷淡反應打擊到的羅德,嘟囔著穿上鞋,“一般人這種時候起碼會好奇的問一句‘你們是怎麼辦到的’吧?”


    “哦,你們是怎麼辦到的。”冷淡無起伏音。


    “honey……嗚嗚……”


    ……


    原來這幅畢加索的一生傑作,就被放在馬拉加小鎮上。


    畢加索童年時住過的二樓小公寓,如今被開發為這位偉人的博物館。


    《格爾尼卡》被拉開掛在走廊的一麵牆上,旁邊掛的小牌子用西班牙文和英語寫著簡介,並標明是仿製品。


    真諷刺啊,李笑白想,然後朝著畫歪歪頭,“就是這幅?”


    “嗯……嗯?”羅德頓了頓,身體前傾,趴在玻璃鏡麵上死死的看了良久,“奇怪……”


    “怎麼了?”


    “我在角落裏畫的小兔子不見了……”某人不死心的掏出特製玻璃舉到眼前反複檢查著畫的左下角。


    “你在世界名畫上畫兔子?”


    李笑白忽然想到上次那幅世界第一貴的《拿煙鬥的男孩》的遭遇……是啊是啊,這個人好像有在名畫背後寫名字的惡習!那麼在畢加索的畫角用特殊墨水畫隻兔子也就不算奇怪了……


    羅德卻已經沒空迴答他的問題,揪著那幅畫的角落研究了半天,最後臉色難看的總結:“被掉包了,這幅也是贗品,靠!”


    原來,這才叫諷刺啊……李笑白遠目……


    當天晚上,大盜先生又不死心的潛進博物館把畫從玻璃裏拽出來近距離研究了一遍,終於無可奈何的接受了“神偷先生偷迴來的畫被偷了”的慘痛現實……


    更可恨的是,這幅贗品,還是羅德自己畫的。


    “我偷的每幅畫隻會畫一幅贗品,順藤摸瓜肯定抓得到調包的人。”羅德咬牙,“死也要查出來是誰幹的!”


    李笑白對這事沒什麼執著,但還是跟著大盜先生跑了一趟馬德裏,聯絡上人在日本的七重朝和威月,調查真品的去向。


    但這畫丟得隱秘,連耳目靈通的羅德都不知道,查起來自然無比費力。通緝下去大半個月也沒有迴信,倒是威月提醒羅德要小心些,最近似乎有些奇怪的人在找他。


    李笑白隱約有些明了是誰在找他。


    心下冰涼的同時,多少動了離開的心思。


    羅德一個月來隻等消息,倒也沉得住氣,每天隻坐在閣樓裏畫《格爾尼卡》,弄得李笑白每夜在夢裏都聞到顏料味兒……


    畫的顏料隻有兩種,除了黑就是白。


    牛代表殘暴,馬代表哀痛,人民是被蹂躪的,伸出的手在唿喚和平……那些不過是官方的解釋。羅德翡翠色的眼睛在黑白的畫前明亮的望著李笑白,“你看到了什麼?”


    “死亡。”


    羅德輕笑,“這就是抽象畫的好處,每個人看到的都是不同的東西。比如你跟我,看到的就截然不同。”


    “是麼……”李笑白淡淡點頭,他想到會是這樣。


    “喂喂,這種時候起碼好奇一下‘那你看到的是什麼’吧?”羅德無奈的晃蕩著畫筆指著麵前毫無好奇心的殺手先生。


    後者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羅德,”李笑白轉向他,側臉被閣樓落地窗外的陽光晃得朦朧,“一年之內,不要離開這裏……好麼?”


    “哇,我是知道你喜歡這裏,但沒想到這麼喜歡!”羅德挑眉,“陪你是可以啦,不過我可從來沒在什麼地方待過一年啊。”


    “不,我說的是,你留在這裏,我走。”


    羅德愣住。


    ……


    那幅畫完成的時候,威月他們傳來消息,真品的下落找到了。


    羅德卻沒有立刻動身,甚至不緊不慢的幫村裏人準備著婚禮。不知道是聽了李笑白的話,還是另有打算。


    婚禮當天,難得迴村的混小子羅德被村民灌得酩酊大醉……搖搖晃晃的圍著火堆拍手跺腳,給跳舞的人們打著節拍。


    小村子裏,新人的婚禮就是全村的盛宴,這裏沒有中國式繁複的人情紅包和致辭,有的隻是所有人的祝福和相愛兩人的濃情蜜意。流水宴過後,西班牙響板一敲,吉他聲響起,啪啪幾聲清脆的擊掌,動感的弗拉明戈就圍著篝火舞起來了!


    如果說鬥牛士精神是西班牙民族堅毅果敢的脊背,弗拉明戈則是西班牙人體內奔騰流淌的血液。


    舞到熱鬧處甚至新娘子也卷起雪白的婚紗來上一段!


    李笑白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純潔的白色舞得這樣奔放而決絕!


    最妖嬈的動作,最嚴肅的表情,帶著奇妙的韻味讓人移不開視線……


    給新娘伴奏的新郎是個英俊的小夥子,抱著吉他深情的凝視著自己所愛的姑娘,指下流淌出的調子憂傷又美好,讓人忍不住跟著舞蹈……


    村裏的老人圍著火堆紛紛感歎要說最好的吉他聲,還是羅德裏安那臭小子的最行!眾人便起哄要羅德給新娘伴奏一曲當賀禮,羅德卻抵死不從,寧願連罰三大杯然後滾倒在殺手先生旁邊,靠著李笑白的後背喘著氣傻笑……


    “為什麼不肯為她彈吉他?”起哄的小夥子們散去後,李笑白低聲問。


    “弗拉明戈……可是特別的舞蹈……honey,你覺得那新娘跳得怎麼樣?”羅德轉過身趴在他肩膀上一起看著熱鬧的場內。


    被羅德那被酒精燒得高溫的肌膚燙了一下,李笑白掙開了點,輕聲迴答,“很不錯。”


    後者卻沒發現這個細微的動作,粘得更緊的攀上人家的脖子,哼哼唧唧的嘟囔,“你覺得不錯是因為沒見過迪亞娜跳舞的樣子,那才是真正的弗拉明戈……我這輩子……隻為她一個人伴奏!”


    李笑白淡淡反問,“隻為她一個人?”


    羅德閉目,一臉幸福,“隻為她一個人……”


    李笑白單手推開他,起身走到圈子裏,拿過一旁閑置的吉他,低頭穩穩的調弦……


    殺手先生好像有一種特別的氣場,如果他想稀釋自己的存在感,就很難引人注意。


    可如果他想站在眾人目光下,大家就很難移開眼睛。


    哪怕是在這樣喧鬧的地方,他的四周仿佛也環繞著安靜淡定的氣氛……


    他坐在中間,隻一會兒,周圍便漸漸安靜下來。


    “羅德,”李笑白抱著吉他淡淡抬眼,靜靜的望過來,“我伴奏,你來跳。”


    人群愣怔了一下,然後馬上熱烈的哄鬧起來!鼓著掌吹著口哨要羅德裏安獻舞!幾個年輕的小夥子幹脆撲過去把羅德架了起來扔進人群中央……


    “ho……honey啊……我咋不知道你還會彈吉他?”羅德愣愣的看著殺手先生嫻熟漂亮的手指。


    “你不知道的還有很多。”李笑白抬頭看他一眼。


    人群已經開始打節奏,響亮而熱烈的擊掌聲讓所有人跟著亢奮!


    男子的弗拉明戈不同於女性的嫵媚,既陽剛又激烈,拍手頓腳響指,利落的旋轉,腳跟腳尖腳掌飛速擊打地麵,節奏快捷,動作有力,配上熊熊火光和小夥子們的叫聲,仿佛連每一個細胞都在起舞!


    弗拉明戈是最適合羅德的舞蹈。


    從前的吉普賽人把它從北印度帶來,一路混雜了阿拉伯猶太甚至拜占庭元素,在奔波旅途中融合成一種混雜的音樂,在西班牙紮根,卻如風般自由飄忽,代表著一種慷慨、狂熱、豪放和不受拘束的人生態度……大盜的人生態度。


    弗拉明戈,真的是最適合羅德的舞蹈。


    隨著全場的嘿哈聲一曲舞畢,一片女性的尖叫……


    新娘亢奮的掛在羅德脖子上連獻數吻!新郎臉都綠了,聯合了小夥子們把羅德舉起來塞進啤酒桶,順著小山坡滾了下去……


    李笑白獨自抱著吉他遠遠看著羅德被眾人圍著又摸又鬧,覺得這樣熱鬧的人生才適合他。


    是的,羅德就是那種容易被大家喜歡和接受的人。


    他適合留在人群裏。


    跟自己剛好相反。


    李笑白站起來,沿著啤酒桶滾下去的山坡慢慢的一路找過去。


    夜已深,小小的山坡上鋪著細絨絨的嫩草,偶爾有幾朵小花,散發著淡淡的稚嫩的香氣,都被殺手先生視若無物的踩過去……


    啤酒桶躺在山坡最底下,羅德懶洋洋的坐在裏麵,隻露出一個腦袋靠在桶邊上,貌似很舒服沒有要爬出來的意思。


    李笑白走過去,也靠著啤酒桶坐下。


    四周是夏蟲不緊不慢的鳴叫聲,安達盧西亞的夜空依舊是繁星滿天,爛漫無比,遠處的婚宴上不時傳來隱約的哄笑聲和歌聲,更顯得這裏遠遠的,靜靜的……


    羅德望著山坡上婚禮中幸福的新人,輕聲感歎:“我跟她,永遠不會有這麼一天,對麼?”


    李笑白點頭,“嗯。”


    羅德苦笑,“喂喂……你起碼不要迴答得那麼果斷吧?多少安慰安慰我啊……”


    “你想要我安慰?”


    李笑白轉過頭,靜靜的凝視著他翡翠色的眸子一會兒……


    然後慢慢傾身,側過臉,吻住他……


    這是個淡淡的吻,兩個人誰也沒有更深入,可誰也沒有後退。


    隻是慢慢的輕柔的輾轉,享受對方的溫度。


    分開的時候,羅德輕笑,“這是安慰我?”


    李笑白轉開頭,“不是。”


    綠眼睛大盜的表情有點無奈,鬆了力向後靠在桶邊上仰望著星空,喃喃,“honey,你的吻技真不錯……”


    那大概是羅德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


    後來,李笑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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