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都已經正常投入工作中好幾天後,生病的消息不知怎麼曲折傳進了大老板的耳朵裏,也就接到了他撥來的電話被關切了一番。
“我很好,您別擔心。”秦川翻動著桌上的文件溫聲迴道。
“你還年輕,有上進心是好事,但要過分透支身體,就本末倒置了。”電話那頭的董事長看似語氣嚴肅批評了兩句,又很快話鋒一轉,“不過對你,我一向是放心的。聽說你前陣子給自己放了幾天假,這就對了,要勞逸結合,學會鬆弛下來。”
秦川謝過老板的認可和關心,自然把話題轉移到工作上,簡單匯報了兩個在他看來能拿得出手的項目說給他聽。
董事長笑嗬嗬表示早已聽說了這場漂亮的心理戰,待到春節前年會要好好表彰一番,秦川又謙虛推辭。
兩個人都是真心實意的,但該講的客套話還是不可避免的。
秦川也是證明他這陣子沒有虛度光陰,無論出差還是休假,都把手頭的工作堪稱完美地做好了。
董事長笑歎一聲:“還是年輕人有衝勁兒,這些事你放開手腳大膽去做,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是相信你的。十方有你,我放心。”
秦川明白他是真這麼想的,也知道自己不能全然當真。
“你瞧瞧,本來是關心你兩句,又被你搞成項目報告會議,真是拿你這拚命三郎沒辦法。”董事長大笑兩聲,又在通話結束前想起什麼來:“上次去你那兒碰見那個年輕人,是個熱心孩子,倒是叫我想起你剛來十方那會兒。”
他說的是易水。
秦川急速思考了一番最近有關易水的事,似乎沒什麼可傳達到天邊的新聞。那就是董事長真的在迴憶過去了。
想到這裏,秦川才微笑迴道:“您說易水?上次過去時間不短,您怎麼想起他來了?”
“易水,是個好名字。”董事長說,“人上了年紀,總是會想起一些無關緊要的事,隻是跟你聊天,想起來你進十方的第一天,也是在電梯裏和我碰上麵,和那個孩子一樣熱心。一晃四年都過去了,我呀,就被你們這些能幹的才俊催老的。他是在你手下工作?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得了。年會叫他也來,我還想和他聊兩句看看是不是你親自教出來的學生。”
秦川還沒來得及迴應,那頭說道:“我還有事,就不多談了,養好身體,見麵時可不要叫我看著傷心。”
他這樣說,秦川就又為了領導的關切心軟,這位老先生,也算是秦川的伯樂。
“好,您也保重。”
掛斷電話之後秦川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幾下,還是點開了微信,打開易水的聊天頁麵,對話框裏發送了一行字過去。
【秦川:工作順利嗎?】
消息迴來的速度快得驚人,秦川的屏幕還沒來得及鎖上,對麵已經迴過來了。
【易水:想我了?】
這家夥……
秦川想笑,又無奈,隻好把手機鎖上丟在一旁,再次把精力集中在工作上。
關於易水的新工作,發生在上周。
元旦過去,秦川無論如何都得迴到工作崗位上把新項目捋清楚。
關於易水的去處,卻成了沒思考過的難題。
易水拒絕再和秦川一起工作,也不想再進十方坐在秦川的辦公室裏,至於司機的位置,更不能搶走老吳的崗位。
秦川想,他完全可以就躺在家裏,吃喝玩樂,隻要不搗亂,做什麼都可以。
畢竟,從名義上來說,秦川現在還是包養了這位小帥哥的金主。
這話當然沒放在明麵上說,秦川隻是故作不經意地提起:“你喜歡做什麼都好。”
但不知道易水是怎麼想的,他也沒跟秦川商量,某一天自己出門迴來說找到了新工作。
他一個連身份證都沒有的人,能找到什麼正經工作。
秦川皺眉,並且想起了不愉快的打人經曆,他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擔心:“在什麼地方?做什麼?”
易水不想說,所以就不說。
但他不說,秦川會想辦法知道。
“哎呀,你煩不煩呀?我都說了答應弟弟不跟你說的,你瞧瞧你,這個煩人勁兒。”姚池撓著剛從被子裏鑽出來的雞窩頭不耐煩,“我說川兒,怎麼迴事兒啊?你還成弟弟監護人了?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他幹點兒啥還得隨時跟你匯報了?”
秦川直接屏蔽他羅裏吧嗦的廢話,絲毫不受他影響:“我不是他監護人,但他現在住在我家,我有知道他工作安不安全的權利。”
“哦,人住你家裏,就得把褲衩兒都扒了給你看看什麼色的?再說了,他住你家咋了?我還是他官方代言人呢!”姚池撇嘴,瘋狂在對方容忍底線上下竄動。
“你不說就算了。”秦川懶得浪費時間跟他辯論。
姚池重新摔迴被子裏享受勝利:“唉~這就對了。好川兒,過兩天哥哥請你喝酒啊。”
“也請你跟姚叔叔說,你的行蹤,我不清楚,我工作忙,下次找你,不用聯係我,直接凍卡更快。”秦川淡淡說完掛斷電話。
把手機靜音翻轉,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一小時後,李想敲門進來:“秦總,姚池先生說信息發給你了,提醒你記得看。”
秦川頭都沒抬:“好。”
李想繼續:“姚先生還說,剛才秦總說的話,麻煩收迴去,他什麼也沒聽見。”
秦川笑了一聲:“去忙吧。”
辦公室的門被帶上,秦川才拿起手機,看著上麵十幾個未接來電冷笑一聲,點開他發來的消息。
【姚池:我怕了你了行了吧!你真是我祖宗!】
下麵附了一張截圖,秦川點開看,是姚池和別人的聊天記錄,內容是在推銷易水。
【姚池:弟弟說不怕吃苦,重點累點的活兒也可以,那我能同意,馮越知道了還不跟我拚命啊。再說了,咱身邊也沒有什麼重活累活可幹的。他說會教鋼琴,什麼大小提琴也會一些,我就找了找身邊有沒有生了崽子的姐,把他塞過去了。這姐你也認識的,前年咱們還一起吃過飯記不記得?】
秦川思考了一會兒,從記憶裏想起了這位隻見過數麵的張姐,對她僅有的印象是個開朗大方的人,再看了薪資、工作內容和工作地點,算是放心了。
這種環境單純,又是姚池熟識的人,無論如何也不好再發生什麼糟糕的事件了。
很難想象易水教人的模樣,但在欣賞過他演奏之後的秦川很相信他能做好這件事。
他沒讓易水知道這件事,也就假裝自己不清楚他在做什麼。
“去哪裏上班?正冷的時候,叫老吳送你去。”在早餐的時候秦川這樣說。
易水說:“吳叔腰不好,給你開車就行,我自己應付得來。”
“那就叫李想把車鑰匙給你,老吳換車接我,你自己開車去。”
“哪裏那麼矯情?”易水照樣拒絕,喝了一口湯嘟囔著:“不然買輛自行車得了。”
這算是個折中的辦法,秦川考慮之後沒再糾結,當天下午,易水就收到了一輛越野自行車,和一副手套。
“手套戴好。”秦川叮囑。
易水在手上拍了兩下手套,笑道:“怎麼?怕凍著這雙愛手?”
秦川不會和他爭辯,點頭說:“是。”
易水嘁了一聲,甩著手套走了。
在第一天上班的時候,易水不知道,有輛車遠遠墜在他身後,緩慢行駛,直到確認他進的確實是姚池發來的那片別墅區裏。
“秦先生,還往前開嗎?”老吳問。
“不用了,去公司。”
在車上,秦川掏出手機,難得主動聯係姚池。
【秦川:下午四點,有事找你。】
那天下午,秦川約姚池出來見了一麵。
“什麼事在電話裏說不清楚了還必須得見我一麵?”姚池把外套甩在旁邊,揮揮手叫服務員先下去。
秦川遞了杯茶給他:“見麵你才不敢撒謊。”
“嘿,什麼人吶?”姚池恨不能翻個白眼,翹腳叉手靠在椅背上,不高興了,“小爺我當著你麵兒怎麼就不敢撒謊了?再說了,什麼叫不敢?那是對朋友的尊重,尊重你懂嗎?”
秦川並不和他周旋:“那你尊重一下我,迴答我幾個問題。”
姚池拿起杯子大發慈悲掀了下眼皮:“我聽著吶。”
那意思,你說。
秦川直接問:“對於易水,你了解多少?”
“易水?”姚池茶還沒進嘴,古怪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沒失憶的話,你好像問過我類似的問題。在電話裏,還欠了我一頓飯。”
當時秦川認定姚池不清楚易水的事,也沒有必須要了解清楚的念頭,所以確定沒有浪費時間和姚池見一麵的必要。
“所以今天當麵問你。”秦川說,也不繞圈子,“易水沒身份證的事你知不知道?”
姚池吸溜了一口茶,呲牙咧嘴地嫌棄,把茶杯隨手扔迴桌子上:“下次能別來這不食人間煙火的地兒嗎?咱就不能晚上抽個空去吃口飯?你也太小氣了。”
秦川耐著性子:“我晚上有事,隻有這個時間有和你閑聊的空,所以你說點有用的。”
姚池想氣他,又怕惹惱了這個表麵笑瞇瞇內裏髒兮兮的家夥,切了一聲還是胡亂點了點頭:“知道啊,這個事我讓他去給你當司機的時候不就告訴過你。”
“姚池,你確定要和我玩兒文字遊戲?”秦川抬眼看他。
姚池下意識僵了一下,被秦川背地裏傷害的迴憶蹭蹭往大腦裏湧,吞了下口水喊:“什麼……意思!川兒,咱先說好,好好說話,不許動腦子!”
秦川直接問:“你跟我介紹易水時怎麼說的?”
【這人隻想賺個外快,不想簽合同】
【證件可以出示,但不上交複印件】
“哎呀,情況就是這樣,我能怎麼說?說他是個什麼證件都沒有的三無人員?照你秦老板的小心眼兒,能同意他去嗎?”姚池越說聲音越小,自認理虧,往後麵縮了縮。
“他是什麼人?”
秦川今天來並不是要和他秋後算賬,隻是有些關於易水的問題,必須要問一問了。
“我先聲明啊,我確實和他不熟,而且我接下來說的話都是真的,一個字兒都沒騙你。”姚池舉著手指頭發誓,又追了一句,“還有,我沒說的不是我藏著掖著,是我真不知道。這沒問題吧?”
秦川瞇著眼掃了他一眼,看得他心虛,又想自己說的都是實話,憑什麼心虛,又梗著脖子挺了挺胸脯。
“你說。”秦川輕抬下巴,“我會判斷。”
姚池一腦門子黑線,這造了什麼孽,怎麼跟審犯人似的。