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淮在方瑜離開後沒多久也離開了紡織廠,他打電話讓王叔把家裏停車庫裏的那輛黑色邁巴赫開來。
第一次見嶽父,排場得盛大一些,不然到時候掉馬就不刺激了。
來到星巴克時是六點五十,店裏人挺少,他大概瀏覽了一遍,沒見到方程軍,於是,遲淮尋了處臨窗的桌子坐下來。
方程軍夾著公文包風風火火趕來時是七點十分,下班晚高峰堵車,公交車開得太慢了。
進店之後他按照林傑打電話給他的信息,很快就鎖定了a221座位,在看到小型沙發上坐著一個穿校服的男生時,方程軍愣住了。
他戳在原地愣了足足有五分鍾,轉頭問服務生,“那個座位坐著的先生走了嗎?”
服務生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搖頭,“不,這個位子從六點四十五分到現在一直都沒換過人。”
方程軍倒吸一口氣,他摘掉眼鏡用手抹了把臉,調整好情緒之後,緩步走了過去,“你好。”
“你好。”遲淮抬頭,他微微一笑,放下手裏的咖啡杯,站起身和方程軍短暫地握手,“不用驚訝,我就是遲淮,你遲到了十分鍾,方先生。”
“哦,抱歉抱歉,路上堵車。”方程軍盯著遲淮的校服看,“你是一中的學生?”
“嗯。”遲淮點點頭,他伸手指了指對麵的沙發,“坐吧,方先生。”
“年紀輕輕就是大股東,厲害厲害。”方程軍由衷讚歎,他把公文包擱在桌上坐下來。
“客套話我就不說了,”遲淮從書包裏抽出一遝文件,他翻開看了看,然後用食指中指推到方程軍麵前,“想要瑾瑜出麵幫忙可以,但是你得簽了這份協議,這是我對瑾瑜個人隱私的保護,也是對這次交易的重視。”
“交易?”方程軍一聽這話就懵了,他把文件拿過來看,“怎麼是交易?”
“我是生意人方先生,”遲淮說,他指了指文件,“這是一份承諾書,你先瀏覽一下。”
方程軍咽了口唾沫,承諾書上密密麻麻寫了很多,例如不能向他人販賣瑾瑜的個人信息,不能無故打擾瑾瑜的私人生活,不能在網絡媒體發表任何詆毀汙蔑瑾瑜的言論。
“請方先生諒解,這是我們對cv最起碼的尊重,如果你做不到這些,那很抱歉,你的事情我們幫不了。”遲淮靠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方程軍。
方程軍抬頭看了眼遲淮,對方不過就是個半大的孩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不經意的一個眼神都讓自己害怕。
“應該的,你們提的這個承諾書合情合理。”方程軍抬胳膊擦了擦額頭的汗,現在所有的主動權都在遲淮那裏,他隻能被動接受。
“我不著急,方先生你慢慢考慮,”遲淮用勺子緩緩攪拌著咖啡,他說:“文件的最後一頁請您務必仔細看,我說過了,我是個生意人,不做慈善,所以想要瑾瑜出麵,你要付給我們工作室六萬人民幣,當然這筆錢的去向我在附件中也已經寫清楚,承諾書的所有內容,都是在你本人同意的情況下才會生效。”
“六、六萬!”方程軍一拍桌子站起來,他指著遲淮吼:“就一個配音演員你張口要六萬!”
這一聲爆嗬驚動了店裏安靜看書的顧客,眾人皺了皺眉,紛紛朝這邊看來。
遲淮抬眼,麵無表情地看著方程軍,“我說了,承諾書的所有內容都是在你本人同意之後才會生效,你要是覺得這個數目接受不了,可以不用簽字。”
方程軍咬咬牙,他深吸了一口氣後,重新坐下來。
沒辦法,約不到瑾瑜,生意就會泡湯,生意泡湯自己會被公司裁員,裁員後,他在兒子妻子麵前連頭都抬不起來。
方程軍好麵子,他猶豫了一下說:“能少點嗎?我隻是一個普通小市民,一時間拿不出這麼多錢。”
“下周六之前準備好就行,這個時間不夠寬裕嗎?”遲淮說,“瑾瑜很忙,平時工作量也很大,我們要提前給他安排時間。”
“行吧,我簽。”方程軍沉重地歎了口氣,他把合同拿過來,猶猶豫豫地在承諾書最後一頁簽了字。
一式兩份,遲淮簽好字後抽出一份交給了方程軍,他把承諾書放進書包,站起來朝方程軍伸手,“合作愉快,方先生。”
“合作愉快。”方程軍擠出一個笑容。
遲淮沒再看他,把書包甩到肩膀上,轉身出了星巴克。
·
方瑜坐在餐桌前,看著已經涼透了的一桌菜沉默。
牆上掛著的時鍾還差十分鍾就八點,他和母親從六點多等到現在,父親的電話一直關機。
“怎麼迴事?我下午還給他發微信說了今晚我做飯。”丁蓉皺著眉,她坐在椅子上一遍又一遍打電話。
“媽,”方瑜伸手把丁蓉的手機拿了過去,他問:“你今天是有什麼事要說嗎?為什麼要一家人吃飯?”
丁蓉眼眸閃了閃,她很是複雜地看了兒子一眼,猶豫半晌說:“你談戀愛了?對方還是個alpha?”
“是,我記得我周一給我爸發的消息。”方瑜點點頭,表情很淡,“就因為這件事所以你特地做了一桌子飯?他有說怎麼懲罰我?轉學還是打死我?”
“不,小瑜,我把那條消息刪了,你爸他沒看見。”丁蓉搖搖頭,她伸手拉住方瑜的手,擰著眉,“這件事媽希望你瞞著。方程軍最近在公司很不順利,你在這個節骨眼上給他說這件事,挨打的隻能是你,媽今天做這麼多菜,是想讓緩和一下你們父子倆的關係。”
“沒可能,我喜歡他是事實,瞞也瞞不了多久,”方瑜想都沒想就搖頭,他頓了頓繼續說:“遲淮他今天還跟我說想來家裏做客。”
“我說讓你瞞著你就瞞著!”丁蓉突然朝方瑜吼:“方程軍他真的會打死你的,你能不能先服個軟啊?就當是為了我行不行?”
方瑜咬咬牙,他扭頭,沒答話。
就在兩人僵著時,門口傳來了鑰匙開鎖的聲音。
丁蓉調整了一下情緒,站起身去開門。
是方程軍。
她抿了抿嘴唇,伸手把方程軍的公文包接過來,微微笑著問:“在加班嗎?兒子今天迴來了,咱們三坐一起吃個飯。”
方程軍彎腰換鞋,聞言他冷哼一聲說:“咱們兒子?哼,除了和我嗆嘴什麼事都幹不了,就是個廢物!玩配音沒玩出名堂,學習也不行,他能幹什麼?和他年齡一樣大的學生,人都成公司大股東了,咱們兒子屁都幹不了。”
這些話就像布滿尖刺的荊棘將方瑜刺得遍體鱗傷,他坐在餐廳飯桌前無聲息地攥緊了手。
丁蓉小聲勸方程軍:“兒子已經很優秀了,今天你少說點吧。你不是說你那個客戶喜歡配音嗎?正好咱們兒子也配音,你給他說說,看他能不能把那個大神約出來。”
方程軍把外套脫下來扔到沙發上,他一邊解領帶一邊說:“就他?人家是大神,有專門的經紀人,他怎麼可能認識大神?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學習學習不怎麼樣,配音配音也玩不好,簡直就是廢物,我方程軍怎麼就生了一個這麼沒用的兒子,我……”
“嘩啦——”
白瓷盤子摔碎在地上,刺耳的聲音嚇得方程軍瞬間止了聲,他僵著身體循聲望去。
方瑜緊抿著嘴走過來,他抬眼靜靜地盯著方程軍,一言不發。
屋裏陷入可怕的寂靜之中,隻剩下牆上鍾表的滴答聲。
方程軍下意識往後躲,他張了張口正要說話,方瑜抬手就揪住了他的衣領。
“我不想和您吵架,真的。”方瑜說,眼角卻微微泛紅,“所以,請你起碼尊重我一點。”
說完,方瑜也沒給方程軍破口大罵的機會,直接轉身進了自己房間。
摔上門,他沒開燈,掀開被子和衣躺下,門外又是摔盤子又是吼叫,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方瑜把被子蓋過頭頂,睡吧,隻要睡著了就聽不見了。
身體仿佛沉入了大海中,周圍一切的喧鬧都漸漸遠去,方瑜合上眼,任由意識抽離軀體。
再次醒來時四周很暗,也很靜,飄窗印著一層淺薄的月光。
方瑜掀開被子仰躺在床上緩了一會,這才從兜裏摸出手機看時間。
零點剛過,有好幾個未接來電,都是遲淮打來的。
方瑜猶豫了一下把手機反扣在枕邊,起身去衛生間洗漱。簡單衝了個澡之後他迴房間躺下,頭發還沒幹,但他累的不想動,就那麼頂著濕頭發枕在枕頭給遲淮打電話。
手機“嘟”了一聲就接了,電話那頭傳來遲淮的聲音,“喂,媳婦。”
遲淮的聲音很溫柔,溫柔的讓人想哭,方瑜沒說話,隻靜靜盯著手機屏幕的通話計時一分一秒地增加。
“喂?方瑜能聽見嗎?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電話那頭不斷傳來遲淮的聲音,就那麼聽了好幾遍後方瑜說話了,“你帶我走吧行不行?”
這話一出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遲淮從床上坐起來,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他深吸一口氣,故意調笑著問:“怎麼了媳婦?這才幾個小時沒見你就想我了?”
“我不想待在這個家了,我真的受夠了,”方瑜抱著被子,低聲說:“我真的……我真的撐不下去了。”
現在已經是十月月末,晚秋將過,初冬來臨。
夜空裏月牙小小的一點,將淺薄的光灑向世間,遲淮靜靜地坐在床上,聽方瑜哽咽著,一遍又一遍跟自己說“撐不下去了”。
遲淮看了眼時間,重新穿好衣服,手機一直開著沒掛斷,他拿起鑰匙輕手輕腳出了門。
方瑜翻了個身,也不知道說了多久,他覺得喉嚨有些幹燥,整個人也困得不行,於是他啞著嗓子說:“我想睡覺。”
遲淮剛找到車位把車停好,聽到這話後他說:“先別睡方小瑜,我馬上到你家樓下,出來吧,我帶你走。”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日六,從明天起,明後兩天日萬~直播方程軍打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