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應淮被聖上召迴宮了,沈詞安在他走之後也叫下人備車迴了永安侯府。
這麼大的消息是攔不住的,在京城裏幾乎是已經傳開了,永安侯府自然也知道了。
沈詞安迴了侯府之後就看到永安侯坐在凳子上麵色凝重的抽著旱煙,而他下首的沈清河眼眶含淚,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讓人好不心疼,瘦弱的身體不住的顫抖著,不知道是在擔心陸嘉言的安危還是別的什麼。
“父親。”
沈陽的心情虞傒顯然是不太好,看到沈詞安也隻是勉強的扯出了一抹笑,“迴來了。”
換過其他時候,沈陽指不定怎麼稀罕著沈詞安才好。
沈清河迴頭去看沈詞安,被淚水蒙住的眼睛散發著怨毒的光,若不是他低下頭,卻是怎麼也藏不住了。
沈清河覺得沈詞安生來就是克他的!!!
沈詞安一迴來好像什麼事情都變得一團糟!!!
前幾日他還在為陸應淮此次被派去賑災而感到開心,可還沒開心多久便出了這樣的事兒!!!
他如何能不恨!!!
沈詞安接過奴才遞過來的茶盞放在桌子上,麵露擔憂的看著沈陽,語氣低沉,“現下如何了父親?”
沈陽搖了搖頭,旱煙從口中吐出,“賑災物資盡數被毀,隻有幾車糧草隨著四皇子迴來了,隨行官員和侍從死了十數,四皇子也傷了腿,不過幸而沒有大礙。”
這次賑災事關重大,近幾年國庫本就空虛,這一次的物資幾乎是把國庫掏空了,未曾想卻出了這樣的事兒。
沒有救助物資,流民會越來越多,匪患四起,若是不是及時壓製恐怕會出現動蕩。
原世界線這本來是陸嘉言嶄露頭角,勢頭壓過太子的時候,現在他卻是輿論中心的那個人了。
沈詞安點了點頭,端起茶盞,上好的廬山雲霧,入口苦而不澀,迴甘清甜,仿佛把沈詞安的嗓音都染的清雅了幾分,“聖上那邊……”
“雷霆震怒。”
怎麼能不怒,幾十萬的雪花銀換的糧草,就這麼打了水漂,偏而現在的國庫已經掏不出什麼東西了,聖上恐怕現在已經焦頭爛額了。
沈詞安猜對了,養心殿內上好的青花瓷茶盞被聖上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廢物!!!”
賑災之事如此重大竟然沒有提前查探好地情冒泡前進,若不是如此怎會連一半兒的物資都留不住!!!
那麼長的物資隊伍,但凡查探一下,即便是有損失卻也不會如此巨大,若是能留下一半兒,便不會如此棘手,掏空國庫亦能補上,可現在卻是補也難補!!!
原世界線陸應淮就因為提前探查過地情,而保下了一半物資。
陸嘉言立功心切,抱了僥幸心理,想著那麼小的概率不會發生什麼,趕路的極快,這才造成了如此大的損失。
“父皇息怒,如此情形四哥也不想發生的。”
陸應淮的麵色也是凝重無比,他同樣清楚現在有多棘手,即便他不喜老四,老四即便栽個大跟頭他雖不笑話但也不會同情。
可是這次不一樣,事關皇家的每個人。
物資被毀,流民得不到救助難免會心生怨恨之心,會讓人懷疑他們一直仰賴的,尊崇的皇家到底能不能給予他們幫助,如果不行,絕對會有人效仿古人,嚴重者可能會自立為王,與他們的百姓兵戎相見。
皇上粗喘了幾口氣,憤憤的坐在椅子上,以前他覺得老四雖然行事過於靈活,但是也能進退有度,可是現在他才發現陸嘉言的過於靈活的行事方式弊端有多大。
這麼重要的事情容不得一點差池,他都敢抱著僥幸心理。
急功近利,這樣的人實在難當大任!!!
“現在國庫空虛,這麼大的窟窿如何去補。”
皇上已是中年而且這幾年身子也不比至少,雖說貴為天子,但到底也是肉體凡胎,麵上的疲憊感確是怎麼也遮不住了。
陸應淮來之前就在想這件事兒,他沉思了一下,“現下隻能集資了。”
皇上怎麼能沒想到這一點兒呢,可是皇家的窟窿讓別人去補,未免可笑,況且那些官員如今都是自詡清廉,便是讓他們捐款又能有多少呢。
可是如今事已至此,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了。
沈詞安這邊沒有去問巴啦啦也能猜得到,要想渡過這一關隻能集資,而集資的話需要一個人。
一個能舍棄自身財富並且要被百官嫉恨的人。
沈清河自從知道了消息便一直沒有進食,許柔心疼他陪著他迴去休息了,一時間隻剩下沈陽和沈詞安。
沈陽起身去了書房,沈詞安跟在身後,一言未發。
到了書房,沈陽屏退了侍從,門被下人從外麵關上,身上這才看向沈詞安,“你有什麼辦法是嗎?”
沈陽征戰沙場數十年,本來他不應該因為沈詞安望向他的一個眼神就感知到沈詞安竟然有方法。
沈詞安雖然一直聰慧通透,可是如此大的是沈陽不應該還能如此相信沈詞安有辦法,可他偏偏就是信了,這才想辦法支開了沈清河。
沈詞安猶豫了下,沒有說有辦法還是沒辦法,隻是低聲開口去問永安侯,“父親,若是聖上為了填補窟窿讓百官捐款,你當如何。”
讓百官捐款……
沈陽皺眉,幾乎沒有來得及思考便開口,“從眾即可。”
從眾便是與別人一樣,這讓也行,隻是如果是這樣的話,最多可以湊得一半物資,還遠遠不夠。
若是用一半去賑災雖無不可,但是到底還是不算解決了這件事兒。
沈詞安後退一步,提衣跪了下去,看著沈陽,語氣堅定沉穩,“若是聖上命百官募捐,還請父親竭盡全力助聖上渡過難關。”
沈陽沉吟良久才開口去問沈詞安,“你可知永安侯府掏空家底便可以補上物資的十之四五,又可知如此龐大的財富落在旁人和聖上眼裏,該如何去想。”
貪官,才會有如此多的財富。
而沈陽不是貪官,但是做到他這個地位,錢財自然如流水一般的會入永安侯府。
沈陽問心無愧,卻到底不敢去挑戰帝王心思。
沈詞安貴的筆直,麵色淡然,“敢問父親,在聖上心中百官皆清嗎?”
自然不是,誰貪汙,誰受賄聖上心裏自有數,隻是沒有過分但一定地步,不好太過計較。
“再問父親,永安侯府是靠著旁人在京中佇立不倒的嗎?”
亦不是,這京城裏不知道多少人嫉恨永安侯府獨得聖寵,表麵上巴結著,實際上心裏都等著他永安侯府等高摔重,讓他們瓜分幹淨……
沈詞安甚至沒有和他解釋原因,隻這兩句話,他已經知道了沈詞安的意思。
他以前隻當沈詞安比著別的世家公子也毫不遜色,甚至更為機敏,格局大上幾分。
可是現在看來,他的兒子比起皇子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便是他也遠遠看不得他這麼長遠……
沈陽彎下身,輕輕扶起了沈詞安,麵色有些無奈,“為父知道你的意思了,可聖上未必會如此,且等著聖上的意思,若是真如你所說,永安侯府便是散盡家財也定會為聖上渡過這一關。”
沈詞安起身,嘴角的笑意淺淡,他知道沈陽不是重財之人。
父子倆幾日未見,沈陽也想念沈詞安,今日不用上朝,他拉著沈詞安陪他下棋。
沈詞安的棋術似乎有些不精,連輸了好幾把,沈陽的心情好了幾分,點了點沈詞安的白子,“我兒的棋藝還是要多練一練才好。”
沈詞安無奈的笑了下,正欲開口說話,門口便有聲音傳來。
“聖旨到!!!”
沈陽麵色變了變,沈清河和許柔幾乎和他們同事趕到了大堂。
即便經過沈詞安那一遭,沈陽已經猜到了什麼,可是等他真的看到聖旨的時候還是感歎了一聲沈詞安的心思實在太過周全。
連聖上的心思竟也能揣摩得出來……
送走了公公,沈陽看了沈詞安一眼,歎了口氣,對著管家開口,“去賬房,盤點永安侯府所有的金銀和能短時間變現的珠寶,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出來,隨我進宮。”
永安府資產龐大,等到能動的所有東西都整理好了,已經是晚上了。
沈陽沒等,調集人手用最快的速度進了宮。
這動作實在太大,永安府帶了十數車錢財進宮的消息不脛而走,今天夜裏怕是有太多的人睡不著了。
沈清河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桌臺,手都握的發白了,眼眶還是腫的,未曾緩過來。
富貴,他潑天的富貴全被送了出入!!!
其實並沒有那麼誇張,田產鋪子這些不能短時間變現的都沒有動,永安侯府也隻是難這麼一段時間,憑著根基很快就能緩過來的。
是沈清河養尊處優慣了,乍然如此,他自然是接受不了。
可是他忘了,若不是當日的貍貓換太子,現在的他怕是連見都沒見過永安侯府裏的那些財寶。
果然人啊,就是這樣,東西占的久了,就覺得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