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蘭馳滑在浴缸裏,身上都是雪白細膩的泡沫,雲朵一樣堆疊簇擁著他。洗了太久,他的手指都微微起皺,牆麵瓷磚隱隱倒映著他起伏漂亮的肩膀輪廓。
為什麼要洗兩次澡?孟蘭馳說不清。今晚會發生什麼?他也不知道。
他眉心擰起,雙目緊閉,仰臉對著天花板,透明水珠從他的發間無聲滾落。
他不是真懵懂,男人該懂的,不該懂的,他耳濡目染,隻怕比風月老手更嫻熟。他隻是沒法兒對著蔣正柏表現得遊刃有餘。
手機震動,蔣正柏發來信息:“我半小時後到。”
孟蘭馳沒把他約在家裏,他在帆船中心附近另有一處房產,是他偶爾寓居的大躍層。買下後,斷斷續續裝修布置了兩年多,因為工作繁忙,也不太來這兒,因此顯得冷清而沒有煙火氣。
蔣正柏到得準時,一手掛著車鑰匙,一手拎著個塑料袋。
孟蘭馳心裏藏著事情,輕輕說一聲來啦,看了他手裏塑料袋一眼,心想,蔣正柏也準備好了。也是,那種東西,隻有自己知道尺寸。
蔣正柏看孟蘭馳穿著浴袍,斜靠在門框旁,抱著臂,交領露出兩片精致瘦列的鎖骨,表情有種勁兒勁兒的冷淡,眼睛瞥過來,是帶著鉤子的,就像小貓,要人撫摸寵愛之前,是先要人吃點苦頭的。
蔣正柏輕笑:“剛洗完澡?”
孟蘭馳“嗯”一聲,讓蔣正柏進來,蔣正柏貼著他肩膀走進房間。孟蘭馳始終正麵迎著他,一個側身,被他步步緊逼到玄關附近的酒櫃,身前是男人溫熱結實的胸膛,再往後,孟蘭馳隻能靠著冰冷的入壁式酒櫃。背輕輕撞上,滿牆五光十色的瓶子和酒液輕晃,像匣子裏的寶石,戴在他脖頸上顫動。
孟蘭馳嘴唇微張,是這兩天被親慣了,下意識地要吻,又不好意思,手輕撫蔣正柏領帶的下緣,被深色領帶映襯得初雪一般晶瑩潔白,手背淡藍色青筋隱隱浮動,用了一點力氣,挑著象征禁欲和嚴整的領帶,湊到自己鼻尖輕嗅。
蔣正柏任他動作著,脖頸被輕輕收緊,如同象征馴服的鎖鏈,他笑笑,湊近看他閃動的眼波,輕聲:“香嗎?”
孟蘭馳把領帶拂到自己臉上,仰著臉,細膩真絲覆蓋著微微泛紅的臉頰,像蔣正柏的另一層皮膚,摩挲著他的臉,給他不至於窒息的親密快感。孟蘭馳用力地吸了兩口,唿吸聲在兩人狹窄到近乎緊貼的距離中清晰可聞,太用力了,也太動情了,蔣正柏就在一旁圍觀孟蘭馳上癮一般地唿吸,慢慢地,展臂摟住他的腰。
蔣正柏隔著領帶,嗅孟蘭馳的臉頰,“蘭馳,怎麼又像貓一樣?”
孟蘭馳嗔怪,喘著氣:“你幹嘛總說我像貓?”
蔣正柏嗓音深沉:“貓可愛啊。聰明,漂亮,愛嬌,又獨立。”
孟蘭馳有點害羞地笑,眼睫扇動,勾起人心裏的一場蝴蝶風暴,他喜歡聽蔣正柏說這些甜蜜的話,之後也願意多多對蔣正柏說甜蜜的話,嗓音沙啞地對蔣正柏說:“你抱我去沙發上。”
公主抱,有點難度,孟蘭馳畢竟高挑。蔣正柏笑了,微微矮下身,雙臂鎖住他的臀,托著他,像托耍賴的小孩子,讓他摟著自己的脖頸,穩穩當當把他抱到沙發上。
客廳裏點著無煙香薰,清淡幽長的香氣盈滿整個房間,蔣正柏赤著腳,抱著並不嬌小的孟蘭馳,踩在一片巨大的尼泊爾藤編地毯上,半路又開始接吻,親著,喘著,跌進沙發裏。
孟蘭馳突然說:“把東西拿來。”
“什麼東西?”
“你不是買了嗎?塑料袋。”
“哦。”
蔣正柏把塑料袋拿過來,孟蘭馳解開結,不是預想中的小盒子,是一盒草莓蛋撻。
“你,嘖,你真是”孟蘭馳氣笑了,推開蔣正柏,盤腿坐在沙發上,尷尬幾秒鍾,隻好拿起一枚蛋撻開始吃,囁嚅道:“你去酒櫃那兒拿瓶酒。”
蔣正柏笑了,站到酒櫃前挑了一支酒,手指夾著兩個高腳杯走迴來,斟上六分,遞給孟蘭馳。琥珀色的液體晃蕩著,照見蘭馳有些急躁的眼睛,蘭馳覺得難為情,也不那麼急匆匆了,舉杯碰了碰,開始喝酒。
“我明天要去北京,有宣發安排。”孟蘭馳看著他,有意無意提起。
“幾點的飛機?我送你?”
孟蘭馳搖頭:“我和劇組一班飛機去要去好幾天呢。”
蔣正柏舉著酒杯,抿一口,“我送你去。”
孟蘭馳急了:“你傻不傻呀,今天,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他止住,露骨又臉紅,囁嚅道:“蔣正柏,我搞不懂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麼?”蔣正柏側斜著頭,微微笑,好整以暇,“蘭馳想要我買什麼?不是喝酒嗎?”
孟蘭馳惱羞成怒踹了他一腳,蔣正柏眼疾手快地握住他的腳踝,用力扣緊,像抓住一隻掙紮的鹿,虎口摩挲著他跟腱處凹進去的細嫩皮膚,又順著線條上滑。
孟蘭馳一顫,不安地動了動,那把細瘦柔韌的腰在寬大的浴袍裏晃動。他咬著自己的唇肉,口腔裏那股草莓醬的味道未散,又有了一種別樣的味道,一點點使眼眶泛紅的酸,一點點躁動的辣,漸漸的,味覺失靈一般,不甘地張嘴,被哺進蔣正柏嘴唇裏一點淡淡的咖啡味,像被咖啡因操控一般渾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淌。
他捂住臉,掌心蓋著唇。
蔣正柏笑:“這麼快啊?”
孟蘭馳沒說話,臉捂在掌心,隻有耳根泛紅,過了一會兒小聲說:“走開。”
蔣正柏用茶幾上的濕巾擦手,還要逗他:“怎麼又要我走開?”
孟蘭馳蹭的冒火,竄起來,“你要不就給個痛快的!”
蔣正柏把他的腳架在自己大腿上,輕輕按摩他有些酸軟的小腿肌肉,白皙皮膚脂膏一樣滑膩,似乎在他來前塗了一些香氣馥鬱的油,蘭馳是準備好被煎熟了。
怎麼煎,煎多久,全憑蔣正柏的心意了。
孟蘭馳覺得自己都做到這個份上了,床頭櫃裏還藏著一瓶之前朋友送的帶有特殊功能的精油,今天是死是活,舒服還是不舒服,他都不管了。
他心裏其實害怕,蔣正柏交過女朋友,又不是天生的寧死不直的gay,兩個人有情是一迴事,萬一床上沒反應那可就是另一迴事了!
他正恍惚著,突然感覺頭發微微扯痛,是蔣正柏正在用手揉弄他的頭發,略粗糙的五指張開,指根都插進濃密鬆軟的發間,向著後腦勺方向,有節奏地一下又一下地梳籠他的頭發,孟蘭馳隻能微微仰著臉,露著雪白的額頭,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有點不適應地努力配合他的節奏,嘴上又忍不住:“你幹嘛?”
“蘭馳。”蔣正柏沒再說話,眼睛盯著指尖黑水銀一樣流淌的發,指腹莫名地發癢,想要再抓緊他一些,可是再緊,會弄疼孟蘭馳。
這是不可以的。
蔣正柏用額頭抵著他的額頭:“我們才談了一天戀愛。”又笑,“你一直在想這個嗎?”
孟蘭馳別扭:“誰一直想著這個?你呢,你這個色胚,摸著我的腿不放幹什麼?”
蔣正柏把他的臉扳迴來,揉他耳朵,教訓他:“明天有工作,還得坐飛機,今天是爽了,你明天屁股要不要了?”
孟蘭馳啞口無言,還逞強,“看來,你技術不怎麼樣啊?不如你吻技吧。”
蔣正柏捏他下巴:“實踐過才有發言權,你得先試試吧。”
孟蘭馳冷哼一聲,沒話了,乖乖抱住他,蔣正柏任他纏著,空出來的手把兩人酒杯收走,又聽孟蘭馳說:“你別嫌我太快,你,你還有退路,我沒有退路了。”
蔣正柏皺眉,有點光火:“怎麼,你沒退路,我就有退路了?你這意思,我是真隨便一人啊,隨隨便便玩玩你,然後還能繼續娶妻生子過我太平日子是吧?”
蔣正柏順著他的腰一推,悶在那兒不說話。
孟蘭馳噤聲,嚇得舌頭都發麻,僵持幾秒鍾,膝行過去,攀住他肩頭,溫柔地倚靠著,“我不是這個意思。蔣正柏,我是早就打算,不娶妻不生子了,之前,你剛迴國那會兒,我還想著,沒關係,蔣正柏不喜歡我也沒關係,你是小榆大哥,我是小榆二哥,我裝聾作啞,陪著小榆和你,玩耍一輩子也好。”
蔣正柏怔住,摸他的手背,心裏滋味翻湧,“你傻不傻?”又低聲說:“蘭馳,沒人值得你那麼卑微。我也不行。”
孟蘭馳抱緊他,肩膀微微發顫,又聽蔣正柏說:“從高中,到現在,多少人看你,像地上的人看月亮。你知不知道?”
孟蘭馳低聲:“我不在乎。”
蔣正柏心神一顫,用力揉搓孟蘭馳的手指,要他疼,要他清醒,“要死了,孟蘭馳,我算是被你套牢了。”
夜裏十點,方寧榆打電話過來:“哥,你今天晚上迴家睡嗎?”
蔣正柏看孟蘭馳一眼:“你們睡吧。”
孟蘭馳驚喜道:“不走啊?”
蔣正柏掛斷電話,把酒杯和紙巾收拾幹淨,“不走了,再伺候你這祖宗一晚上。”
兩人抱著,說這些沒營養的囫圇話,卻覺得每個字都有趣,聊聊自己的工作,聊聊互相缺席的十三年時間裏的經曆和趣事。
孟蘭馳聽得窩心,好像在言語間把抱著自己的這個人補充完整了,更真實,更有血有肉,不像個少年時未盡的虛無縹緲的美夢了。
聊到半夜一兩點,孟蘭馳撐不住了,眼皮上下翕動,嘴裏說著句夢話,叫了聲正柏,沉沉地睡去了。
蔣正柏看著他睡臉,不笑時顯得冷峻的眼睛閉著,多少緩和了氣質中的冷峻凜然,吐息都柔和,嘴唇偶爾孩子氣地動了動。
蔣正柏下床,在床頭櫃抽屜裏找到一把指甲鉗。剛才鬧得興起,被這壞胚撒嬌著掐手臂,指甲沒輕沒重地留下些紅痕。
“爪子是真利啊。”蔣正柏輕聲笑,把夜燈擰暗一些,握著孟蘭馳的手,湊著一點燈光,嚓嚓地修剪他的指甲,蘭馳連指甲蓋兒都標致,不大不小,微微泛著健康的粉,甲根有淺淺的小月亮。
蔣正柏給他剪完,握著他的手,惡作劇地晃了晃,孟蘭馳被這動靜鬧醒,卻睜不開眼睛,囈語幾聲,也沒有把手抽出來,又睡著了。
蔣正柏沒再亂動,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把空調溫度調高一些,重新躺下摟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