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是從易水懷裏醒來的,他睜開眼看見易水赤裸的胸膛,就保持這個姿勢看了很久。
昨夜他被易水用手折騰得筋疲力盡,易水看起來卻絲毫沒受影響。
直至秦川一再攀上高峰又墜落,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的時候,掌握了他全部秘密的易水甚至記得把他扔進了浴室衝洗幹淨,一切卻並沒有結束,在濕淋淋的浴室裏,看起來依舊冷靜的易水卻萬分狂熱地一遍又一遍探究秦川身上的秘密。
記憶慢慢迴籠,穿戴整齊的易水和已接近全裸的秦川,一起站在水裏,隔著一層水膜,易水盯著秦川被情欲掌控的臉慢慢喘息。秦川想,隻差一步,就會捅破這層薄膜,他們兩個會毫無隔閡地貼近彼此,攀上另一座高塔。
秦川也想知道,睡這樣一個男人,會是什麼感覺,一定非常美妙。
但時機尚未成熟,顯然易水還沒準備好,即使借著些微醉意打破了他心裏的抗拒枷鎖,可要談最後一步,還為時尚早。
不過沒關係。
看著年輕男人在睡夢中更顯得俊俏且乖巧的臉,秦川唇角還是緩緩勾出了弧線。
在捕食之前耐心等待是一個獵人的必修課,等待對他來說,實在算不得難題。
易水醒來秦川已經不在了,他睜著眼睛看著隔壁的枕頭和明顯有人在這裏躺過的痕跡,沉默了很久。
他說不出是不是鬆了一口氣,但好像如果確實在慶幸秦川不在,就是輸了。
昨晚的一切突然,但易水記得清清楚楚,一絲一點也沒忘記,甚至比攝像機錄下來的還要更清晰地印在腦子裏。秦川的每一個表情變化,每一次難耐地皺眉,都像畫片播放在易水腦海裏循環。
他一臉煩躁,毫無征兆地抱住被子把自己的臉蓋住,但個子太高的人會遇到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煩惱,比如腦袋蓋住了,一雙長腿便無處安放,此情此景則格外像鴕鳥把腦袋塞進了沙坑裏,展示著禿毛的尾巴。
“小易。”
透過被子傳來朦朧聲音,易水更煩了。
“小易?”
易水閉眼,連太陽穴都跟著一起跳。
“還沒醒嗎?小……”
“叫叫叫,叫你個大頭鬼!”
易水掀開被子從床上跳起來撒狠,確實嚇了秦川一跳,以及,站在門外的丁姨一跳。
“哎喲,老婆子的心髒可禁不住這麼嚇的。”丁姨靠在牆上輕輕拍拍心髒,小聲叨咕。
易水瞬間僵住,再看秦川格外燦爛的笑臉,當場想從窗戶裏跳出去一了百了。
“都中午了,人家衣服都送來了呀,總要收拾收拾看看合不合身的嘞。”丁姨偏著頭捂著眼進來,嘴裏還絮叨著嫌棄:“你們年輕娃兒光著身子阿姨看了要長針眼,快起床吃飯,我煮了好喝的湯吆。”
易水完全石化,隻差最後一擊便要粉碎。
“丁姨,我都說叫你再等等的。”秦川轉身出去低聲說道,“他被你看到不好意思。”
“這有啥好不意思的?小孩子家家的。”丁姨笑出聲,擺擺手說:“行嘞行嘞,我走就是。衣服你幫他掛進去好哇秦先生?”
秦川接過衣服再進去,易水已經套好上衣大跨步從床上下來了,經過秦川身邊的時候舉了舉拳頭,臉色難看得嚇人,可惜秦川絲毫未受影響,甚至附贈了招牌微笑。
“我攔過丁姨了。”秦川無辜,“她想要幫你試穿衣服看看還有沒有不合適的地方。”
“少鬼扯。”易水湊過去像是要咬人了,又光著腳丫子往外溜,“你說的話丁姨會不聽?”
秦川抱住衣服無聲笑,小鬼頭學聰明了。
“別忘了試衣服。”
“就不試!”
這聲音已經跑遠了。
“哎喲,要不說長得好的披塊破布也是樣兒。”丁姨幫易水把袖扣別好,又繞到身後把翹起來的衣角打理平整,怎麼看怎麼順眼。
她左看右看怎麼看怎麼順眼,笑得合不攏嘴,扭頭招唿:“秦先生快看看,咱們小易好好打扮起來像個那個什麼男模特。”
哪裏用她叫,秦川的眼睛一早黏在他身上,絲毫沒錯開過一步。
他想,人靠衣服馬靠鞍這句話真是恰當。
易水本身長得極英俊,但自見他以來,從未穿過這樣正式合體的衣服,落實在價格上的精致剪裁流暢漂亮,包裹在比例優秀的身體上實在亮眼。他半長的頭發也是第一次這樣利索地梳到腦後,幹練利落又透著這個年輕男人特有的不羈,任誰也會格外注意這樣一個耀眼的人。
秦川垂下眼睛,落在那兩條被西褲包裹的長腿上,忽然生出莫名的情緒,不想帶這樣的易水出門。
“瞧瞧孩子怎麼長的,怎麼看怎麼好。”丁姨還在止不住誇。
她個子矮,隻能仰著頭看易水,照樣不耽擱她,又悄悄說:“就是頭發太長了不精神。”
上了年紀的長輩不會喜歡易水能紮起來的頭發,即使隻是一點點長,丁姨也不例外,但說完又樂:“不過咱們小易咋著都好看,頭發長一點麼也不像女娃兒,像電視裏的明星麼。”
秦川不搭話,但臉上始終掛著笑,就看著丁姨圍著易水轉圈圈,又風馬牛不相及想道,家裏真熱鬧。
被丁姨轉來轉去收拾利落的模特易水倒並不十分滿意,這和他想要的相去甚遠。
他要的衣服,也隻是能走進他們那胡亂規矩一堆的屋子裏的衣服,並不是現在這身看起來就很貴,但過於死板的合體西裝,動動胳膊腿兒就知道不是很適合打架。
當然,他也並不想要和誰打架,隻是純粹不喜歡這樣穿。
他還擰著眉頭抬腿看西褲,丁姨已經又把秦川拽過來把倆人並在一起,笑得臉都皺成了一團:“說出去都沒人信的,怎麼會有兩個人站在一起這樣合適。”
這句話聽在易水耳朵裏怪怪的,但他還沒深究是怎麼個怪法,丁姨已經又張羅著不能再耽擱她得先走了。
易水去送人,秦川從鏡子前移開,想到剛才兩個人西裝革履地站在一起,確實有些恍惚,至於恍惚什麼,不好說。
易水迴來就把外套甩在沙發上:“我不要穿這個。”
秦川迴神:“嗯?哪裏不滿意?”
“我穿成這樣和你走進去太別扭了。”易水嘖了一聲。
他想起什麼,又看了秦川一眼要笑不笑的:“再說了,秦先生和金小姐的舞會,我穿成這樣站在你身邊,是不是不合適?”
秦川知道他在想什麼,但不說,隻是笑:“怎麼不合適?”
“你少來。”易水冷哼了一聲,“反正我不想穿,就不要穿。”
“嗯,那就收起來吧,掛在衣帽間裏,總有能穿到的時候。”秦川點頭。
他這樣幹脆,易水反倒愣住了:“你什麼意思?”
秦川眨了眨眼:“不是你不喜歡嗎?”
易水又被噎住,確實如此。
但就是不知道這個往常總喜歡讓人做些不想做的事情的人,今天怎麼答應的這麼痛快。
不管怎麼樣,易水出門的時候,還是隨手套了兩件對於晚宴來說不著四六的衣服。
李想看到他這副打扮的時候還愣了一下,心中狂喜,這是不打算去了?
“李大秘,你也一起去,好巧。”易水又逗他。
巧巧巧,巧他娘的頭。
分明知道他也會去,還要說這種話。
易水呲著牙笑:“今晚秦先生佳人有約,少不得我和你作伴,咱們還是保持一下和平友好的關係,怎麼樣?”
“不必了。”李想迴頭擠出一個職業假笑,“我很忙,易先生還是自便吧。”
“那多可惜,不然李秘書來做我的舞伴也不錯。”易水裝模作樣,又說:“金小姐不和我們一起嗎?還是我占了她的位置,不方便。”
秦川看了他一眼,從他今晚這麼多話裏察覺到他在別扭什麼,但也不想就此事過多發言,也不打算安撫他。
他是個成年人,早晚都得懂得怎麼樣才叫有分寸。
不論秦川是怎麼想的,或許是不在意易水的別扭,又或許是想教易水長大,這些都算不得要緊了,因為他不會知道,他早上還在想過的那個恰好的時機,來得突然,就在今晚。
今晚的平安夜,大概也並不會“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