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曾經以為這個世界上可能影響到他生物鍾的事寥寥無幾,就算出國出差因為時差睡不著覺,也會在第二天早上該睜眼的時候準時醒來。
但顯然,易水做到了。
至少秦川醒來的時候沒想到易水已經起床了。
昨夜不加節製地折騰直接反映在了關節僵硬肌肉酸痛上,爽的時候很爽,酸的時候也確實酸。
秦川第一次嚐試到在床上放縱的後果,美好都留在昨夜,眼下隻剩不適。
“醒了?”
聽見易水聲音的時候,秦川正微微擰著眉心靠在後麵揉額頭。
他不想承認時間的作用能大成這樣,但事實狠狠打醒了他,對照組的年輕易水看起來精神抖擻,並且帶著應該讓人看不順眼但格外燦爛以至於秦川看見也開始心情不錯的笑。
“嗯!彼麘艘宦暎崮X勺都跟著隱隱作痛,腦子裏有根筋跳著疼。
易水往前湊了兩步,單膝跪上床邊。
他突然靠近讓沒有心理準備的秦川嚇了一跳,但隻是眨了眨眼。
“嗯,看起來還是很好看!币姿c頭表示鑒定完畢。
他說完就從床上下去,笑瞇瞇的:“餓了沒?洗洗來吃飯吧!
屋裏又隻剩下了秦川,他看著關上的門眨了眨眼,這是他認識的易水嗎?
刷牙的時候秦川再次想到這個問題,莫名笑出聲,很糟糕地噴了一池牙膏沫子,並且因為牽扯得頭疼摁住了頭。這已經是秦川私下裏極不得體的樣子,但他就是,止不住想笑。
怎麼迴事?
原來他費盡心機幾乎把自己生活影響到不斷變化都沒能馴服的小狼,隻是需要和他睡一覺。
秦川實在想笑,但不是為此高興,隻是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
這又從側麵證實了,易水確實符合了他對一個張揚年輕人的想象。
單純、莽撞,喜歡頂嘴,但又會因為這種在秦川看來沒什麼要緊的事而變化態度。
秦川戴上眼鏡,嘴角的笑又彎迴恰當的弧度。甚至預測了易水接下來會做什麼。
丁姨看見秦川過來立馬神秘兮兮地笑,抿著嘴眼睛彎得都看不見了,忍不住想把肚子裏的話都倒出來,又想讓秦川自己瞧見,隻好硬生生憋住。
秦川看她好笑,最終丁姨被他看的還是沒忍住催促了兩句:“秦先生快去瞧瞧,今天我可白領錢了!
她說完就收拾著手上的東西,說是正好有事,早點下班。
秦川一個字都不信,她哪來的事,平時恨不能在家裏待得越久越好,如果不是怕打擾秦川,她可以自己再把屋子收拾一遍。
但對於這種一眼即明的心思,秦川並不挑破,隻是點頭表示知道了。
丁姨走的時候又往廚房裏看了兩眼,生怕一個看不出來一個嘴硬不會說,又沒忍住憋了兩句:“我可什麼都沒幹啊,就站旁邊指導了!
秦川的笑都變成無奈了:“丁姨,我知道了!
“好好好,我走了走了。”丁姨忙拎著小包匆匆走了。
秦川失笑,走進餐廳,看到了桌上的湯麵和小菜。
“收拾好了?”易水係著圍裙從裏麵出來,把手裏的東西放下。
果不其然,和秦川預料的一樣,起床問好的下一步,就會是一頓親手做的早餐。
人總是這樣的,當想要證明一個人對自己與眾不同的時候,就會做一些自己並不拿手的笨拙事來取悅對方。
這也是一個年輕人能想到的,最想要做的事。
為了這點被自己預測到的事,秦川的唇角微抬,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明知故問:“是你做的?”
丁姨的圍裙用在易水身上實在有些不合適了,整個人都顯得十分局促,透著些可愛的滑稽。
“不是!币姿凰麊柕孟乱庾R反駁,又伸手指摸了摸鼻尖,“就是……幫丁姨打了打下手。”
確實是打下手。
從丁姨進門後,就發現易水一反常態地早早醒來在陽臺澆花。
“丁姨,早呀!
“哎喲,乖娃兒,嚇我一跳。”丁姨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看見易水,又看他拎著水壺笑得開心的樣子不由跟著他一起笑:“什麼開心事這樣高興?”
易水放下水壺,不知道自己看起來很明顯嗎?
“沒什麼。”他說,把呲起來的牙往裏收了收,“丁姨,我來幫你準備早飯!
“秦先生呢?”丁姨怪道,“這麼早就出門了嗎?哎呦,真是忙死了個人了,也不知道好好休息喲。”
“還在睡著!币姿f起這個再次心情愉快。
丁姨有點驚訝:“天上下紅雨了?可真是怪了!
一向喜歡睡懶覺的早早起來澆花,一向自律早起成習慣的還在睡覺?
乖乖,不得了了。
丁姨還在震驚呢,就被易水攬著肩膀往廚房帶。
“你不是常說叫我學會點什麼沒虧吃嗎?正好,我來幫你做飯好了!
聽見易水這話丁姨臉上的一點疑惑瞬間展成了笑容,她拍拍肩上的手誇道:“對喲,是這樣,我一早說,叫你多學幾樣好吃的菜沒虧吃的。”
“秦川喜歡吃什麼?”易水問。
丁姨立馬如數家珍一樣樣報出來,說完又免不了嘟囔兩句:“咱們家這位先生,什麼都好,就是挑食挑得厲害著呢。肉喜歡吃酸甜的,菜喜歡吃清淡的,不愛吃的菜也不說不喜歡,但能自己餓一頓。真是叫人又心疼又生氣。”
易水聽丁姨數落秦川,又點頭又笑。
他喜歡這樣的場景,也喜歡丁姨說的“咱們家”這三個字。
“秦先生是不是應酬喝酒了?”丁姨又問,“也是,昨晚你們出去,喝點酒太正常了。”
她順手遞了杯溫水給易水,又忍不住為秦川沒醒找一些合理的原因,畢竟秦川實在不是個胡鬧的人。
說著她又仰頭看易水,拍拍他胳膊歎道:“年輕人,體力精神就是好哇!
“噗——咳咳咳——”
丁姨嚇了一跳,趕緊拍他後背:“哎呀,你這孩子咋迴事?喝個水咋還能嗆著呢?”
“沒事……咳咳……”易水放下水杯,表情糾結看了丁姨一眼。
在那一瞬間,易水以為丁姨發現了什麼,但想想,她進門就被易水攔住,秦川的屋門都還沒進去呢,怎麼會知道什麼。
“你們這些年輕孩子,就是幹什麼都精力充沛!倍∫倘ケ溲Y拿食材,“你看看秦先生平時也挺精神的,可是一應酬喝酒,第二天可不就是起不來了嗎?”
易水鬆了口氣,原來是說這個啊。
“我來吧!彼樖职咽巢慕舆^來,“今天吃什麼?”
“秦先生不舒服就吃熱乎乎的湯麵吧。”丁姨說,“正好昨晚你們不在我煨了牛骨湯,吃起來肯定舒服。怎麼樣?你喜不喜歡吃?”
易水是不挑食的:“好,都不錯。”
再然後,在秦川醒來之前的這段時間裏,丁姨站在旁邊口頭指導著,看易水手忙腳亂,顧東顧不了西,又著急想幫忙,想到這是易水的心意,又抱著手忍住,跟在他屁股後麵一邊教,一邊跟著收拾殘局。
等到飯做好,易水和丁姨都深深鬆了一口氣。
不知道這一餐飯,是做的更累還是教的更累。
丁姨滿懷期待地走了,剩下兩個當事人,給他們私人空間。
秦川的問題問出來之後,易水最先冒出來的情緒就是不好意思。
他這一晚上精神都實在興奮,一大早就睜開眼,看著秦川睡得很熟,但眉心微微皺著,易水伸手指懸在那裏,卻沒落下去。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很奇怪,沒有一個詞能形容出來。
如果一定要說,易水想,可能是就因為眼前這個人,他重新有了一丁點兒歸屬感。
歸屬感,這是個奇妙的東西。
很多人窮其一生都在尋找,但苦尋無果,也大概是因為每個人要的都不一樣,所以找得格外艱辛。
而易水要的實在簡單,並且不會嫌這個目標實在太小,更不會計較這歸屬感隻有指甲蓋兒那麼大。
因為沒有,所以迫切。
如果有一個人,願意湊在他身邊愛他,那易水就會想,這個人是秦川也沒關係。
易水的手從秦川睡顏上虛空劃過,還是沒落下去怕驚擾他的睡夢。
手指從他眉梢上方掠過,易水微笑。
現在甚至在想,這個人是秦川,好像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