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出事的人叫陳帝,一家展會策劃公司的合夥人,四十一歲。四月到榕美接受治療,原本隻是每周去看看醫生,但情況沒有好轉,家屬索性給他辦理了住院手續。江雲朵和牟應相繼出事之後,榕美人心惶惶,很多患者都被暫時接走。陳家也擔心陳帝出事,將他接迴市裏的居所。
前天淩晨,陳帝趁著家人熟睡,偷偷出門,駕駛越野車在深夜的街頭狂飆,半小時後撞向南城區一座立交橋的牆麵,車爆燃,他當場死亡。
剛調查時,分局認為是交通肇事,後來陳菁發現死者居然是榕美的患者,這才聯絡重案隊。
淩獵在高速公路上猶豫了會兒,決定還是按照原計劃去榕美。下高速後,他將車停在一邊,搜索網上的聲音。這陣子榕美一直很受關注,但羅蔓釵案一出,人們的注意力立即被轉移,而到現在還沒有人爆出羅蔓釵也是榕美的患者。
現在榕美出現第四名死者,是展會行業裏的人,如果他沒有猜錯,現在陳家一定利用展會公司的營銷背景展開對榕美的攻擊。
果然,一打開同城話題,排在前麵的全是陳帝車禍、質問榕美、三條生命誰來負責,等等。
榕美此前一直冷處理,發布一個公告後就沒有再發聲,照現在的聲勢,應該會有高層出來道歉解釋。
淩獵摸了摸下巴,總覺得現在發生的事都是浮在表麵的罪惡,就像大海上騰起的海沫,還有更多人們看不見的東西藏在海麵之下,在那些蠢蠢欲動的暗湧之中。
但那到底是什麼呢?
這些沸騰的海沫,能像漩渦一樣,將那些看不見的東西拉扯出來嗎?
榕美安靜了很多,縣局拉的警戒帶也更多了,淩獵走在北區,聽見幾位清潔工湊在一起議論紛紛——
“你們看新聞了沒?又死了一個人!”
“我知道他,他叫陳帝,住在二號樓,我還跟他聊過天,挺老實的一個人,不怎麼愛說話,但經常笑。哎,怎麼會出這種事?”
“江雲朵是被車撞死,陳帝是自己駕車撞死自己。怎麼都和車有關啊?你們說,牟應是不是也嚇過陳帝?”
“那誰知道?這北區別是真的不幹淨吧?”
“嗐,這些都和咱們沒關係。說個可能和咱們有關的事。我聽說,北區可能要關了。”
“啊?!——”
“我也是聽醫生們說的,他們消息靈通嘛。哎,要是真關了,咱們去哪兒找活路噢!”
關閉北區?淩獵想,還真有可能。患者連續出事,就算和榕美毫無關係,榕美也應該給出一個態度。但是如果真要關閉,榕美的目的恐怕不是整頓,而是……
降低存在感,避開警方的進一步調查。
淩獵向北區管理處所在的六號樓走去。
同一時刻,季沉蛟和梁問弦碰頭,開了個羅蔓釵案的小會,就緊急趕往南城分局,和陳菁會和。陳菁迅速將他帶到接待區,陳帝的幾名家屬、公司同事都已經到了。
“陳家經濟條件不錯——據我所知,關注自己心理問題,並且花錢住院的,家庭條件都還行。陳帝家人情緒穩定,比較講理,他們的要求就是查清楚陳帝出事的真相。”陳菁在接待區門口止步,“他們說,陳帝一定是受到榕美醫生的精神控製,否則不會駕車自殺。如果我們警方無法還他們公道,他們就會用自己的手段,號召全體市民和他們一起尋找真相。”
季沉蛟點頭,“我明白。”
接待區裏有五人,分別是陳帝的妻子、姐姐和姐夫,公司合夥人,以及陳帝的秘書。妻子和姐姐眼睛都很紅,顯然是剛哭過,合夥人神色悲痛,一見來了新的警察,立即上前。季沉蛟視線在眾人臉上掃過,判斷這位合夥人目前頭腦最清晰,決定先與他聊聊。
合夥人說,自己和陳帝是大學同學,都是學材料的,出來後一起進廠,覺得沒什麼前途,於是各自找父母借錢,幫別人的展會公司做物料,積累了一些人脈之後,兩人決定單幹。
陳帝是個很踏實也很節儉的人,合夥人在外麵找渠道、拉生意,陳帝計算成本、做設計。短短幾年,就把公司做到了業內腰部。
但再往上就有些困難了,再加上傳統宣傳手段受到新營銷策略的巨大衝擊,他們不得不嚐試各種破局手段,也開始和一些網紅合作。
陳帝的思想比較老派,不太能接受新的事物,合夥人則是一切往錢看,隻要有錢賺,隻要能讓公司發展下去,在不違法的前提下就都可以試。兩人為此還爆發過許多爭吵,最後都互相妥協。
季沉蛟問:“陳帝因為什麼原因出現心理問題?”
合夥人沉默許久,歎息道:“還不是因為工作壓力大,而且他很自責。”
“自責?”
“現在做一個展會,我們就跟哈巴狗似的,尤其要迎合那些有點粉絲的網紅,還要配合他們出亮眼的文案。去年我們本來可以拿下一個大項目,但陳帝對一個有幾百萬粉的網紅很不滿意,覺得對方耍大牌,沒有契約精神,這事被對方知道了,隻是在直播時說了一句,我們公司就被粉絲圍攻,項目也丟了。”
“我們這種公司,就靠著項目吃飯,陳帝很自責,我那時也不是個人,和他吵架,責怪他,說他是死腦筋不知道變通,公司早晚被他玩完!”
這事之後,陳帝就變得格外消沉,漸漸不來上班。合夥人和其他高層努力拿到幾個項目,挽救了公司的危機,但當大家終於放鬆下來,才發現陳帝始終沒有走出來,心理問題非常嚴重,已經到了覺得活不下去的地步。
合夥人後悔當時對陳帝說了太重的話,陳帝的家人也意識到對他關心不夠,雙方一合計,決定將陳帝送去榕美治療。陳帝沒有反抗,但治療幾次之後,醫生反映說,陳帝表麵上接受,但心理上一直沒有扭過來,他迴到家中就會接觸到網上的聲音,迴到公司又會接觸到員工的目光,合適的辦法是將他與這一切短暫隔離開來。
於是陳帝開始住院。
合夥人半個月會去看望他一次,本來覺得他這一個多月來似乎好了不少,下個月就能出院了,哪知道發生這樣的事。
說著,合夥人的眼眶也紅了,哽咽不止。
季沉蛟問:“你剛說的網紅是誰?”
合夥人說:“他叫‘沙山之王’。”
季沉蛟沒聽說過這個名字,記下來打算等下搜索。合夥人解釋,這是個混娛樂圈的主播,經常爆料明星,主要業務是點評電影,以言辭犀利專業著稱。當時公司找他合作,看中的就是他在電影上的號召力——那次的展會是電影主題。
合夥人到現在也不知道陳帝為什麼反感“沙山之王”,陳帝隻解釋說他的人品不好,沒有提到具體的事。
季沉蛟下意識皺起眉。“沙山之王”,娛樂圈,電影。羅蔓釵就來自娛樂圈,孫鏡退圈前曾經是小成本影片的導演。陳帝到榕美就醫的間接原因是“沙山之王”,這算是幾起死亡的聯係嗎?
季沉蛟又與陳帝的家人交流。陳帝的妻子做服裝生意,有時比陳帝更忙,直到合夥人找到家裏來了,她才知道陳帝事業受挫。
她痛苦不已,懊悔對陳帝關心不夠,坦白每周送陳帝去看病那段時間很煎熬,陳帝在家不聲不響,存在感卻很強,她看見陳帝失去活力的樣子,就會覺得痛苦,連自己的工作也受到影響。所以把陳帝送到榕美住院後,她感到輕鬆,日子好像又迴到了正常的軌道。
“我錯了,我就是自私,就是覺得眼不見心不煩。”妻子嗚咽道:“如果我正視他的病,耐心照顧他,而不是把他丟在醫院不聞不問,他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陳帝被接迴家後,妻子在家陪伴了他半天,發現他似乎因為同院患者的死陷入恐懼,問他是不是不舒服,他什麼都不說,眼中卻有種陌生的亢奮。這讓妻子感到畏懼和不自在,她覺得自己的丈夫像個怪物,就跟電視裏經常看到的精神病人一樣。
誰願意跟一個瘋子同床共枕呢?妻子每天晚上都以有應酬為由,淩晨才迴到家中。家裏有保姆照顧陳帝,陳帝主動提出自己去睡客房。
淩晨,在所有人都在睡夢中時,陳帝駕駛著妻子今年才買的新車,奔向了一條死亡大道。
小區監控記錄了他離家的畫麵,他神色很平靜,看不出任何發病的跡象。他就像是一個去上夜班的人,坐上了那殘留著女士香水的越野車。
道路監控顯示,在剛離開小區時,他行駛得很慢。也許是因為那條路位於繁華地帶,雖然已經是半夜,但仍有不少車輛和行人。
他不想傷害任何無辜的人?
或者那時他還比較正常。
駛向城市邊緣時,路上已經看不到車輛,路邊也不見行人。越野車的速度越來越高,引擎轟鳴。最後,越野車像墜落的流星一樣砸向牆體,轟然巨響,火光閃爍。
他駕駛後半段的行為和江雲朵有相似之處,都是失去對自己的控製。但現在很難判斷,陳帝是故意撞向立交橋,還是已經無法控製自己。
淩獵找到榕美北區的負責人,但此時北區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不僅是大量患者離開,也有不少醫生請假,陳帝的主治醫生是位老先生,得知陳帝出事,血壓頓時升高,已經被送到南區救治。
淩獵沒立即去找這位老先生,讓負責人調出陳帝的治療日誌。與他接觸過的康複學者一共有六位,孫鏡的名字赫然在列。
淩獵問:“孫鏡現在在哪裏?”
負責人打電話去康複學者小組,組長說孫鏡今早打電話來說不舒服,請假了。
淩獵問到孫鏡的住處,立即趕去。
這時是上午十點多,小區外的早餐鋪子幾乎已經收攤了,孫鏡坐在一張桌子旁吃麵,周圍就她一個客人。
但淩獵走過去坐下,客人就有了兩個。
孫鏡抬頭,看見淩獵時愣了下,“淩警官。”
淩獵:“今天沒去上班?”
孫鏡:“你也來吃麵?”
淩獵笑了笑,“你常來?哪種好吃?推薦一下。”
孫鏡推薦了酸菜肉絲麵,淩獵要來一碗,等麵時,孫鏡已經吃完了,要走,淩獵卻說:“我是專程來找你。”
警察開門見山,孫鏡隻得停下腳步,猶豫片刻後重新坐下,“我記得上次我們已經聊過。”
“上次是上次,這次是這次。羅蔓釵遇害的事你聽說了嗎?”
孫鏡怔住,她眼裏一閃而過的神色很奇怪,像是根本沒有想到淩獵會問到羅蔓釵。淩獵也因為她的反應感到一絲意外——她以為他會問什麼?陳帝?
“羅蔓釵……”孫鏡撥弄了下桌上的紙巾盒,“那個女明星,我知道,這幾天報道上全是她。你也在查她的事?”
淩獵稍稍挑起眉。孫鏡這反應不太正常,就像是完全和羅蔓釵無關。是他和季沉蛟的判斷有誤嗎?
“你最近見過羅蔓釵嗎?”
“我怎麼見得到她,聽說她在夏榕拍戲?我這幾個月一直待在縣裏,很久沒到市裏去過了。”
“那在榕美呢?你在榕美見過羅蔓釵嗎?”
孫鏡有些驚訝,“她怎麼會來榕美?”
淩獵觀察了孫鏡一會兒,又道:“她到榕美看病開藥,是近期第三名死去的榕美患者。”
孫鏡瞳孔收縮,片刻,別開眼,“這我確實不知道,我沒有見過她,她這樣的身份不是我們康複學者隨隨便便能接觸的。我沒想到……”
“沒想到她也會因為心理問題來榕美?”
孫鏡沉默。
“你認識,並且還了解她?”
孫鏡:“算不上了解。”
淩獵:“在調查羅蔓釵的人際關係時,我意外發現,你們曾經是同事。”
孫鏡胸口提起,是個下意識深唿吸的動作。
淩獵:“為同一部電影工作,你是導演和編劇,她是群眾演員,在你們的圈子裏,這算是同事吧?”
孫鏡遲疑了會兒,點頭,“我確實認識她,但我們交集不多,拍完戲後也……”
“也?”
孫鏡出現一個明顯的停頓,眼珠左右轉動,“也沒有再聯係過了。”
她為什麼停頓?是因為後麵跟著的不是實情?她們其實聯係過?什麼時候?
淩獵越發覺得蹊蹺,又問:“那部電影叫《西嶺斷雨》是吧?”
聽見這個名字,孫鏡變得焦躁,雙手反複抓握。
“我昨天剛把這片子找出來看了,老實說,故事我沒看懂,但是裏麵那種青山霧蒙蒙的感覺我很喜歡。”淩獵說:“我在相似的地方執行過任務。”
一聽這話,孫鏡連忙抬起頭,眉宇間爆發出興奮。
焦躁和興奮,在孫鏡的臉上同時存在,交互上演。
淩獵是故意這樣說。事實上,他並不喜歡電影裏陰暗的色調,但《西嶺斷雨》似乎是孫鏡情緒的突破口,於是他將《西嶺斷雨》作為誘餌,試探孫鏡的反應。
孫鏡果然上鉤了。
“是嗎?難得有人能理解它的風格。”孫鏡唇邊甚至帶上了一絲微笑,“它講的是一群山裏人被命運摧折的生活,他們什麼都沒有,但僅有的一點,就足夠他們茍延殘喘地活下去。當這最後的一點失去,他們隻能淪為犯罪的祭品。”
孫鏡滔滔不絕地講了會兒,神情卻暗淡下去,“可惜,沒人欣賞它。”
淩獵:“我看完覺得意猶未盡,又搜了下你的其他作品,發現在《西嶺斷雨》之後,你就沒有再拍電影了。”
孫鏡沉默,恨意在眼裏浮起又落下,“我因為這部片子患上嚴重心理疾病,所以才離開電影圈。”
“太可惜了,為什麼?”
孫鏡卻沒有迴答,片刻,她苦笑著搖搖頭,“就當是我心態太差,接受不了批評吧。我剛才琢磨,實在是不明白你們怎麼會幾次三番找到我,一會兒是江雲朵牟應,一會兒是羅蔓釵。我是牟應的康複學者之一,但羅蔓釵,她的死和我完全沒有關係,你們找錯人了。”
淩獵點點頭,“還有一個人,陳帝。”
孫鏡嘴唇很輕地抿了下,“我看到新聞了,他出了車禍。”
“你也曾經擔任他的康複學者。”
孫鏡激動起來,“淩警官,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是牟應和陳帝的康複學者,所以我就是殺害他們的兇手嗎?”
淩獵:“我的意思是,你既然和他們都接觸過,也許能提供方便我們破案的線索。比如,陳帝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們平時都聊些什麼?”
孫鏡緩緩坐迴去,不再和淩獵對視,似乎對剛才的發言有些後悔。
淩獵吃著麵,連誇好吃。
孫鏡說,陳帝很孤獨,感到自己除了工作,什麼都沒有,妻子也是個一心撲在工作上的人,年輕時兩人都不想要孩子,覺得孩子是累贅,現在失去工作能力之後,越來越羨慕那些有孩子的人,好歹孩子是個寄托,而失去寄托的人生,盲目活著好像也沒什麼意義。
她開導過他,但是作用不大,陳帝看上去性格溫和,逆來順受,但其實對治療很抗拒,他想迴到職場上,但妻子和合夥人都勸他不必擔心生意,更是不讓他看網絡上的東西,他待在榕美,就像坐牢。
淩獵吃完麵,和孫鏡告別。這趟他是因為羅蔓釵而來,但是孫鏡的反應似乎說明,她與羅蔓釵的死並無關係。淩獵又迴到榕美,讓院方調出孫鏡接觸的所有患者,表格上人數眾多,一時很難依次排查。
而就在這天下午,榕美召開緊急說明會,代表榕美出現在媒體鏡頭中的竟然是喻氏集團二把手喻勤。
喻勤的現身之所以讓人驚訝,是因為在喻氏龐大的商業帝國中,位於縣城的榕美康複中心僅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項目,麵向公眾的解釋和道歉由院長出麵就行,就算為了顯示喻氏對此的重視,派出區域負責人也差不多了,不至於讓喻勤親自站在閃光燈前。
榕美的走廊上有很多人奔跑,淩獵跟著他們來到這層樓的中心集散處,電視上的喻勤穿著藏青色的西裝,神情肅然端莊,先對三名患者的離世表示哀悼,又檢討了榕美在第一起事件發生後未能及時作出反應,承諾今後將增加投入,盡力照顧到每一位患者的心靈。
針對近來群眾對當年火災、喻氏投資的質疑,喻氏決定即日起暫停榕美北區的服務,進行係統的內部整頓,南區也不再接待新的患者。
這條引起現場嘩然,尤其是牽連到了已經非常成熟的南區。
有記者提問,為什麼南區也要停止接待新的患者。喻勤說,北區脫胎於南區,北區出現如此嚴重的問題,種子也許就在南區,所以不如來一個徹底的整頓。
那患者怎麼辦?
喻勤說,從明天起,榕美接受一切退款申請,所以還未出院的患者,已經支出的費用全部退還,損失由喻氏集團承擔。
周圍人聲鼎沸,全都在議論著喻氏的決定,患者和家屬們安心許多,至於醫生和其他職工,喻勤也保證在整頓期間,工資照常發放。
電視上的女人氣質淩厲,仿佛一個以一己之力挽救局麵的女將軍。記者們還在提問,很多問題十分尖銳,而她不卑不亢,條理分明又不失氣勢地迴答。
淩獵抱住手臂,頭微微偏向一邊,自言自語道:“你想保住什麼?”
重案隊,季沉蛟也在看這場說明會。中途,他不再看顯示屏,而是來到白板前,身後是喻勤中氣十足的聲音,麵前是死者的名字。
喻氏集團旗下的榕美,不算羅蔓釵,已經有三名患者死去,死因不同,卻又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也許,接下去還會有人死亡。
死的人越多,匯集在榕美的視線就越多,警方、媒體、死者家屬、民眾……
這場說明會在某種意義上來得很及時,不惜巨額虧損也要主動關上榕美北區的大門,將所有窺視的目光擋在門外。自此,榕美隻用應付警方的調查。而事實上,三起事件都沒有明確證據證明是他殺,警方介入調查麵臨很大的阻礙。
季沉蛟問出一個和淩獵相似的問題:“你在掩飾哪一個秘密?”
顯示屏上,說明會結束了,喻勤再次鞠躬,然後昂首闊步地離去。
喻氏集團這場戲看似謝罪,實際上給偵查增加了難度。淩獵迴到市局,往季沉蛟的座位上一趴,拿起扇子使勁扇。那扇子是上迴他在朝夏縣惠榕商場給季沉蛟買的,扇麵上是隻可愛的小貓,季沉蛟嘴上嫌棄,身體卻很誠實,這扇子都擺辦公室好幾天了。
重案隊目前的工作重心是羅蔓釵案,羅蔓釵是當紅明星,且兇手明目張膽出現在酒店監控中,非常囂張,是明確的命案,必須偵破。季沉蛟剛和排查隊員開完會,進展不大,心裏難免煩躁,迴辦公室看見淩獵把扇子扇得唰唰直響,緊繃的情緒放鬆些許。
“迴來了?”
淩獵抬頭,“你說這喻氏集團在榕美到底有什麼秘密?”
季沉蛟坐下,半蹙眉,看喻勤直播時,他也在反複思考這個問題,要說榕美可能存在的問題,大概率是九年前的那場火災,向來信奉鬼神的喻氏集團沒有使用任何安撫手段就拿地開建,中途又突然停下一段時間。但現在沒有線索能夠分析他們的行為邏輯。
“孫鏡和那場火災可能有聯係。”淩獵捧著臉,“好在已經找到孫鏡這條線。”
季沉蛟想起跟陳帝家屬、合夥人了解到的情況,“對了,我這邊有個發現。”
兩人挨得很近,淩獵的頭發幾乎蹭到了季沉蛟的臉,癢癢的。他似乎很喜歡挨著季沉蛟,即便現在天氣熱,他剛從外麵迴來,身上熱烘烘的。
季沉蛟也不嫌他,在本子上畫著關係圖。
“陳帝心理疾病的直接原因就是去年失去一個重要項目,而導致他失去項目的是這個網絡名人‘沙山之王’,‘沙王’混娛樂圈,和不少明星都很熟,說不定認識羅蔓釵,而他早期的主要業務是給電影寫影評。”季沉蛟說著看向近在咫尺的淩獵,“他,羅蔓釵,孫鏡,陳帝,彼此都有交集。”
淩獵的視線也從本子上移到季沉蛟的臉上,片刻,瞇眼笑起來,伸手揪住季沉蛟的臉。
季沉蛟:“……”
季沉蛟正要發作,淩獵瞅著周圍沒人,狠狠在季沉蛟唇上親了下。
季沉蛟:“……”好吧,允許你再揪幾下。
“我們小季真有用。”淩獵拍拍本子,“又給我提供了一條線索。”
季沉蛟:“你準備怎麼查?”
淩獵:“先查清楚孫鏡隱退的根本原因,我覺得她這人的心理問題根本沒有被治好,說不定比以前還更嚴重了。還有,陳帝似乎是個埋頭做自己工作的人,他為什麼會突然對‘沙王’口出惡言?假設他善良、不爭,把這樣的人惹怒,‘沙王’必然很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