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們一起走吧,”巴布望著門口突然說，“離開這裏，去我們該去的地方。”


    “現在不能走,”圖樂低聲說, “我要等舒穎川迴來。”


    “他迴來你們也不可能了。”巴布迴過頭，無情地道出了事實。


    雖然他剛才已經把事情盡可能詳細地告訴了柯新, 希望柯新能到了醫院說給舒穎川聽，但他心裏很清楚說了也可能是徒勞，因為不管舒穎川相不相信, 圖樂當著大家的麵殺了老太太都是事實。


    即使圖樂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圖樂說，“但我要當麵和他道歉，不管他原不原諒我，這件事都是我的錯, 無論他想怎麼樣, 我都會按他說的做, 就算要我死, 我也願意。”


    “如果他讓你走呢？”


    圖樂抬頭看著巴布，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那我再也不出現在他麵前。”


    醫院裏, 舒穎川和舒鴻因為要如何處置圖樂的事情大吵了一架。


    舒鴻悲痛不已，認為就算他不能讓圖樂去給母親陪葬, 那也必須要讓圖樂被帶去安樂死, 總之他說什麼也不同意舒穎川再把殺害自己母親的兇手留下。


    連一旁好不容易停止了哭泣的兩位阿姨，也跟著舒鴻一起勸舒穎川, 他們都覺得圖樂說不準什麼時候又會發狂, 實在太可怕了, 所以實在不該再留這樣兇殘的貓在身邊。


    然而麵對父親的指責和奶奶冰冷的屍體，舒穎川不隻低著頭說不出話來，他已經連眼淚也流不出來了。


    甚至聽到舒鴻一直在旁邊不停地說要對圖樂怎麼怎麼樣，他都覺得有些不耐煩。


    等到柯新再迴到醫院，舒穎川已經冷靜下來，並且把該辦的該結的全都處理完了，隻有舒鴻還在一旁悲痛落淚，始終捂著臉坐在長椅上沒有動。


    倆人來到樓道裏，柯新看著舒穎川紅腫的眼睛，忍不住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但他硬憋著沒掉眼淚，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不出異樣：“穎川，節哀……”說完他拍了拍舒穎川的肩膀，還是沒控製住掉了眼淚。


    舒穎川吸了吸鼻子，抬起頭問：“他怎麼樣？”


    “前腿受傷了，”柯新抹了一下臉，“我想送去醫院的，巴布說沒事，會自愈，所以就送到了你那裏。”


    “沒有……說什麼嗎？”


    “他說自己當時出現幻覺了……還說他會等你迴去。”


    舒穎川沉默了一會兒，掏出手機給鍾點阿姨發了條消息，讓她明天開始每天按時過去給貓做飯，準備發送的時候，手指在屏幕上停了一下，還是在後麵加了不吃大蒜和洋蔥才按下發送。


    柯新在一旁默默看著，沒有再說話。


    老太太的遺體最終火化，七天後下葬，在這期間舒鴻一直沒有和舒穎川說一句話，直到葬禮結束的第三天，他一個人走了，隻告訴兩個阿姨說是要去別的地方散心，但具體不知道去了哪裏。


    舒穎川心裏擔心，給他打了幾個電話，但都沒人接，直到他發過去消息，讓舒鴻看到了迴電話，那邊才迴過來一條消息，大概內容是他沒事，隻是一想到貓還在，心裏就難受，所以要出去旅遊散心，等他好多了，到時候就會迴來，讓舒穎川不用擔心。


    說實話，當時舒穎川心裏多少是存著愧疚的，他以為舒鴻真的去旅遊了，也以為自己之前可能確實誤會了舒鴻。


    可等他和柯新從小院子離開，懷著忐忑的心情迴到自己的住處，發現屋子裏並沒有熟悉的身影時，他才意識到了不對。


    剛開始他以為圖樂可能因為奶奶的事情太過自責，所以自己離開了，但馬上柯新就告訴他，真要走的話早走了，怎麼會偏偏今天走，而且就在他們迴來的半小時前，巴布還在和他視頻，看當時的樣子似乎做飯阿姨也在……


    所以既然已經準備要吃飯了，又怎麼會突然出門呢？


    而且做飯怎麼連一點食材都沒有買，廚房也隻是燒了點水，冰箱裏也除了水果和飲料並沒有蔬菜或者肉之類的東西。


    電視開著，茶幾上還擺著兩杯喝到一半的果汁，似乎證明他們不久前還在這個沙發上坐著。


    倆人在房子裏仔細找了好幾遍，確認圖樂和巴布都不在後，柯新在地毯上看到了他給巴布留下的手機。


    可惜屏幕已經碎了，而且開不了機。


    舒穎川突然想起來自己手機上可以查看監控錄像，於是忙把柯新叫過來，打開了手機上的錄像迴放，並且投屏到了電視上。


    畫麵顯示圖樂和巴布喝完那兩杯果汁後，沒多久就暈了過去。


    這時倆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繼續大氣不敢出地接著往下看。


    見兩隻貓都倒在沙發上沒有了意識，鍾點阿姨突然走到門口把門打開了，然後外麵進來一個送外賣的人，懷裏抱著平時裝外賣的箱子，一句話也沒有說，直接走過去將兩隻貓都裝了進去。


    柯新注意到，那人走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地毯上的手機，但隻是淡淡掃了一眼，並沒有停留。


    他們不知道家裏有監控，就這麼明目張膽地帶走了圖樂和巴布。


    看到這裏，舒穎川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因為他想起來，自己那會兒和柯新從小區門口進來時，那個送外賣的正好抱著箱子往外走，當時他還覺得有點奇怪，送外賣一般都隻拿東西，怎麼這個連箱子也抱著進去了。


    他怎麼可能會想到，那裏麵就裝著圖樂和巴布。


    實驗室裏，圖樂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在一個特別熟悉的地方，入目依舊還是冰冷刺眼的白色，並且他現在被綁在一張手術床上，旁邊幾個醫生模樣的男人正在給他抽血。


    他現在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就連眨眼都覺得非常累，更別提掙紮或者逃走了。


    不過好在他半路變迴人的時候，及時放走了和他一起被抓來的巴布，雖然過程中他又受了不少傷，但起碼巴布安全離開了。


    至於他，其實他已經沒有抱任何能活下去的希望了。


    放走巴布前，他告訴巴布，有多遠跑多遠，一定要活下去，但是千萬不要找舒穎川來救他。


    他害了奶奶，按照人類的說法，本來就應該償命。


    但他知道舒穎川狠不下心對他怎麼樣，所以他更加不能讓舒穎川再為了他來冒險。


    因為他，舒穎川已經失去了自己的親人，現在他不敢盼望還能和舒穎川在一起，他隻希望舒穎川以後能好好生活，平安健康。


    最好，徹底忘了他。


    這次再迴到這裏，他已經在心裏暗自決定，隻要有機會，一定要想辦法救出其他還活著的同類，並且毀掉這個噩夢般的地方。


    或許因為失血過多，他醒來沒多久就又暈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他已經被送迴了很早以前關著他的那間小房子，透過那個小小的窗戶能判斷出，外麵已經天黑了。


    他坐在地上，慢慢抬起手，發現不知道誰趁他睡著的時候，把他所有的指甲都拔掉了，血是沒在流了，已經開始結成黑紅色的血痂。


    不用想也知道，這肯定是以前被他逃走時打傷過的人對他的報複，那些人經常這樣，所以他並不意外。


    他看著傷痕累累的十指，越看眼前越模糊，直到忍不住眨了下眼睛，視線才又恢複。


    隻是這時他已經滿臉都是淚，借著窗外散落在臉上的月光，讓他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舒穎川……我好疼……”圖樂閉上眼睛背靠著牆，眼淚卻依然流得洶湧，將他的睫毛全都打濕，分成一縷縷地貼著皮膚。


    他記得自己以前不怕疼的，不管多疼他都能忍得住的。


    可現在不知道怎麼迴事，他覺得手指好疼，從未有過的疼，疼到他渾身發抖，隻能把頭埋進膝蓋，用嘴咬著自己的手腕。


    腳上的情況也和手上一樣，但他不想睜開眼睛看，因為會心疼他的人不在這裏，他怕看了以後更難過。


    他想提醒自己不要再想舒穎川了，可是他控製不住自己，他腦子裏全都是舒穎川，各種各樣的舒穎川，喜歡他的舒穎川，還有……恨他的舒穎川。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對不起啊……對不起……”圖樂含糊不清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同樣的三個字，直到再次失去意識暈過去。


    這次他做了一個短暫的夢，夢見舒穎川和一個很漂亮的男孩子結婚了，而他自己變成了貓，陪在舒穎川身邊。


    這是一個好夢，隻是他可能出不去了，所以也沒辦法變成貓一直陪著舒穎川了。


    不過萬一這個夢成了真，他也不太擔心舒穎川會認出他來，畢竟奶牛貓長的都差不多，以前舒穎川就有認錯過，把小區跑進來的流浪貓當成了他，非要帶迴去給人家洗澡，要不是他及時出現在衛生間裏，舒穎川就要被那隻貓抓傷了。


    舒穎川好像一直都挺傻的。


    ……但是傻的人都很心軟。


    圖樂突然有些後悔，那時候沒有多對舒穎川笑一笑，明明舒穎川說了好多次，說他笑起來很好看的。


    “好想你啊……可惜見不到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預警……


    謝謝支持，真的很謝謝一直喜歡的小可愛，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