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報告?”
羅嘉言正疑惑著,用餘光撇向黃嘉誼手裏握著的那堆紙張,可他才粗略地看清報告上的前幾個大字便已經頓時領悟了過來。
因而他緊張地箭步向前,想要一把將報告從黃嘉誼的手中搶過來。未曾料到黃嘉誼仿佛預料到羅嘉言肯定會搶似的,靈活地躲開。
“別看!绷_嘉言的語氣已經透著慌張,但見黃嘉誼開始用目閱十行的速度把整份報告大致掃了一遍後,他終於明白有些事情還是沒有瞞住。
“黃嘉誼,我叫你別再看下去了!”
趁著黃嘉誼愣神的片刻,羅嘉言快速拎起他手裏的病患報告使勁揉成了一團,隨後爽快地扔進辦公室尚未清理的垃圾桶裏。
黃嘉誼很少看見羅嘉言會有情緒如此激動的時刻,除開壽宴當晚的兩人對峙,羅嘉言幾乎沒有跟他使用過這般兇狠的口吻。
也正好是他的這句微吼聲令黃嘉誼重迴現實。
“所以你的信息素絮亂是不是加重了?”此時黃嘉誼用了不確定的語氣,是問句,而不是肯定句。
“沒有,是你看錯了。”羅嘉言斷然否認。
“我看錯了?”他自嘲道,下一秒鍾黃嘉誼卻直接衝到垃圾桶跟前,徒手從半桶堆放著各類垃圾中把發皺的報告紙撿了起來。
黃嘉誼的一生中,完全算得上是衣食無憂,撿垃圾這種如此“掉價”的事情平常他哪裏會做得出來?
然而,就在今天,被突如其來的事實所震驚的黃嘉誼,儼然是忘記掉徒手撿垃圾是件多麼骯髒和難堪的事情。
“你瘋了嗎?撿什麼垃圾?”羅嘉言看不得矜貴的黃大少自降身份去撿垃圾的場景,氣得立馬又將對方好不容易攤開的紙張給再次扔掉。
但今天的黃嘉誼顯然是得不到確切的結果是決不罷休的,眼看紙團滾落在地,他猛地推開羅嘉言繼續伸手去撿。
“黃嘉誼,別撿了!”羅嘉言徑直攔住黃嘉誼那往下彎的身子,“太髒了,你不要撿!”
“那你就迴答我的問題啊!”黃嘉誼掙紮道,“我哪裏看錯了?你告訴我!”
他不顧一切地從羅嘉言的懷中掙脫,隨後用最快地速度撿起被丟棄的紙團,盡了全力去把它攤展開來,接著開始一字一句地宣讀病患報告上的文字。
“病人名稱,羅嘉言……主要病狀為自身信息素不受大腦控製,在alpha信息素不受控的情況下可能會給自己與他人帶來極大的危害性……”
“你說,我有沒有看錯?這份病患報告的主人究竟是不是你?”讀著讀著,黃嘉誼亦實在讀不下去了,直接把報告舉在羅嘉言的眼睛前方。
“你先冷靜一點……”羅嘉言卻妄圖安撫黃嘉誼的情緒,想要拖延戰線。
“解釋!我要的是解釋!其他話我全都不想聽!你不用指望用別的話題來避重就輕!”黃嘉誼不滿地說。
羅嘉言徹底沉默了下去,神情晦澀難明,有秘密被外人發現的驚慌,更有無從解釋的萬分尷尬。
“我……”
結果羅嘉言才剛開口說了頭一個字,便被大腦高速運轉的黃嘉誼給生生打斷,“前段時間你說你自己是出國散心的話語,應該全都是假話吧?”
“你壓根就沒有出國,之所以既不迴家,也不去公司上班,實際上就是躲在醫院裏治療,對不對?”
“你騙了我!秉S嘉誼像個偵探般結案陳詞,“爸爸媽媽知不知道這件事?”
對方雖然依舊沒有出聲,但微微搖了搖頭。
“你連爸媽都騙了。”他不甘心地喃喃,“羅嘉言,你居然騙了所有人!
“對不起……”末了,羅嘉言僅憋出了這三個字,可是說此話的時候眼睛紅紅的,黃嘉誼甚至從中感受到了他的一絲委屈。
“為什麼要騙我?”黃嘉誼完全無法理解,就算羅嘉言不把他當戀人,也總能把他當哥哥吧?病情嚴重了為什麼不能如實告知,而是要選擇隱瞞全世界?
“哦——你不會是想說,騙我是不想讓我擔心?”他自嘲地補充道。
怎知羅嘉言真點頭承認了,怒意和尷尬逐漸退去,如今羅嘉言的臉上隻剩下了難為情。
“那現在你的信息素絮亂的情況是不是很嚴重?”見對方不答話,黃嘉誼急切地追問。
“沒你的腺體損傷嚴重。”
羅嘉言覺得當下的自己沒有在說謊,於他眼裏,他真認為跟黃嘉誼受損的腺體比起來,自己的信息素絮亂真不算是什麼大事。
不過就是自己的信息素會有隨時隨地失控的風險罷了,難受的話,再給自己紮多幾針抑製劑就行了,或者是把自己困在房間裏自我承受,以免不自覺地傷害到其他人。
“病情是什麼時候開始加重的?”黃嘉誼還在那不停地問問問,“羅嘉言,你能不能誠實迴答我?”
“父親壽宴的前夕。”羅嘉言見黃嘉誼態度堅決,唯有從迴憶中挑出個大致時間段出來。
父親壽宴的前一段時間,黃嘉誼分明記得他和羅嘉言幾乎天天都在酒店裏膩歪,然而在漫長的相處當中,羅嘉言卻什麼都沒有跟他說。
“那段時間,我們不是天天都在一起麼?”他突然覺得有些愧疚,那會的自己居然未曾發覺到羅嘉言的不對勁。
或許是因為壽宴前夕的他,滿心都想著自己和江家的婚事,滿心想著該要如何結束這段不軌的關係,導致不曾察覺到枕邊人的異常。
“既然你身體不舒服,大可以跟我說的啊!”
“因為那段時間我全身心都投入到另外一件事情上,所以也沒對信息素絮亂這事太過上心!绷_嘉言坦白地說道。
黃嘉誼不可能不知道壽宴前夕的羅嘉言在忙些什麼,他想得到一個結果,可惜卻被江力的下流手段給玩弄了,以至於才當著羅嘉言的麵做了好多傻事。
事到如今,他依然不知道壽宴的當晚,羅嘉言原本想給黃老爺播放的視頻到底是何物。
可現在的他,麵對前所未料的後果,卻少了個討要那晚真相的資格。
“既然報告上說你已經到了信息素失控的地步……那麼壽宴的晚上你並不是故意想要釋放alpha信息素來壓製我的?”
這麼前後一串起來,黃嘉誼猛然發現許多事情與自己原先所想的均有著極大的出入。
“那時候的我真沒想著要用alpha信息素去壓製你的,可能是見到你扔掉了我送給你的戒指,情緒過於激動,導致信息素失控傾瀉了!
麵對早已發生過的事實,羅嘉言已經能夠非常坦然地去接受了,他不怪黃嘉誼的突然反悔,隻怪自己失控的信息素最終導致了黃嘉誼腺體的破損。
黃嘉誼自然是忘不了自損腺體的痛,但是見一切地一切均被羅嘉言用最平淡的語氣複述出來,他卻覺得有些痛不當初。
如果羅嘉言並不是故意釋放信息素去壓製他的,而是由信息素失控引起的放縱,那麼因為惱羞成怒而失去理智的黃嘉誼,那麼因為失去理智而狠心自損腺體的黃嘉誼,才是世界上最蠢的那個人。
非要追究的話,害得自己落到這般地步的人,其實正是黃嘉誼他自己。
假使壽宴當晚他沒有輕易地被江力所威脅,沒有盲目對斬斷掉他與羅嘉言的情絲,那現在的他是不是會過得更好一點?
又或者,他能耐心地聽聽羅嘉言的解釋,能夠再給予羅嘉言多意思信任,想必黃嘉誼亦不會蠢到這般無可救藥,借著羅嘉言的愛意,給自己,也給對方狠狠捅上了一刀。
漁翁得利的,最後僅有江力等人,江力甚至不用多花什麼力氣,就足以讓黃嘉誼跟羅嘉言兩敗俱傷。
一個失去了信息素感知能力,一個失去了信息素控製能力,但是黃江兩家的聯姻,在黃嘉誼的反複糾結之下,在江力的多次損招之中,依舊順利進行了。
羅嘉言該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跟自己說對不起的?實際上,做錯的人,該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黃嘉誼自己才對。
“羅嘉言……對不起……對不起……”黃嘉誼忍不住哽咽起來,“是我錯了,當初……當初是我誤會了你……”
“或許上天讓我失去了對信息素的感知能力,讓我從一個omega卻生生活成了一位beta,就是對我的報應吧……”
“我明白是我讓局麵變成如今這樣的!也隻能怪我太過自以為是了!”
“黃嘉誼,我沒有怪過你。”羅嘉言反過來安慰他,“其實現在也挺好的不是嗎?”
“你不想要一段沒有未來,不能展露在陽光下的感情,又或者說,你不想要一段隻有謾罵,不被祝福的感情。”
“之前我總以為隻要我努力了,事情便會按照我想象中的方向發展,卻忘了這個世界就是會常常出現意外的!
“所以我在醫院觀察的時間段裏,我真的完完全全想明白了。比起非拽著你不放,大概率學會放手,你會活得更幸福一點!
說到這,羅嘉言抬手抹了抹黃嘉誼眼角的淚痕,動作很自然,卻不含有任何曖昧。
“新的腺體手術等醫療團隊認真商討過以後,隻要有一定的成功率,我會同意讓你去做第二次手術的!
若是換做以前,黃嘉誼聽到羅嘉言終於肯放手的決定,定會高興到去點數個炮仗以表慶賀,但現在的黃嘉誼卻病懨懨地迴答。
“羅嘉言,我不想結婚了……我不想和江家聯姻了!”
“我後悔了……讓我去取消聯姻吧……”
世界上最愛我的人是你,那我何嚐不可以為了如此愛我的你,主動嚐試反抗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